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姑一直看不上我妈,奶奶去世后不再来往,20年后病重却非要见她

360影视 欧美动漫 2025-05-02 08:00 3

摘要:1986年春天,我刚满十岁那年,母亲带着我回老家探望奶奶。那是个普通的乡村院子,青砖灰瓦,院里的老槐树已经抽出了嫩芽,几只麻雀在枝头跳跃,叽叽喳喳地叫个不停。

"大妈,大妈,医生说您只有一个月了,您还有什么放不下的事吗?"护工小张轻声问躺在病床上的老人。

"我想见我妹妹,快二十年没见了..."大妈挣扎着说,眼角滑下一滴浑浊的泪水。

1986年春天,我刚满十岁那年,母亲带着我回老家探望奶奶。那是个普通的乡村院子,青砖灰瓦,院里的老槐树已经抽出了嫩芽,几只麻雀在枝头跳跃,叽叽喳喳地叫个不停。

一进门,鼻子里就钻进了一股熟悉的味道——那是农村特有的,混合着泥土、柴火和老房子木头的气息。堂屋里,大姑和奶奶坐在八仙桌旁说话,桌上摆着一台"红灯牌"收音机,正播着戏曲节目,沙沙作响。

大姑见到母亲,脸色立刻沉了下来,扯了扯身上略显褪色的蓝底碎花衣服。"哟,稀客啊,咱们的大忙人总算有空回来看看娘了。"大姑的眼里透着讥讽,手里的茶杯轻轻磕在桌面上。

母亲低着头,将手里提的包装精美的纸袋放在八仙桌上,轻声说:"姐,我这不是忙完了就回来了吗?厂里刚发了季度奖金,我买了些娘爱吃的点心。"

我那时不懂大人世界的复杂,只是觉得大姑看起来很凶,说话也不好听。奶奶却摸着我的头,笑眯眯地说:"小虎长高了,比上次见面壮实多了。瞧这个小学生证,多神气啊!"

那次回老家,我才慢慢了解到大姑和母亲之间微妙的关系。傍晚,奶奶带我去院子里的水缸边洗手,我看见墙角那口缺了边的老水缸,上面还有我小时候刻的几道痕迹。奶奶给我讲起了家里的往事。

大姑比母亲大八岁,早早嫁到村东头的李家。母亲则考上了县城的纺织中专,是村里第一个读中专的女孩子。后来在县纺织厂当了工人,是村里少有的吃"国家饭"的人。父亲是县粮站的会计,两人在一次单位联谊会上认识,很快就结婚了。

"你妈小时候最喜欢那口老水井,"奶奶指着院子中央的石砌水井说,"总爱往井里扔石子,听水声。你大姑总是怕她掉进去,整天跟在后头看着。"

后来,我听奶奶对邻居王婶说:"我家老二命好,嫁了个城里人,过上了好日子。能吃商品粮,不用为粮票发愁,每月还有固定工资拿。"大姑正好进门,听了这话,嘴角扯出一丝苦笑,手里抱着的柴火掉了几根也没在意。

晚饭后,大人们坐在堂屋里,边嗑瓜子边看着那台十四英寸的黑白电视机,里面正播着《西游记》。我借口上厕所,趴在窗户边上,听见院子里大姑对奶奶说话。

"娘,您老实说,您是不是更疼二妹?自从她嫁到城里,您眼里就只有她了。"大姑的声音里透着酸涩。

月光下,奶奶叹了口气,手里的烟袋锅敲了敲门槛:"大囡,你这是说的什么话,我哪有偏心。你看我这辈子,除了你们姐妹,还有啥?"

"您别骗自己了。每次她回来,您就笑得合不拢嘴,她带点城里的东西,您就宝贝得不得了。瞧瞧她今天带的那些罐头、糖果,咱村谁家见过?我天天在您跟前尽孝,您倒觉得是应该的。"大姑的声音有些哽咽。

"大囡啊,你是长女,照顾我是应该的。你妹妹嫁得远,回来不容易..."奶奶的手在围裙上擦了擦。

"哼,远什么远,县城就三十里地,骑自行车一个多小时就到了。月月都能回来,她是懒得回来,您却给她找借口!"大姑说完转身就要走。

"大囡,别这样..."奶奶拉住她的手,"你们姐妹两个,都是我的心头肉啊。"

我不明白大姑为什么那么生气。在我眼里,母亲总是很辛苦,每天拧着闹钟早出晚归,过年过节很少休息。周末还要去厂里参加义务劳动,缝纫机踩得咯吱响,做些手工活儿贴补家用。父亲常说,母亲是厂里的先进工作者,连续三年被评为劳动模范,照片都挂在厂门口的光荣榜上。

第二天一早,鸡刚叫完第一遍,我被院子里的争吵声惊醒。推开窗户,晨雾中大姑又来了,这次她拎着一个竹篮,里面装着几个新鲜的鸡蛋和一小袋米。她穿着洗得发白的蓝布裤子,衣服虽旧却很整洁。

"娘,您看看,这是二妹带什么好东西来了?罐头、糖果、点心,城里人就是阔气!我们乡下人哪买得起这些,只能拿些鸡蛋米面来孝敬您。"大姑把竹篮放在了台阶上,声音里满是委屈。

母亲站在一旁,脸色发白,手指不安地搓着衣角:"姐,我不是那个意思...城里单位发的福利,我想着带回来给娘尝尝鲜。"

"你什么意思我清楚着呢!从小到大,你就是娘的心头肉。我初中没毕业就回家干活,是为了谁?不就是让你能念完中专吗?我十六岁就跟着生产队插秧割麦,手上的老茧都磨出血来。现在你在城里吃香的喝辣的,想起来姐姐的好了吗?"大姑的声音越来越高。

奶奶急了,放下手中的扫帚:"大囡,你这是说的什么话!当年你不好好念书,整天和村里的小子眉来眼去,不是我拦着你辍学,是你自己不愿意念了!再说了,那会儿咱家揭不开锅,你爹又刚走,家里就靠生产队记工分,你不干活谁干?"

大姑的脸腾地红了:"娘,您还是向着她说话!"说完扭头就走,布鞋在石板路上踩出清脆的声响。

母亲追出去:"姐,您别生气,有什么话咱们好好说..."春风吹起她的发丝,在晨光中飘动。

大姑头也不回:"没什么好说的,你们城里人嫌脏嫌臭,看不起我们乡下人,我懂!前年你不还嫌弃我送的土鸡不卫生吗?"

母亲愣在了原地,眼中闪过一丝难过:"姐,我从没那么想过..."

回城的路上,我们挤在一辆拥挤的长途汽车上,车窗外是绿油油的麦田,偶尔有拖拉机轰隆隆地驶过,扬起阵阵尘土。母亲一路沉默不语,望着窗外发呆。我鼓起勇气问:"妈,大姑为什么总是生气呀?"

母亲叹了口气,指了指车窗外正在田间劳作的农民:"看到没,大姑每天就是这样干活,春种秋收,年复一年。"她顿了顿,"大姑有她的委屈。我上中专那会儿,家里条件不好,爷爷又病了,是大姑辍学在家干活,照顾家里,让我能继续念书。那时候她背着箩筐去镇上卖鸡蛋,走十几里山路,就为了给我凑学费。"

"那为什么大姑说你从小就是奶奶的心头肉?"我不解地问。

母亲抿了抿嘴唇:"我比大姑小八岁,又是家里最小的孩子,奶奶可能确实对我更疼些。大姑从小就要帮着干活,天不亮就去担水浇菜,放学回家还要喂猪喂鸡。吃的穿的也比我差。那个年代,家家日子都不好过。"

车子颠簸着驶过一个坑洼,母亲抓紧了座位前方的扶手:"有次大姑高烧四十度,奶奶让她多躺会儿,她却硬撑着去参加社员大会,怕耽误分地。回来后整个人都烧迷糊了,奶奶哭着去借钱给她买药。"

我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只感到大人的世界真复杂,像一团缠绕的线,怎么也理不清楚。

1987年冬天,一个特别冷的日子,屋檐上挂满了冰凌,奶奶病了。父亲骑着那辆"飞鸽"自行车,冒着刺骨的北风,赶到厂里通知母亲。那天晚上,我们收拾了简单的行李,连夜坐上了去县郊的最后一班长途车。

到老家时已经是深夜,院子里亮着一盏昏黄的煤油灯,大姑已经守在奶奶床前三天了,眼圈发黑,人也消瘦了不少。她坐在炕沿上,一边往炉子里添煤球,一边用湿毛巾给奶奶擦脸。屋里弥漫着一股浓重的中药味,炕上支着一个小火炉,上面煮着黑乎乎的中药。

见到我们,大姑只是淡淡地点了点头,手里的活儿一刻也没停:"来了?"声音沙哑得厉害。

奶奶躺在土炕上,呼吸急促,头发花白,脸色蜡黄。看到母亲,奶奶拉着她的手,虚弱地说:"二囡,你来了...咳咳..."

母亲红着眼眶点点头,解开围巾:"娘,我来了。医生怎么说?"

大姑冷笑一声,往炉子里又添了块煤球,火光映照在她疲惫的脸上:"医生说肺炎引起的并发症,没救了,还能怎么说?咱这穷乡僻壤的,连个像样的诊所都没有。"

父亲赶紧打圆场:"大姐,别这样,咱们先想办法治病要紧。"父亲脱下棉袄搭在椅子上,袖子挽了起来,"我去县医院问问情况。"

"治什么病?我都去过赤脚医生那了,开了些消炎药,说是年纪大了,扛不住了。县医院那么远,路又不好走,你们城里人有本事,你们来治啊!"大姑的声音哽咽了,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母亲没有回应大姑的讽刺,只是对父亲说:"我今天就联系县医院的熊主任,看能不能把娘接到医院去。"说着,她摸了摸奶奶的额头,皱起了眉头,"烧得厉害,得赶紧退烧。"

大姑眼睛一亮,但很快又恢复了冷漠:"县医院哪有床位?现在谁不托关系走后门?别做梦了。"

让我没想到的是,当天下午,院子里传来了汽车喇叭声。父亲开着单位借来的吉普车,带着县医院的护士来到了老家。大姑站在门口,眼睛瞪得老大:"这...这..."

奶奶被小心翼翼地抬上车,送去了县医院。一路上,大姑紧握着奶奶的手,生怕她有什么闪失。

在医院的走廊上,大姑拉住了母亲的袖子:"你怎么能让娘住院?咱家哪有那么多钱?一天光床位费就好几块,还有药费、检查费..."

母亲平静地说:"姐,您别担心,钱的事我和你姐夫会想办法。医院给咱家降了价,熊主任说只收成本费。娘的病不能再拖了,您先别想那么多。"

大姑的眼中闪过一丝感激,但嘴上仍不饶人:"哼,你们城里人有钱,当然大方。你姐夫一个月工资四十多,粮站又有补贴。我们种地的,一年到头也挣不了几个钱,还得看天吃饭。"

母亲没有反驳,只是轻轻叹了口气,拿出一个红色的塑料袋:"姐,您吃点东西吧,这是医院食堂的包子,刚蒸好的。"

大姑没接,但肚子却不争气地咕咕叫了起来。她尴尬地看了母亲一眼,最终还是接过了袋子。

那段时间,母亲和大姑轮流在医院照顾奶奶。医院的白炽灯日夜亮着,走廊上总有匆忙的脚步声。有一天晚上,我跟着父亲去医院送饭,路过半开的病房门,无意中听到了母亲和大姑的谈话。

"姐,您回去休息吧,今晚我守着娘。您看您眼圈都黑了。"母亲声音里满是关切。

"不用你假好心,我是娘的长女,照顾娘是我的责任。"大姑语气僵硬,但明显已经精疲力竭了。

"姐,您已经连续守了两天了,需要休息。您这样下去会累垮的。"

"你别管我!你以为你从城里请来医生,出点钱,就是尽孝了?我伺候娘二十多年,你才知道着急?"大姑的声音里带着倔强。

母亲沉默了一会儿,轻声说:"姐,我知道您对我有意见。我上中专那会儿,家里负担重,是您辍学在家照顾爷爷和娘,让我能够继续念书。这份恩情,我一直记在心里。"

大姑愣住了,眼神闪烁,显然没想到母亲会这么说。

"我记得您送我去县城读书那天,天还没亮,您背着我趟过那条小河,怕我鞋子湿了。路上您还给我带了两个煮鸡蛋,说是让我路上饿了吃。其实我知道,您自己舍不得吃的。"母亲的声音有些哽咽。

"我嫁到城里后,确实回来得少了。厂里活多,孩子小,但这不是借口。我知道这些年您一个人照顾娘很辛苦,我却没能分担。姐,对不起。"

大姑的眼圈红了,她转过身去擦了擦眼睛,但很快又别过脸去:"说这些有什么用?娘现在这样,谁都救不了她了。"

"医生说娘的病虽然严重,但还有希望。咱们不能放弃。"母亲的声音坚定起来,"您还记得娘常说的那句话吗?'只要人在,啥事都能熬过去'。"

大姑微微点头,眼泪却止不住地往下掉:"那会儿你爹刚去世,家里揭不开锅,娘就是这么跟咱们说的。"

两人又陷入了沉默。我在门外,心情复杂地听着这段对话,第一次真正理解了大姑和母亲之间的纠结。。

奶奶在医院住了半个多月,病情稍有好转,就坚持要回家。"住不起了,花那么多钱。我这把老骨头,在哪不是活?"奶奶固执地扯下输液管,护士都拦不住。

那天回家的路上,大姑和母亲难得地没有争吵。坐在吉普车的后座上,大姑小心翼翼地扶着奶奶,生怕车子颠簸让她不舒服。冬日的阳光透过车窗洒在三人身上,照出了一幅难得和谐的画面。

到了老家,母亲又留下来照顾了奶奶一周才回城。临走那天,站在院子里的老槐树下,大姑破天荒地对母亲说:"你回去吧,娘这边有我呢。冬天路滑,小心点。以后有空多回来看看。"她递给母亲一个包得严严实实的纸包,"这是我腌的咸菜,带回去给小虎尝尝。"

母亲点点头,接过纸包:"姐,您也要保重身体。家里有什么事,随时告诉我。"她从口袋里掏出一个纸条,"这是我厂里的电话,有事就打这个号码,让接线员叫我。"

我以为大姑和母亲的关系会就此缓和,但事实并非如此。1988年春节前,奶奶的病情又加重了。当母亲得知消息赶回老家时,已经晚了三天。

院子里拉着白幡,堂屋中间摆着一口简陋的棺材,四周点着蜡烛。大姑双眼通红,蓬头垢面地站在院子里,看到母亲的车过来,顿时嚎啕大哭:"娘走的时候,一直喊着你的名字,可你人在哪儿?老二啊,你怎么才来啊!"

母亲如遭雷击,摇摇晃晃地从车上下来,差点跌倒:"姐,您怎么不早点通知我..."

"通知你?我去哪通知你?电报拍了,你们厂里说你去外地开会了。我派人去你家,你家锁着门!娘弥留之际最想见的人,却连面都见不着!"大姑嚎啕大哭,"前天晚上,娘还睁开眼睛问我,'二囡来了没有'...我能说什么呀!"

那一刻,我看到母亲的脸上写满了自责和痛苦,她坐在地上,失声痛哭。她确实是去外地开先进工作者表彰会了,厂领导点名要她参加,说是给厂里争光,不去不行。临走前她给大姑捎了信,可信寄到村委会时,奶奶已经去世了。

奶奶的葬礼上,乡亲们来来往往,送上一把土,说几句悼词。村里的老支书抹着眼泪说:"这老姐妹走得安详,一辈子操劳,也该歇歇了。"大姑和母亲几乎没有交流,各自忙着招待亲友,眼睛都哭肿了。

等所有仪式结束,送走了最后一批吊唁的亲友,院子里只剩下我们几个人时,母亲想和大姑商量关于奶奶留下的老屋怎么处理的事。

"姐,这老屋..."母亲小心翼翼地开口。

大姑冷冷地打断她:"不用商量了,我会处理好的。以后你也不用回来了,娘不在了,这个家也就散了。"她扫了一眼院子,目光在那棵老槐树上停留了片刻,"别忘了,是我一直在娘身边,不是你这个只会挣城里钱的。"

母亲张了张嘴,却什么也没说出来。她站在奶奶生前最爱坐的石凳旁,眼泪无声地流下来。

从那以后,大姑和母亲就断了联系。每次我问起大姑,母亲总是轻轻摇头,眼中满是说不出的复杂情绪。父亲也试图联系过大姑,但都被婉拒了。"顺其自然吧,"父亲最后说,"血浓于水,总有重逢的一天。"

时光匆匆,转眼就是二十年过去了。弹指间,我从幼稚的小学生变成了一个有家庭的人。大学毕业后我留在了省城工作,成了家,有了孩子。母亲和父亲退休后,也搬到了省城和我一起住,享受天伦之乐。

城市的生活节奏快得让人喘不过气来,高楼大厦拔地而起,昔日的老街巷渐渐消失。有时候,我会看到母亲站在阳台上,望着远方出神,不知道是否在想念那个已经遥远的老家和那段被岁月冲淡的姐妹情谊。

那是2008年的春天,樱花盛开的季节。我正在办公室加班,电脑屏幕前堆满了文件,突然接到了一个陌生的电话。

"请问是陈小虎吗?我是你表哥,大姑的儿子李建军。"电话那头传来一个低沉的男声。

我一时有些恍惚,记忆中的表哥已经很模糊了。上一次见面,他还是个留着平头、骑着二八自行车的少年,总爱在村口的小卖部买冰棍儿给我吃。如今,二十年过去了,他的声音已经沧桑了许多。

"建军表哥?有什么事吗?"我按捺住内心的惊讶。

"是这样的,我妈病了,医生说...可能时间不多了。她一直念叨着要见你妈一面。"电话那头,表哥的声音哽咽了。

我沉默了。二十年的隔阂,竟然要以这样的方式结束吗?我想起小时候大姑和母亲的争吵,想起奶奶去世那年的悲伤场景,一切仿佛就在昨天。

"小虎,我知道我妈和你妈之间有些过节。但人之将死,我妈这个愿望...你能帮忙问问你妈吗?"表哥的声音充满了恳求。

我答应了表哥,但心里没底。晚上回到家,看着母亲正在餐桌旁剥豆角,一如当年在老家的院子里那样熟练。我将这件事告诉了母亲。出乎我意料的是,母亲听完后立刻放下了手中的活儿,说:"明天我们就回去。"

父亲有些担忧,放下手中的报纸:"你姐那个脾气,你确定要去吗?别到时候又闹得不愉快,伤了和气。"

母亲摇摇头,眼神坚定:"不管怎么说,她是我亲姐姐。这么多年了,也该放下了。再说..."她顿了顿,"我欠她的,早该还了。"

那晚,我无意中看到母亲在书柜深处翻找着什么,最后拿出一个泛黄的信封。她小心翼翼地打开,里面是一张照片和一封没有发出的信。我没有打扰她,只看到她坐在灯下,一遍遍抚摸那张照片,眼中闪烁着泪光。

第二天一早,春雨霏霏,我开车带着父母回到了阔别二十年的老家。一路上,沿途的油菜花海金黄一片,与记忆中的景象重叠。村子变了很多,土路变成了水泥路,不少砖瓦房变成了两层小楼,电线杆上挂满了各种线缆。但那个青砖灰瓦的院子还在,只是院墙斑驳了,门框上的红漆也褪色了。院里的老槐树更加粗壮高大了,树干上缠着一圈红布,大概是村里人求子求福的风俗。

大姑躺在当年奶奶睡过的那张木床上,已经瘦得不成样子了。她的头发全白了,脸上的皱纹像树皮一样密布。床头放着一台老式收音机,正播放着当地的曲剧,声音很小,但还是能听出那熟悉的旋律。

见到母亲进来,大姑竟然费力地扯出一个笑容:"二妹,你来了..."她的声音虚弱得像风中的落叶。

母亲快步走到床前,握住大姑的手:"姐,我来了。"简单的四个字,却包含了二十年的思念和歉疚。

大姑咳嗽了几声,虚弱地说:"我知道你会来的。你从小就是个有情有义的孩子。那时候你掉进村口的水塘,是我把你捞上来的,你哭得那叫一个惨啊。"她眼里闪过一丝往日的光彩。

母亲的眼泪夺眶而出:"姐,这些年我一直想联系您,但又怕您不愿意见我...我给您写过信,却没勇气寄出去。"

大姑微微摇头,干裂的嘴唇颤抖着:"是我太固执了。娘走了那年,我恨你没能见到她最后一面,就把所有的怨气都撒在你头上。人老了,才明白许多事。这些年,我经常想起你,也后悔当初说的那些伤人的话。就是这张老脸,挂不住啊。"

"姐,您别这么说。我也有错。我应该多回来看看您和娘的。"母亲哽咽着说,紧紧握住大姑枯瘦的手。

村里通了电,但大姑的屋里还点着一盏煤油灯,昏黄的光映照在两个相依的身影上。大姑示意表哥从枕头底下拿出一个旧布包,包里是用报纸层层包裹的东西。她颤抖着手打开,里面是一张泛黄的照片。照片上是年轻时的大姑和母亲,两人站在老槐树下,笑得灿烂。

"还记得这张照片吗?你考上中专那年,我们照的。那时候我真为你骄傲,我的妹妹是村里第一个考上中专的女孩子。村里人都羡慕死了,说咱陈家有出息了。"大姑的声音越来越低,"可后来不知怎么的,看着你领工资,买缝纫机,穿新衣服,我心里就酸了。看着你在城里生活得好,日子一天比一天强,我就忍不住要挑你的刺。其实,我一直为有你这个妹妹而自豪。"

母亲握着大姑的手,泪流满面:"姐,我知道您吃了很多苦,为了这个家,为了我。如果没有您当年的付出,就不会有我今天的一切。知道吗?每次厂里发奖金,我都会想,要是能和您分享该多好。"

大姑艰难地抬起手,擦去母亲脸上的泪水:"傻丫头,你是我妹妹,我不为你付出,为谁付出?大姐不就是该照顾妹妹的吗?只是后来我心里有了芥蒂,就忘了咱们还是亲姐妹。二十年啊...浪费了这么多年。"

表哥在一旁抹着眼泪,父亲默默地站在门口,我也感到眼眶发热。屋外,春雨淅沥,打在老槐树的嫩叶上,发出沙沙的响声。

"二妹,答应我一件事。"大姑突然说,声音却异常坚定。

"姐,您说。"母亲紧握大姑的手。

"等我走了,就把我安葬在娘旁边。这些年,我一直守在这个家,就是为了有一天能和娘团聚。"大姑的眼神飘向窗外,仿佛能看到远处的山坡。

母亲点点头:"姐,我答应您。"

大姑笑了,那笑容像是解开了心中多年的结:"我还有一个心愿。当初娘的葬礼后,我说不用你再回来了,这个家也就散了。现在我想说,这个家永远是你的家,你随时都可以回来。这块地方,埋着咱们的根啊。"

母亲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伏在大姑身上痛哭起来:"姐,对不起,这么多年,我们失去了太多相聚的时光..."

大姑轻轻拍着母亲的背,像小时候一样安慰她:"别哭了,傻妹妹。姐不怪你,真的不怪你。咱姐妹俩,这辈子就这样了,别留遗憾了。"

窗外的雨渐渐小了,檐角的水滴发出清脆的声响。那天晚上,我们守在大姑床前,听她断断续续地讲起了她和母亲小时候的故事。

她说母亲小时候特别淘气,经常被她从村里的水塘里救上来;她说有一年冬天,母亲发高烧,她背着母亲在大雪中走了五里地去镇医院,脚上的布鞋都冻烂了;她说,母亲得了一场大病,她整整守了七天七夜,用嘴喂水喂药;她还说,母亲第一次拿到中专录取通知书时,她比谁都高兴,拉着母亲的手跑遍全村报喜,那天奶奶杀了一只老母鸡庆祝...

听着这些从未听过的故事,我看到母亲眼中闪烁着泪光,但嘴角却带着微笑。那些过往的美好记忆,仿佛沉睡了多年,如今终于苏醒过来。

"记得那年你上学,天还没亮,我就背着你出发了。路上你害怕,我就给你讲鬼故事,把你自己吓得不轻,哈哈..."大姑笑着说,笑声却引来一阵咳嗽。

母亲赶紧给她拍背:"姐,您别太累了,明天再讲。"

大姑摇摇头:"我想多说说,趁我还记得。这些年,就靠着这些回忆活着呢。"

那一夜,姐妹俩仿佛回到了儿时,诉说着彼此记忆中的点点滴滴。窗外的雨停了,皎洁的月光透过窗户,洒在她们相握的手上。

第三天清晨,大姑安详地离开了。她走得很平静,仿佛只是睡着了一般。母亲守了一夜,握着大姑的手,轻声说:"姐,一路走好。来世咱们还做姐妹,到时候我来当姐姐,照顾你。"

按照大姑的心愿,我们将她安葬在了奶奶墓旁。那天,天空格外晴朗,阳光洒在新覆的黄土上,也洒在母亲平静的脸庞上。村里的老人们都来送行,他们说大姑一辈子没离开过村子,是个好闺女,好媳妇,好邻居。

回程的路上,母亲一直看着车窗外飞逝而过的田野和村庄,久久不语。春日的阳光温柔地洒在她的脸上,勾勒出岁月刻下的每一道皱纹。直到快到家时,她才轻声说:"知道吗,小虎,人这一生,最遗憾的不是得不到什么,而是明明可以好好相处,却因为一些小事而错过了彼此。"

我点点头,握紧了方向盘。我想起大姑临终前那个宁静的笑容,想起照片上年轻时的她和母亲,想起那棵见证了她们姐妹情深的老槐树。

"妈,幸好你去了。"我说。

母亲点点头:"是啊,幸好我去了。不然,这一生都会抱憾。"她从包里拿出那张姐妹合影,轻轻抚摸,"其实这些年,每到你大姑的生日,我都会在心里默默地祝福她。只是没想到,再见面,竟然是在她生命的最后时刻。"

有些结,需要一生的时间去解开;有些爱,需要生死的考验才能看清。而我们,终究是要在这漫长的岁月中,学会宽容,学会理解,学会珍惜那些最简单却最珍贵的亲情。

回到省城后,母亲将那张泛黄的照片装裱起来,放在了客厅最显眼的位置。那是她和大姑唯一的一张合影,定格了最美好的年华。每次看到那张照片,我都能感受到一种超越了时间与空间的温暖。

那是亲情的温暖,是即使经历了二十年的隔阂,也依然能在生命的最后时刻重新连接起来的血脉亲情。

后来的某个清明节,我和父母又回到了老家。站在大姑和奶奶的墓前,母亲轻声说:"姐,我来看您了。"风吹过,老槐树的叶子沙沙作响,仿佛是大姑在回应。

我想,这就是生命的真谛吧。。正如大姑所说,这个家,埋着我们的根。

来源:禅悟闲语一点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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