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雷马克在《西线无战事》中埋下了一颗温柔的子弹。当那位病榻前的母亲用最温柔的语气说出最心酸的话——“我以后有的是时间睡觉”时,我听见了全天下母亲共同的谎言。
雷马克在《西线无战事》中埋下了一颗温柔的子弹。当那位病榻前的母亲用最温柔的语气说出最心酸的话——“我以后有的是时间睡觉”时,我听见了全天下母亲共同的谎言。
这句话也像一把钝刀,缓慢而深刻地划开了我的心,让我久久不能平静。直到几天前的早晨,我看见八十三岁的母亲对镜梳妆,阳光穿透她稀疏的银发,在梳齿间流转,我才惊觉岁月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蚕食我们相伴的时光,心底泛起的钝痛,像藤蔓般缠绕蔓延。这痛感让我愈发笃定,要将更多时光精心编织进与母亲相伴的岁月里。
母亲的衰老是场隐秘的凌迟。她午后小憩时起伏的鼾声,训斥子孙时日渐微弱的气势,走路时不得不放慢的蹒跚,都在编织着一张温柔的网。最令人心碎的是,她开始像播放老唱片般,反复讲述那些泛黄的往事——每个细节我都烂熟于心,却依然装作初次听闻。因为我知道,这些重复的絮叨,是她对抗遗忘的最后堡垒。
"死好离,活难离"这六个字,是中国人最痛的生存智慧。死亡带来的离别固然痛苦,但至少干脆利落;而活着时的离别,却是无数个"等下次"累积成的终生遗憾。最痛的不是不能相见,而是明明可以相见,却总是被生活的琐碎推延,直到某天突然发现,那些被我们视为理所当然的相处时光,早已在不知不觉中成为了奢侈品。每当思及此,喉咙就像被一团温热的棉花堵住,眼睛也蒙上了一层薄雾。大舅舅走的那年,我总想着来日方长,却不知命运早已暗中标好了价码。现在每次听到他生前最爱唱的秦腔戏——《三十六哭》,熟悉的旋律都会模糊我的视线——原来最痛的忏悔,是听着秦腔戏的腔调流泪。
在这个充满临时告别的时代,我们都在进行着无数场小型死亡。那个没拨通的电话,那个未说出口的问候和爱意,那次爽约的聚餐,都在堆积成余生无法跨越的债台。所以,请在还能触摸到温度时用力拥抱,在还能对视时深深凝望。因为生命最残酷的真相是:大多数最后一面,都发生在某个毫不起眼的寻常日子!
来源:雾中凝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