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结婚五十年,林清屏和程铮阁夫妇,几乎包圆了军区大院的“模范夫妻”和“恩爱之家”。
结婚五十年,林清屏和程铮阁夫妇,几乎包圆了军区大院的“模范夫妻”和“恩爱之家”。
他们一生恩爱,孕有一子一女。
甚至白发苍苍,死亡来临时,他们都握紧了彼此的手,许诺说来世再爱。
再睁眼,林清屏回到了1983年。
她满心欢喜,感谢上天眷顾让她重生和程铮阁再来一世。
却不想恰好撞见程铮阁给书记交离婚报告,亲耳听见程铮阁说。
“前世将就了一辈子,这辈子我想为自己而活。”
……
1984年12月,漠河空军基地医院,主任办公室。
门内,程铮阁低沉的声音清楚传来。
“主任,有一个我亏欠了一辈子的人在等我,请您批准我和林清屏同志的离婚报告……”
门外,林清屏敲门的动作滞在半空。
毫无疑问。
程铮阁同她一样,都重生回到了1984年,他们刚刚结婚的这一年。
上辈子的回忆历历在目。
二十三岁,她和程铮阁打证结婚,程铮阁将亲手打造的金戒指带进她的无名指。
二十五岁,她怀上大宝,程铮阁高兴的连夜开车,带她去边界线看了极光。
二十八岁,她有了小宝,程铮阁更是把当兵以来的所有积蓄,都给了小宝。
后来四十年。
她与程铮阁琴瑟和鸣相敬如宾,连红脸都不曾有过。
而现在,程铮阁说,和她只是将就……
林清屏心如刀割,仿佛又死了一次。
几乎是咬紧牙关,才忍着不让眼泪从发红的眼眶中落下。
正想着冲进主任办公室质问程铮阁,身后突然传来护士的呼声:“林医生,306病房的病人有状况!”
林清屏怔愣一瞬,强行摁下情绪转身离开。
病人耽误不起。
她和程铮阁的账,晚上回家再算。
林清屏理清思路,投身工作。
谁知中午忙完,她刚到食堂打完饭坐下,就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陪着一个女人走进了食堂。
男的穿着一身白色的空军服,高大挺拔又冷峻刚毅,正是漠河空军团飞鹰营的营长,她的丈夫——程铮阁。
女人穿着军绿色的护士装,娇俏又清丽。
两人走在一起惹眼又登对,一下子成了食堂里的八卦核心。
她听见有关系好的同事打趣女人:“曼婷,这就是你天天藏着掖着的那位邻家哥哥?终于肯带出来给我们见见了,是不是好事将近了?”
苏曼婷顿时难为情起来,俏丽的脸浮上层淡粉色:“别乱说,八字还没一撇的事……”
程铮阁似乎看不得苏曼婷这样被调侃,连忙上前一步把苏曼婷护在身后。
“如果到那一天,我一定请大伙吃饭。”
人群里顿时传来欢呼声、起哄声。
只有角落里的林清屏脸色难看,心一路下沉到谷底。
刚结婚的时候,程铮阁说想关起门来,过自己的日子。
林清屏也觉得过日子是自己的事情,就答应了,所以整个医院,只有当初证婚的主任知道她和程铮阁的关系,
可原来对待不同的人,程铮阁是不同态度。
想必这个邻家妹妹苏曼婷。
就是那个他口中那个亏欠了一辈子的女人吧。
打好的一菜一汤顿时没了胃口,林清屏陡然站起身来,抱着饭盒往外走。
经过过道时,她和程铮阁四目相对。
程铮阁眼里闪过一丝错愕,难得显出紧张的神情。
可硬是等到林清屏擦肩而过,她都没有开口追问过程铮阁……
不是不问。
只是几十年夫妻,林清屏不想当着大伙的面,闹得太过难堪,走出食堂时,她也明显听到程铮阁松了一口气。
出了食堂。
飘飞的雪花肆意吹在脸上,寒意刺骨。
林清屏看着不远处辽阔荒凉停机坪和飞机,忽然生出无限的寂寥。
前世,也是在这个地方,程铮阁会耐心地带她骑马驰骋冰川。
每一次飞行任务结束后,林清屏会悄悄去接他。
程铮阁也会带一份礼物给她。
风雨无阻,从不间断。
现在,他竟然说他们没爱过……
“林清屏。”
一道冷冽的声音从背后传来。
接着踩雪声响起,程铮阁三两步追上她,开门见山:“清屏,我最近做了一个梦。”
祖国早就除了四旧,他没法说重生的事情,所以只说做了个梦。
“梦到结婚前,你把苏曼婷寄给我的告白信藏了起来,我没看见信,和曼婷一错过,就是一生,以至于后来,她为我丢了命……”
“如果是真的,我想纠正这个错误。”他脸上满是痛苦和懊悔。
林清屏呼吸发滞,眉头紧皱:“我怎么不记得我藏了你的信?”
程铮阁没在这个事情上纠结,只说:“你不承认也没关系,离婚报告我已经交上去了。”
“往后,我们分道扬镳,各自安好吧。”
每个字都像是重锤,砸在林清屏的心上。
她张了张口,话还在喉间,程铮阁已经迎着风雪离开了。
林清屏对着他离开的背影低声轻喃,手下垂到小腹处缓缓揉了揉:“好啊,分道扬镳吧。”
一周前,她发现自己怀上了孩子,原本是想等稳定下来再告诉程铮阁的。
现在也没必要了。
“对不起大宝,这辈子爸爸不要你,妈妈也想去追求新的天地了。”
上辈子。
林清屏也是这个时候怀上的孩子,过去几十年,她甚至都还记得程铮阁得知后,把他抱起来转圈的开心模样。
现在人生重来,竟然物是人非。
冷风像刀子一样刮在脸上,她顶着风雪回了门诊楼,敲响主任办公室的门。
“主任,上次您说的赴德深造,还有名额吗?”
主任从一种病历里抬起头来,愣了瞬后反应过来。
“有!有!上回你说不忍心和爱人分隔两地,所以拒绝了我……”
主任顿了顿,眉头高高皱起:“但今天早上,你丈夫程铮阁交了离婚报告,这事儿你知道吗?”
林清屏攥紧指尖,哽了很久才从喉间挤出两个字。
“知道,因为我也想离婚。”
说完,林清屏连忙别过头看向窗外,不想让主任看见她发红的眼眶。
主任长长叹息一声,从抽屉里拿出一份赴德深造的申请书,递了过去:“拿去吧。”
“只是你要想好了,这一去可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再回来……”
林清屏没犹豫,拿起笔在右下角签了字。
签完字。
她又悄悄去了趟妇产科,预约了人流。
这次落笔签署人流风险单时,林清屏再忍不住,泪流满面。
前世。
老大程沥竹在她的肚子里就乖巧听话,他学会的第一句话就是妈妈。
他从没让她操心过学习,偶尔和程铮阁拌嘴,儿子也是站在她这边。
林清屏真的不忍。
但她也很清楚,如果自己没有能力给孩子一个健全的家庭。
不生,是最好的决定。
林清屏预约了三天后的人流手术。
下午,她忙碌完前脚刚回家,后脚程铮阁就带着一身风雪进了门。
一进屋,他连军装都没换下,就走进卧室里,翻箱倒柜开始收拾东西:“林同志,上个月组织发的粮票你放到哪里去了?”
离婚的报告组织还没批准,他就开始避嫌地称呼她为林同志。
林清屏自嘲笑了笑,没说话。
许久没得到回答,程铮阁才从房间走出来,叹了口气和林清屏对视:“我知道突然离婚的事情你很难接受,我会最大限度的给你补偿。”
或许这一年的婚姻生活可以补偿。
可上辈子几十年的欺骗,几十年的婚姻生活。
他程铮阁又该怎么补偿?
林清屏垂下长睫,敛去眼里的泪意:“你说你做梦梦见和我过了一辈子,你能形容一下吗,那个一辈子,你是怎么过的?”
程铮阁滞了滞,目光飘忽了很久才说:“我心里有人,所以对你很不好。”
“经常因为任务不着家,你要一个人照顾孩子,照顾公婆。”
“每一年,我都会借着任务的名头,独自出去旅行,途中的明信片和家书,我都寄给了曼婷……”
程铮阁站的笔直,冷峻的脸上酸苦交织:“我没有出轨。”
“但那漫长的一生,与我而言,是一座令人窒息的囚笼。”
“所以现在无论你同不同意离婚,我都要搬出去住了。”
林清屏的指尖刺进肉里,情绪像是野兽在心口撕咬。
她从没想过。
程铮阁为了能和她划清界限,竟然不惜扭曲上辈子的事情,也不惜往他自己身上抹黑。
前世,他对她很好。
从未争吵红脸,出任务也能兼顾家里,林清屏从没照顾过公婆。
“我还有最后一个问题。”
林清屏声音呕哑,几乎已经压不住哽咽:“你上午说的,苏曼婷为你丢了命是怎么回事?”
提起这件事,程铮阁捏紧了垂在身侧的手指,懊恼更甚。
“在梦里,半个月后我会出任务受伤失联,是曼婷救了我。”
“等我回到部队,养好伤再去找她,她却因为出车祸去世了……所以纵使知道对不起你,我也一定要阻止这件事发生!”
程铮阁沉浸在悲伤和惆怅中。
全然没发现,林清屏瞳孔猛然,一脸愕然。
因为上辈子。
半个月后,救下程铮阁的人,是她!
前世。
林清屏在半个月后接到军区抽调,执行一个绝密任务。
任务途中,她巧合救了昏迷的程铮阁,冒着漫天大雪把他背回医院。
任务要求保密,林清屏也就一直没告诉过程铮阁。
可怎么救他的人就变成了苏曼婷?
“砰,砰砰!”
突如其来的敲门声打断林清屏的思绪。
林清屏摁下情绪起身,打开门就见苏曼婷带着雷锋帽,弯起的唇角里满是挑衅:“林医生,我来接我们家铮阁回家。”
她无视林清屏,侧身朝着房子里喊:“铮阁!东西都收拾好了吗?”
林清屏紧紧握着门把手。
她想斥责苏曼婷不要脸,上赶着破坏别人的家庭、搞po鞋。
可是她又明白。
哪怕苏曼婷什么都不做,程铮阁也都会放弃这段婚姻,飞蛾扑火般奔向她。
林清屏在程铮阁错愕的眼神中,颓败又无力地松开手,让苏曼婷进门。
“那你帮他一起收拾吧,说不定会快点。”
她转身进了书房,关上了房门,又飞快从书架上取下一本医书,逼迫自己不去听外面的动静。
但程铮阁和苏曼婷的声音,还是直往耳朵里钻。
“这个裤衩不要带了,它都有线头了,我早就已经给你做了新的!”
“剃须刀也不用带啊,我在医院的小卖部给你换了……”
程铮阁偶尔应两声,低沉的声音里满是宠溺。
一直到他们离开,屋子里恢复寂静,林清屏才脱力一般,放下了手里的书,走出门去。
程铮阁没带走什么。
这个家好像什么都没变,又好像什么都变了。
前世的温馨和其乐融融全都不见,只剩下无边的冷寂。
林清屏狠狠闭了闭眼。
当晚,她彻夜未眠。
第二天。
林清屏到医院上班,刚走进科室,就看见程铮阁领着苏曼婷,在和主任商谈些什么。
主任眉头紧皱着,不断摇头。
见林清屏来了,一瞬像是找到了救星:“清屏,程营长想推荐苏曼婷做护士长,你是咱们科室的医科圣手,你怎么看?”
程铮阁一瞬紧张起来,以一副完全保护的姿态,把苏曼婷护在身后。
他眼里有几分愧疚,但很快又变成坚定。
“林同志,还希望你秉公直言。”
上辈子结婚几十年,这还是林清屏第一次听见程铮阁警告的语气。
也是第一次。
林清屏没对程铮阁让步,摁下心口刺痛,冷淡回了句:“既然要秉公,那就考试吧。”
“只要苏曼婷同志通过护士长的考试,我就如程营长所愿,推荐苏同志做外科的护士长。”
“而且,总要通过考试才能服众。”
苏曼婷脸色一白,想要拒绝。
“好。”程铮阁却先一步答应下来,“希望到时候成绩出来,你们能履行承诺。”
苏曼婷骑虎难下,只能硬着头皮上场考。
考场就设立在办公室内,主任现出的题。
监考人就是程铮阁和林清屏。
中午,苏曼婷过来参考,她一拿到试卷时,就紧张到额尖渗出了汗,颤着手拿起笔,挑了几个题目做后,又眼珠一转看程铮阁:“铮阁,我有点渴了……”
程铮阁二话不说,转身就出去倒水。
等他离开,苏曼婷小心翼翼拿出作弊的小纸条,开始抄。
林清屏眉头一皱,当即收了没收了她的小抄。
“苏同志,还请你认真对待考试。”
苏曼婷的脸顿时又红又白,咬着牙开口警告:“林清屏,我劝你少管闲事……”
话音未落,去倒水的程铮阁去而复返。
苏曼婷的话一噎。
接着眼眶一红,就开始掉楚楚可怜地眼泪:“林同志,我知道我爱铮阁的事情对不起你,但你也不能往我的桌上放小抄,用作弊来毁了我!”
林清屏站在那里,沉了脸看她演。
果然,进来的程铮阁面露失望,手中搪瓷杯重重一放:“林清屏同志,如果你不想让曼婷做护士长可以直说,而不是暗地里给曼婷穿小鞋!”
闹得动静大了,没一会部队的督查就来了。
“吵什么,什么徇私穿小鞋?”
苏曼婷连忙抓住机会,泪眼连连上前又把林清屏污蔑她作弊的事情说了遍。
等她说完。
林清屏勾了勾唇角,拿出那张小抄:“既然苏同志说我污蔑,不如我们先验验上面的字迹,看是不是我写的,再验验上面的指纹。”
“如果是我污蔑苏同志,那苏同志肯定没摸过小抄,上面一定只有我一个人的指纹吧。”
苏曼婷神色一变,顿时满脸心虚。
林清屏把小抄递给程铮阁:“先请程营长看看上面的字迹吧。”
上辈子,他们结婚过日子过了几十年,互相帮忙写过的报告和文书几乎堆积成山。
程铮阁不可能认不出林清屏的字迹。
果然,程铮阁看了纸条后,脸色一变。
但下一秒,他拽过林清屏到角落,低声耳语。
“清屏!如果曼婷被查出诬告,只怕连工作都保不住!”
“要不先委屈你认下这件事,最多也就关三天紧闭,三天后,等你出来……”
“我就重新考虑离婚的事情。”
程铮阁说出口的每个字,都像是刀子在往林清屏的心口刺。
指尖把掌心刺出深痕,她拒绝的话还在喉间,小腹就兀的传来沉坠的痛感。
林清屏脸上血色褪去,只剩惨白:“孩子……”
还没说完,她就眼前一黑,再也支撑不住,晕了过去!
彻底失去意识之前,林清屏听见程铮阁低哑的呼声:“清屏!”
以及苏曼婷的尖叫:“铮阁,你别去抱她,她肯定是装的!”
……
没过多久,林静疏再次被生生痛醒。
她已经被送进急诊,同事一脸急切和担忧:“林医生,你这几天的情绪起伏太大,肚子里的孩子肯定是保不住了,为了你的身体,现在必须做人流取出来!”
一句话,炸得林清屏脑中一片嗡鸣。
“做人流需要家属来签字。”
同事急的脑门直冒汗:“刚刚程营长送你来的,清屏你想想,有没有人能替你签字,我拜托程营长去接他!”
“不用。”林清屏拉住同事的手臂,忍着剧痛开口,“我自己来!”
林清屏拿过人流的单子,在家属的那一栏,自己给自己签了字。
最后一个笔画落下时,手都控制不住的发颤。
很快,同事就给她打了麻药。
林清屏脑子混沌,但意识却很清醒。
她看着同事用开宫器撑开入口,用仪器把孩子搅碎后吸出。
小腹像是一瞬间空了。
林清屏的眼泪簌簌顺着眼角往下落了下来。
或许大宝也知道,这个家庭已经不再幸福,所以不愿意再来了吧。
即使早就做好了不把他生下来的准备,这一刻,林清屏的心还是好痛好痛。
往后。
再不会有一个小人在她伤心时,举起小手替她擦拭眼泪,说:“妈妈,别哭,大宝一直陪着你。”
做完手术后,林清屏几乎是生生哭晕过去。
梦里,前世的记忆不断涌来。
她与程铮阁伏在小台灯前,给大宝做学前教育。
她与程铮阁送大宝去幼儿园上学。
她与程铮阁看着大宝长大成人,她与程铮阁一同变得白发苍苍。
突然,“啪嗒”一声。
病房门被人推开。
林清屏被惊醒的那瞬,很清楚的感受到,前世真的已经只是前世了。
她和程铮阁的最后一丝羁绊也断了。
林清屏眼角再次划过泪珠。
接着就听程铮阁低哑的声音从门口传来。
“对不起,我不知道你已经有了孩子……”
他走到病床边,把纸巾递过来,给林清屏擦眼泪。
林清屏却只觉得可笑。
他也是重生来的,怎么可能会不知道,她这个时候已经怀上了大宝。
他只是全心全意都在苏曼婷身上,所以不在乎罢了。
见她不接纸巾,程铮阁无力垂下手:“关禁闭的事情我已经协调好了,就是一个误会,以后我们谁都不要再提了。”
林清屏眼神空洞,只问:“现在,用作弊诬陷过我的苏曼婷在你心里,还是那个善良洁白的形象吗?”
程铮阁神色微变,眼里罕见地露出一丝迷茫。
“我不知道。”
“我总觉得,曼婷好像和梦里救我的那个曼婷,不太一样……”
他唇角扯出一个涩然的笑:“但人非圣贤孰能无过,我想曼婷她会变好的。”
林清屏看着他自我安慰的模样,只觉得可笑。
但她偏就什么都不说。
她等着程铮阁发现真相的那天。
“你走吧,以后也别再说什么要重新考虑离婚的事情了,主任那边我已经去说过了。”
“我同意离婚,估计过不了多久,组织就会同意你的申请了。”
林清屏说完,就疲倦地闭上了眼。
她没看见程铮阁骤然白下去的脸色,以及闪过暗痛的双眸……
林清屏在院里养了几天,等到身体彻底恢复才东西准备出院。
期间,程铮阁多次来看她,都被她拒之门外。
她是真的,不想再和程铮阁有任何关系了。
谁知冒着雪回到家门口,里面竟然点了灯,显然是有人住了进来。
林清屏刚拿出钥匙开门,就清楚听到里面传来一声嘤咛撩拨。
“铮阁,你不想试试发烧是什么感觉吗?听说那里会比平时更烫……”
林清屏怔在原地,浑身凉了个彻底。
哪怕活了两辈子。
哪怕早就放下了对程铮阁的执念,她也依旧无法直面程铮阁的背叛。
林清屏放轻脚步,用帽子捂紧耳朵,到阳台收了几件换洗的衣服,再次折返回了医院。
医院虽然忙、吵、累,但至少不会让人觉得恶心。
第二天上午。
外科所有的事情都忙完后,主任来通知了一件事:“今年元旦和往年一样,各个科室比赛滑冰,赢了的有奖!”
同事们都“切”了一声。
“年年都是比赛滑冰,就不能整点有新意的吗?”
“咱们外科还是让林医生去吧,她滑冰又厉害又好看,往年都是林医生夺冠呢!”
所有人都齐刷刷看向林清屏,没有人知道她即将离开。
林清屏看向主任,见主任点了点头后,才应声。
“好。”
滑冰的项目就这样定了下来,过了会,突然有人指着窗外喊了声:“哎,你们快来看,那不是程营长和那个考试作弊的苏曼婷?”
林清屏有些惊讶,不知道他们知道的苏曼婷作弊。
有人看穿了林清屏心中所想,连忙解释。
“林医生,你的字迹咱们科室的医生和护士都认识,程营长想要你背锅,那不能够!”
“上次督查要关你禁闭的事情,也是我们和主任一起去帮你协调的。”
林清屏心口一暖,连眼眶都发酸:“谢谢。”
同事大大咧咧挥手:“这算什么!真要谢,那就代表咱们科室赢了这次比赛!”
林清屏不自然地点头,又眨了眨眼按下眼泪,朝着窗外看去。
窗外的冰天雪地里,程铮阁牵着苏曼婷的手,在教她滑冰。
苏曼婷走两步,就害怕的倒进程铮阁怀里。
两人在雪地里拥抱、摔倒,又开怀大笑,丝毫不在意有人围观。
林清屏双目一刺。
想起刚刚结婚的时候,她做手术到很晚,程铮阁来接她。
半夜,在没有人的马路上。
她悄悄伸出手去牵程铮阁,却被程铮阁提醒:“咱们说好的,事业没稳定下来不公开。”
原来……公开与否从来都和事业无关。
程铮阁对她说谎并不需要成本,只需要泯灭良心。
她信任程铮阁也不需要成本,只需要一颗真心……
林清屏自嘲笑了笑,收回视线不再去看。
转眼,就到了比赛滑冰这天。
林清屏代表外科,苏曼婷代表心内科。
同处起跑线,苏曼婷得意的声音传来:“我知道那天你回来了,也听见了我铮阁发生了什么。”
“你要是识趣,就早点主动退出……”
话没说完,哨声突然响起。
林清屏瞬间如离铉的箭矢般,冲了出去!
苏曼婷神情一滞,又羞又恼的剁了跺脚,才跟奋力跟上去。
比赛很简单,速滑一千米,谁先到终点就算谁赢。
林清屏一马当先,冲在最前面。
她正凝神要拿下比赛,身后突然传来“嘭”的碰撞声!
林清屏还没反应过来,一个重物就从后面撞了上来。
是一心求赢的苏曼婷撞上了别的选手,摔倒之后惯性停不下来,连带着撞飞了林清屏!
林清屏的腿先磕在坚硬的冰面上,一瞬痛到失去了直觉。
一阵距离的摩擦声后,失速的林清屏撞上树干,她想爬起来,却怎么也使不上力。
就在这时,程铮阁一脸焦急地赶过来。
“程铮阁……”林清屏费力呼救。
程铮阁看了她一眼,却又很快挪开,直直奔向了把她撞飞的苏曼婷……
林清屏心里的期盼一瞬全灭了。
最后,还是同事手忙脚乱把她扶起来,回医院检查。
好在穿的厚,腿只是有点脱臼,腰后轻微撞伤。
反而是把人撞伤的苏曼婷没那么好运,初步检查全身多处挫伤,树杈刺穿了她的小腿,现在大量失血,急需输血!
同事刚把情况转告给林清屏,程铮阁急切的声音骤然从门口传来。
“清屏,医院刚刚告诉我,血库的存血不够了。”
“曼婷是AB型血,我认识的AB型只有你,你能不能救救她!?”
救死扶伤确实是医生的天职,但是……林清屏也受了伤,并不是最佳的献血对象。
AB型更是万能受血者,医院肯定有办法解决。
程铮阁真的关心则乱到昏了头,不然他自己就该清楚,他没必要来找她。
林清屏深深看着程铮阁,只问了一句。
“凭什么?”
程铮阁神情一滞,再开口时仿佛愠怒到了极点。
“凭我如你所愿,现在就公开我们的夫妻关系,行吗?”
他终于不在公共场合和林清屏避嫌了,只是和她以前想象的场景不太一样。
没有温情、没有承诺,没有爱。
只有他为了另一个女人的急迫。
同事们惊讶地张大了嘴,仿佛能塞下一个鸡蛋。
林清屏到是淡然:“不用,我只要你接下来不管发生什么,都不能撤回离婚报告。”
“程铮阁,落子无悔。”
程铮阁神色晃了晃,还没来得及说话。
林清屏就拜托了同事,开始抽血。
看着针头刺进林清屏的胳膊,血液被抽进血袋时,程铮阁忽然感觉,好像有什么东西再回不去了。
林清屏一边和他对视,一边和同事解释。
“我和程营长曾经确实是夫妻,但现在提交离婚了,所以程营长也不用担心我和我的同事们在医院乱说话。”
同事满脸惊讶,跟着点头。
程铮阁冷峻的脸青白交加:“我不是这个意思。”
“我是。”林清屏抿了抿发干的嘴唇,“我不想再和你有牵扯了,麻烦你出去。”
程铮阁被下了面子,想说的话终究没说出来,脸色难看的走了。
输完血后,一连三天,林清屏都没再看见程铮阁。
林清屏乐的清净,一边看书,一边数着日子准备去德国。
这天深夜。
林清屏刚睡下,突然肚子有些不舒服。
她撑着拐杖起身去上厕所,经过护士台时,忽然听见呼叫铃。
护士台的护士可能有去忙了,林清屏看空无一人,就顺着呼叫铃声去了病房。
进门才发现,这个病房里的病人是苏曼婷。
一看见林清屏,苏曼婷就就咬牙切齿,撑起虚弱的身体来骂她:“林清屏!你还敢出现在我面前,如果不是你不让我,我怎么可能会变成现在这样?”
林清屏不耐抿唇,捏紧拐杖:“你到底为什么按护士铃?”
苏曼婷叫骂声骤停,眼珠转了转又邪恶的笑了:“我要去上厕所啊,你现在扶我去上厕所!”
林清屏自己上厕所都不利索,她收回视线,转身就要走。
被无视的苏曼婷气不打一处来:“你站住!”
吼了一嗓子没用后,苏曼婷又抄起桌上的搪瓷杯,朝着林清屏砸了过去!
“嘭!”的一声响。
苏曼婷不仅没砸中林清屏,反而因为重心不稳滚下了病房!
程铮阁恰好就是这个时候进来的。
见到他,苏曼婷挤了挤泪,又开始颠倒黑白,楚楚可怜地掉眼泪。
“铮阁,我只是喜欢你而已,如果林同志真的这么看不惯我,我可以退出成全你们,可为什么要几次三番害我?”
林清屏神色淡淡站在不远处,一点也没有解释的意思。
反正程铮阁只会偏帮苏曼婷。
谁知程铮阁却目光沉沉看着苏曼婷:“苏曼婷同志,从林清屏走进你的病房开始,我就一直在外面。”
“我看见了,你是自己摔倒的。”
苏曼婷哭声骤停,泪挂在脸上只剩滑稽。
她张了张嘴,想要解释。
程铮阁却先一步开口,语气冷硬:“苏曼婷同志,你接二连三诬陷我的妻子,你该向她道歉。”
苏曼婷彻底石化。
林清屏皱了皱眉,不太认可程铮阁的那句“我的妻子”。
她不想再继续纠缠下去,杵着拐杖走了。
刚上完厕所,出来又看见程铮阁等在过道里。
他眉眼低垂着,仿佛有万千愁绪萦绕心头:“清屏……我好像弄错了。”
“梦里那个救我的人会滑冰,我虽然昏迷了,但我记得一个片段,她背着我滑了一段距离。”
“清屏,你等等我好不好?”
“等我改变苏曼婷会死的命运,还了她的恩情,我们就撤销离婚,好吗?”
程铮阁激动上前,握住林清屏的手。
林清屏感受到他手上的温度,又想起前世。
上辈子。
她救下程铮阁后,确实背着受伤的程铮阁滑了一段,但她太着急摔了一跤。
冰刀鞋坏了。
林清屏只能背着程铮阁往前走。
她到现在还记得那天有多冷,漫漫大雪看不见路,好像稍微不注意就会被大雪吞没。
她也到现在还记得,当时的自己有多爱程铮阁。
林清屏确实想过,等到程铮阁发现真相,这一切会变得多么可笑。
可真的等到这一天时,她反而没了任何波澜。
因为恨不是爱的反义词,漠视才是。
就像现在,林清屏漠视程铮阁的深情剖白,抽出被他握着的手,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回到病房,林清屏甚至还后怕。
第二天刚上班,她就去了主任办公室。
主任看林清屏一瘸一拐眉头直皱:“你不是还受着伤吗,怎么就一个人过来了?程铮阁那小子也太没风度,就算要离婚也该帮着照顾……”
林清屏攥了攥拐杖,不答反问:“主任,我过来找您就是想问问,我和程铮阁的离婚报告什么时候能审批下来?”
“还有,我能不能……提前去德国?”
这些天的闹剧主任也看在眼里,她长长叹了口气:“我去帮你催催离婚报告,至于去德国,估计也就是下周的事了吧。”
说着,院长助理就送了文件下来,正是林清屏和程铮阁的离婚报告!
拿着离婚报告走出主任办公室时,林清屏甚至都有点不敢相信。
前世,她和程铮阁生活了一辈子。
彼此的习惯融入骨血。
程铮阁不爱吃辣,渐渐地,她也不吃了。
程铮阁偏爱瘦金体,渐渐地,她写的字也越发瘦劲有力。
所以刚重生那会,林清屏甚至想不到,离了程铮阁,她未来的几十年该怎么活?
现在……林清屏的心态已经一百八十度大转弯。
哪怕回到病房,唇角的笑都没压下去。
直到程铮阁进来。
他提着包子和馅饼,坐在床边和林清屏道歉:“对不起,之前我不该和你那样的话……我们以后也还会再有孩子的。”
“我们会生一个很可爱的孩子,她和你一样,爱吃馅饼。”
看着程铮阁手里的馅饼,林清屏眉头皱了皱。
突然意会到了一个真相,程铮阁之前确实没骗她。
他真的没爱过她。
上辈子,她们朝夕相处几十年,林清屏从没吃过馅饼。
他们的女儿也不爱吃馅饼。
爱吃馅饼的人,是苏曼婷。
前几天,林清屏还听说了,飞鹰营营长每天早上下了训,就给苏护士买她爱吃的馅饼。
林清屏自嘲勾唇:“我不喜欢吃馅饼,我的闺女也不会喜欢吃,你也不用和我道歉。”
程铮阁瞳孔震颤,失控地抓住林清屏的手。
“我没说爱吃馅饼的是女孩,你怎么知道是女儿!?”
“清屏,你是不是和我一样,也做了梦……”
“我猜的。”林清屏无意和他在重生这件事上纠缠。
她抽出被程铮阁桎梏的手:“如果现在你有时间的话,我们可以谈谈婚内财产分割,顺便去……”民政局把证领了。
后面这几个字,她还没说出口。
外面突然传来护士的惊呼:“程营长!程营长!你快出来,苏护士她疯了,她说你再不去找她,她就要自杀!”
程铮阁顿时慌乱起身,逃也似的往外走。
都走到门口了,才想起什么似的,又停下脚步看着林清屏。
“清屏,我就去一会,很快就回来。”
“离婚的事情是我做错了,等忙完苏曼婷的事情,我就会去找主任撤销,你一定要等我。”
林清屏怎么也没想到他会是这个态度,垂眸沉默了会才开口。
“去吧。”
程铮阁这才如蒙大赦般,离开病房。
殊不知,他前脚走。
后脚,林清屏就杵着拐杖起身了。
她深知迟则生变的道理,所以谁也没告诉,直接蹭主任的车去了民政局。
把离婚报告交上去,换到离婚证时。
林清贫只觉压在心上的那刻石头没了,上辈子和程铮阁的情谊,也都结束了。
走出民政局的那一刻。
外面下了好久的雪突然停了,太阳陡然驱散乌云。
她脑子里只剩下一句。
往日之事暗沉不可追。
来日之路,光明灿烂!
林清屏很自然地回到医院养病,仿佛去领离婚证这件事没有发生过。
所有的事情一切如常。
每次程铮阁来看她,林清屏也一改往常,不再提起离婚的事情。
这天,程铮阁坐在她的病床道歉,说:“以前的事情都是我不对。”
林清屏看着书,连眼都没抬:“都过去了。”
程铮阁又承诺:“以后都不会了,以后咱们好好过日子,就和梦里一样。”
林清屏就笑,不说话,也不回答。
她和程铮阁早就没以后了。
她不承诺任何未来,也不听信程铮阁的任何一句承诺和道歉。
她这淡漠的摸样,一直让程铮阁总感觉,自己和林清屏之间仿佛隔着一道无形的屏障。
他跨不过,也不知道该怎么跨过,只能把烦躁摁死在心里。
最后,他干脆去找了主任,要拿回离婚报告。
将一切看在眼里的主任深深凝视了他一眼,最后只能摇头说弄丢了。
程铮阁直觉不对,却又说不出到底是哪里不对。
可他又在心底悄悄庆幸,还好弄丢了。
不然要是领导同意了离婚,他又拿什么挽回林清屏。
可他怎么也没想到,林清屏已经背着他,偷偷把离婚证领好了。
又养了两天的伤,林清屏终于出院回家。
程铮阁也要跟着,他说伤筋动骨一百天,他要跟着好好照顾才行。
林清屏皱了皱眉,却也没阻止。
日子就这么过着,一直到她要离开漠河,去德国的那天。
林清屏早早就收到了通知,连忙起床收好了积蓄准备出门。
谁知打开房门就看见程铮阁已经在客厅,他一身蓝色空军作战服,身姿挺拔,冷峻的眉眼凛然难犯。
他做了早饭,正要招呼林清屏来吃。
上辈子,程铮阁就经常会给她下厨。
但这辈子重生以来,程铮阁还是第一次给她做饭。
林清屏神色复杂,却还是摇了摇头:“不了。”
毕竟,上辈子再怎么相爱,也都是上辈子的事情了。
他们已经两清。
程铮阁看着她拒人千里之外的模样,心口一刺。
不知道为什么,这些天林清屏明明就在自己眼前,可他总觉得她要随时消失似的。
那种心中的恐慌总让他很不安。
他想做些什么,但又不知道怎么做才能和林清屏回到从前。
僵持间,一阵敲门声响起。
医院的人来了说苏曼婷再次进了急救,而她病历本的家属栏上,留的是程铮阁的名字。
程铮阁顿时一脸为难,转头看向林清屏:“清屏……”
林清屏扯了个笑:“快去吧,她做手术还等着你签字呢。”
程铮阁眼里瞬间有了光,眼角眉梢都带着微微的笑意。
他就知道……自己的梦里,他和林清屏那么多风风雨雨都过去了。
他们几十年的情谊,不是这短短几十天,和一个苏曼婷能磨灭的!
临走时,他还狠狠抱了林清屏一下:“媳妇,等这次苏曼婷手术结束好起来后,我一定和她划清界限。”
“今天签字完,还有个护飞任务要护送专家去德国,等我执行完回来,我有礼物要给你。”
听见“德国”两个字,林清屏的心狠狠跳了跳。
她故作平静地拍了拍程铮阁的肩膀,催促:“去吧。”
程铮阁这才欢喜的松开他,匆匆离去。
林清屏看着他的背影许久,直到眼眶酸涩,才缓缓收回目光。
她将早餐都收拾后,又将离婚证放在了床头柜,然后出发去了集合点。
抵达时,专机已经停靠在停机坪。
其他研究人员也已经陆陆续续赶到。
望着远处连绵的平原山脉,林清屏不由自主地想起上辈子,她和程铮阁“相濡以沫”的五十年。
从青葱岁月到白发苍苍。
可惜,从头到尾都只有她一个人珍惜怀念。
至于程铮阁……他现在,大概正守在急诊门口,祈祷着苏曼婷平安吧。
林清屏垂着眸,心很浅的惆怅了一瞬,但转瞬就空了。
毕竟在她离开之后,这个地方就再也和她无关了。
而没学成回国的这段时间,程铮阁作为一个军人,也不可能出国去找她。
从今往后,他们就是真真正正的山水永隔了。
动员宣誓结束后,林清屏收回思绪登机,到客舱坐下,静静等待起飞。
十分钟后,飞往德国专机起飞。
林清屏望向舷窗外,就看到两架漠河空军团的战机正伴飞在专机左右。
下一秒。
程铮阁清冷低沉的声音,从战机的无线电广播传来:“我是空军歼-8飞行员程铮阁。”
“中国空军,为您护航。”
程铮阁声音一如既往的冷静沉着,全然不知道。
那个他憧憬着在家等他的妻子,此刻就在他护航的飞机上,正悄无声息地离开他,去开辟全新的、和上辈子截然不同的道路。
五小时后。
程铮阁顺利完成了护航任务,他记着那份要告诉给林清屏的惊喜,返航的心情第一次有了些许迫切。
凌晨六点。
来回的时间差不多正好一天,战机平稳降落漠河空军基地停机坪。
飞行员周丛走在他旁边,已经开始念叨着想老婆了。
程铮阁面无表情地听他念叨,却也开始莫名想念起林清屏了。
明明只是一天没见而已,可这次的思念,却比以往来的都更要猛烈。
同时伴随着一股没来由的心慌。
让他迫切地想要见到林清屏,来抚平内心莫名的不安。
周丛见他难得露出这副神情,顿时调侃道:“营长,你该不会也是想嫂子了吧?”
程铮阁望向不远处家属院的方向,罕见而直白地“嗯”了一声。
周丛顿时愣了下,才笑道:“嫂子要是知道你这会儿点头承认了想她,指不定多高兴呢。”
程铮阁看了眼周丛,没有说话。
原来只是承认一句想她,她都会很高兴?
一时间,程铮阁说不清心里什么感受。
直到走出停机坪,周丛才又问道:“营长,那还要不要一起去吃个饭?”
程铮阁淡声回绝:“不了,我还有事。”
“那好吧。”周丛早就习惯了他的冷淡寡言,说了句再见就先行离开。
周丛离开后,程铮阁却没急着回到家属院。
而是按下心绪,开车前往市区,去取一件提前为林清屏准备的礼物。
这一路上,程铮阁满脑子想的也都是林清屏。
这些天因为苏曼婷,他们之间争吵了太多次。
渐渐地,林清屏对他说的话,似乎也越来越少了。
以往每次执行飞行任务。
起飞前,林清屏总会用对他说:“一路平安,此行顺利。”
而落地后,林清屏总会在停机坪不远处等着他,然后挽着他的手臂分享一天的新鲜事。
有时是路边看到的一条小狗,有时是她研究的一道新菜,最后又会问他这次任务辛不辛苦。
可这次,他下了战机,却只看到停机坪四周荒无人烟的平地。
到了地方后,程铮阁下车,径直走进一家店。
十分钟后。
程铮阁重新上车,垂眸看着放在一旁的礼盒。
那是他准备补偿给林清屏的礼物,一只嵌玉缀翠的金手镯。
这也是他打算任务完成后送给她的惊喜。
当初结婚匆促,他没能给林清屏一个完整的婚礼,就连结婚戴的手镯也并不合手。
这次的礼物,她应该会喜欢的。
回到空军基地。
程铮阁刚打算回家属院。
卫生院的护士却先找了过来:“程营长,苏曼婷同志的情况有些不稳定,一直在说要见你。”
程铮阁皱了皱眉。
护士连忙解释道:“这也是没办法,病人现在情绪激动,家属栏上填的是你的名字,我们只能……”
“我知道了。”
程铮阁淡声开口,听不出什么情绪。
卫生院不算大,里面人来人往,常常一个医护顶三个用。
程铮阁看着脚步匆忙的医护,却发现怎么也没看到那个熟悉的身影。
路过林清屏办公室时,程铮阁下意识瞥了一眼。
里面坐着的人当中,也没有林清屏。
他的眉皱得更紧了。
看着走在前面带路的护士,程铮阁随口问了句。
“你们林医生,今天不值班吗?”
护士走到一间病房前,犹豫地看了眼程铮阁,正要开口。
病房里却忽然响起一声碗瓷碰地的碎裂声。
程铮阁只能先止住疑问,护士也连忙开门走了进去。
刚一进门,一只碗又“砰”地一声,摔碎在两人脚边。
护士惊呼一声,连忙退了出去。
“你做什么?”程铮阁立马上前一步,攥住苏曼婷的手,夺下她手中再次抓起的碗。
见到是程铮阁,苏曼婷才如梦初醒般松了劲,又连忙紧紧拉住他的手。
“铮阁,你终于回来了?任务顺利吗?”
程铮阁皱了皱眉,抽出了手,没有回答她的话,而是问:“你刚做完手术没几天,不好好休息摔东西做什么?”
苏曼婷低着头,神情委屈。
昨天确认她做完手术,还没来得及说上一句话,程铮阁就匆匆离开了。
她还以为程铮阁不要她了。
但好在,他现在回来了。
苏曼婷抱过自己收养的孩子,笑着抬眼看他:“铮阁你看我收养了个孩子,你要不要给他取个名字?”
程铮阁垂眸看着这小小一个的婴儿,想的却是林清屏。
上辈子。
他和林清屏有了孩子,一儿一女。
一个调皮一个安静,他陪着他们长大,又陪着林清屏老去。
他是个合格的爸爸。
他把林清屏和孩子都照顾得很好。
程铮阁这样想着,唇角微微上扬,脱口而出道:“就叫程沥竹。”
至于小名,到时就看林清屏想怎么取。
苏曼婷看着他,笑意更深:“真好听,宝宝肯定喜欢,那以后我们就叫他小竹吧。”
程铮阁反应过来,皱了皱眉:“你误会了。”
“那是给我和林清屏的孩子取的名字。”
苏曼婷一时愣住:“铮阁,你难道打算要和她生孩子吗?”
程铮阁的沉默让她顿时慌了神。
苏曼婷脸上显出一丝慌张:“你之前不是说,我收养了孩子,就可以把孩子迁到你名下吗?”
程铮阁眉心紧皱:“我只答应过你,把孩子靠挂在我名下三年,等孩子顺利入了幼儿园,就迁回苏家。”
“我帮你这些,只是单纯看在发小的情谊上,没有其他的意思。”
苏曼婷拉住程铮阁的手,带着几分难以置信:“可是……我知道你根本就不爱林清屏,和她结婚也只是为了气我。”
“但现在我已经回来了,铮阁,我们可以重新在一起了,这次我不会再离开你了……我……”
“我想不必了。”
程铮阁看着她通红的双眼,平静地抽出手:“你回来的时候,我也迷茫过,我对你,到底是什么感觉。”
“但我发现,除了小时候一块长大的情谊,就没有其他了。”程铮阁垂眸看着她,平静的目光带着疏离:“而且有一点,我早就和你说过。”
“我现在已经有妻子有家庭了,也打算和她好好过一辈子,我们之间,已经是过去了。”
“月嫂我会想办法帮你联系。”
“你好好休息,能帮的我都已经帮了,以后我们就不要再见了。”
“我不想再让她不高兴。”
说完,他就起身离开。
心里始终还记着刚才被打断的问题。
不知为何,他隐隐觉得有种极度的不安感。
走出病房,程铮阁又找到刚才的护士,问:“清屏她今天没来卫生院上班吗?”
护士蹙了蹙眉头:“林医生?她昨天就已经离职了,程营长你……不知道吗?”
程铮阁心头一震,如遭雷击般怔在原地。
那张素来冷峻的脸上显出一丝震惊。
他强压着翻涌的心绪,问道:“离职?她说过要去哪吗?”
护士摇摇头:“这我就不清楚了。”
程铮阁紧抿着唇,心口一缩。
林清屏怎么会忽然离职呢?
明明他在执行护航任务前,一切都还好好的。
程铮阁难以置信。
那股翻涌的思念一瞬间被无尽的不安和恐慌取代、蔓延。
短短几句话仿佛瞬间抽走了他全部的理智。
程铮阁用了最快的速度,一刻也没停地往家属院赶。
打开门,家里仍是离开前的模样,一点也没有变动。
没有变动,却彻底放大了程铮阁心中的不安。
难道从他出飞行任务那天开始,林清屏就没有回过家?
他脚步急切地走进卧室,第一反应打开了衣柜。
只剩下他的衣服。
程铮阁彻底怔住了。
他转过身,环视了一圈。
不止。
林清屏带走的不止衣服。
家里所有她生活过的痕迹,几乎都被带走得一干二净。
仿佛彻底从他的生活中消失了一样。
只有他送给林清屏那些大大小小的礼物,她一样也没带走。
程铮阁这才意识到什么,原本急促的呼吸一点点凝结,脸色乍白地坐在床边,却忽然瞥见床头边放着的一份文件。
他伸手拿起,翻开的那一瞬,瞳眸紧缩。
那根本不是什么房屋购买合同,而是离婚报告,更讽刺的是,右下角还写着他的名字,是他亲手签下的!
边上就放着他和林屏清的离婚证!
程铮阁不可置信地翻了几页,里面夹杂的一张薄纸飘然落下,掉在脚边。
那赫然是一张人流单!
这一次,他看得很清楚。
上面写着林清屏的名字。
一瞬间,程铮阁浑身血液都凉了下去,所以就算苏曼婷没气她,她也决定要把孩子拿掉了?
所以她才会瞒着自己签下离婚报告,又再不久后离职。
她早就决定要离开他了?
蓦然间,程铮阁脑子里闪过这段时间以来,林清屏和从前那些细微的不对劲。
程铮阁紧攥着这薄薄的一张纸,上面的每一个字仿佛都交织成网,割裂着他的心。
第二天。
程铮阁再次来到卫生院,直奔院长办公室去。
可路过护士站时,却听到苏曼婷刻意放轻的声音。
“我也是没办法,铮阁说我们已经是过去了,他是绝对不会跟林清屏离婚的。”
“我不把自己说得惨一点,怎么让他同情我,照顾我?我离婚又带着个孩子,不跟着他,得受多少闲言碎语啊?”
“而且妈,本来该和铮阁结婚的人就是我,要不是被那个臭男人骗了,我至于到这个地步吗?”
“再说了,只有把林清屏逼走了,我才能有机会呀,你不也想有个当军官的女婿吗?”
“行了妈,我知道,我有分寸,先不和你说了我去休息了。”苏曼婷放下座机听筒,准备回病房。
可刚一转身,却看见站在不远处黑着脸的男人,脸上的笑容顷刻凝固。
很快,她又反应过来,硬着头皮开口,想要绕过话题:“铮阁,你什么时候过来了?是不是想再看看孩子?”
程铮阁没说话,一双墨眸仿佛覆着一层寒霜,冷沉的目光盯得苏曼婷脊背发寒。
苏曼婷霎时意识到,程铮阁一定听到了她刚才说的话,脸色瞬间惨白。
她还以为昨天的事后,程铮阁起码有一段时间不会再来,才放心给远在外省的妈打电话的。
她顿时慌乱地抓住程铮阁的手臂:“铮阁,你听我说,刚才……”
话还没说完,程铮阁就冷硬地抽出手:“够了,没什么好解释的。”
刚才的话,他已经听得一清二楚。
直到这一刻,程铮阁才恍然明白,曾经林清屏看着他欲言又止的眼眸里,盛满的是失望。
是他错了。
程铮阁垂在身侧的手攥得死紧,可心头的慌乱只增不减。
那些一直压抑在心头的感情好似乍然冲破了屏障,他后知后觉地发现——
他是在乎她的,他的心里已经早就放满了她。
程铮阁转身就要离开。
他想快点找到林清屏,他想见她,想跟她道歉认错,知道她受委屈了。
他以为只要保护好这个家,就算是爱的全部了,有些话不必去说。
可他错了。
如果知道会变成今天的地步,他早该和她坦诚一切的。
程铮阁刚走了几步,苏曼婷就连忙追了上来。
“铮阁,你听我解释,真的是误会!”
她挡在男人面前,脸色苍白,可怜兮兮地望着他:“我知道有些事情我是做得不对,可我也是过得太苦了才不得已这么做的。”
“你就不能给我一次机会吗?好歹我们曾经也那么相爱过,我只是太想和你在一起,太想给孩子一个安稳的家了……”
见程铮阁始终不为所动,苏曼婷不得已又退一步:“就算你要和林清屏好好在一起,我们至少还能做朋友不是吗?”
听着女人带着哭腔的控诉,程铮阁眼底却不再有丝毫波澜。
他平静的声音下是冷彻骨髓的寒意,薄唇开口:“朋友?”
“你带着目的回到漠河,把自己说的无亲无故、无依无靠,说当初是你救了我,可你一直都在骗我!”
程铮阁字字冷如霜刃,眸底的阴沉让人不由得感到发怵。
苏曼婷白着脸,一时间不知该如何辩解。
程铮阁不想在这里浪费时间,绕过她径直离开。
可无论程铮阁问到谁那里,得到的都是一句“不知道。”
好似林清屏彻底从他的世界消失了一般。
绝望的情绪如浪潮一般一次又一次席卷而来,将他淹没。
程铮阁有生以来,第一次感受到莫大的无力和心痛。
……
五年后。
林清屏是最后一批离开德国基地的研究人员。
这次的研究十分顺利,最后的成果也非常令人满意。
研究完成后,他们有重新恢复身份,和换个身份继续生活的选择。
大部分人选择了恢复身份,和家人团聚。
林清屏选了第二种。
于是踏上了飞往云南的飞机,而她的新身份,是云南边境军医院的军医。
上飞机后,林清屏找到位置坐下。
她旁边的位置坐的是一个穿着一身剪裁得体的西装,容貌优越的男人,眉眼深邃冷峻,气质矜贵的同时又带着一丝凛然难犯的正气。
仅仅是坐在那,就足够引人注目。
虽然没穿制服,但林清屏看着他那股自带的压迫气场,还是已经隐约猜想出了男人的身份。
她正看着,机舱的卫生间方向忽然响起高声呼救。
“飞机上有没有医护人员?这里有个突发心脏病的乘客,快要不行了!”
几乎没有犹豫,林清屏立刻起身,从头等舱匆匆赶了过去。
“我是医生,我可以抢救!”
林清屏赶到机舱卫生间的时候,那位突发心脏病的女人已经意识开始模糊。
她神情紧张,见到林清屏如同抓住了最后的救命稻草,声音颤抖。
“医生,我……!”
“没事的,别害怕,放轻松……”
“大家安静一些,不要聚在一起,保持空气流通!”林清屏连忙将女人平放在地,解开她的衣领。
女人的呼吸越发微弱,甚至逐渐开始失去意识。
林清屏顿时精神紧绷起来,此时,飞机上另外两名医生也闻讯赶了过来。
三人简单沟通了两句,便立刻分工明确,开始配合林清屏进行抢救。
可女人的脸色苍白,四肢冰凉,情况并不乐观。
“拿热水袋和毯子来,快!”林清屏一边进行心肺按压,一边急声高喊。
机舱内,众人的心都提了起来,目光皆投向了林清屏。
直到女人的心律逐渐恢复,所有人顿时都松了一口气。
头等舱内,原本打算起身的封京越看了不远处正抬手擦去额尖薄汗的林清屏一眼。
很快,便又收回了目光,按下急救电话。
飞机紧急迫降在最近的机场。
三名医生轮流为女人做心肺按压,林清屏也一刻都不敢掉以轻心。
飞机迫降后,林清屏随救护车送女人一同前往医院。
从万米高空到医院,她持续按压了近一个多小时。
等女人送进抢救室后,林清屏才松下心弦,垂在身侧的手都已经因为麻木而颤抖。
直到女人的情况稳定后,林清屏这才放心离开,重新赶往机场,准备乘坐航司安排的另一趟航班。
可没想到刚到机场准备换乘,却迎面碰上了一个熟悉的身影,苏曼婷。
林清屏本想当作没看到,可苏曼婷显然也已经看到了她。
一阵错愕过后,便满脸愠怒地朝林清屏走来:“林清屏!你居然还活着,你当初到底做了些什么?”
“害得铮阁满脑子都只有你,到现在连见都不肯见我一面!”
时隔五年,再次听到这个名字。
林清屏只是愣了下,她更没想到的是,竟然还能在这里见到苏曼婷。
想起上辈子和这一世苏曼婷的挑衅和恶意,林清屏没打算装傻充愣,讥讽地笑了笑:“你和程铮阁这时候,不应该已经在一起了吗?”
“我都已经把位置给你让出来了,你还有什么不满意的呢?”
她明明按照他们的意愿成全了她和程铮阁,苏曼婷却显然并不满意。
“林清屏,你做这些根本就是故意的!故意要让铮阁忘不了你!”
林清屏看着苏曼婷此刻求而不得的神情,既觉得可笑至极,心底也闪过隐秘的快意。
“你不是既想做他念念不忘的初恋,又想做他名正言顺的妻子吗?”
“苏曼婷,天下就没有鱼和熊掌兼得的美事,只能靠做梦。”
说完这句话,林清屏也不想再和苏曼婷纠缠,绕过她径直离开。
重新登上飞机顺利抵达云南时,已经是凌晨两点。
林清屏只能临时投宿在机场附近的一家旅馆。
她这些年专注研究,攒了不少钱和票。
第二天一早。
林清屏就先去买了辆二八大杠,作为以后的日常代步工具。
然后准备去军医院报道上班。
经过一个大道路口时,林清屏刚准备拐弯,一个孩子却不知道从什么地方忽然冲了出来。
眼看就要撞个正着,刹车都要来不及。
林清屏瞳孔一缩,只能连忙调转车头,想要拐过去,躲避开来。
不想刚好一辆桑塔纳经过路口,只听见“砰”地一声!
好在对面及时反应刹车,林清屏弃车躲开也及时,才没有造成什么重大事故。
只是有惊无险。
林清屏刚缓过神,可在看见对面的蓝白桑塔纳时,脸色有些莫名。
这该怎么说?
刚出事,公安当场就能出警了。
而此时,那个忽然闯出来的孩子已经彻底吓傻在原地。
家长惊慌失措地出现,看见不远处的警用桑塔纳也傻了,吓得彻底懵住。
大道路口,车流穿梭经过,路人没有停留,只是或同情或怜悯地看了他们两眼,便继续走了。
林清屏也是第一次发生这样的事故,一时之间也有些慌神。
那家长又羞又气,扬起手就要打:“你这孩子,叫你不要乱跑!出事了谁担得起!这下好了,还乱跑不?”
林清屏正犹豫地着要不要劝,这时,桑塔纳车门打开。
副驾驶上下来一个制服笔挺的男人,关上门看了一眼对面慌张的家长。
他蹙了蹙眉,却没有对林清屏发难,而是看向带着孩子的家长,低声责问:“你怎么看的孩子?”
“这有多危险不知道吗?万一出什么事,你后悔都来不及。”
那家长脸都吓白了,说以后一定注意,好好教育。
但这件事到底是因为他带孩子疏忽造成的,林清屏也不好为他辩解。
更何况,她因为这个,差点把命都丢了。
“孩子是该好好看顾一下,但是这次之后,他以后应该也不敢再随便乱穿马路了。”
“毕竟不管大人小孩,总要自己吃到亏,才会记住教训。”
看着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小孩,林清屏道:“相信他这次应该知错了。”
“你……”
身穿制服的男人神情复杂地看了眼林清屏,正要说些什么。
身后桑塔纳的车门再次打开,走下一个身高腿长的俊朗男人。
林清屏抬头,眼底闪过一瞬诧异。
男人深邃冷厉的眉眼和绯色的薄唇。
竟是昨天飞机上坐在她旁边的那个男人。
男人薄唇微启,声音清冷低沉:“小陆。”
被唤的男人回过身:“封队。”
封京越看了他一眼:“还有案子要处理,赶紧上车。”
小陆会意地颔了下首,看向那位家长:“没事了,这次就算是口头教育一下,还带着孩子,以后注意点。”
林清屏知道,这都是那个被叫“封队”的男人的意思。
那家长顿时如蒙大赦,道了几句谢,连忙带着孩子走了。
封京越上车前扶起林清屏的二八大杠检查了一下:“没撞上,基本上没什么损坏,但可能还是需要去维修那看看才能放心。”
他看向林清屏:“这位同志,需要送你一趟吗?”
“不,不用了。”林清屏不好意思麻烦他们:“我马上也快到地方了,就不耽误你们了。”
“行,那你之后多注意安全。”
封京越并不强求,说完转身上了车。
林清屏看了眼这辆二八大杠,没什么损坏,继续骑了上去,前往军医院上班。
没想到今天一个早上就经历了如此多的大起大落,林清屏余光中全是周遭倒流的景色,心绪始终难以平静。
冷风呼呼往脸上灌,林清屏心里却感到一丝开阔。
报道后,林清屏都在照常上班。
可没想到的是,命运总是太捉弄人。
来源:糯米爱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