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盼盼满月这天,小荷起了个大早。她轻手轻脚地收拾着行李,生怕吵醒熟睡的孩子。铁柱已经出门去买车票了,他们今天就要离开这个生活了半年的县城,前往遥远的深圳。
盼盼满月这天,小荷起了个大早。她轻手轻脚地收拾着行李,生怕吵醒熟睡的孩子。铁柱已经出门去买车票了,他们今天就要离开这个生活了半年的县城,前往遥远的深圳。
窗外的天空刚泛起鱼肚白,小荷停下手中的活,望着这个简陋却充满回忆的小屋。在这里,她和铁柱领了结婚证;在这里,他们的女儿出生;在这里,他们经历了张翠花的刁难和派出所的惊魂...如今要离开了,竟有一丝不舍。
"唔..."摇篮里的盼盼发出细微的声响,小手在空中抓了抓。小荷赶紧走过去,轻轻拍着孩子。盼盼睁开乌溜溜的眼睛,看着母亲,不哭也不闹。
"宝贝,今天我们要出远门了..."小荷轻声说,手指抚过女儿细嫩的脸蛋。
铁柱推门进来,手里拿着两张车票和一个小布包:"买到了!下午三点的票。"他压低声音,"钱不多了,只够买硬座..."
小荷点点头:"没关系,能到就行。"
铁柱把布包递给她:"路过供销社,给你和盼盼买了点吃的。"
小荷打开布包,里面是三个煮鸡蛋和一小包红糖。"你吃了吗?"她抬头问。
铁柱咧嘴一笑:"吃过了。"但小荷知道他肯定没吃,只是想把食物留给她们母女。
中午,刘姐、小芳和王丽都来送行。刘姐塞给小荷一包亲手烙的饼:"路上吃,耐放。"小芳带来几件小孩衣服:"盼盼长得快,这些应该能穿到秋天。"王丽则给了他们一个信封:"我姐夫的一点心意,路上应急用。"
小荷感动得说不出话来,只能紧紧握住她们的手。在这座陌生的城市,是这些善良的人给了她温暖和帮助。
"到了深圳来信啊!"刘姐抹着眼泪说。
"一定!"铁柱郑重地答应,背起沉重的行李。小荷抱着盼盼,最后看了一眼这个小屋,转身跟上铁柱的步伐。
火车站人山人海,挤满了扛着大包小包的旅客。铁柱护着小荷穿过人群,找到他们的站台。火车轰鸣着进站时,盼盼被吓得哇哇大哭,小荷赶紧把她的头按在怀里轻声安抚。
"我来拿行李,你先上车。"铁柱把小荷推向前。她抱着孩子,艰难地挤上拥挤的车厢,找到他们的座位——一个三人硬座,已经坐了一个抱着鸡笼的老太太。
铁柱把行李塞到座位底下,擦了擦额头的汗:"要坐两天一夜呢..."
火车缓缓启动,小荷望着窗外渐渐远去的县城,心里五味杂陈。她不知道前方等待他们的是什么,只知道必须离开,为了盼盼能在一个没有流言蜚语的环境中长大。
车程漫长而煎熬。硬座狭窄拥挤,小荷的腰很快就开始酸痛。盼盼不适应环境,哭闹不止,引来周围乘客不满的目光。小荷只好抱着孩子在车厢连接处来回走动,轻声哼着摇篮曲。
夜深了,大部分乘客都昏昏欲睡。小荷回到座位,看见铁柱蜷缩着睡在过道上,把座位让给了她和孩子。他的头枕着行李包,高大的身体缩成一团,看着就难受。小荷心疼地想叫醒他,又不忍心打扰他难得的睡眠。
第二天中午,火车在一个大站停靠半小时。铁柱跳下车,跑着买回两个热乎乎的肉包子和一瓶汽水。
"快吃,还热着呢。"他把包子塞给小荷,自己却只喝了几口汽水。
小荷把包子掰成两半:"你也吃。"
铁柱摇摇头:"我不饿,你喂奶呢,得多吃点。"
小荷固执地把半个包子塞进他手里:"不吃我也不吃。"
铁柱无奈,只好接过包子,却只咬了一小口,剩下的趁小荷不注意又塞回给她。
傍晚,火车到达广州站,他们需要在这里转车去深圳。出站时天已经黑了,去深圳的火车要明早才有。铁柱看了看所剩无几的盘缠,决定在火车站过夜。
"你和盼盼在候车室坐着,我去看看有没有更便宜的车。"铁柱说完就消失在人群中。
候车室嘈杂闷热,盼盼又开始哭闹。小荷解开衣襟给孩子喂奶,用布巾遮挡着。一个戴红袖章的工作人员走过来呵斥:"候车室不准喂奶!要喂去厕所!"
小荷涨红了脸,慌忙收拾好衣服,抱着孩子躲进女厕所。厕所里臭味熏天,苍蝇乱飞,但她别无选择,只能坐在行李箱上继续喂奶。
铁柱很久才回来,脸上带着兴奋:"打听到了!有长途汽车去深圳,比火车便宜一半!明早六点发车。"
小荷勉强笑笑:"那太好了。"她没有告诉铁柱厕所里的遭遇。
那一夜,铁柱让小荷和盼盼睡在长椅上,自己则坐在旁边地上守着行李。小荷睡睡醒醒,每次睁眼都看见铁柱挺直的背影,像一尊守护神般矗立在黑暗中。
天蒙蒙亮,他们就赶去了汽车站。所谓的长途汽车其实是辆破旧的卡车,车厢里挤满了人,连车顶都坐着乘客。
"这...安全吗?"小荷担忧地问。
铁柱咬了咬牙:"便宜啊。火车票要十块一个人,这个只要三块。"
小荷不再说什么,抱着孩子爬上卡车。铁柱把行李堆在中间,让小荷坐在上面,自己则站在旁边护着她们。
卡车颠簸着驶出广州城,很快拐上一条尘土飞扬的公路。盼盼被灰尘呛得直咳嗽,小荷只能用布巾遮住她的脸。铁柱脱下外套,撑在小荷头顶挡太阳。
"深圳是什么样子?"小荷问。
铁柱摇摇头:"我也不知道。只听说是经济特区,到处在建房子,需要大量工人。"
卡车开了整整一天,中途只在路边小店停了一次让乘客上厕所。小荷饿得头晕眼花,却不敢喝水——车上根本没有方便的地方。
黄昏时分,有人喊:"看到深圳了!"
小荷挣扎着站起来,顺着众人指的方向望去——远处是一片灯火通明的建筑群,几栋高楼拔地而起,塔吊林立,与她想象中的小城镇完全不同。
"那就是深圳?"她惊讶地问。
"应该是了。"铁柱也瞪大了眼睛,"比省城还气派..."
卡车在一个简陋的车站停下,乘客们蜂拥而下。小荷的双腿已经麻木,铁柱半扶半抱地把她弄下车。盼盼饿坏了,在她怀里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先找个地方住下。"铁柱环顾四周,车站附近有几家小旅店,但价格贵得吓人——最便宜的一晚也要五块钱。
"太贵了..."小荷小声说,"要不...找个避风的地方凑合一晚?"
铁柱犹豫地看着她和孩子:"你受得了吗?"
小荷点点头:"没事,盼盼有我抱着。"
他们沿着一条土路往前走,路边是成片的铁皮屋和工地。远处高楼大厦的灯光照亮了半边天空,近处却是杂乱无章的棚户区。深圳,这个新兴的经济特区,正以两种截然不同的面貌迎接他们。
终于,他们在一个半完工的建筑工地旁找到了一处避风的角落。铁柱铺开行李,让小荷和孩子躺下,自己则坐在旁边守夜。
"睡吧,明天我去找工作。"铁柱轻声说。
小荷累极了,抱着孩子很快入睡。半夜,她被盼盼的哭声惊醒,发现铁柱不在身边。借着远处的灯光,她看见铁柱站在不远处的空地上,手里拿着什么东西。
她悄悄走近,发现铁柱正在数钱——他们所有的积蓄,零零散散地摊在手掌上。月光下,她看见丈夫脸上的愁容和眼角的泪光。
"铁柱哥..."她轻声唤道。
铁柱慌忙擦擦眼睛,转过身:"怎么醒了?"
"钱...不够了吗?"小荷直截了当地问。
铁柱沉默了一会儿,叹了口气:"只剩五十多块了...深圳的物价太高..."
小荷握住他的手:"明天我们一起去找工作。我会缝纫,应该能找到活干。"
铁柱紧紧抱住她和孩子:"对不起...让你们受苦了..."
小荷靠在他胸前,听着他有力的心跳。虽然前路未卜,但只要一家人在一起,就没有过不去的坎。
远处,深圳的高楼灯火通明,像一座巨大的灯塔,照亮着无数像他们这样的追梦人...
来源:有文化的小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