摘要:在利物浦第二次站上英超冠军的领奖台时,所有人都兴奋得不知所以。狂欢的人群中,只有一个人的脸上带着淡淡的忧伤,显得有点格格不入……
在利物浦第二次站上英超冠军的领奖台时,所有人都兴奋得不知所以。狂欢的人群中,只有一个人的脸上带着淡淡的忧伤,显得有点格格不入……
阿利松·贝克尔想念自己的父亲了。5年前,当他随着利物浦第一次夺得英超联赛的冠军时,还可以把这个好消息和远在大西洋彼岸的父亲分享,谁知几个月后,父亲在一个水库潜水时不幸溺亡。因为疫情的原因,阿利松没有赶回巴西参加自己父亲的葬礼,这成了他心中永远的痛。
现在,作为一个在利物浦效力了7年的两朝老臣,33岁的阿利松第二次跟随利物浦夺得英超联赛的冠军。但是这一次,不仅没有了父亲可以分享他的喜悦,连被他视作第二个父亲的克洛普也已经不在球队了。
为寄托哀思,阿利松在球星看台上发表了一篇回忆父亲的文章,重温了那个把自己引上足球道路的男人的点点滴滴——
1
我仿佛看到了父亲年轻时的模样,这远比记忆深刻得多。记忆是模糊的,你知道吗?但这不一样。这种感觉色彩斑斓,温暖如梦,几乎就像一场梦。
我大概三岁时就跟哥哥穆里尔一起在客厅里踢迷你足球了。那时候他八岁,我整天跟在他的屁股后面,就像人们常说的那样,我被拴在了他的裤腰带上。
爸爸刚忙完一天的工作回家,直接躺在了沙发上——就是那种物理意义上的躺平。你知道爸爸忙完一天后躺下的样子,就像他的体重有400磅一样。“啊……我感觉像在玩玩具……”
在巴西,他有一个固定的姿势:枕头垫在头下,右臂从沙发上垂下来。
我和哥哥跑进房间,开始摇晃他。
“爸——爸——!快点!!!”
他抗议了几秒钟,然后从沙发上滚到地毯上。
“耶!!!”
然后我爸爸就滚到沙发底下,消失了。只见两只粗壮的胳膊从黑暗中伸出,疯狂地挥舞着。
“你今天绝对进不了球。我是塔法雷尔!”
这是世界杯,地毯是球场,沙发下的缝隙就是球门,爸爸的大手是塔法雷尔。
我哥哥是里瓦尔多、贝贝托、罗纳尔多、邓加……
他挑剩下了谁,我就是谁(所有弟弟的命运)。
画面如此生动,我甚至能闻到它的味道。我能闻到沙发的味道,我能闻到妈妈做饭的味道,我能闻到爸爸衣服的味道。
我仿佛看到他挥舞着大手,试图在世界杯决赛中英勇地扑出点球。他时不时地从沙发底下探出头来,摆出一副小丑的嘴脸,我和哥哥都笑得前仰后合。
我不仅在闭上眼睛的时候可以看到这一幕……我还可以感觉得到,这一切仿佛就发生在昨天一样。
2
接到父亲去世的电话时,我远在异乡。我当时在利物浦,正值2020-2021赛季中期。他的去世来得突然,令人震惊。我母亲打电话告诉我,发生了一起事故,我父亲在家附近的水库里溺水身亡。我只记得当时自己感到无比失落,像我父亲这样的人竟然会死?这简直不可思议。正如人们所说,他是一个“男子汉”,坚强无比。
我小时候就经常听别人说起他,他也是一名守门员。我想,“守门”这两个字已经融入到我们家族的基因里了。在球场上,人们说他无所畏惧,他会冲出去,把脸埋进进攻球员的靴子里。
“你父亲疯了。”他的伙伴告诉我。
我以为这只是个故事,但它确实是真的,而且意义远比足球深刻得多。
无论是在球场上,还是在现实生活中,他都是一个十足的男人。他所做的一切,总是“家庭第一”。
他去世后,我崩溃了,我甚至无法思考足球。我必须时刻记住,我还在踢球,我们正在为联赛前四而战。还有更加复杂的情况,当时疫情肆虐,回家奔丧简直是一场噩梦。我的妻子怀着我们的第三个孩子,而巴西的疫情又再次爆发。医生说她出行有风险,所以她不得不和孩子们留在利物浦。这对她来说太痛苦了,因为我的父亲太爱她了。我们总是开玩笑说,我父亲才是最爱她的男人。如果我们在父亲面前发生一点小争执,他总是会说:“我觉得娜塔莉亚是对的。”
她更像是我父亲的亲生女儿,相比之下,我倒像是他的女婿。
我必须独自一人飞往巴西。
接下来两三天发生的事情,我都记不清了。我能记得的就是大家陆续往我家里送花。维吉尔(范戴克)、安迪(罗伯逊)、法比尼奥、菲尔米诺、蒂亚戈……等等,还有我所有的兄弟们。每个人都送来鲜花,并附上慰问信。不仅仅是我的队友,就连瓜迪奥拉和安切洛蒂也给我发了慰问信,这真的触动了我的心。每隔10分钟,就会有人敲门,打开门,就看见一个送货员手里拿着鲜花站在门口。
有些人可能无法理解,当你正遭受痛苦时,这样的小事意味着什么。它提醒你,即使是你最大的竞争对手,也能认出你球衣上名字背后的人。
我永远不会忘记,尤尔根(克洛普)给我打了电话,当时我因为缺席训练而感到内疚,因为我们当时已经跌出了前四,我们需要每一分。但尤尔根告诉我,我需要多少时间就可以有多少时间。
我说:“是的,但是,但是……”
他说:“不,不。什么都不用担心。”
尤尔根也在差不多和我一样的年纪失去了父亲,他非常理解我的痛苦。对我来说,他不仅仅是一位教练,更像是我的第二个父亲。我想每个人都能体会到这一点,奥里吉在对阵埃弗顿的比赛中进球那一刻,他像疯子一样冲过了半个球场,扑进我的怀里。我偶尔会从手机里翻出那段视频,每次都会笑出声来。但还有很多公众永远看不到的时刻,我们会在客场比赛结束后坐在大巴上,举着啤酒庆祝胜利,就像一个真正的德国人和一个真正的巴西人一样。
尤尔根允许我花时间去哀悼,很多教练都无法理解。对我来说,这就是利物浦的方式,这里就是不一样,就连球员们也不同。当时担任我们球队经理的雷·霍根给我发短信说,队员们已经商量好了,同意为我支付私人航班的费用,让我去参加葬礼,这样我就不用担心任何事情了。但这是不可能的,因为当时,要飞出英国,回来后必须在酒店隔离14天。想到参加完父亲的葬礼回来后要独自一人困在酒店房间里两周,就已经很难受了;更糟糕的是,我妻子还要独自一人待那么久,她还有三个月就要生了,什么事都可能发生。
我打电话给妈妈和哥哥,解释了情况。那是我一生中最残酷的一通电话,我们哭了很多次,但最终,我决定,无论多么艰难,父亲都会希望我留下来陪伴我的孩子们,还有他“最爱的女儿”,他希望我保护好他们。这就是他的生活方式,也是对他最好的纪念。
每次有机会,我都会拥抱他。每次有机会,我都会告诉他我爱他。一切都已说出口,他知道。
我从未感到离家如此遥远。
我和妻子不得不通过直播软件观看他的葬礼,我哥哥在整个葬礼过程中都举着手机,我得以和母亲一起祈祷、哭泣,甚至在父亲的灵柩旁与他告别。那一刻,虽然听起来很奇怪,但你会忘记自己正对着的,其实是一个电子屏幕。你所有的记忆和爱弥合了彼此的距离,你仿佛在永恒中与父亲对话。
确实,我没什么好对他说的了,我们要说的都已经说完了。现在,我唯一能说的就是“谢谢”。
不仅因为他是我的父亲,还因为他是我的朋友。
3
如果没有队友,没有俱乐部,我根本无法度过人生中的那段时光。葬礼过后几天,我回到训练场,不时会想起父亲,我控制不住自己。我会想起小时候,他站在场边看我踢球,像个真正的禁欲主义者一样,一言不发;想起和他一起在湖边钓鱼,和他一起坐在烧烤架旁喝着奇马朗酒,每隔五分钟说上几句话;想起1998年塔法雷尔扑出那粒著名的点球,他为了庆祝,把整张脸砸进了生日蛋糕里;或者,想起他结束了一天的忙碌,躺在沙发上,仍然勉强钻到沙发底下,假装自己是塔法雷尔……
我有时脑海中会突然闪过这些画面,然后开始哭泣——就在训练的时候。
想象一下,你费力地想排人墙挡住阿诺德的任意球,结果眼眶都湿了!就算不哭出声来,也够难受的了,哥们!
但我的队友们太棒了,他们从未指责过我。他们就像我的家人一样,也为我父亲的离世感到悲痛。能够再次训练让我感到平静,我总是说,我没有“选择”足球。你无法选择潜意识里的东西,那是已经刻在骨子里的东西。
在巴西,足球就像一股可以乘风破浪的浪潮。
重返球场是让我感到平静的最主要的原因之一。我乘着风浪,来到了平静的水域。
每次训练回家,我都累得不行。我只想像我爸爸一样,躺在沙发上,双脚翘起,一只手拿着奇马朗酒,头下垫着枕头。我的儿子马特奥每天放学后都会准时跑进客厅,把球塞到我手里。
“我们来吧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他五岁了,喜欢踢足球。我们之所以知道他懂拼写,是因为我们上过YouTube,在搜索历史里看到了下面的这些搜索关键词……
“Livrpol”
“嗨,liverpol”
“爸爸拯救livrpool”
“利物浦vs meelan(米兰)”
“我们需要的只是阿利松·贝克尔的歌”
(最后一条是给我女儿海伦娜搜的——她想每天早上吃早餐时唱歌)
马特奥的拼写水平越来越好,终于能正确地拼出“利物浦”了。欧冠比赛快结束的时候,我们让他睡觉,他就会非常生气。他简直崩溃了!他一醒来第一件事就是在YouTube上看比赛精彩片段。
到目前为止,我还没有受到任何批评。
“昨晚我们打平了。”
“哦,是吗?我们做到了?”
“是的,他们进球了,我们也进球了。我爱你,爸爸。”
然后就到了在地板上玩的时间了。不管我有多累,爸爸必须守门。
我们一开始玩的是沙发底部作为球门,后来他终于让我们给他买了一个“真正的球门”。我们把小球门放在沙发前面,我躺在地板上试图阻止他,就像我父亲试图阻止我一样。
地毯就是我们的场地。
我的儿子是萨拉赫或阿诺德或范戴克。
我总是告诉他,虽然我想成为塔法雷尔,但我必须成为阿利松。
这个故事正在重演。
故事还在不断延伸。
4
父亲去世三个月后,我的另一个儿子拉斐尔出生了。对我和妻子来说,这就像重燃希望,一道光芒再次照亮了我们的生活。他的名字对我们来说有着特殊的意义。它源于希伯来语,意为“上帝治愈了”。
拉斐尔出生六天后,发生了一件我至今无法解释的事情。
我们当时正在和西布罗姆维奇进行一场至关重要的比赛。我们正在为欧冠资格而战,必须赢下这场比赛。那天感觉一切都不太对劲,比赛还剩几秒钟,比分变成了1∶1。作为一名门将,在那种时刻,我只能站在本方的禁区里,十分无助。
但后来我们赢得了一个角球,我们的守门员教练喊我快点冲上去。我没什么可输的,所以尽可能快地冲了上去,刚好赶在阿诺德开出角球的时候冲进了对方禁区。说实话,作为一名门将,你永远、永远、永远都不会想到自己真的能进球。
我只想进入对方禁区制造混乱。
下一秒,球就朝我的脸飞了过来,我头一甩,摔倒在地,然后,就被一股温暖的光芒包围了。我只能用这种词来形容当时的感受,大家都拥抱了我。蒂亚戈抱着我哭了。菲尔米诺也抱着我,又哭又笑。萨拉赫像个小孩子一样庆祝,上蹿下跳,我从来没见过他因为别人进球这么开心过,哈哈哈!!简直是无与伦比的喜悦。
更特别的是,我们仍然在空荡荡的球场上比赛,没有球迷的欢呼声,我唯一能感受到的就是队友们的爱,是他们陪我度过了人生中最艰难的时光。我们所有的替补球员、工作人员和装备管理员都为我呐喊助威,感觉我们又回到了Kop看台前。
记得我仰望了天空,那天是英格兰典型的阴雨天。但对我来说,天空却充满光明。
我说:“爸……爸……”
这个进球是献给你的,爸爸!
回到更衣室后,我坐在那里脱下靴子,在那一刻,当你失去亲人时,你不可能不问自己这个问题……
“他看见了吗?他在看吗?”
5
我是一个有信仰的人,很多人都知道这一点。但很多人并不知道,我并非一直如此。真正的信仰是后来才来到我身边的。小时候,我们是“在家修行”的基督徒。我的父母每天都祈祷,但我们很少去教堂。我信仰上帝,但我相信那是一位遥不可及的上帝。随着年龄的增长,我经历了更多人生的酸甜苦辣——有快乐也有痛苦——我意识到上帝比你想象的更近。
信仰并非肉眼可见,甚至无法言喻。它是一种力量,远胜于情感或口号。它是对神的儿子耶稣基督的完全信靠。
每当我听到足球界最有力量的歌曲响起时,我就会想到这一点。
“当你走过……一场暴风雨……”
全世界有五千首不同的足球歌曲,但只有一首歌能如此撼动人心。为什么呢?我想是因为它真正关乎生命的深层意义。
无论你是谁,总有一天,你都会面临真正的苦难。你的梦想会被打碎,被吹散。你会失去生命中深爱的人。
在那些时刻,你会忍不住问自己世界上最难回答的问题:“他们还在俯视着我们吗?我还能再见到他们吗?”
我希望有一天能再次见到我的父亲。我希望看到他手握长剑,在永恒的海岸边,也许我们会像往昔一样去钓鱼。不多说话,只是享受水的乐趣。
直到那一天,我确信一件事:我永远不会孤单。父亲去世后的这四年里,我的队友、教练、朋友和邻居们都给予了我和我的家人无尽的爱与支持。我知道,父亲的一部分依然与我们同在。不仅仅是在我的梦里,也在我每次训练完回家,躺在沙发上,感觉自己重达400磅,听到马特奥和拉斐尔的脚步声从另一个房间传来的时候。
“爸——爸——!!!”
“我太累了……”
“你必须做守门员!!!”
“好的,好的,好的。”
我砰的一声滚到了地板上。
“耶!!!!”
(我的女儿海伦娜在我们玩耍时跳起了旋转舞。)
每当他们跑过来,每当我躺在地毯上用手护着球门,每当我做出滑稽的小丑脸,我都能感受到父亲的存在。
“你今天绝对进不了球。我是塔法雷尔!!”
耳边传来孩子们欢笑的声音。对我来说,那是上帝的回声。
永不独行!
来源:聚译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