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站在地铁1号线“铁路局”站的出口,望着北京中路与河南西路交汇处的车流。暮色像一块浸了水的旧布,缓缓覆盖这座城市的褶皱。
乌鲁木齐的四月,风里裹挟着细碎的沙粒。
站在地铁1号线“铁路局”站的出口,望着北京中路与河南西路交汇处的车流。暮色像一块浸了水的旧布,缓缓覆盖这座城市的褶皱。
我紧了紧外套,衣领上还沾着昨日酒局残留的烟草味。
一对年轻情侣举着手机自拍,他们的笑声像一枚尖锐的针,刺破了我耳膜里黏稠的寂静。
想起三十年前,自己也曾在这里等待某个身影——那时兰新铁路的汽笛声还未被高铁的呼啸取代,二宫商场的霓虹灯下,一碗热腾腾的牛肉面就能让心跳加速。
如今的玻璃幕墙倒映着外卖小哥匆忙的背影。
穿过天津路,钻进一家陕西面馆。老板是关中口音,多年如一日地揉面、甩面,案板上的面粉扑簌簌落进油腻的瓷砖缝里。
要了一碗臊子面,加一碟小菜。隔壁桌的农民工兄弟正用河南话抱怨菜价:“这洋芋丝,比阿拉尔的地窝子还金贵!”
我低头笑了。阿拉尔,那是兵团人用血汗浇灌出的绿洲,而我的人生,却像一截被风化的铁轨,既未通往远方,也未锈成风景。
面汤的热气让我突然想起一个摆织补摊的女人,她曾在铁路局摆摊多年,用彩线缝合无数裂口,却始终补不好儿子婚姻的窟窿。
她总说:“过日子像织补,针脚密了,日子就厚实。”可他的针脚早已散成乱麻,连康师傅的线撑子也理不清。
夜色渐深,我晃到一家炒货店门口。木架上堆着花生、蚕豆,油纸袋窸窣作响,像在咀嚼往事。
老板蹲在门槛上剥瓜子,头也不抬:“老样子?五香还是椒盐?”我摇头,指了指角落里散落的黄豆。
二十多年前,这里的炒货是绿皮火车上的硬通货。我曾攥着一袋黄豆,挤上开往北京的列车,以为远方会有答案。
而今,黄豆还是黄豆,列车却已驶向更远的远方,留下我在这座“没有火车的铁路边”,数着铁轨的裂痕。
风卷起一张旧报纸,标题赫然是“XXXX高铁新区崛起”。
想起里面提到的400亿投资、23万就业岗位——那些数字像一把锋利的铲子,将我的青春连同二宫乡的土房一并掩埋。
迎面一西装革履的年轻人举着“红牛”与同伴谈笑风生,而我只是一粒卡在时代齿轮间的沙。
天津路的一家咖啡馆亮着暖黄的灯。推门进去,点了一杯“天山雪顶”,奶泡上撒着可可粉,像阿尔泰山的残雪。
窗外,雾霾与霓虹灯厮杀,最终融成一片混沌的紫。
邻桌的姑娘在读《平凡的世界》,书页间夹着一枚干枯的苹果花。
突然,想起那首风靡全国的《苹果香》,伊宁的六星街、喀什古城的舞蹈、乌鲁木齐大剧院的《平凡的世界》话剧……这些热闹与我无关。
我的世界只剩下一只空杯,和手机相册里1999年的老照片——照片中的我和她,身后是苏联专家楼斑驳的红砖墙。
酒精开始侵蚀理智时,我跌进“一号街”。火锅的香料味混着烤肉的孜然味,摊贩的喇叭声此起彼伏。
一位满头白发的阿姨守着面前的地摊,塑料布上摆满了袜子、拖鞋等小商品。
我恍惚看见母亲的身影,伸手去触,却只抓到一把冰凉的夜风。
夜市的喧嚣是虚妄的热闹,如今的热闹成了商品,明码标价地挂在某音的直播间。
打开手机,刷到一条高铁新区的航拍视频——某达广场的LED屏滚动着“国际枢纽”的标语,而我的影子被拉长在天津北路一巷子的裂缝里,像一条被遗忘的支线。
凌晨两点,瘫坐在天津北路一公交站的长凳上。脚下是沉睡的乌鲁木齐,远处像一只发光的巨兽,吞吐着无数人的远方与归途。
风掠过新市区的楼群,掀起外套的衣角,露出内袋里一张泛黄的车票——1995年,乌鲁木齐至北京,硬座,票价68元,这是未尽的漂泊。
拿出最后一罐啤酒,点燃一只烟对着虚空举杯。直到整个世界只剩下一盏路灯,和灯下那个被拉长的孤独的剪影,演绎成为一面镜子,映照出无数被时代列车甩下的灵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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