律所鄙视链:一场永不落幕的行业闹剧

摘要:外资所没太多争议地立于金字塔塔尖,它们往往会采用全球统一的高标准“Global Pay”薪酬体系,起薪动辄大几十万,对应的入所门槛则往往是JD学位、顶尖法学院背景以及至少可作为工作语言的外语水平。加上普遍偏高端的业务类型和一代代法学院学长学姐对内部福利和氛围的

外资瞧不起内资,“红圈”看不上非一线?

最早被鄙视的律所是哪一家已不可考,但越古早越有名的律所,确实越容易被加入鄙视清单。

今天,相对较常被提及的律所鄙视关系大致是:“外资所>‘红圈’所>头部精品律所>综合大所/精品律所>地方大律所>普通中小律所”。

外资所没太多争议地立于金字塔塔尖,它们往往会采用全球统一的高标准“Global Pay”薪酬体系,起薪动辄大几十万,对应的入所门槛则往往是JD学位、顶尖法学院背景以及至少可作为工作语言的外语水平。加上普遍偏高端的业务类型和一代代法学院学长学姐对内部福利和氛围的分享传扬,使得外资所成为了许多毕业生在条件符合情况下的第一选择,甚至少部分人会“有外选外,无外转行”。

其后的“红圈”作为国内律所的第一梯队,历史悠久底蕴深厚,大多全面而强大,在鄙视链最为流行的非诉领域普遍表现上佳——碍于一线的收入水平、一线的培养效果和一线甚至超一线的工作压力并存,相较更为国际化的外资所在口碑上多少落了下风。

精品所和综合大所之间的鄙视关系则要复杂些。精品所的专业能力和影响力往往局限于特定业务,要是冷门一点的领域知名度和讨论度很难走高,且不同精品所之间的服务能力差距可以拉得很大,而综合大所因为规模普遍较大且分所众多,其实力发挥则一般要跟管理运营水平挂钩,很容易因为地域和团队的差别而产生鸿沟。也因此,综合大所和精品所之间各抓重点相互鄙视是常态,而少量业内普遍认可的一线头部精品律所则凭着业务质量站上相对更高的台阶。

再往下的地方性大所,往往在省内或特定区域内拥有超然实力或影响力,甚至能在某些层面和综合大所乃至“红圈”的当地分所分庭抗礼,但在互联网上的战斗力就很难企及了:一则规模最大的地方性大所往往也就500人以下,声量不够,二则盯着“红圈”以及全国性律所的群体太大,三则省与省之间(甚至部分省内)还免不了互黑内耗——这些因素都影响了地方性大所在鄙视链上更进一步。

所幸还有占律所总数八成以上的普通中小律所在鄙视链里垫底,尽管绝大多数情况下,这些不知名律所连被提及的资格都没有。

也因此,这条鄙视链很多时候会被简化为“外资所看不起‘红圈’所,‘红圈’所看不起精品所,精品所看不起规模所/综合所”,然后再在这条鄙视链内部根据不同律所而产生各种论战或共识。

有趣的是,鄙视链本身存在着明暗两条主线:明面上参与这场鄙视游戏、指着某些律所公开进行贬低的行为并不常见,越往高走,越见体面;但在暗线上,无意识或有意识的调侃式鄙视又活跃在无数个聊天群、八卦号或任一茶余饭后的闲聊里。

换句话说,感性告诉你鄙视链本不应该存在,理性则极力证明背后总有丰沃的土壤——且后者似乎总是更容易成功。

2024年了,为什么还有“鄙视链”?

律所鄙视链最流行的时间点,大致是在2016年前后。

彼时,“红圈”的概念流行两年左右逐渐广为接受,全国性大所的规模化正值阶段性小高潮,新锐的精品律所也开始崭露头角。2015、2016和2017这三年的年底,全国律师人数分别是29.7万、32.8万和36.5万,走到了爆发式增长的前夕,越来越多的法学生走出校门步入实习期,开始探索这个尚显陌生的实务世界。

有格局的成型,有市场的冲突,也有不断涌入的新生力量——鄙视链在客观上起到的帮助法学生筛选律所避坑、快速了解行业格局和内部实情的效果,顺应了这一阶段的市场需求,加上对鄙视链的讨论往往和个人亲身经历高度绑定,且以吃瓜群众所喜闻乐见的接地气段子八卦形式呈现,因而顺理成章地迎来了讨论度的高峰。

只是站在2024年这个时间点,即便顾及这些积极影响,似乎也已经有足够的理由说上一句:“律所鄙视链已经过时了。”

从外资所角度看,伴随世界政治形势和经济环境的剧烈变化,经过最近一年多近乎集群式的撤离潮,还留着国内的外资所(尤其是美资所)越来越少。有限的外资所不仅在业务层面面临挑战,数量上也已经不足以容纳逐年增长的高学历法学人才,使得后者不得不开始主动跳向所谓的鄙视链更低端——外资所可能仍在鄙视链顶端,但已经有游离于鄙视链外的潜在趋势。

从国内律所角度看,在规模普遍膨胀之后,“红圈”的地位仍在但已经不复超然,8年前还能称作后续发展有待观察的新生力量里相当一部分也已经站稳脚跟,综合大所普遍在做专业建设和区域整合,部分新兴势力也在借助IP、出海等差异化赛道寻求突破口。不少以往在“鄙视链”传播过程中形成和固化的刻板印象,已经沦为一叶障目式的错误认知。

错误的认知理应被修正,但在各个平台各种场合随便逛逛,新的律所鄙视链和对律所鄙视链的讨论仍随处可见,为什么?

其中有的是中介机构或法律咨询公司炒冷饭,拿不标来源的律所分级吸引普通人购买咨询服务;有的则是博眼球拉关注的自媒体,成为某些留学或培训项目的引流工具;还有的则是娱乐化后的符号式调侃,有人试图从中挖掘八卦,更多人则看个乐呵当个笑话,比如下面这张某机构列出的“红圈所鄙视链”。

有流量就意味着有人关注,有人关注就意味着存在信息差——对国内律所深入了解又如数家珍的人少之又少,更多人只能在道听途说之后建立认知。

恰好,“鄙视链”就是最直观最高效的手段。没人愿意被鄙视,也不是每个人都会把鄙视链当真,但当标签贴上之后,传播总是很容易一发而不可收拾。

存在的理由清醒的未来

不限于律所,鄙视链客观且广泛地存在于法律圈。

比如一张几年前就流传甚广的图,展示公安-法官-检察官-律师-法学老师-法学生乃至群众之间的错综鄙视关系——直到今天,仍有各种公号时不时将其拎出来引流鞭尸。

再比如律师内部,做非诉的看不起做诉讼的,或者单个业务内部分三六九等——刑辩律师余安平在一次和同行曾献猛的交流中提到刑事律师内部的鄙视链:“红顶律师鄙视死磕律师不懂政治头脑简单,死磕律师鄙视技术律师不够勇敢,技术律师鄙视勾兑律师不会办案,勾兑律师鄙视形式律师一生贫寒。”

有人提到鄙视循环并非法律圈的特产,出了法律行业,律师也会被投行、审计和甲方塞进鄙视链底。而各行各业各种形式的同行相轻或跨行优越,更是相当常见。

但关于这种特产如何引入法律圈的问题,各方观点仍莫衷一是。有人认为这种鄙视关系和人性紧密挂钩,自发形成,无从杜绝;也有人认为鄙视链来源自“资本的洗脑”,资本方用优越感圈出一些“阶级”,抬高或贬低某些律所的品牌形象,来完成对不谙世事萌新的分化。

更多人跳过对来源的讨论,直接进行就事论事的定性,希望减少或消灭掉这种加剧内部分化/对立的现象。“律所鄙视链,就是最典型的‘学生思维’。”广东金桥百信律师事务所合伙人叶东杭曾在数年前发表过这一观点。

“鄙视链的本质是什么?本质是对自己的不自信,不能正确的看待自己身上的标签,实际上就是一种深度的自卑,自卑到我认为我需要用某一种标签来证明我自己,而不是用专业的水准、客户的认可度来证明自己。”在叶东杭看来,这也折射出社会的浮躁。

数年后,游离于律师行业的浮躁没有消解,过江之鲫般的新入行律师仍在各类律所排行里挥斥方遒,发出诸如“XX所凭什么和XX所并列”“XX所也配进第一/二梯队?”的鄙夷声。

但“鄙视链”变得越来越没有市场也是事实。如前文所言,整个法律服务行业在过去数年里伴随经济波动发生了深层次变化,愈发激烈的竞争也驱使人们变得更理性和务实——入行新人难免不被这种氛围潜移默化影响,在理想破灭间化身一位位直面冷峻行情的现实主义者。

“把搞优越感和鄙视链的时间,拿出来搞专业、搞案源,这才是正道。”这是乐观的现实主义者。

“一个给律所打工的工具人,搞什么鄙视链。”这是悲观的现实主义者。更有人从其他律师的亲身经历中举一反三,看透周期变迁的本质,探明“莫欺少年穷”的真理:曾在手底下实习的小律师,嫌累去了企业做法务,数年后在某个项目里作为法务负责人和律所对接,两边的称呼也从“师父-小X”变成了“A律-X总”;或是曾经不堪重压选择考公的伙伴,多年后在法庭上或者证监会以略显戏剧的形式和身份意外重逢……种种例子,数不胜数。

“人犹如此,所何以堪!”唯一可以确信的是,律所的鄙视链确已过时,但仍会长久地存在下去——只要仍然有人在经历从不成熟到成熟的成长过程,只要仍有人寻求外物带来的自信,它们就会有市场,无非大小而已。

来源:疑难案件专家法律论证

相关推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