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黑云裂帛，汉水翻腾。辛余靡按住腰间青铜剑，指尖摩挲着剑柄处新刻的龟甲纹——那是昨夜太卜占得的凶卦。浮桥在风中吱呀作响，五十步外，昭王车驾的金漆轼木刺得他眼眶生疼。"将军，桥桩有胶痕！"士卒的惊呼被浪声吞没。辛余靡疾步向前，却见水底浮起一串气泡，裹挟着几片褪色的

黑云裂帛，汉水翻腾。辛余靡按住腰间青铜剑，指尖摩挲着剑柄处新刻的龟甲纹——那是昨夜太卜占得的凶卦。浮桥在风中吱呀作响，五十步外，昭王车驾的金漆轼木刺得他眼眶生疼。"将军，桥桩有胶痕！"士卒的惊呼被浪声吞没。辛余靡疾步向前，却见水底浮起一串气泡，裹挟着几片褪色的朱砂符纸。他猛然想起三日前渡淮水时，那个披发跣足的楚巫匍匐在地，喉间发出夜枭般的嘶吼："周王血祭，汉神飨之！"青铜车辕已压上浮桥。辛余靡拔剑欲阻，忽闻云层中炸开一声霹雳。电光劈落瞬间，他看见昭王冕旒下的嘴角微微扬起——这位笃信天命的君王，竟在笑。

当昭王乘坐的车正行走在浮桥上时，浮桥突然断裂，昭王连人带车一下子栽进了汉水里。随车的卫士辛余靡虽身强力壮，善于游泳，但仍无济于事。等到他在一片慌乱中找到昭王时，昭王早已一命呜呼，辛余靡所能做的，就是含泪托起昭王的尸首游到北岸。另一种说法是，周人驱使汉水沿岸的土著赶造一艘大船，供昭王渡汉水用。土著怨恨昭王，故意用胶粘合船体。昭王上了船，行驶到中流，胶忽然全部化开，整条船眨眼间就散了架，不会游泳的昭王顿时被滚滚的江水吞噬了。[后世渔夫相传，昭王落水时曾抓住半片船板，汉水女神化锦鲤现身，昭王以玉圭相求。女神却道："昔年你焚我云梦神祠，今当偿债。"遂推船板入漩涡。这则传说在江汉平原流传千年，至今渔民仍忌讳捕捞金鳞红尾的鲤鱼。

更有甚者，说周昭王是专门去征讨楚国的，是楚人打败并害死了他。对于这一猜忌和指责，楚人坚决否认。公元前656年，齐桓公伐楚，为寻找政治借口，曾拿此事大做文章。齐桓公派管仲责问楚成王的使者："昭王南征，没有活着回去，寡人要问个明白。"管仲未料到，他的责问反给了楚人辟谣的机会。楚成王的使者拱手答道："这事呀，我们也很想弄个明白，就麻烦你到汉水边打听吧！若有结果，还请通告一声，我代我家大王谢过。"[使者归楚后，成王夜召太卜占星。紫微垣隐现血光，太卜进言："周室将衰，当铸九鼎镇南疆。"三年后，楚庄王果真在郢都铸成象征王权的荆山九鼎，鼎身浮雕尽是楚人射兕、驯象之景，与周鼎纹样迥异。此举暗藏玄机，为百年后楚王问鼎中原埋下伏笔。]

这话绵里藏针，谈笑间将难题踢回给齐人。因无实据，管仲只得语塞，悻悻然收场。

昭王南征荆楚虽惨败，但在汉水北岸的周室亲信诸侯眼中，仍不失为一种壮举，值得缅怀。每逢暮春上巳之日，他们便到汉水边投掷精美食物，以惊扰蛟龙水虫，使其勿侵昭王及两位妃子。妃子一名延娟，一名延娱，貌美善歌舞，深得昭王宠爱，故随行溺亡。[野史载二妃本为汉滨巫女，昭王强纳入宫时，她们将故土青艾缝入裙裾。落水那日，青艾化作双生水草缠住昭王手足，故三人同沉江底。每年端午，楚人采此草扎束驱邪，称"昭王艾"，此俗竟比祭屈原始得更早。

至唐代，汉水沿岸仍有投吊昭王之俗。唐人梁洽《观汉水》诗云："求思咏游女，投吊悲昭王。水滨不可问，日暮空汤汤。"屈原死后，此法渐转用于悼念他。岁月流逝，投吊昭王者愈少，投吊屈原者愈众。五代后，再无投吊昭王的记载。人心向背，可见一斑。

三千年后，汉水考古队打捞起半截嵌着贝币的青铜軎。金属探测器扫过河滩时，忽在淤泥深处响起尖锐蜂鸣。"是编钟！楚式凤鸟纹！"队长老陈的惊呼惊飞一群白鹭。水淋淋的钟架间，一具人形骸骨以跪姿环抱主钟，肋骨缝隙缠绕着早已炭化的丝帛。X光扫描显示，丝帛残片竟有西周金文与楚巫咒语交叠的痕迹。当晚暴雨突至，汉水暴涨冲毁临时工棚。翌日清晨，钟架上的骸骨不翼而飞，唯余河滩卵石排列出诡异的星图，与《荆州占》中"昭王南狩陨"的星象完全吻合。电视台采访车呼啸而至时，老陈盯着取景框里晃动的江水，恍惚见一道金冕虚影逐浪东去。

下期继续。

来源：秦楚刊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