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霍明远,我不明白,为什么拥有这么多,我却仍然觉得憋屈?"一个雨后的黄昏,我站在落地窗前,望着窗外模糊的城市轮廓,轻声问道。
名下之争
"霍明远,我不明白,为什么拥有这么多,我却仍然觉得憋屈?"一个雨后的黄昏,我站在落地窗前,望着窗外模糊的城市轮廓,轻声问道。
那是九七年的春末,窗外的梧桐树刚刚抽出嫩芽,街上還能看见三三两两骑着"永久"自行车的人影。
霍明远放下手中刚買的《參考消息》,抬头看我一眼,眼神里带着些许疲惫和不解。
我叫周曼宁,那年三十二岁,是省城一所大学的中文系讲师。我和霍明远同在一个大学教书,他在物理系。
记得刚结婚时,我俩挤在单位分的四十平米的筒子楼里,墙壁发黄,卫生间和厨房还得和邻居共用。那时候,我们憧憬着有朝一日能拥有属于自己的房子,不再听着隔壁李大爷的收音机声入眠。
如今,我们结婚三年,日子过得称得上体面——市中心的一套三居室小区房写在我名下,那是前年单位分房时买的商品房,一百一十平方,当时周围人都说我们"吃了蜜糖"。
车子也是我的,一辆桑塔纳,当时全校也没几个老师开得起私家车。去年,霍明远还给我父母在老家县城买了套七十平的两居室电梯房,让他们告别了住了三十年的平房。
表面看来,我很幸福。谁不羡慕有个把家庭看得比天大的男人?
可我心里却像压着块石头,越来越重。
我拿起茶几上的搪瓷杯,那是我们结婚时用的老物件,至今舍不得扔。热气氤氲中,我看到杯壁上已经有些褪色的红喜字,恍惚间觉得那仿佛是上辈子的事情。
"你说你,大学老师挺体面的工作,怎么净琢磨这些没用的?"霍明远放下报纸,语气里带着些许无奈。
客厅墙上的挂钟"滴答滴答"地走着,窗外不知哪家传来了邓丽君的《甜蜜蜜》,随风飘进我们家的窗户。
那年我们同时评副教授,他成功了,我却因为照顾刚出生的孩子,没能按时完成论文,只好放弃。
记得那天我抱着孩子熬了一整晚,天亮时眼睛红得像兔子。霍明远端着热好的稀饭进屋,看见我的样子,心疼地说:"工作可以慢一步,家庭不能缺席啊。"
我笑着点头,心里却默默记下这笔账,像是在生活的本子上画了个永远擦不掉的叉。
小区的喇叭里开始播放《乡里乡亲》,我走到窗边,看着楼下的老人们围在一起打太极。有人认出我来,笑着挥手:"周老师,今天没去上课啊?"
我摆摆手,笑容苦涩。这些日子,我总觉得自己活在别人的目光里,而那些目光里,不知为何,总带着些许审视。
我把玩着手腕上的玉镯,那是我外婆留给我的传家宝,据说能保佑女人一生平安。外婆走的时候,拉着我的手说:"曼宁啊,做女人要懂得知足。"
可什么是知足呢?
后来我发现霍明远经常深夜伏案,那盏老式台灯的光照在他日渐稀疏的头发上,投下一片孤独的影子。周末他也常去学校,说是要批改学生作业。
起初我以为他是忙于研究,毕竟物理系的项目向来繁重。有时候,我甚至怀疑他是不是在外面有了别的女人。
八月的一个周六,我提着刚做好的饭菜去学校找他。那天的太阳毒辣,汗水顺着鬓角往下滑,我的凉鞋在校园里踩出"嗒嗒"的响声。
推开办公室门的一刻,我没有看到想象中的暧昧场景,而是看到霍明远正埋头在一堆文件里。桌上摆着几杯早已凉透的茶水,风扇吱呀吱呀地转着,却驱不散室内的闷热。
我悄悄走近,发现他在为几个贫困生争取校外奖学金,那些申请材料他改了一遍又一遍,桌上的橡皮屑积了厚厚一层。
"小李家里前段时间遭了水灾,爹妈都是农民,这孩子物理天赋好,可不能让他半途而废啊。"他头也不抬地说道,语气里是我从未注意过的坚定。
那晚我看着他疲惫的背影,心里五味杂陈。我突然意识到,也许我一直以来都误会了他。他的沉默不是不在乎,他的忙碌不是逃避,而是用自己的方式撑起这个家。
变故发生在上个月邻居刘阿姨的牌局上。
那天下午,我煮了一锅红豆汤圆,想着拿些给住在对门的刘阿姨尝尝。刘阿姨今年五十出头,是单位的老会计,退休后成了小区里的"广播站",大事小情无所不知。
我端着热气腾腾的汤圆敲开她家门,屋里坐着几位小区里的阿姨,正打得热火朝天。麻将牌在桌上"啪啪"作响,烟灰缸里的烟头堆成小山。
"哟,曼宁来啦,快进来坐。"刘阿姨热情地招呼着,"正好我们这儿差一个人呢。"
我放下汤圆,笑着摇头:"不了,我得回去做饭,明远下班要回来吃呢。"
刚要转身离开,无意中听到身后有人小声说道:"那个周曼宁家的男人,看着老实,其实没本事,连房子都是丈母娘出的钱。"
"可不是嘛,女强男弱,现在这种家庭多了。听说他那个副教授也是托了关系才评上的。"
"你们知道不?他们那车子听说也是周家出的钱,霍明远那点死工资哪买得起啊?"
我手中的点心盘差点掉在地上,一股热血"轰"地冲上头顶。
虽然房子确实有我父母一部分资助,但霍明远出了大头,这些年更是一直默默还着贷款。车子是学校统一配车,我们只付了一半的钱。至于评职称,我比谁都清楚霍明远熬了多少个通宵,发了多少篇论文。
可在外人眼里,他竟成了依附我的人?一个没本事的"软饭男"?
我强忍着怒气,冷冷地转过身:"各位阿姨,闲话人家也得看看对象。霍明远是省物理竞赛的金牌教练,去年刚获得市里的优秀教师称号。房子车子是我们夫妻一起奋斗得来的,请各位嘴下留情。"
说完,我砰地一声关上门,眼泪却在回家的电梯里决堤了。
那天晚上,一直沉默寡言的我终于憋不住了,把这事当面质问了霍明远。
"你知道外面的人怎么说你吗?说你靠我,说你没本事!"我哭着说,"你为什么要把所有东西都写我的名字?你知不知道这样会让人怎么看你?"
霍明远愣在那里,表情像是挨了一记耳光。他沉默了很久,才缓缓道:"名字写谁不重要,咱们是一家人啊。"
"不重要?"我的声音提高了八度,"你知道别人怎么看你吗?我放弃职称机会在家带孩子,可你换来的是什么?一个处处被人指点的丈夫!你知道我有多憋屈吗?"
客厅里的空气仿佛凝固了。霍明远的眼神黯淡下来,像是一盏突然熄灭的灯。
"我以为你会理解我的..."他低声说,声音里带着我从未听过的失落。
窗外,一场雨不期而至,豆大的雨点砸在玻璃上,发出"啪啪"的响声。
霍明远走到窗前,看着窗外的雨幕,沉默了很久,才低声说:"我十岁那年,父亲生意失败,所有财产都在他名下,一夜之间我们全家无家可归。我答应自己,将来一定要保护好自己的家人。"
我愣住了,这是他从未提起的往事。
"你不知道,那时候我们一家三口挤在亲戚家的杂物间里,墙上挂满了酱菜和腊肉,晚上老鼠从我身上爬过。"霍明远的声音有些哽咽,"我妈整夜整夜地哭,我爸变得沉默寡言,一个月内头发全白了。"
雨水顺着窗玻璃滑落,像是无声的泪。
"所以,房子车子写你名下,是我对你和孩子的承诺。你父母帮了我们,我给他们买房是应该的。至于别人怎么看,重要吗?"
他转过身,眼睛里闪烁着我从未见过的坚定,"你是我的妻子,不是外人。我以为你会懂我的。"
那一刻,我忽然看清了自己的狭隘。我一直以为自己是为了家庭牺牲了事业,却没发现霍明远也在用自己的方式守护着这个家。
我坐在沙发上,突然觉得自己像个任性的孩子。转头看见墙上挂着的全家福,那是去年春节照的,我们一家三口加上双方父母,笑得多么灿烂。
"明远,对不起..."我轻声说道,伸手去握他的手。
他的手粗糙而温暖,像是冬日里的一团火。
第二天,我主动去办理了房产证加名手续,要求与他共同承担家庭责任。民政局的工作人员看了我们一眼,笑着说:"现在都流行把房子写女方名下,你们这样的不多见啊。"
霍明远抿嘴一笑:"我们不在乎这个。"
回家路上,春雨过后的阳光照在马路上,像是给世界镀了层金。空气中弥漫着泥土和青草的气息,一群孩子在路边的水洼里嬉戏,笑声清脆。
我忽然明白了,真正的平等不是计较名下几套房产,而是彼此心灵的尊重与理解。
"明远,你想过没有,等我们老了,这些房子车子还有意义吗?"我问道,语气轻松了许多。
"老了?"他笑了笑,"那时候我们就坐在小区的长椅上晒太阳,看着年轻人匆匆忙忙地过,像当年的我们一样。"
公交车驶过,带起一阵风,吹乱了我的头发。霍明远伸手帮我拢了拢发丝,动作轻柔得像是在抚摸一件珍宝。
"我记得有首老歌唱得好:'只要人人都献出一点爱,世界将变成美好的人间。'"他哼着小曲,步伐轻快。
回到家,我发现茶几上放着一个小盒子。打开一看,是一条精致的银项链,坠子是一把小钥匙的形状。
"钥匙?"我不解地问。
"家的钥匙。"霍明远笑着说,"无论房子写谁的名字,这个家都是我们共同的。"
我突然泪如雨下,仿佛多年的疑虑和不安在这一刻烟消云散。
晚上,我翻出了尘封已久的相册。那是我和霍明远刚认识时的照片,那时他还是个戴着厚厚眼镜的腼腆男孩,我则是系里出了名的才女。
第一次见面是在学校的图书馆,他抱着一摞物理专著,我捧着《红楼梦》。他不小心撞到了我,书本散落一地,他慌乱地道歉,脸红得像苹果。
那时候,我们都没想到会走到今天。
日子还在继续,我开始重新准备副教授的评审材料,霍明远每天下班后都会帮我整理资料。周末,我们带着孩子去公园放风筝,看着五彩的风筝在蓝天下飞舞,我心里充满了前所未有的满足。
半个月后,我接到通知,副教授评审通过了。霍明远比我还兴奋,买了一大束花回来,笑得像个孩子。
"老婆,恭喜啊!"他用略显浮夸的语气说道,逗得我哈哈大笑。
"这下咱们家可是双副教授啊!"我打趣道。
晚上,我们在阳台上喝酒赏月,聊着过去,说着未来。霍明远提起想给父母买套房,好让他们也享享清福。我二话不说就同意了,还主动提出由我来出一部分钱。
霍明远眼圈有些发红:"曼宁,谢谢你..."
"说什么傻话,"我轻轻拍了拍他的手,"咱们是一家人啊。"
我用了他的那句话,此刻才真正理解了其中的分量。
邻居刘阿姨后来又碰到我,欲言又止。我大方地邀请她来家里做客,让她看看我们的生活。我不再在意别人的眼光,因为我知道,真正重要的是我和霍明远之间的那份理解和信任。
在这个物质至上的年代,我们都在追逐着房子、车子、票子,却常常忘了家人眼中的我们,本就是无可替代的。
前几天,我和霍明远一起去看了套学区房,准备给孩子上小学用。售楼小姐问我们房产证上写谁的名字,我们相视一笑:"一起吧。"
从售楼处出来,天空湛蓝如洗,几朵白云悠闲地漂浮着。霍明远指着远处的高楼说:"看,那个小区,听说是全新的电梯房,环境特别好,等我们再攒几年,说不定能换一套更大的。"
我握紧他的手,笑道:"只要我们在一起,哪里都是家。"
夕阳西下,一老一少牵着手从我们身边走过,老人佝偻着背,孩子蹦蹦跳跳的,画面温馨而美好。我突然想象到多年后的我和霍明远,也会这样牵着手,慢慢地走在夕阳下。
回望这段时光,我最大的收获不是那些写在我名下的房产和车子,而是明白了婚姻的真谛:相互支持,共同成长,在平凡的日子里相互温暖。
那把小钥匙的项链,我一直戴在胸前,它时刻提醒着我:真正的财富,是心灵的默契与彼此的信任。
在这个纷繁复杂的世界里,我们都在寻找属于自己的位置和价值。而我,终于在这个平凡的家庭中,找到了真正的自我。
房子和车子或许终将老去,但那些藏在岁月缝隙中的温暖瞬间,却会长存心底,成为生命中最珍贵的财富。
来源:留住美好旧时光一点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