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江南贡院的青砖上还留着明代考生刻下的“青云”二字,我在整理古籍时触到那些深深浅浅的刻痕,忽然想起顺治十四年那场震惊朝野的丁酉科场案。十八颗人头落地的血色黄昏里,礼部侍郎用朱笔在《大清律例》上圈出“凡科场作弊者,斩立决”。三百年后,我在北京协和医学院的档案馆,看
江南贡院的青砖上还留着明代考生刻下的“青云”二字,我在整理古籍时触到那些深深浅浅的刻痕,忽然想起顺治十四年那场震惊朝野的丁酉科场案。十八颗人头落地的血色黄昏里,礼部侍郎用朱笔在《大清律例》上圈出“凡科场作弊者,斩立决”。三百年后,我在北京协和医学院的档案馆,看到1952年新中国首届医学生入学考试的试卷,泛黄纸页上密密麻麻的红钩像极了当年考官批阅的朱砂。
煤油灯下的处方笺。1983年的皖北乡村诊所,张明远在满是药味的木桌上铺开高考志愿表。玻璃药瓶里浸泡的蛇胆在煤油灯下泛着幽光,这个连续三年蝉联县状元的青年,手指在“临床医学”四个字上来回摩挲。他记得父亲临终前抓着赤脚医生的白大褂不肯松手,记得复读时校长偷偷塞给他的饭票,更记得班主任说“考出去就能改写全村人的命运”。
七年本硕连读的岁月里,张明远总在解剖室留到最后。当其他同学去跳舞联谊时,他对着标本反复描画神经脉络,直到看门大爷锁门时嘟囔“这孩子魔怔了”。1991年他主刀首台手术那夜,手术室的无影灯亮如当年复读时的白炽灯,切开患者腹腔时忽然想起高考前夜,母亲用缝纫机给他改制的那件的确良衬衫。
镀金时代的阴影。2018年深秋,某医科大行政楼的落地窗前,李泽洋把哥大继续教育学院的证书轻轻放在父亲办公桌上。作为分管教学的副院长,父亲正在审批“4+4”临床医学博士项目的自主招生名单。窗外银杏纷飞如金箔,屋内中央空调的暖风裹挟着某种心照不宣的默契。
次年春,在模拟诊室考核现场,李泽洋的白大褂口袋里露出全英文病历——那是他花六万美元请人代写的毕业论文。主考官的目光在“海外经历”那栏停留片刻,钢笔在评分表上划出漂亮的弧线。而此时在城乡结合部的社区医院,林晓雯正给第五十三位患者量血压,她手腕上的电子表显示着规培倒计时:距离结束还有329天。
手术刀与柳叶刀。2023年医疗系统青年干部选拔现场,林晓雯看着公示栏里李泽洋的简历冷笑。这个当年连静脉注射都做不利索的公子哥,此刻证件照上的微笑完美得像是AI生成。她想起在急诊科值夜班时见过的那些“镀金派”,他们的听诊器永远簇新发亮,就像某些人履历表上烫金的海外经历。
“知道为什么古时太医给皇上把脉要三指悬丝吗?”某夜抢救失败后,带教老师突然发问。林晓雯望着太平间走廊的顶灯,听见老师自问自答:“不是怕触碰龙体,是要让三尺白绫时刻提醒——我们手上攥着的是人命关天。”
重铸铁尺量人心。当我站在南京科举博物馆的穹顶下,电子屏正滚动播放最新医疗改革方案。董明珠在某次企业家论坛上的发言被做成全息投影:“我们要给真才实学铺红毯,给弄虚作假划红线!”声波震得玻璃展柜微微颤动,里面陈列的清代铁制科场作弊枷锁泛起冷光。
展厅转角处,一群医学生正在拍摄毕业照。他们白大褂的衣襟被风吹起,露出内衬上绣着的希波克拉底誓言。斜阳穿过仿古窗棂,在他们身上投下类似古代科举号舍的光影栅栏。我忽然明白,从《周礼》的“考工记”到现代医师资格考试,中华民族用三千年铸就的这把量才铁尺,终究会在时代的淬火中愈发明亮。
远处长江的浪涛拍打着明城墙基,如同千年文脉在水泥森林里的回响。
来源:敏敏课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