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在高山村有个叫傻青的,其实他并不傻,没读几年书却喜欢写诗唱诗,在当地写诗叫做作诗。傻青每每总要摆弄几下,又是写又是唱,好不好他不在乎,当然从严格意义上他写的那些都不能称为诗,顶多是几句顺口溜。但他乐此不疲,久而久之,便有了“傻青作诗”的美名了。
在高山村有个叫傻青的,其实他并不傻,没读几年书却喜欢写诗唱诗,在当地写诗叫做作诗。傻青每每总要摆弄几下,又是写又是唱,好不好他不在乎,当然从严格意义上他写的那些都不能称为诗,顶多是几句顺口溜。但他乐此不疲,久而久之,便有了“傻青作诗”的美名了。
高山村的晨雾还没散尽,周永青已经蹲在溪边青石板上磨他的钢笔尖。笔是去年乡里表彰“先进文化户”时发的,镀金笔夹早褪了色,倒和他磨出毛边的蓝布衫很相配。
“永青!羊圈漏雨了!”母亲在崖上老屋前喊。他应了声,却摸出小本子记下刚得的句子:“青石板上雾气飘,老屋檐角挂银条……”放羊的老汉赶着群黑山羊路过,羊蹄子把诗句踩得稀碎。
这是农历二月二十七,乡里验收惠民桥的日子。村主任天不亮就来拍门:“今天可不敢犯浑!”塞给他两个煮鸡蛋,衣兜里还揣进包红梅烟。
日头爬到双尖山梁时,十几辆小车盘山而来。周永青被推到桥头,胸前别着朵绉纸红花。电视台的镜头比烧红的煤球还烫人,他结结巴巴背出宣传科改过的诗:“惠民大桥跨山涧,干群同心筑金桥……”
人群里忽然有人喊:“来段原汁原味的!”县领导笑着拍手,乡书记后脖颈沁出冷汗。周永青手指绞着衣角,瞥见施工队陈老板在人群后比划三根手指——那是再加三百块润笔费的意思。
“钢、钢筋排得密又齐……”他起了个头,山风突然卷走稿纸。陈老板的脸白了,乡书记的茶杯盖叮当响。周永青却盯着桥墩上裂开的油毡纸,想起三个月前那个雨夜。
那晚陈老板拎着猪头肉上门,油纸包下压着红钞票。“二十八号水泥,记准喽。”男人喷着酒气,指甲缝里的金戒指刮疼他手心。母亲在里屋咳嗽,他盯着梁上晃悠的腊肉,把“三十二号”咽回肚里。
“周老师?”主持人把话筒戳到他嘴边。山雀从枯藤里惊飞,他脱口而出:“水泥标号二十八,百年大计根基牢……”掌声震落松针上的残雪,陈老板的金牙在太阳下闪了闪。
庆功宴摆在乡政府食堂。酱猪肘子冒着热气,乡书记亲自给他斟酒:“老周现在可是咱乡的文化名片。”宣传干事往他兜里塞红包,硬壳笔记本上印着烫金字:民间诗人周永青作品集。
回村路上,摩托车灯照亮崖边野柿树。周永青摸出红包,二十张新钞裹着张质检报告单——桥墩芯样检测:水泥标号32.5。后座上的母亲忽然说:“你爹修水库那年,用的可是真材实料。”
惊蛰那日,山神发了怒。暴雨冲得老鸦岭直打摆子,半夜里轰隆一声,震得全村狗咬成一片。周永青抄起手电往河边跑,乱石滩上散着扭曲的钢筋,像条被扒了皮的死蛇。
陈老板带人赶来时,他正跪在水泥渣里扒拉。金戒指在雨里晃:“天灾!这是天灾!”周永青突然蹦起来,从贴身口袋里掏出个塑料袋,里面化验单被雨水冲得字迹模糊:“二十八……明明是二十八……”
“疯子话也能信?”陈老板的笑声被雷声劈断。周永青摸出珍藏的镀金钢笔,在桥碑上刻划:“三十二号水泥脆如糕……”陈老板扑上来抢,两人在泥浆里滚成团。
第二天乡里来了调查组。周永青被请进村委会,桌上摆着热腾腾的鸡蛋面。戴眼镜的年轻人说:“老周,你可是关键证人。”他盯着碗里浮动的油花,想起母亲今早煮的稀饭里落着灰。
公示栏贴出处分决定那日,惠民桥遗址聚满了人。周永青又蹲在青石板上,钢笔尖在桥碑残骸上沙沙作响:“傻青作诗不说谎,青石裂痕见真章……”放牛娃们传唱新诗时,老会计破天荒没摸算盘。
山溪水涨了又落,新桥奠基仪式换了批领导。周永青依旧蹲在老地方作诗,只是兜里不再有红梅烟。村口多了块木牌,上面歪歪扭扭刻着他最新的句子:“青石千年不说话,山洪过处见真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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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简介
陈光荣,大学文化,福建省福州市人,中国散文学会会员,福建省作家协会会员,福州市作家协会理事,福州市杂文学会会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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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乡读书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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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源:一品姑苏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