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龙英能感受到党书记与他养奶之间的婆孙情深,同时一个念头也在龙英脑海里闪了出来:“那你的亲生父母是谁?在哪里?”龙英之所以敢大着胆子冒昧提出,是因为今天从第一次见面,她的脑子里就浮现出前阶段潼关刘记肉夹馍店拴牛伯伯,让潼关县政府一个人给自己捎的话,说在他店里吃饭
作者:宁文英
龙英能感受到党书记与他养奶之间的婆孙情深,同时一个念头也在龙英脑海里闪了出来:“那你的亲生父母是谁?在哪里?”龙英之所以敢大着胆子冒昧提出,是因为今天从第一次见面,她的脑子里就浮现出前阶段潼关刘记肉夹馍店拴牛伯伯,让潼关县政府一个人给自己捎的话,说在他店里吃饭的一个永济人说,龙英父亲的画像跟永济县一个人很像,那个人原来在永济工作过,现在调到汾稷县做了什么县长还是县委书记。
面对龙英的深入提问,党书记略微怔了怔,还是回复道:“我的亲生父母,我至今都不知道是谁,是哪里人。听养奶说,我第一次被河津养父捡到时才一岁多一点,我没有记忆,现在……”颓废地仰望外面的天空,“也,无从去找……”党书记竭力平复自己痛苦的情绪,缓缓地从座位上站起来什么也没做,只是继续望着窗外一阵子,然后收回目光看着桌面,“这是,我心里一辈子的痛!”
空气凝固了,地上掉一根针都能听得见。
此时的龙县长和党书记,都在心情激动地想着一个问题:答案不会就在对方这里?一家丢了孩子,一个丢失的孩子找不到爹娘?而且党书记亲自说第一位养父是在河津路边捡到的,而母亲惠香兰说孩子是丢弃在河津路边的。如此,更加增进了龙英猜测是对方的可能性。
“你估计你亲生父母是哪里人?”龙英沉着地问。
党书记先是摇摇头,继而长吁了一口气:“我想,应该就是河津、永济,要么就是汾稷、新绛、闻喜,或者黄河东岸的韩城、合阳、澄县一带也说不定吧。应该河津有百分之八十的可能吧。”他又顿了顿:“听说我第一个养父有一个夜晚,当时鬼子兵在追赶着一群老百姓乱枪扫射,扫射过后他在黄河东岸一个路边的石头旁捡到我的。”
“有,什么物件么?比如你穿了什么衣服,戴了什么帽子什么的?”龙英再次确认距离自己心目中的二哥近了一步。
党书记沉思了:“那些,我当时很小,我也不知道自己穿戴的什么。”
龙英有些失望的搓着双手,因为她这次来山西,也没有忘记寻找母亲遗失的下落不明的孩子龙正。从秦川县出发前,她特意带了母亲当年离开孩子时掰断的半截银项圈,就在身旁的文件包里放着。现在,党书记记不起当年自己的东西,自己也不敢冒然给出拿。
“不过,我养奶保存了我生母当年给我的一些遗物。”
“什么遗物?”龙英赶紧追问。
“一个包裹我的小褥子,还有一个半截银项圈。”
半截银项圈!龙英一下子提了精神:“褥子什么颜色?半截银项圈我可以看下么?”
“银项圈可以给你看。褥子的面子是蓝色碎花洋布,里子是白色手工粗布。”
龙英全身的血液几乎都涌到头顶了,迫不及待地再次追问:“那个小褥子里是不是还有两块银元?”对方全说对了,半截银项圈对着,褥子面子花色对着,里子更是对着。母亲惠香兰不止一次对龙英唠叨过,他们母子从山西来陕西之前,那个褥子里面本来是龙英奶奶也要用白色洋布做的,说洋布软和,但是惠香兰说里子用白色粗布耐磨耐洗,又是自己娘家妈亲手纺织的,就用它吧,龙英奶奶到底是用了白色手工粗布做了褥子里面。至于两块银元,龙英奶奶龙陈氏缝褥子时,突然想起万一在路上惠香兰他们被鬼子或者土匪打劫了,褥子里两块银元不至于让她们母子当下饿了肚子。奶奶想得真周到啊,一片拳拳之心,可怜奶奶就那样被逼服毒,还被铃木太郎那帮畜生给剁了双脚。
党书记眼睛突然睁大了:“银元?”
“嗯,银元。如果你就是我丢失的二哥的话,那个褥子里应该还有两块银元。”
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没想到用心寻觅几十年的父母,就在不经意的眼前可能出现,党书记马上激动地拿起办公桌电话给家里拨过去:“把箱子底下那个红包袱马上拿到我办公室来!”
党书记家就在隔壁县政府家属院,不一会功夫,一位沉静的中年妇女,党书记轮班在家休息的医生妻子,臂弯里夹着一个红颜色包袱款款走进了党书记办公室。
“她是我内人。”党书记介绍。
“您好!”龙英赶紧站起上前与嫂夫人握手。
“哦,她是陕西秦川县县长龙英同志。”党书记给妻子介绍。
党书记妻子微笑地也对龙英点了点头:“哦,你好你好。”说着,又认真看了一眼龙英,心道,这个人怎么与我家男人这么像啊,嘴上却说:“你们聊,我先走了。”
龙英应和道:“好好,麻烦您了。”目送党书记妻子出门。
党书记已经在办公桌上打开包袱,只见小褥子外面、里面花色材质和他们两个说的都一致,褥子上面真真切切的放了半只已经有些陈旧又笨拙的银项圈。
一见到半截银项圈,龙英马上从自己黑色公文包里将半截银项圈也掏了出来,不等党书记吃惊,龙英就迫不及待的将两只半截银项圈对在一起。
严丝合缝!
两双相似的眼睛,惊异的目光碰在一起!
随即,龙英没有征求党书记意见,马上在小褥子角角部分摸索了半天,忽然翻到里面,用右手拉紧一根线,用牙齿咬断,呲呲几下,将褥子里的棉絮撕开,伸手摸出了一个硬硬的东西,龙英用劲一抽,一块银元出来,她将银元在党书记眼前一晃。
党书记再次惊得目瞪口呆!
龙英无声地继续将右手伸进棉絮里摸索半天,又一块银元出来,龙英又晾在了党书记的眼前。
党书记几乎变傻了,半天才两目挂满泪水,结结巴巴地说:“这,你怎么知道里面有银元?”
“是大妈说的……”龙英扔掉手里的东西,猛地扑过去:“二哥!”龙英浑身颤抖不已,泣不成声,“可是找到你了……呜呜呜。”
党书记也是浑身颤抖着用大手轻拍龙英的肩膀:“这,是真的吗? 40多年了,40多年了!天天想,夜夜盼,今天……妈,妈还好吗?爸还好吗?”
时间似乎停止了脚步。
半晌,龙英才缓缓松开手臂半嗔地埋怨:“你让我们找得好苦啊!妈要是知道……”激动地又说不上来话了,只有一汪泪水涌出黑葡萄似的眼眶。
党书记无限温存地轻拍龙英后背:“现在好了,不急,咱慢慢说。”
龙英缓缓地抬头刚看了党书记一眼,一波不听话的泪水又溢了出来:“妈,大妈要是知道你还在世上……不知道会……呜呜呜,呜呜呜……”这是龙英入职以来第一次在人面前哭泣,第一次放心大胆地哭泣!她哭忍辱负重一辈子的母亲惠香兰,哭疼爱自己的大伯龙济光不能看到二哥的这一天,哭倒在日本人枪口下的生母吉振华,哭生父龙济明,哭自己的爷爷、哭奶奶、哭姥爷、哭舅舅,还有惨死铃木太郎手里的大哥龙真,哭孤独终老的寺底村姥姥,哭躺在西班牙土地上的自己的华侨姥姥、姥爷,哭自己一路走来的不易……从来都是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单打独斗的铁血姑娘龙英,在这一瞬间,心理防线全面破防了!因为她在这个世界上有了一个可以依靠的有血缘关系的亲哥哥!
(宁文英,陕西省作家协会会员、陕西省文艺评论家协会会员、陕西省戏剧家协会会员、中国剧作家协会会员、政协西安市第十五届委员会参政议政智库特聘专家、《三秦宗教》杂志执行主编。出版文学书籍6部,搬上舞台的小品剧本30余部,陕西电视台播出的电视短剧剧本100余部。喜马拉雅听书平台播出4部文学作品《文化馆那些事》《汾水呜咽》《华山演义》《宁文英专辑》)
来源:文艺天地—宁文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