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作为京城第一美人，感谢男方的好眼光。不过，婚姻之事，我暂不考虑，等过两年再说。」
我是京城第一美人。
不过，是我自封的。
这样才能入宫，为阿姐报仇。
「光美还不够，还得会这个……」
太后传我一本《龙凤呈祥108势》。
都是羞人图画，靠此宠冠后宫。
众嫔妃组团来学，唯贵妃不服。
1
我是吏部尚书的嫡次女。
及笄之后，众大臣看中我爹的权力，纷纷差媒婆来我家提亲。
我一一拒绝。
「作为京城第一美人，感谢男方的好眼光。不过，婚姻之事，我暂不考虑，等过两年再说。」
众媒婆听我自诩「京城第一美人」，眼睛和嘴巴都张得老大。
好像没见过美人似的。
提亲的来得多了，我的名声也就打响了。
提到「京城第一美人」。
都会第一个想到我——楚书瑶。
可能是那些王公大臣，觉得他们的儿子配不上我。
慢慢地，就没人来提亲了。
「瑶儿，这婚姻大事，还得父母做主，之前太纵你胡闹了。」
门前冷落，我娘后悔得不行。
「娘，这不皇上又要开始选秀了嘛。您知道，我要入宫的。」
「娘不想再让你入宫，你阿姐她……」
说着娘便掉下泪来。
阿姐生前是宫里的贤妃。
前年去世了。
去世前，我和爹娘进宫去看她。
她告诉我们，是表姐梅贵妃害她。
她怀孕三个月时，梅贵妃使奸计让她从台阶上摔下来。
孩子没了。
阿姐又伤心，又气愤，久郁成病。
「阿姐，为啥不告诉皇上？」
「没有人证物证，一面之词，难让皇上相信。」
阿姐的病最终没能治好。
我决定为阿姐报仇。
2
这届选秀竞争特别激烈。
进宫有困难。
有困难也要入。
否则就不能为姐姐报仇了。
按说以我爹的人脉，疏通一下关节，是可以让我顺利进宫的。
但他不愿意。
怕我步阿姐后尘。
「你若能自己入宫，爹也不反对。」
没办法，只能靠自己。
每一轮筛选，我都会给负责人洗脑。
「各位公公/嬷嬷，你们可知谁是『京城第一美人』？」
「知道，没记错的话，便是您尚书千金楚书瑶小姐。」
他们明显不以为然，微笑中带着戏谑。
「各位既然都知道，皇上想必也知道。你们猜他会不会对『京城第一美人』感兴趣？无论真假，他肯定想见一见的。」
他们面面相觑，不得不承认我说得有道理。
「诸位至少得让皇帝见到我，否则皇上说不定会怪你们办事不力。」
「……」
凭借这个话术，一路过关斩将，直杀到皇上跟前。
虽然我曾进宫看过阿姐，但皇上并没见过我。
皇上说，不可辜负我「京城第一美人」的自信。
又知我是阿姐的亲妹。
便加恩封了我为丽妃。
美丽的丽。
入宫第二日，去给太后请安。
「你就是『京城第一美人』？」太后慈祥的眼睛里，满是疑惑。
「太后是最会审美的，一眼就能看得出来。」
「哈哈哈，是个有趣的孩子……」老太太本无太多皱纹的脸，笑出许多褶子，「我久居深宫，常觉烦闷，你可不可以别忙走，陪我说说话？」
本来就想找靠山，这靠山，主动靠过来了啊。
「太后您算找对人了，书瑶，不，臣妾最会讲故事了。」
「孩子，咱能谦虚点吗？」
「禀太后，臣妾最是诚实了，有一说一。」
「……」
幸亏我平时爱看话本子，才子佳人、王侯将相的故事攒了一肚子。
随便拿出几个，或是逗得她眉花眼笑，或是感动得她涕泪交垂。
「今儿过得高兴，眼看晌午了，你陪我吃午饭，然后回去歇息，明儿再来。」
太后的交情攀上了，地位还不稳吗？
3
午后，贵妃梅傲雪来看我。
她是我舅家表姐。
我新入宫，她来看我，于情于理也算正常。
「书瑶，不，丽妃妹妹，恭喜你入宫封妃。
「几年未见，果然出落得更标致了，『京城第一美人』，果然名不虚传啊。
「你这一入宫，以后最得宠的恐怕就是你喽，以后还多多仰仗妹妹哈。」
我听得出来，她语带讥讽。
梅傲雪向来高傲。
自小对我和阿姐不太瞧得起。
她是皇上的姨表妹，算是青梅竹马。
她的母亲、我的舅妈，是皇上生母先帝郑贵妃的胞妹。
他的父亲、我的舅舅，是左丞相忠肃侯梅侍尧。
「贵妃姐姐说笑了，德容言功，小妹只占一个『容』字。比不了贵妃姐姐，样样出类拔萃。
「依小妹看来，姐姐今日虽暂为贵妃，完全有资格晋位为后。」
我故意提起后位之事，就是要戳她的痛处。
先皇后前年过世。
按说晋她为后，也理所应当。
皇上未登基时，与她已相互爱慕。
她曾因保护皇上受伤，导致不能生育。
皇上几次欲立她为后，都被太后所阻。
「贵妃无出，暂不可立后。」
这只是个借口。
真正的原因，是太后嫌她妒心太盛，没有皇后应有的胸怀气度。
当年得知我阿姐怀孕，她怕我阿姐诞下皇子后地位超过她。
便使阴谋，把阿姐从台阶上推下。
阿姐因此小产，并由此得病而逝。
「丽妃不可妄言，这不是你该议论的。」
梅贵妃脸色立变，周身氤氲着一股不服的怨气。
不服好啊。
不服就会抱怨。
抱怨就会惹人嫌。
4
「你昨儿个把梅贵妃气着了？」
第二天去给太后请安讲故事，一见我，太后就笑盈盈地问。
老太太消息好灵通啊。
「贵妃姐姐确是有点生气。我本来最会夸人的，没想到这次竟把她夸生气了。」
「最会夸人？你应该是最会气人吧？被你戳到痛处，人家还能不生气？不过，她可不是生你的气哟。
「算了，不提她。今天要给我讲什么故事？」
「今天讲一个和您一样最睿智、最慈祥、最有福的太后的故事……」
「嗯，我看你是最会拍马屁的。」
「……」
回自己寝宫的时候。
碰见几个太监抬着一个宫女，从我寝宫门口走过。
脑袋歪向一边，双臂低垂。
眼见是不活了。
「怎么回事儿？」我问身旁的春杏。
春杏也一脸茫然。
好吧，问错人了。
春杏是我从府里带进宫的，我不知道，她自然也不清楚。
我看向旁边年长的嬷嬷。
「娘娘，这应该是贵妃娘娘处置的人，待老奴给您问下。」
「几位公公，这，这是怎么回事儿啊？」
嬷嬷问其中一位太监。
「这小蹄子，摔碎了贵妃娘娘的八宝琉璃盏，这不找死吗？」
那太监尖着嗓子回答。
「行了，对嬷嬷不妨直说，这小蹄子是贵妃跟前儿的，她竟敢勾引皇上，你说她该不该死？」
另一位太监答得更坦率。
「你们这是把她弄哪儿去？」
「扔到宫外，随便埋了。」
不对啊。
从贵妃的锦华宫去宫外，不需经过我这玉禧宫啊。
这是在向我示威。
切！
谁怕？
5
入宫两个多月了。
皇上都没在我宫里宿过。
因为皇上被梅贵妃日日占着。
其他嫔妃难以雨露均沾。
我阿姐当年还能怀上皇上的孩子。
现有的嫔妃却没有一个怀孕的，也没有一个有子女的。
看来是梅贵妃对皇上把持得更紧了。
皇上这么容易被拿捏，有点弱啊，指望不上。
要打破僵局，还得从太后这儿入手。
我特意给太后讲了一个皇上无子，被外戚篡权的故事。
太后听后，若有所思。
「我非皇上生母，有些事我本不想管，但为了李家江山后继有人，我不能干预了。」
「太后您打算怎么做？」
「先去观音寺求菩萨保佑，再让皇帝广播种、多收成。」
三日后，太后让我与她同乘一辇，去观音寺进香。
这观音寺算是本朝的皇家寺庙。
太后、皇上、嫔妃有事无事常来进香的。
据说是灵验无比。
在观音像前参拜祷告已毕。
太后让我求个签。
我拿起签筒，虔诚晃动。
约摸七八下后，掉下一支签。
我用袖子挡住太后视线，将签捡起，偷偷换了预先藏好的一支。
将签交给旁边老和尚，让他解签。
「娘娘，这是中下签。」他看我一眼，「不过也不一定不好。」怕我不高兴，连忙找补。
然后便念签文。
「求子诚心入佛门，
「命里虽有梦难温。
「想得麟儿终无望，
「原因只在身边人。」
签文并不深奥，老和尚仍做了一番解释。
总而言之，小人作祟，要孩子困难。
「看来是得好好防范。」
老太后听后眉头微皱，似是自言自语。
然后看向我，「丫头，签文所言，也不尽准，多求菩萨保佑，定会诞下麟儿的。」
我反应了半天，才意识到老太太是在安慰我，怕我看了签文心里犯膈应。
「放心吧太后，我是最会生孩子的。」
「呸！没羞没臊，没心没肺。」
回宫之时，于路边听得众多小儿唱一首童谣。
「桃李不结果，梅子另开天。家田无人守，莫怪人垂涎。」
「太后，这童谣是什么意思？」
太后面沉似水，「这趟没白出来，此谣颇有深意，应是神灵示警。」
哈哈，我爹算哪门子神灵？
榜眼出身的他，编这么个童谣教几个孩子唱，不算什么难事儿。
还有，提前派人到观音寺偷个合适的签给我，同样也不难。
6
大概是太后给皇上布置了任务。
晚上皇上果然来到我宫里。
皇上有些不好意思。
我第一次面对一个男人，更不好意思。
一时有些尴尬。
「朕今天就要了你这京城第一美人。」
「臣妾还是最会侍候皇上的。」
「有趣，那朕定要试试。」
一句玩笑开出，气氛变得和缓。
又随便找话题聊了几句。
正在双方都做好准备之际，「皇上，贵妃旧疾复发，想请您过去一下。」门外一个公鸭噪子禀报。
梅贵妃所谓的旧疾，就是当年救皇上落下的病根儿。
一直没治好，贵妃便常年以此来拿捏皇上。
果然，一听这个理由，皇上便没了抵抗力。
「那朕就先去贵妃处看看，改天再来看朕的第一美人。」
说罢，整理好衣衫，缓缓出门而去。
什么玩意儿！
本宫刚调动起的热情。
「春杏，打盆凉水来。」
「娘娘，其实不需要凉水，您想想别的事儿就好了。」
「少废话！你一个未经人事的小丫头，懂什么？」
「这个，奴婢最懂了。」说罢捂嘴咯咯而笑。
这死丫头，竟敢学本宫说话！
7
「昨晚好事被搅了？」第二日一见太后，她便问我。
有点生气，明显对梅贵妃的行为不满。
我点头。
「看来，这宫里得立立规矩了。」
我知道太后要立什么规矩。
便决定再帮她下下决心。
「太后，咱们先讲故事吧。」
「好，给我讲个奸妃的故事。」
哈哈。
老太太这么配合吗？
知道我头晚准备的这个？
「好好，我最会讲这类的故事了。」
太后赏我一个白眼，「行行，什么都是你最会。」
……
故事听完，老太太开始总结。
「你看，这皇帝就不能专宠一人。我想好了，以后要立下皇帝各宫轮宿的规矩，雨露均沾，开枝散叶。
「还有，要想在宫里得宠，光漂亮还不够，还得会侍候皇上。」
「太后，臣妾最会……」
「你会个屁！我这只猫都比你会。」
她怀里的猫恰在此时睁开眼，冲我「喵呜」一声叫，似乎是在嘲笑我。
「成天就知道吹牛，今天让你开开眼，知道什么是『会』。」
她放下猫，走向里间，打开一个柜子，挖宝似地找出一本书。
「这个拿回去看。晚上准备侍候皇帝。」
我接过那本书。
入眼九个大字：「龙凤呈祥一百零八势」。
刚一看这书名，脸就红了。
「行了，别在这儿杵着了，赶紧回去学学吧。」
「太后，我学习能力最……」
「滚！」
8
哎呀！
这本书真真羞煞人。
都是两个人不穿衣服在一起的那种。
各种动作，各种姿势。
老太太说要我今晚做好准备。
我挑了二十来个看上去有趣的，默默记在心里。
「不知道一次需要几个？」没经验，心里纳闷儿。
多准备几个总是没错的。
入更时分，皇上果然来了。
过了开始的拘谨，进入该进入的阶段。
忍过了最初的疼痛，我渐渐用上白日所学。
「咦！爱妃可以啊。」
皇上有些惊奇，受到了鼓励，兴趣更盛。
一番折腾，其实也只用了两个。
皇上身似烂泥，气喘如牛。
待他呼吸平静，「皇上，今儿贵妃怎么没叫您过去？」
「给太后讲故事去了。」
「贵妃也给太后讲故事？」
「对，太后说光听你的故事没滋味。以后早上听你讲，晚上听她讲，免得贵妃说她偏心。」
哈哈。
这太后，太可爱了。
「祝太后长命百岁。」我心中默默向菩萨祷告。
9
此后一连几天，皇上每晚都来。
看我骤然得宠，早惊动了一众嫔妃。
这一日，云妃约着几个嫔妃来我宫里探望。
云妃性子爽朗，当年跟阿姐就处得好。
我入宫后对我也颇照顾。
「丽妃妹妹进宫以来，不知用了什么手段 ，既让太后喜爱，又得皇上恩宠。妹妹吃肉，也得让我们喝些汤，姐妹们说是不是？」
「云妃姐姐说得是，丽妃妹妹，你可不能藏私哈。」
其他几位嫔妃附和。
她们说得是，大家好才是真的好。
许多故事里，独受恩宠的后妃，多半没有好下场。
也好，就教她三招两势。
沾些雨露，也可分散一下梅贵妃对我的嫉妒。
「各位姐姐真想知道？」
「岂能有假？」
听到我果然有东西要可跟她们分享，一个个睁大眼睛，竖起耳朵。
我从枕下拿出那本《龙凤呈祥一百零八势》。
「手段便在这里。」
「这个……」
「原来是……」
一个个面色绯红，用袖子掩住半张脸，只露出眼睛吃吃而笑。
云妃伸手要接，伸了一半，又缩了回去。
我：「咱们都是好姐妹，不用害羞。」
说着，我打开书，随便翻了几页给她们看。
起初都不好意思，慢慢便都进入了状态。
我眼睛扫过，一个个脖子前伸，两眼发直。
屋内一片寂静，只有书页翻动和吞咽口水的声音。
看罢多时，我合上书本。
淑嫔：「入宫前，母亲也给我看过类似画本，只是动作没这般……别致。」
静嫔：「那妹妹要不要演示一个你之前学的动作。」
淑嫔红透脸虚打她一掌，「定是姐姐学得更多。」
「哈哈哈！」
众人一阵大笑，一扫刚才的拘谨和害羞。
宁妃：「丽妃妹妹连这个都跟我们分享，足见真诚。」
大家纷纷点头称是。
我：「史书有鉴，独获专宠，取祸之道，雨露均沾才可安顺和谐。各位姐姐可每人抄绘几页去，这样我们各有趣味，让皇上都念念在心。不过，咱们也要劝皇上有所节制，不可任性无度，伤了身子。」
云妃：「妹妹所言极是，看来以后这当家皇后非妹妹莫属了」。
我：「姐姐说笑了，妹妹只是觉得这样对大家都好而已。」
云妃：「我们知道，就妹妹这胸怀，那位就没法比。对了姐妹们，你们说，以后咱都有了这些，皇上还会去那位那里吗？」
大家都知道，「那位」指的是谁。
宁妃：「要让皇上去。」
云妃：「为何？」
宁妃：「没有对比，怎么知道谁差谁好？」
众人又大笑。
云妃：「说笑归说笑，宁妃妹妹，你绘画最好，要不就烦劳你帮我们每人画几页？」
众人：「是啊，辛劳宁妃妹妹/姐姐了。」
宁妃责无旁贷，至书案上拿起纸笔，直绘到掌灯。
众人各自拿了几页，如获至宝般欢喜散去。
10
「你这样做很好，不贪不妒，有利于皇帝开枝散叶。不过，也别让皇帝太放纵，有所节制。」
「太后，臣妾是最懂团结、最懂节制的……」
「咱能换个词吗？」
「好，没人比臣妾更懂团结……」
「哈哈，好好，我看是没人比你脸皮厚……」
太后笑得发咳。
我忙给她捶背，「没人比臣妾更能让太后开心。」
「没完了是吧？罚你今天讲个脸皮厚的故事……」
「是，是。臣妾最会讲脸皮厚的故事。」
「你……」
11
皇上果然不天天来我这儿了。
大概五六天来一回。
每天都来我也受不了的。
要保持新鲜感，还得留有时间温习《龙凤呈祥》不是？
「以前竟没发现，朕的爱妃们都很会啊，比梅贵妃有趣得很。」皇上又一次来玉禧宫时，躺在我身边感慨。
「皇上不可冷落了贵妃，还是我们轮流侍候皇上比较好。」
「轮流好，轮流好，轮流到她那里就当是朕休沐了。」
「休沐？这个也休沐？」
「是啊，朕就算是头拉磨的驴，也得歇歇脚吧。」
嗯嗯，驴说得对。
「众嫔妃各有花样。不过，还是朕的京城第一美人花样最多，朕还想试试上次那个……」
他翻身又压了过来。
「皇上说的是哪个？」
「就是半个身子悬空那个……」
「皇上，您刚才还说要歇歇脚。」
「你，你还真骂朕是驴啊？」
……
云妃她们时常来我宫里。
一个个面色丰润，神采飞扬，与以往的神情大不相同。
这样挺好，大家都高兴。
当然有一个人不高兴。
那就是梅贵妃。
她每晚让太后叫去讲故事。
不想去，又不敢不去。
据说请过几天假的，但不敢天天请。
好在太后见皇上入了正轨，便不再叫她去了。
「她讲的故事不好听。看来在宫里，你是最会讲故事的。」
太后终于认可了我一个「最」。
皇上很享受每宫轮流。
梅贵妃再装病捣乱时，也不再买她的账了，只是吩咐太监给她请太医诊治。
梅贵妃好久没再作妖，但太后对她却不放心。
「丫头，你猜梅贵妃会有什么举动？现在后位空悬，她代掌六宫，你们还是要小心些。坏人静悄悄，定在憋坏招。」
「多谢太后提醒。」
姜还是老的辣，事实证明，太后的提醒，并不多余。
12
皇上轮宿各宫一个月左右时，梅贵妃说我们有罪。
指控我们惑君。
利用房中邪术，使皇上沉溺于床笫之间。
惑君的罪名可是不小。
可参照妲己、褒姒那样的妖妃。
一旦罪名坐实，下场不堪设想。
梅贵妃找我们学习小组的成员一一问话。
云妃和宁妃她们都比较硬气，不惧她的恐吓诱骗。
「你们不说，本宫也清楚。丽妃有本淫书，宁妃一页页手绘分与众人。是不？」
明显，某个嫔妃的宫女或太监里，有她的眼线。
向她透露了我们集体学习《龙凤呈祥》的事儿。
「丽妃，你可知罪？」
找我问话时，上来就想给我一个下马威。
「书瑶不知身犯何罪，还请贵妃娘娘示知。」
「你传播淫秽图画，媚惑皇上，还不是罪？」
「书瑶只是为让众姐妹更好的侍候皇上，提高皇上兴趣，让皇上广种博收，尽快开枝散叶。不知何罪之有？」
「你让皇上夜夜沉溺于床笫之间，还不是惑君？」
「如今皇上轮流宿于各宫，比有人把皇上常年缠在自己宫里，不知谁更惑君？」
「你……」
梅贵妃柳眉倒竖，杏眼圆睁。
显然生气了。
生气好，那咱继续。
「常年让皇上宿于自己宫里，让皇上至今尚未有皇子公主。不仅是惑君，还是欲绝皇家血脉，危及社稷江山。」
「你……」
「皇上对各嫔妃雨露均沾，到某个宫里时，还当作休沐。如此，既未伤身，又未废政，后宫和谐，龙凤呈祥，贵妃娘娘认为有何不妥？」
「楚书瑶，你如此冥顽，别怪我不顾姐妹之情。你等着……我要禀告皇上太后，看治不治你的罪。」
她气极起身，「啪」地摔了一茶碗，旁边宫女吓得一抖。
我气定神闲，抿罢一口茶，「姐姐有气慢慢生，书瑶告辞。」
「你……」
13
回到玉禧宫。
云妃宁妃她们已在屋里等我。
或强自镇定，或惴惴不安。
还没等我喝口茶，便七嘴八舌地问起来。
「我们真做错了吗？」
「皇上和太后会治我们罪吗？」
最主要的是这两个问题。
我：「昨晚皇上在谁那里？」
淑嫔：「哦，在我那里。」
我：「可曾跟皇上说起此事？」
淑嫔：「说起过。」
我：「皇上怎么说？」
淑嫔：「他只说了四个字：『理她作甚？』」
我笑，「就是，他总不会刚吃完一桌好饭，回头就去骂厨子吧？」众人亦笑。
云妃：「关键还是太后的态度。」
她眉头紧锁，显然是有些担心。
听说那天她回答梅贵妃问话时，表现得相当硬气。
但太后的态度，她却不能不在意。
我：「太后那边，姐妹们更不用担心。」
宁妃：「为何？」
我：「你们可知那《龙凤呈祥》是谁传我的？」
云妃反应最快，「难道竟是太后？」
我：「不然呢？」
众人：「何不早说？害我们一场担心。」
心中阴霾散去，又是欢笑一场。
14
第二日又去给太后讲故事。
「你昨日怎生给梅贵妃回话的？」
「照太后所教，一字不差。」
「她有何反应？」
「气得看上去胖了十斤。」
太后听后乐得皱纹开花，「我老太太是最会怼人的。」
「？」
好吧，近朱者赤。
「昨日她也来我这里告状，你可知我怎么回她？」
「您怎么回的？」
「自然是和你说的一般无二。」
「她又有何反应？」
「惊讶，不解，不甘，不服，又不敢生气。好玩得紧。」
能想像得出，梅贵妃当时多么灰头土脸。
肯定好玩得很，可惜没看到。
我们一遍遍回味着怼梅贵妃的舒爽，都没再讲故事。
皇上晚上到了我宫里。
「皇上今天不应该到我这儿吧？」
「朕本来应到梅贵妃处，可朕不想去她那儿。」
「皇上不可，梅妃对臣妾已很不满，您还是去她那儿吧。」
「可朕今天不想休沐，还想跟爱妃温习一下青龙吸水，她们几个都不会的……」
「后天，后天就轮到我这儿了。」
我连推带搡，将他撵出了房门。
15
其后每次该轮梅贵妃时，他都先到我这儿来。
我每次都撵他。
但有一次怎么撵他都不走。
梅贵妃派人来请，他也不去。
梅贵妃只好亲来。
「狐媚惑主，缠着皇上不让走是啥意思？」
看见我，她开口便骂。
我不吱声。
因为我人代为吱声。
「贵妃不可错怪丽妃，是我要留在这玉禧宫的。」
「那也是她用狐媚手段，迷了皇上的心。」
「胡闹，朕可是那么轻易被迷住的？当朕是昏君吗？」
不容易迷住吗？不昏吗？
谁赞成？谁反对？
「皇上，臣妾不知有何过错，您心里眼里越发没有臣妾了……呜呜。」
皇上本来在兴头上，刚还跟我说要复习下回头望月和凤舞九霄。
被她弄得兴趣全无，心中不满有气，语气变得严厉起来。
「朕在自己后宫，难道还没有决定留宿在哪里的权力？朕就得是你一个人的？朕这多年独宠于你，你还不知足？朕年已近三十，尚无子女，难道你不知道原因？」
好！好！
话终于说开了。
「原来这么多年来，皇上一直怪臣妾，臣妾当年可是为皇上受的伤啊！皇上如今可都忘了。」
说罢大哭。
皇上似乎也觉得话说得有些重，怒色稍缓。
「你对朕有恩，朕从未忘却，朕自问也未曾负你。
「你，你先回去，朕改日再去你那儿。」
皇上一向很要面子，他以皇帝之尊，能说出这样的话已算不易了。
梅贵妃聪明的话，应该见好就收。
但她却不，被宠坏的人，永远不懂得妥协和让步。
「皇上如今有了新人忘旧人，臣妾活着也没什么意思，不如死了算了。」
说罢转身，猛地便往门边墙上撞去。
幸亏她的贴身宫女梅香眼疾眼快，先她一步挡在墙上。
这才免了头破血流。
以死相挟，皇上怒气又来。
一脚踢翻了椅子。
「你一向挟恩邀宠，如今又以死相逼，你可还要点体统脸面？
「梅香，你们几个抬贵妃回去。」
说罢不再容梅贵妃分说，抬脚离开了我的玉禧宫。
梅贵妃见皇上已走，无可奈何。
目光如刀，盯了我半天，忿忿然离去。
闹这半天，我也乏了。
正欲吩咐春杏关门，皇上却又迈步进来。
「皇上，您……」
「不能耽误我们温习回头望月和凤舞九霄。」
不是，气消得这么快吗？这么执着吗？
这氛围，不影响发挥吗？
16
不理解梅贵妃为什么一直想独占皇上。
男人而已。
说到底是生孩子的伙伴。
他身为皇上，哪里还真的只会守着你一人？
识时务者为俊杰。
梅贵妃人生目标不合理，怎么都达不到的。
想要的更多，反而得到更少。
她想要皇上独宠，反惹得皇上再也不想去她那儿了。
云妃他们几个受我影响，就看得很开。
不求多大恩宠，只求生个一儿半女。
后半生有个亲人、有个依靠，也就知足了。
人生如梦，不过匆匆几十年。
有些事情，不重要。
17
三个月过去。
我、宁妃、静嫔，肚子争气。
先后被诊出有孕。
宫里太久没有这种喜讯。
皇上高兴得走路都似有轻功。
由于有我阿姐的前车之鉴。
皇上和太后都很紧张。
怕我外出有风险，太后连去观音寺还愿都没带我去。
皇上对我也是千叮咛万嘱咐，行立坐卧，务必小心。
「皇上，光臣妾自己小心恐怕不够。」
「爱妃有何要求尽管讲来，一切有朕为你作主。」
我便把阿姐实为梅贵妃所害的事儿告诉了皇上。
「此事当真？」
「此乃阿姐临终之言，千真万确。明知凶手是谁，苦于无人作主，阿姐心中委屈，才因此得病而死。」
「朕当初也曾疑过的，怎么好端端就摔倒了呢？」
「皇上，臣妾怕步阿姐后尘。」
「爱妃不怕，一切由朕。朕这次定要护爱妃和你腹中皇儿安全。」
三日后，皇上传旨晋我为贵妃，与梅贵妃平起平坐。
而且，由于梅贵妃常年有恙，禁不住操心劳累。
后宫大小事项，以后由我全面掌管。
那天晚上皇上还特意嘱咐我。
「朕给你掌宫之权，宫内各处人手捡你放心的用。你们几个怀了孩子，衣食住行更是马虎不得，务必安排稳妥可靠之人。」
嗯，皇上还不算太昏。
「皇上，宫内诸事繁琐，如今臣妾身又不便，可否由云妃给臣妾做个助手？」
「全凭爱妃安排。」
18
掌宫之权被夺，皇上又不去她那儿。
梅贵妃很是不服。
几次去找皇上闹。
那日皇上宿在淑嫔处，她又赶了过去。
又哭又喊，对淑嫔谩骂斥责。
淑嫔反驳几句，竟被她打了一耳光。
终于把皇上惹恼，盛怒中踹了她一脚。
并褫夺贵妃封号，禁足一个月，降为昭妃，说她当不起一个「贵」字。
我们几个在一起时说起这事儿。
宁妃：「据说那一脚踹得不轻，正踹在旧伤之处。淑嫔妹妹，是吗？」
淑嫔：「是的，捂着肚子在地上瘫了好一会儿。」
宁妃「活该！」
云妃：「她越是这样，我们越是要小心，我看她近乎疯了，小心她狗急跳墙。」
我：「云妃姐姐虑事周到。一方面我自己小心防范，一方面要把她身边的人全换了，免得助她作恶。」
众人点头。
宁妃：「以后的饮食药物，胭脂水粉的采买备制，诊病、抓药等，凡是需要人的环节，至少要配两人，确保安全。」
这样应该没什么问题了吧？
但还是出了问题。
善良的人，永远想像不出坏人有多坏。
那日早上，宁妃去慈宁宫和太后请安。
赶巧碰上了梅贵妃，哦，现在是昭妃了。
她禁足期已满。
在所有嫔妃里，她最恨的是我和宁妃。
因为我俩传播《龙凤呈祥》，导致了她的失宠。
在慈宁宫的院子里，二人擦肩而过时，昭妃脚下一绊，双手猛推。
宁妃当场摔倒在地。
昭妃又用力冲宁妃腹部踹了几脚，「贱人，让你害我！让你害我！」
跟随宁妃的宫女，急忙撞开昭妃。
再看宁妃时，鲜血已染红衣裙。
昭妃这罪行，和戕害皇嗣差不多。
按说赐死都不为过。
但皇上仍念及往日情义，再加上我那舅舅舅妈在养心殿前一直跪着请罪。
皇上最终把她降为最低等级的才人，并打入冷宫，永远禁足。
舅舅也因教女无方被降爵罢职，左丞相由我父亲继任。
19
少了个祸害，日子自然过得平静祥和。
我和淑嫔于同一天生产，各别诞下一子一女。
一下子添了两个孩子，皇上高兴异常。
给儿子取名李煊，给女儿取名李怿。
太后和皇上都给了各种赏赐。
俩孩子满月的那天，李煊被立为太子，我也晋位为皇后。
又得知云妃、静嫔也已怀孕。
喜事连连，好一番庆祝。
开心的日子过得很快。
云妃、静嫔陆续都生下儿子。
只可惜，宁妃被害小产后身体一直不太好，也一直未能怀孕。
云妃升了贵妃，淑嫔静嫔也升了妃。
我们仍常聚在一起闲话。
不过，话题中心已由《龙凤呈祥》，变成了《育儿锦囊》。
我们四个有了孩子，宁妃又身体不好。
大家对那件事儿已兴趣缺缺。
我张罗着给皇上选了一次秀女。
几个漂亮老实本分的女孩被选进宫。
皇上好像对她们不是太满意，说她们很是没趣。
没趣就没趣吧。
皇上年纪也不小了，还要操劳国事。
那件事儿上，就悠着点吧。
我和太后一如继往地处得好。
每天去给她请安，偶尔也讲讲故事。
她很喜欢李煊，毕竟是皇长孙。
李煊也确实长得可爱，聪明伶俐，粉琢玉雕。
我们每次去慈宁宫，太后都抱在腿上稀罕不够。
被抢了位置的猫，嫉妒得不停地蹭太后的腿。
20
李煊三岁的时候，太后薨逝。
逝前拉着我的手，「丫头，你是最会做皇后的。」
我模糊着双眼应她，「太后，您是最好的太后……」
又五年，皇上病重。
御榻前，他眼带乞求地看着我，「皇后，朕怕是与你要中道相别了，你宅心仁厚，朕本无可嘱。」说着看了看面前的李煊，「但为了与煊儿积福，要少伤人命。梅才人，最好……最好不要杀她。」
这昏君，到底还是忘不了他的青梅啊。
还扯什么为煊儿积福。
真会找理由。
但他这话一出就是圣旨。
我是不能不答应的。
但也不能就这么轻易放过梅傲雪。
我叫了宁妃她们来商量。
商量来商量去，终于想出了一个办法。
又一次去看皇上时，我提起梅傲雪的事儿。
「皇上前几日嘱我不要杀梅才人，足见皇上很怀念与她的情义。臣妾在想，如果皇上真的千秋之后，让她日日陪着您可好？」
「皇后的意思是……」他顿时紧张，两眼惊疑地看着我。
「皇上不要紧张，我只想让她守陵而已。」
「哦，那还好。」他明显松了口气。
好，皇上同意「让她天天陪着你」这句话了。
这就是圣旨。
21
第二日，我就和宁妃一起去看梅傲雪。
冷宫里，她坐在榻上，两眼无神，发丝凌乱。
看我们到来，眼里满是害怕，一无当年的骄横跋扈。
我转头看了宁妃一眼，满脸的怒气中，隐着一丝快意。
「才人梅傲雪参见娘娘。」
见她下拜，我心情微畅，毕竟还是臣服了。
「起来吧。」
「谢皇后娘娘。」
「梅才人，皇上病重了你知道吗？」
「什么？皇上病重了？现在怎么样？」她眼神中尽是吃惊与关切。
「怕是治不好了。」
「治……治不好了？那我……皇后能不能饶我一命，看在姑妈的份儿上，您饶我一命。」
她既担心皇上病情，也担心皇上驾崩后，我会取她性命。
「皇上已有恩旨，待他千秋之后，让你日日陪他。」
「什么？皇上的意思是……要我陪葬？」
我可没说，是你说的。
她像被抽走发灵魂的身体，一屁股瘫在椅子上。
我一句话没再说，转身就走。
背后传来她的哭嚎，「皇上，你怎么能让我陪葬呢？你忘了我们小时候多好了吗？你忘了我曾救过你吗？」
「宁妃姐姐。」
「皇后。」
「不要让任何人，告诉她任何事。」
云贵妃有了孩子后，我改让宁妃做了我的助手，这些事儿归她管。
「臣妾明白。」
22
五日后，冷宫的太监奏报，梅傲雪死了。
吓死的，害怕皇上驾崩后让她陪葬。
据说死时很难看，眼睛瞪得很大，嘴巴张着，脸也是扭曲的……
我禀明皇上，「梅才人心忧皇上龙体，忧虑成疾，死了。」
「唉……」皇上轻叹一口气，眼角滑下一滴泪珠。
一个月后，皇上驾崩。
李煊登基，丞相辅政。
来源：冬瓜看故事一点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