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这期间,许世友有时感到右上腹隐隐作痛。疼痛部位在 肝区。这一点,医护人员无法糊弄他。他的精神还好,神志 也清楚。就是脾气变得更坏,更古怪,更暴躁。
作者:徐开福
与护士捉迷藏
这期间,许世友有时感到右上腹隐隐作痛。疼痛部位在 肝区。这一点,医护人员无法糊弄他。他的精神还好,神志 也清楚。就是脾气变得更坏,更古怪,更暴躁。
说打针,就打针。说不打,就不打。说吃饭,就吃饭。说 不吃,就不吃。没有人能够劝他。谁劝谁挨骂。他在折腾医 务人员,当然也折腾他自己。
医疗小组的护士长曹晓薇介绍:“许司令这时候胃口不如从前了,还能吃一点,坚持自己吃,不让护士喂。 一小盘油 煎鹌鹑蛋,十来个,大体上吃一半。也吃一点点米饭。白开 水不喝,冲奶粉喝。吃饭没有规律,不管三顿、四顿,他想 起来就吃。”
“还喝酒吗?”我们单刀直入。
曹晓薇笑笑:“偷偷地喝。”
说“偷偷地喝”,不完全准确。试想,重病的许世友,专 门上了“特护”,几乎24小时都在医疗小组的监护下,他能 有这份“自由”?
无病无灾,他喜欢喝酒。有病有灾,他更想喝酒。
于是,他的亲属和工作人员,会乘医护人员“不经意”之 际,给他送去一、二瓶酒,让他高兴得不得了。
于是,他们会把酒“藏”在既能让许世友摸得着,又能 “避开”医护人员耳目的地方,如床头柜里、床脚旁边、沙发 后边,乃至于卫生间的小壁柜里。这些“捉迷藏”式的把戏, 更让许世友开心不已。
于是,医护人员有时会“因故”走开一会儿,让许世友 一个人呆在床上、沙发上或卫生间里。事实证明,他很善于 利用这样的“机会”。
有时,许世友“酒瘾”上来了,还会主动催促护士离开。
“你去看看报纸来了没有?”虽说几分钟前,收发员刚刚 上来过。护士还要下楼跑一趟,不管哪一天的报纸,随手抓 上一张。“醉翁之意不在报纸”,反正他也不看。
“你怎么还不去换针头?”虽说消毒盒里,针头全部消毒 过了。护士仍会乖巧地把消毒盒捧出去,过一会儿再原样捧 回 来 。
“配合”十分默契。
许世友在骗工作人员,还是工作人员在骗许世友? 说不清谁骗谁。
“酒,他还在喝,不过喝不多,每次一两口,两三口,大 约一两多点,二两不到吧。”他的一个子女说。
他再也没有了一顿喝一瓶的豪气。喝的,瓶瓶可都是真 茅 台 。
“让许司令喝点吧。他还能喝几天?!”医护人员说得那样恳切,真让人心酸。
医疗小组根据许世友身体状况和采取的抢救治疗措施, 每天都要写一份《许世友同志病情报告》,上报中共中央顾问 委员会、中央军事委员会和南京军区领导同志。
1985年9月23日,医疗小组的《报告》称:
“精神仍不好,疲乏无力,呈嗜睡状,进食很少,排尿困 难,尿量较少。现继续进行静脉输入人体白蛋白、葡萄糖等 治疗。”
两天之后,病情丝毫不见好转,反而愈形加重。医疗小 组的《报告》说:
“病情仍危重,精神差,卧床嗜睡,进食很少,有时腹痛, 两次注射止痛针,现继续进行对症治疗。”
许世友练过硬功夫,钻过枪林弹雨,有超强的意志力。一 般的伤痛,他根本不放在心上。
在红军时期,他挂过七次彩,有时伤得很重。他说:“那 时医疗条件很差,挂了彩一般都是先取出子弹,再找点窝瓜 瓤子糊上。就是负了重伤,也常常得不到及时的治疗,不少 同志就因此献出了宝贵的生命。”
他给部队讲传统,多次提到:“轻伤不下火线,重伤不哭。”
和平生活时期,医疗保健条件有了很大改善。他懒得看 病,怕打针,怕吃药,更怕住院。
像毛泽东一样,他不大听医生的话。他还有一套“歪 理”:
“医生看病,哪有我自己了解自己清楚?”
“全要听医生的,人就活不成了。”
“医生给别人看病,他能看自己的病吗?”
看起来,这一次绝不同于以往。尽管他有超强的意志力, 肝癌细胞的“意志力”显然更强。
许世友终于不得不接受注射止痛针了。
第二天,即1985年9月26日,医疗小组又呈上一份 《报告》:“病情继续恶化,嗜睡,全身甚痒,右上腹疼痛多次, 给止痛针四次,进食极少,中午、晚上各呕吐一次,出现短 暂精神恍惚,定向辨别失灵。”
比起前一天,止痛针用量加了一倍。
这份《报告》的后面,还有一句话:“今晨3时,首长要 求听广播和理发。”
“听广播”?当时的凌晨3点钟,有什么“广播”可听? “理发”?半夜三更,到哪里去找理发员?
他提出了“要求”,但他神志不清,已经不清楚自己在 “要求”什么了。
自 杀 疑 云
这几天,许世友有时清醒,有时昏睡。
肝癌所造成的巨大疼痛,残酷地折磨着他。那些高效的 麻醉、镇痛药物,只有在他疼痛难以忍受时使用。药用多了, 必然产生抗药性,剂量要一次次加大,镇痛效果会一次次减 弱。
许世友只能以自己的全部意志力,顽强地与疾病抗衡着。
他的一个儿媳妇说:“他疼起来,从来不叫疼。有一次疼 得厉害,说要打针。还没有来得及打,又说不打了。自己咬 着牙坚持,一声不哼。从发病到去世,我没有听到他哼过。他 疼的时候,有个特点,不让别人在他的身边,房间里一个人 都不能有。他内心不愿意别人看到他疼的那副样子。”
一次,许世友在卫生间里,时间呆得很长, 一直没有叫 人。护士不放心了,走过去看看。门一打开,她惊呆了:许世友正用头往卫生间的墙壁上撞 ……
在医疗小组和工作人员中,对此有着完全不同的解释。 有的说:他头痛难忍,用撞击来发泄和减轻一些痛苦。 有的说:他神志不太清楚,控制不住自己,出现短暂性意识障碍。
谁也不愿意把他的反常举动,与“自杀”联系在一起。 接着,又发生了第二次。
许世友用毛巾勒在脖子上,两只手下死劲地拉紧,脸部 肿胀,呈现出令人可怖的猪肝色。
推门而进的护士,突然见到这幅情景,惊吓得捂住了自 己张大的嘴巴——捂住了即将脱口而出的两个字:“自杀!”
由于发现及时,许世友的生命得到了挽救。
面对这种情形,医护人员不得不暂时屈居“二线”,由工 作人员登台唱起“主角”。
他们不再迟疑,迅速采取了一系列严格而彻底的防范措 施:
搜查一切与治疗无关的坚硬、锋利的器物;
治疗救护器械逐件登记、清点,严格交接班手续;
麻醉、剧毒药品另行妥善保管;
严加看管和控制绳、带状物件;
坚持和完善医护人员24小时值班制,配正班、副班,以 应付突发的紧急情况;
增配了保卫干部。
据医疗小组的一名同志证实,在许世友的枕头底下,居然搜出一支手枪。若不是她亲眼所见,真让人难以置信。
他怎么会搞到那支枪的?至今仍然是一个谜。
自杀,历来被认为是软弱和怯懦的表现。
但是,软弱和怯懦从来不属于许世友。
红军时期,他就以能打硬仗、敢打恶仗而闻名于红四方 面军。他七次参加“敢死队”,多次负伤,钻枪林,闯弹雨, 可以称得上“连眉头也不皱一下”。他凭着对无产阶级解放事 业的忠诚和大无畏的勇敢精神,为革命屡建功勋。短短六七 年的时间,他就从一个战士成长为一名军级指挥员。
他的一个老部下说:“许司令打起仗来最大的特点就是不 怕死,身先士卒,经常带头冲锋陷阵。”
不怕死,决不等于轻生。不怕牺牲的人,往往更加热爱 生 命 。
年事已高的许世友,从来不服老。他在一系列演讲和文 章中,反复剖明自己的心迹,表示要发挥“余热”,多作贡献:
“我们要老当益壮,焕发革命青春,不断作出新贡献,回答毛主席生前对我们的期望。”
“我从十七八岁就开始打仗,打了几十年仗,再有仗打, 我还是要干的。”
“人老了,身体和精力就不如从前,为党工作的时间也越 来越少了。但是,作为党的一个老兵,思想上永远不能下岗。 将来一旦有事,我虽不能冲锋陷阵,仍然可以当参谋,做顾 问,出点子,为年轻人撑腰鼓劲。”
“我们这些老同志,以亲身经历对广大青少年进行传统教 育,是义不容辞的光荣责任。这就是传、帮、带。”
“我们已经老了,这是不可抗拒的自然规律,但愿在我们的有生之年,能为祖国繁荣富强贡献仅有的余热。”
字里行间,何尝有一点“轻生”的意念?
从医疗小组进驻中山陵8号那一天起,许世友尽管照样 能说能笑,心里却非常明白,他的病情到了十分严重的地步。
他的身边,本来有医生,有护士。现在派进阵容强大的 医疗专家小组,对他是“不警告的警告”。
短短的半个月时间,他的身体状况确实一天不如一天。
肝区频发性的剧烈疼痛,不管医护人员如何解释,他知 道自己得了不治之症——肝癌。
他知道,属于他自己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他生性不喜欢受人支配,哪怕是延续和挽救他生命的医 生。
他见过这样的一幕:在医院的高干病区抢救室里,病危 者身上盖着雪白的床单,鼻孔、嘴巴、身上插满橡皮管,无 声无息,无知无觉。
“植物人。”医生神秘地耳语。
他好生奇怪和不解:植物是植物,人是人。人一样的植 物,植物一样的人?
还要打针、输液、输氧……
还要翻身、按摩、擦澡 ……
还要大便、小便 ……
他注视着那变了形的身架,尤其是变得几乎认不出来的 脸,为此而感到难受和痛惜。
“为什么还要受这份‘洋罪'?!”
新中国成立以后,自杀行为一直受到社会的贬斥和鄙夷。
到了“文革”时期,对自杀的看法更加上纲上线,普遍 的结论为“自绝于党,自绝于人民”。
随着“文革”噩梦的结束,在大大宽松了的政治和社会 环境里,这个结论被修改为“非正常死亡”。
这几年,在西方开始出现了“安乐死”,也许可以看作某 种特定情况下的自杀。
自杀不一定是怯懦行为。真正的懦夫,恐怕连自杀的勇 气也不会有。
终其一生,许世友始终是一名战士。
他一生追求的,不是个体生命无限期的延续,而是生命 的价值,生命的意义。他不怕痛苦,但他不愿意增加和延长 这种对他本人和对别人最终都没有意义的无谓的痛苦。
他用“不治”来对抗“不治之症”,强烈表达出尽快结束 自己的不可逆转的生命的愿望和决心,从而维护一名刚烈的 红军老战士的尊严。
生命进入倒计时
医疗小组又呈送一份《报告》。标题变动了一下,改为《许世友同志肝癌并发症应急措施报告》。
《报告》说明:经北京、上海、南京各路有关专家会诊, 一致认为“晚期肝癌”之临床诊断明确。
《报告》提出可能出现的并发症有:
上消化道及肝破裂出血;
肝昏迷及肝、肾功能衰竭;
肺功能衰竭,呼吸停止;
心跳骤停;
医疗组开列的并发症,几乎每一种可能性都考虑到了。不 仅仅是可能性,也预示着晚期肝癌继续恶化的必然性。
上述任何一种并发症,都不可避免地会夺去许世友的生命。
许世友整日昏睡,很少能有清醒的时候。
得知许世友病重的消息,南京军区领导同志,军区司、政、 后机关的同志,驻宁部队的领导同志,以及他过去的老战友、 老部下,络绎不绝赶到中山陵8号探望他。有的自费从几百 公里之外赶到南京,表达对老司令的一片深情。
他们所能做的,仅仅是被引到许世友的病房门口,远远 地看上了一眼。
有了这一眼,他们的心安了。
1985年9月30日,许世友病情进行性加重。整天昏睡不醒,大小便失禁,两下肢多处有出血淤斑。
南京军区总医院召集各有关科室主任会诊, 一致诊断为 三级肝昏迷,下达了《病危通知书》。鉴于中山陵8号的医疗 条件严重受限,各位专家们建议,立即转入南京军区总医院, 实行抢救治疗。
要让许世友住院,谁敢作这个主?
许世友一直不肯住院治疗。在他昏睡不醒的时候,把他 转到总医院去,毫不困难。但是, 一旦他苏醒过来,怎么向 他解释?
他的脾气,大家都清楚。他真的发起火来,谁能承担这 个责任?
面对沉沉昏睡中的许世友,没有办法做他的工作,征求 他的意见。
医务人员,仅仅有建议权。他身边的工作人员,没有一 个敢拍板。他的亲属之中,也没有哪个敢作主。
一向安静的中山陵8号内,七嘴八舌,乱哄哄的。
有人想到个主意,赶紧去喊他的儿子许援朝。在他的儿 子中,许援朝排行老三。在南京,就这么一个儿子。
许援朝赶到了。他也不敢作主,和大家在一块儿商议。
南京军区司令员向守志赶来了。他以老军人特有的果断 吩咐道:“还商议什么?赶快送医院,其他的事以后再考虑。”
当天夜晚,许世友离开了中山陵8号。他是在昏睡中,用 担架抬着,送上救护车,驶离中山陵8号的。
从此,他再也没有能够回到这里来。
这一天医疗小组《报告》里,记录了这样几句话:
“请示军区首长并征得家属同意,已于22点入院抢救治疗(住军区总医院)。”
许世友被安排在南京军区总医院8病区东侧两间相通的 大病房里。
医护人员全力以赴,进行抗肝昏迷的对症治疗。
半夜时分,许世友睁开了眼睛。他缓缓地看着陌生的房 间。值班医护人员紧张地注视着他,怕他发脾气。
也许早有了这种思想准备,他不吵不闹, 一声不吭。
他又闭上眼睛。他觉得太累了,还要睡。
医护人员全都松了一 口气。
住院以后,许世友的胃口越来越差。有时勉强吃进去一 点点东西,很快地不断呕吐,全吐了。吐出来的,甚至比吃 进去的还要多。
渐渐地,他连一点东西也不能吃了。
10月3日,医疗小组决定,给许世友做深静脉插管手术, 应用静脉高营养疗法,保证他每天能摄入一定限度的营养。
许世友处于昏睡状态,亲属们轮流守候在他的身边。
他的夫人田普和子女们均被告知:许世友的病情很难逆 转。现在所采取的一切应急医疗措施,旨在将他的生命维持 一段时间。而从临床症状的恶化趋势分析,时间很可能不会 太长了。
他处于昏睡之中,失去自我控制能力,常常大小便失禁。 有时清醒过来,要解大、小便,由护士或他的亲属在床上安 好便盆或便器。
这一天,他要解大便。说什么也不肯躺着, 一定要下床。 没有人能够拗过许世友。
正当大家七手八脚搬动他的时候,他却一把扯掉了那根右下腔深静脉插管。
太出人意料了。这一根管道,对于他生命的意义不言而喻。这是一根维系和延续着他的生命的重要“生命线”之一。
更出人意料的是,以他如此高度危重、经常处于失去知 觉状态的病人,出手之迅疾、准确、果断,令所有在场的人 目瞪口呆。
鲜血立即渗涌出来,染红了切口处的纱布 ……
医务人员不得不第二次给他施行插入术。望着许世友那 极端痛楚的样子,一位医生忍不住自言自语:“唉,这是何苦呐!”
许世友的病情愈发加重了,常常陷于“肝昏迷”中。在 这样状态下,他仍然忘不了酒。
他已经完全不能进食。饭不能吃,水不能喝。怎么有办法让他喝酒呢?
人类的需要每天都在制造着办法。
据医务人员介绍,在人类所患的各种恶性肿瘤当中,最疼痛、最折磨人的,要数下列几种:脑癌、骨癌和肝癌。
许世友是在肝硬化基础上演变为肝癌,无法进行手术根 治。医务人员所能做的一切,仅仅是延续他的生命和减轻他 的痛苦。即便如此,对于晚期肝癌患者来说,延续他生命的 时间是很有限的,减轻他痛苦的收效也是很有限的。
用于普通病人有很强镇痛效果的镇静剂或麻醉剂,加大几倍用量,也往往无法止住他的疼痛。随着癌细胞对肌体的 疯狂吞噬,全身性的剧烈疼痛,日夜折磨着许世友。
昏睡中的他,谵妄,躁动,惊厥,抽搐 ……
许世友极其痛苦。守候在他身边的医护人员,为无法减轻他的痛苦而更加感到痛苦。
他的亲属取过一瓶茅台酒,用筷子蘸了蘸,在他的口中 滴进二、三滴。
奇迹出现了。茅台酒,哪怕只有几滴,比什么止痛针都管用。许世友立刻安静下来了。
连续多日的高烧,许世友的嘴唇肿胀,皲裂。上下嘴唇 不自主地颤动,皲裂处在加深,渗血。
给他搽过经严格消毒的注射用水,也给他涂过滋润性的 油膏,效果都不好。后来用浸过茅台酒的棉球,在他的上下 唇擦拭几遍,既有湿润功能,又起消毒作用。
这可太合许世友的心意了。睡得昏昏沉沉的他,上下唇 本能地一闭一合,一闭一合,居然咂得“叭、叭、叭”地响。
许许多多晚期癌症病人,体内的营养物质消耗殆尽,干 瘦干瘦的。许世友不同。因为水肿和腹水,他的皮肤撑得鼓 鼓的。有的工作人员形容说:“好像全身的水都跑到皮下来了, 看上去皮肤亮晶晶的。”
没有两天,他的皮肤上出现一片一片的丘疹。按照医学 上的解释:这是典型的过敏反应。在多种抢救治疗措施一起 上的情况下,要找出并排除引起过敏的致敏源,根本不可能。
只能按照抗过敏治疗。有的药物,容易引起或加重呼吸、 肾脏、心脏的不良反应,绝对禁用。有些药物,用上了,跟 不用差不了多少。
最原始的办法,也就成了最好的办法:搔痒。值班医护 人员和他的亲属轮番给他按摩、搔痒。
人人都会的、再简单不过的搔痒,在这里,变得很困难, 很有技巧性。由于许世友全身水肿,搔轻了,止不住痒;搔重了,要么溃破,要么皮下出现血斑。
虽说在大多数情况下,酒精本身即属于带强烈刺激性的
致敏源之一,他们还是决定用酒来试一试。
用棉球或纱布蘸上酒,擦在许世友身上一片片丘疹处,止 痒效果竟然意想不到的好。
当然,用的都是真茅台。
实践出真知。他们在不断实践中,触类旁通,以至于还 发现一种最简单的办法:把打开的茅台酒瓶挨近许世友的鼻 孔,照样管用。
真称得上“酒香治百病”。
有一种传闻,说许世友在逝世前一天,还躲在卫生间里 喝酒,并留下了“一息尚存,就不能不喝酒”的“千古绝 唱”。应该说,是一种极其浪漫的“夸张”。
还是许世友的那句老话:“戒饭可以,戒酒不行。”
即使他处在昏迷之中,凭他生命的本能,仍在顽固地实 践着这一“诺言”。
后来,在许世友的殉葬品中,摆进一瓶茅台酒,足以显 示操办者的良苦用心。
一滴浑浊的泪
经过几天相对缓和的阶段,许世友的病情急转直下。他 全身浮肿,成天嗜睡,躁动不安。临床检查和观察证实,他 的各重要器官,均出现功能衰竭的迹象。
在这之前,总政治部副主任兼军委纪委书记郭林祥,代 表中央军委主席邓小平、军委和总政治部其他领导同志专程赶到南京来看望许世友。郭林祥在南京军区担任过政治委员, 非常尊重这位南京军区的老司令员。他来看望的时候,许世 友精神还好。许世友看到他,很高兴。两个人亲切地交谈了 很长时间。
专程到南京看望病重的许世友的,还有郝建秀、王平、李 德生、洪学智、张震等。
不久,中共中央政治局委员、中央军委副主席杨尚昆到 南京看望许世友。
许世友因肝昏迷沉睡不醒。工作人员接到电话,得知杨 尚昆要到医院来,可急坏了。不管怎么说,杨尚昆来了,总 该让许世友醒一醒,见一见,最起码要让许世友知道一下。
医务人员只有摇头。如果患者极度亢奋,难以入眠,他 们有许多种办法让患者乖乖地睡着;而如果患者呈病态的昏 睡状,却很难找出一种神奇的“兴奋剂”,能够让患者在短时 间内苏醒过来。
还是工作人员有办法。征得医务人员和亲属同意,他们 先把病床的上半截摇高一些,让他呈半卧半坐状。
然后轮流在许世友的耳畔大声告诉他:
“军委杨副主席要来看你。”
“从北京来了。”
“代表邓主席来的。”
叫一声,看看他的反应。再叫一声,看看他的反应。
没有什么反应。许世友依旧紧闭着眼睛,喉咙管里发出 “咕噜、咕噜”的声响。
他听明白了吗?谁也说不准。
杨尚昆在向守志、傅奎清、韩培信、顾秀莲的陪同下,大步进入病房,走近许世友的病床边,大声地向许世友致以问 候。杨尚昆告诉许世友,他是受邓小平委托,代表党中央、中 央军委的各位领导同志专程来看望的。
杨尚昆看着许世友。围在病床四周的人全都看着许世友。 许世友费力地睁开眼睛,脸上肿胀,僵硬,麻木,头微微动了一下。他认出了杨尚昆,大约算是点头招呼吧。
接着,他的嘴里含糊不清地吐出几个音节。杨尚昆听懂了,其他人也听懂了。许世友在说:“我完蛋了!”
1985年10月20日,医疗小组在《许世友同志病情报 告》中,发出了最后的“紧急警报”:许世友生命垂危。
现在,他的生命期进入“读秒”阶段。
肝功能严重衰竭,陷入重度肝昏迷;肾功能衰竭,小便 极少以至于尿闭;肺功能衰竭,呼吸困难转而不能自主呼吸。
外地来宁的医疗专家和军区总医院的专家们,全力以赴, 各献“绝招”,投入抢救许世友生命的最后的“战斗”。
一天一天,一分一分,一秒一秒 ……
1985年10月22日下午,许世友深度昏迷两天两夜。
前来探望的人,基本上不让进入病房。只有许世友的亲 属,被允许陪伴在他的病床边。
“爷爷,爷爷,爷爷……”7岁的小孙女玥玥,两只眼睛 噙着泪花,一声声哀哀切切地唤着。
许世友直挺挺地躺在雪白的被单下,没有任何反应。
下午3时许,值班护士的目光在心脏自动监护仪上定格: 荧光屏上的绿色显示波,不再缓慢而又无节奏地上下跳动,而 是拉成一条直线,笔直笔直的 ……
病房里霎时忙作一团。按照预先分工,总医院副院长黎介寿教授作人工呼吸,护士长曹晓薇打强心针,保健办公室 黄政主任拿起电话,向军区司令部办公室报告情况,祝光九 副院长立即着手安排警卫工作和道路疏通,准备迎接众多军 区首长的到来 ……
奇迹出现了。按照医疗抢救程序规定,要为已经死亡的 病人做最后一次心电图,以确证死亡。许世友的心电图谱上 竟然出现了细微的搏动,紧接着心脏自动监护仪器上的绿色 显示波也出现了小小的跳动。
强心针和人工呼吸使许世友在人世间多逗留了几十分 钟。他的生命的确已经走到了尽头。16时57分, 一代战将许 世友在南京军区总医院逝世,享年80岁。
在一片悲泣声中,许世友的小孙女玥玥目不转睛地盯着 爷爷的脸。她相信,爷爷睡着了,像往常一样。
“爷爷哭了!”小玥玥一声尖叫,伸了小手指给妈妈看。
在场的每个人都惊呆了:心脏已经停止跳动的许世友,的确流泪了。
泪水是浑浊的。只流出一滴,挂在右眼角。
来源:大肥肥文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