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检测到013号宿主觉醒，请宿主不要有过激举动，等待系统发布指令！」

上一世，我被陈景灏当作替身，弄断双腿囚禁，最终凌辱至死。

陈景灏没有多看我一眼，转头就去哄被我吓到的白月光万念。

重来一世，睁开眼，我竟然穿成了他的梦中情人万念。

「念念，发什么呆呢？」

陈景灏趴在我书桌前，眼中是满溢的温柔。

我恨不得把他千刀万剐，拿起滚烫的水杯就要往他脸上泼。

脑中一个陌生的机械音响起——

「检测到013号宿主觉醒，请宿主不要有过激举动，等待系统发布指令！」

我下意识停下动作。

「滴——连接完毕！013号宿主，您的任务是：与世界线主角陈景灏达成he结局。」

我不动声色。

「如果不完成会怎么样？」

「遗憾地告诉您，如果任务不完成，您将被清除。」

我笑了。

「那就得看是你先清除我，还是我先清除他了。」

1

「念念，下课后跟我去个地方好不好？」

陈景灏眼巴巴地盯着我，眼尾下垂，露出一种我从未见过的神色。

上一世的记忆还历历在目。

他对我从来颐指气使，心情不好甚至直接拿东西往我身上砸，大吼大叫，简直像个超雄。

我家庭困难，妈妈生病，为了能上学尽了一切努力。

也包括答应陈景灏，任他摆布。

高中时候，我一直抓住每分每秒拼命学习。

我幻想通过考上好大学，彻底摆脱陈景灏，赚够妈妈的医药费。

但查到的却是三百出头的刺眼分数。

我知道是他做了手脚。

他笑嘻嘻地搂住我。

「上大学干什么？有我一辈子养着你。」

「再说了，就算你真考上了，等你赚够钱，你妈妈早死了。」

「姜无息，乖乖待在我身边。」

我胸腔疼得发胀，每呼出一口气都仿佛费劲全力。

我想冲他笑着的那张脸狠狠砸下去。

但脑中浮现出医院里昏迷的妈妈。

我低下头。

「谢谢陈少。」

袖口被人扯了一下。

「怎么不理我？」

陈景灏指尖撩着我乌黑的发丝，一脸委屈地看着我。

「还在想刚才课上那道题。对了，你下课要带我去哪里？」

「给你准备了一个惊喜。」

他表情神秘，还带着一点紧张和期待。

我从桌肚里翻出一面梳妆镜，上面赫然是一张清丽温婉的脸。

是高中时期的万念。

我变成了她，那这个时期的我呢？

我迅速用目光在班级内搜寻起来。

第一排最角落，安静地坐着一个女孩，面容和万念有三分相似。

同一时空，竟然存在两个「我」？

我眉间微蹙，在脑中问系统，「怎么回事？」

系统的机械音冰冷，「未检测到异常，请宿主继续任务。」

好吧，我压下心中疑惑，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天知道我对陈景灏嘴里说的「惊喜」一点兴趣也没有。

天台上满满当当的香槟玫瑰围成了一个爱心，中间放着一个包装精美的礼盒。

澄黄的丝带被剥落，露出里面的木质相框。

穿着礼服的万念、书桌前发愣的万念、和朋友谈笑风生的万念……甚至还有穿着睡裙的万念。

有些看起来像偷拍的角度。

「这些照片你怎么搞到的？」

我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根据上一世的记忆，这个时期的万念并未对陈景灏的示好表态。

他从这个时候就开始监视她了？

万念不是万家最宝贵的千金吗？怎么会允许自家小姐被外人监视？

陈景灏睁大眼睛，「这些是我精心挑选……」

脑中突然产生阵痛。机械音响起警报。

「警告！警告！由于宿主说话语气，主线任务进度跌为35%！请宿主及时调整！」

我深吸一口气，嘴角勾起弧度。

「精心挑选？动动手指头的事也能叫精心挑选？天天上学放学之外还得给自家几个哥哥捏肩提鞋，跪在地上让人家别把你扫地出门，跟这些比起来，花在我身上的心思不及万分之一吧？」

陈景灏惊愕道，「你说什么？」

警报声暂停一瞬，接着瞬间炸开来。

头疼欲裂。

我拍掉他试图伸过来的手，脸上的笑容逐渐扩大。

「我是说，就你这种东西，一个毫无身份地位的私生子，怎么配来舔我？」

陈景灏的脸由青转红，额角青筋爆出，看起来下一秒就要跳起来揍我了。

我余光一瞥，看到楼梯间里若隐若现的一个人影，突然灵机一动。

我继续挑衅道，「怎么，你要打我？」

陈景灏手举起来了，我心里一紧，却不退反进。

「从刚看到你的那一刻起我就恶心，忍你到现在终于说出来了。你看看你这张脸，一脸讨好样，生来就是要给别人舔鞋的。」

他气得浑身发抖，怒目圆睁，本来俊秀的五官扭曲地挤在一起。

手终于落在我肩头。

就是现在。

我突然向后跌倒，像被他大力推了一把，颧骨正好擦在锋利的砖块上，血一点一点流出来。

「陈景灏，你有病吧！」

楼梯口窜出来一个短发女生，迅速把我护在身后，气愤地和他对峙。

楼梯口的人越聚越多。

「怎么被拒绝了就气急败坏呢？一点风度都没有。」

「诶呀你们不知道，他本来平时就拿鼻孔看人，把自己陈家出生的身份看得像个宝，谁不知道他是外面捡来的？」

「怪不得嘞，就是苦了那个被他看上的女孩了。」

陈景灏呼吸急促，脸色涨红，他朝身后大吼一声，「都只敢在背后嚼人舌根是吧？！他妈的有种到我面前说！」

众人纷纷露出鄙夷的神色。

短发女生把我扶起来，冷着脸撞开他。

「要不要去医务室？」

我垂下视线点了点头。

路过陈景灏身边时，我对上他冒火的视线，从一个众人看不到的角度，对他轻轻一笑，又做了个口型。

「活该。」

人群中的「姜无息」愣愣地看着这一幕。

我收回视线。

上一世，高中时的你还留有不切实际的幻想，陈景灏的出现让你在重压下得以有一丝喘息的空间。

这一世，就让我亲手为你敲碎虚幻的梦境吧。

2

我在万家观察了两周，发现万家表面温情脉脉，实则暗流涌动。

陈景灏那天的态度摆明了不怕我知道他监视我。

也就是说他确信我拿这个给他照片的人没办法。

除了万念那个表哥，谁敢这么明目张胆？

万少爷接过仆人递来的咖啡，轻蔑地扫了病床上的我一眼。

「念念，大学送你出国学音乐吧？我记得你不是一直喜欢钢琴的吗？」

万念从来不喜欢音乐。我在她的日记本中翻到过她有多厌恶被强迫学琴。

但上一世她依旧柔顺地被送到国外，远离权力中心，当她世外桃源的小公主。

「不需要您操心，我今年会参加高考。」

我敏锐地捕捉到门外脚步声，「哥，现在这么急着把我送出去，是心虚吗？」

脚步声一顿。

一位面容威严的老人走进来，管家递来一个眼神，身边照顾我的人便纷纷退下。

万少爷连忙站起身。

我动作费力地下床，叫了一声「爷爷」。

万老爷沉着声音问，「怎么受伤了？」

我装作犹豫的样子，「和同学打闹不小心磕着了，没什么大事。」

万少爷帮腔道，「对对对，都处理好了爷爷，您别担心……」

「我问你了吗？」

万老爷有种不怒自威的气质，单凭几个字就能把人吓得发颤。

万少爷顿时不敢说话。

万老爷看向我，「听说你和同学闹矛盾，还晕过去了？」

确实疼晕过去了，但是是因为跟系统唱反调，目前我的任务进度已经跌到了惊人的11%，再努力一把就该被系统追杀了。

「是，爷爷。」

我在心中斟酌词句，万老爷城府太深，不是那两个毛头小子，我必须谨慎。

万老爷让万少爷先出去。

他暗暗瞪了我一眼，意思是警告我别乱说话。

我当他是个屁。

万老爷温和地看着我，他知道我有话要说。

万老爷的大儿子，也就是万少爷的父母，几年前去世了，照理说他应该会更偏爱这个孙子，毕竟万少爷早就是默认的万家继承人。

但这一刻的直觉告诉我，我要赌一把。

「爷爷，其实关于当年的事我一直有个猜测……」

既然已经有了撕破脸的趋势，不如先下手为强。

3

陈景灏这几天都脸色差劲，自然也把「姜无息」撂到一边。

某次我撞见陈景灏正对她破口大骂，还听到了东西碎裂的声音。

隔天便看到「姜无息」的额头多了个创口贴。

我往姜母账户上打了笔钱。

情感上的孱弱是由于物质上的匮乏，我向来相信这个道理。

放学后我约「姜无息」见面。

「我们家最近在选择资助对象，我之前从班主任哪里了解到你的情况，就向爷爷推荐了你。」

「姜无息」手足无措地看着我，半天才想起来道谢。

有点傻，但也有点让人羡慕的干净和天真。

我笑起来。

她以为我是在笑她，脸微微一红，但还是鼓起勇气，「我和妈妈都非常感激你，可以邀请你来我家玩吗？」

脑中的声音不合时宜地响起，「请宿主注意人设，不得ooc！否则可能导致世界线混乱！」

作为大小姐的万念应该会礼貌地拒绝她。

但作为姜无息不会。

我已经不知多少年没见过妈妈了。

我强忍着脑中的疼痛和尖锐的警报声，微笑着说，「好。」

还是熟悉的筒子楼，过道狭窄，墙上满是油腻污渍。

我轻车熟路地跟在「姜无息」身后，踢开挡路的石头。

「姜无息」却好像对这里并不熟悉。

前面人脚下一滑，眼看要摔倒，我眼疾手快地扶住她。

「谢谢你。」她露出一个腼腆的笑，还顺手整理了一下皱巴巴的外套。

「在我面前不用这样。」我忍不住说。

前世的我本来只和万念在外貌上有三分相似，但我凭借模仿，硬生生将这三分演到了九分。

但我本性其实并非这样温和谦顺。

她迷茫地看着我。

「这样是哪样？」

我心中的违和感越发强烈。

直到我进入上一世的家，路过「姜无息」挨挨挤挤的小书房时，眼尖地捕捉到书堆后不起眼的位置，相框里珍重地放着一张字条。

字条上歪歪扭扭地写着：和我交往。

用的是不容置疑的口气。

我一眼都不用多看，就知道是谁写的。

「姜无息」又露出那种迷茫脆弱、我见犹怜的表情。

我还没说话，她自己先慌了，「你听我解释……」

我冷漠地打断她，「到现在你还看不清他的本性吗？」

她荧白的皮肤宛如上好的瓷器，在这场美梦中似乎一触即碎。

我盯着她颤动的、蝴蝶翅膀一样的睫毛，神色温柔，声音却毫无温度。

我确定了自己的猜测。

「该叫你姜无息，还是……万小姐？」

我了解自己，「我」不可能这么恋爱脑。

「我莫名其妙的重生，你是不是主谋之一？」

4

死前的那一刻是万念第一次正眼看我。

我一直以为万念不知道我的存在。

我身上的伤口触目惊心，黑红的血洇湿了地毯。

万念雪白的裙角一尘不染。

陈景灏第一反应是捂住万念的眼睛，转头厌恶地看了我一眼。

「怎么还活着？这么脏，快拖下去。看着碍眼。」

我被他的竞争对手绑架，但却是被陈景灏虐待至死的。

我只是他玩烂了的布偶。

但被他如此精心呵护的万念，怎么会选择与我交换？

莫非，她并不是真心想和陈景灏在一起？

女孩腿一软，瘫倒在地上。

「我和景灏是真心相爱的。但他的父亲为了一块地皮，设计害死了我爸，我妈也因此郁郁而终。这不是他的错，只是我没法装作一无所知，再和他一起生活下去。」

「所以你与我交换身份，是想和他毫无芥蒂地再爱一次？」

我拍着手笑起来，「好一对罗密欧与朱丽叶！」

我俯下身，视线与她齐平，「那你得到你想要的了吗？」

她咬着嘴唇，面露难堪。

「他说过等他扳倒他哥哥……」

我冷笑一声。

「你想等他浪子回头？我倒要看看，没了万小姐的身份，他会不会多看你一眼。」

「妈妈！」

门外不知何时站着一个女人。我看着「姜无息」扑到她怀里，女人神色温柔地抚摸她的发梢。

「妈妈……」我喃喃自语。

姜母身材瘦削，但依旧用她摇摇欲坠的身体紧紧搂住怀里的女孩，枯瘦的手臂像是为女儿筑起了永不坍塌的堡垒。

她曾经也用那双手轻柔地覆上我的额头。

她曾经也用那种能包容一切的眼神看向我。

我在被陈景灏弄成残废，关在四面封闭的屋内时，窗顶的月光倾泻下来。

我幻想那是母亲落在我额头的吻。

轻得像一片羽毛。

当时我想，我做的一切都是有意义的，妈妈已经出院，她被安顿得很好，等哪天陈景灏心情好了放我出去，我一定能再见到她、抱紧她。

就像她小时候抱紧我一样。

我不敢去想别的可能，即使我不信任陈景灏。

被绑架的时候我蒙着眼，一个陌生男人踩住我的肩膀，语气怜悯，「你妈早就不知道被丢到哪片乱葬岗了，不过你知道了又有什么用呢？已经是个半残了。」

但现在，妈妈就站在我跟前。

我指尖忍不住地颤抖，需要靠死命掐住掌心才能保持常态。

我想歇斯底里地大哭，想冲上去抱住她，想告诉她我有多么思念她。

「阿姨好。」

我客气地笑笑，转身就要离开。

她想追上我，脚下却一个踉跄，我赶紧扶住她。

她大半的重心都压在我身上，双腿似乎不敢用力。

我紧张地问，「腿不舒服吗？」

万念撑住她另一边胳膊，我这侧压力骤减。她焦急道，「妈妈，要不要去医院看看？」

姜母安抚了女孩，又面向我，她抬起手，似乎是想触碰我的发梢，但随即又反应过来身份悬殊，略显局促地咳嗽两声。

「万小姐，我腿是老毛病了，没事的。谢谢你家的资助，有空过来玩啊。」

我清醒过来。

对了，这一世她们才是母女。

对妈妈来说，我只是个初次见面的陌生人。

这一世的我和她再无交集。

脑中的系统音不合时宜地响起。

「异常！异常！检测到时间线重叠！系统正在尝试修复！请宿主回归时间主线！」

我终于离开，再没回头。

更没有发现姜母盯着我的背影，眼角竟有泪花。

5

我问系统，「为什么会同意让我和她灵魂互换？」

「抱歉，这不在我的解答范围内。」

「不说我就去弄死陈景灏。」

系统被我震了一下，停顿一会儿还是回答，「因为我们一致确信你能完成任务，你对生存的渴望值超过了世界中的任何一个人。」

「万念不行？」

「她已经失败了。她最后通过自杀来脱离结局线，这在我们看来是种逃避。」

我注意到它口中「我们」一词。

「像你这样的系统还有很多？」

「抱歉，这不在我的解答范围内。」他补充一句，「即使你清除世界线主角，我也无法回答。」

我知道它没必要说谎。

「如果我真的杀了陈景灏会怎么样？」

系统沉默片刻，「建议您放弃这个念头，因为您就算成功，也不会改变任何现实。」

我盯住虚空中的某处，指节攥得泛白。

「什么意思？你把话说清楚。」

「嘿，想什么呢？」

是那天把我送去医务室的短发女孩。

我迅速回神，接过她手中的模拟考试卷。

「乐乐，那天的事谢谢你。」

短发女孩爽朗一笑，「早就看那个家伙不顺眼了，就他那种货色，说是癞蛤蟆都便宜他了！」

她刻意遮住了我的试卷分数，万念在班级里的成绩一直都是倒数，我知道她是怕我尴尬，故意没看。

「哟，这不是万家大小姐吗？这么快出院了？脑袋还好使吗，不会碰瓷碰成脑震荡了吧？」

「陈景灏，有病就去治，一天到晚四处咬人，不知道的还以为你们陈家这点医药费都出不起呢！」

乐乐迅速站到我身边，对他翻了个白眼。

「噢，不好意思我忘了，陈家不是没钱，但会不会花在你身上就不一定了。」

陈景灏脸色青了一瞬，但随即面露讽刺。

「我不跟你计较。今天来是听说万小姐雄心壮志，想通过高考让大家刮目相看啊？我可是很期待啊。」

我决定高考的事只有爷爷和万念表哥知道。

一试就迫不及待把尾巴露出来了。我暗自摇头，目光与角落里的「姜无息」撞上。

「姜无息」瑟缩了一下，很快偏开视线。

她到底看上这家伙什么了？喜欢他够蠢吗？

「摇头干什么，你要否定吗？」

「摇头的意思是不和蠢货多费口舌。」我懒得看他，「不如多考虑考虑你自己，没有万家帮助要怎么跟你那几个哥哥争夺继承权。」

大脑中是熟悉的机械音和随之而来的疼痛，「当前任务进度条3%。」

陈景灏似乎被戳到了痛处，恼羞成怒破口大骂，「你嘚瑟什么！我不好过你也不会好过！死我也要拉一个垫背的！」

我淡淡的，「杀人犯法。」

陈景灏阴狠地笑，「反正不管怎么样，我总会得到你。」

我不明白他笃定的口气。

他猝不及防把我的卷子翻面，似乎想借机最后羞辱我一下，却被鲜红的分数刺痛了眼睛，嘴唇蠕动两下，最后冷哼一声转头离开。

乐乐愤愤不平地正要开口。

「我靠！」

她捏着卷子翻来覆去地看，「万姐，你任督二脉被打通啦？」

旁边男生凑过来，「我去，最后一题k值咋求的啊？姐！万姐！快告诉我！」

乐乐把他脑袋按回去，「去去去，先来后到啊怎么插队呢！姐先告诉我这题不建系咋做？」

我低头思考着什么。

角落里，「姜无息」轻声跟陈景灏说了句什么，陈景灏兴奋地砸了下桌面，两人并肩出去。

我猛然想起那天看到的万念日记本下面最后几行小字。

想让男女主he，系统完全有更加稳妥的方法。

为什么偏偏让我这个最恨陈景灏的人跟他在一起？

系统真的认为我活下去的欲望能盖过毁掉陈景灏这个罪魁祸首的欲望？

还是因为，系统判断，如果让真正的万念保有记忆重来一世，跟陈景灏he的概率比我还小？

我突然站起身，旁边围着的同学吓了一跳，桌椅乒铃乓啷一阵乱响。

「干嘛去啊姐？」

我来不及多说，抬脚便向教室外跑去。

「诶？要上课了，你去哪？」

我用我最快的速度在走廊中狂奔。

会在哪？万念会带陈景灏去哪？

上一世两人在高中相恋时最常去的地方是哪里？

走廊里的学生们被我撞到，困惑地盯着我。

每个人的面孔都和上一世渐渐重合。

「警告！警告！时间线重叠！请宿主尽快远离干扰源！」

肺部的空气挤压着胸腔，大脑产生一种怪异的眩晕感。

上一世，我作为人群中不起眼的一个，看着陈景灏在铺满玫瑰的天台对万念表白。

「万念！」

我踹开天台带锁的门，惨白的阳光一下子涌入楼道。

小刀锋利的刀刃擦过陈景灏的衣领，我站在楼梯口大口喘息。

「为什么要阻止我？」

「姜无息」的眼睛大而空洞，泪水被阳光反射得钻石一般晶莹。

我握住刀刃，血从指缝中溢出，她的手指被一点一点掰开。

「杀人犯法，我不想让妈妈伤心。」

一抹猩红浸透她纯白的袖口，她下意识松开手。

小刀「啪嗒」一声掉在地上。

昏迷的陈景灏身体一歪，倒在她脚下。

「你还有妈妈，但我再也见不到我爸妈了。」

她向来驯顺平静的神情终于崩溃，巨大的裂缝横亘在生与死之间，她抛弃锦衣玉食的生活，跨越两个世界的界限，细嫩的手指握上刀柄。

但都换不回她活着的父母了。

刚重生时，没见到万念父母我确实有疑惑，但怕露馅没有多问。

不对。

上一世的这个时间点，她爸妈明明都还在。

我心脏跳得很快，仿佛有些东西呼之欲出。

「上一世陈景灏害死了我爸妈，我以为重来一世就能再见到他们，但系统骗了我。」

阳光灿烂，我却觉得手脚发冷。

「姜无息」的长发被风吹起。

「人死不能复生。」

我下意识否认道，「那你和我的重生怎么回事？我们在上一世明明已经死了。」

电话铃声炸开，我按下接听键。

「小姐！姜阿姨出事了！」

世界的真相终于开始向我展露獠牙。

6

「生理年龄和身体年龄相差过大，更别提您母亲之前还得过重病，这不太合理。」

我站在ICU病房外，从监视器中能看到姜母毫无血色的脸。

一小时前，医生的话还留在耳畔。

「生理年龄比身体年龄年轻了十几岁，这要真是治好的，真是医学奇迹了。」

黑衣男人小声向我汇报，「小姐，查过了，车祸是意外。但姜阿姨家里药的消耗数量确实不对。」

走廊里突然传来喧闹声，一个高中男生冲进来。

「万念！我真没想到你这么恶毒！用的什么下三滥手段连自己哥哥都不放过！你这个婊子！贱人！成天装得一副清高样，背后不知道被多少人玩过……」

陈景灏狗急跳墙想动手，我一个眼神，黑衣男人三两下就把他制服了。

他被按在墙面上，嘴里还不干不净地骂着。

「啪」！一个干净利落的巴掌。

他半边脸肉眼可见地肿起来，不可思议地望着我。

我活动手腕，「陈景灏，诽谤是要坐牢的。」

「你他妈一个贱女人，你……」

「呃」，他捂着腹部，蜷着身体，痛得说不出话。

「连自己昏迷都来不及搞清楚，这么火急火燎地跑到医院来找我对峙，你对我表哥是真爱啊。」

我示意旁边人堵住他的嘴，「当年我伯父伯母将他视为己出，怕别人议论还特意隐瞒了他被领养的身份，他自己狼心狗肺害死了恩人，早晚是要被揭穿的。」

这么着急把我送出国，是怕我跟他争继承权。

其实如果他安分守己，凭他养父母的为人，至少一辈子衣食无忧。

他的野心和多疑让他变成了反咬一口的蛇。

至于陈景灏，没有万少爷的帮助，他彻底变成了见不得光的私生子。

远大前程沦为泡影了，他怎么可能不恨我？

他被拽着一条腿往外拖，嘴里发出「唔唔」的叫声，路人手机的闪光灯映在他脸上，清晰地照出他赤红的双眼。

我心满意足地笑起来。

脑中机械音吵得很，我似乎出现了短暂耳鸣。

「最后警告！最后警告！任务进度条1%，请013号宿主做好准备，倒计时60秒，系统将开启清除任务！」

「60,59,58……」

清除任务？会怎么样？我会死吗？

我向ICU病房走去。

闪光灯太刺眼了，眼前一片白光。

无所谓了，反正全都已经安排好。万家老爷不会放过和凶手勾结的陈景灏，「姜无息」办好了转学，乐乐成功说服了爸妈要转文科学法，保镖家的女儿已经挺过了病危期……

只是……折腾这么久，还没见到妈妈一面呢。

「47,46,45……」

我站定在病房门外，隔着厚厚的玻璃试图向里看。

「姜母」身上插着数不清的管子，面容模糊。

她跟我长得很像，说不定她就是妈妈，是万念搞错了。

「22,21……」

妈妈，妈妈。我小声唤着，脑袋疼得眩晕，胸口像被掏空一般，心脏仿佛被千万只蚂蚁啃噬。

我贴着冰凉的房门，慢慢滑倒在地上。

妈妈，为什么我拼尽全力也没法和你再见一面？

为什么不管怎么样，我都追不上你的背影？

我只是想再抱抱你。

「吱呀」一声，病房门开了。

「哎呀！怎么哭这么厉害！妹妹，病人情况刚稳定一点，快起来吧，地上脏呢。」

我泪眼模糊地抬起头。

耳畔的机械音戛然而止，停留在数字3。

仿佛一切都是一场盛大的幻觉，蝴蝶未曾扇动翅膀，时间如平缓的河流徐徐向前。

黑衣男人恭敬地低下身，递给我一份病历。

「小姐，按您的吩咐查了，姜阿姨没有过腿部疾病，但姜小姐说她母亲平时确实走路行动不便，具体原因不明。」

一周前我从抽屉里翻到一本万念的日记本，上面记载的日期是八年后。

这不是该出现在这个世界的东西。

八年后，25岁的万念心灰意冷，自杀前在本子上留下几行字：

「世界是一个封闭的玻璃罐，我供人观赏玩乐，像玻璃罐里无法飞出的蝴蝶。」

「无论逃向哪条路，最终归宿都是和陈景灏在一起，就像游戏必须达成的结局。」

「我甚至产生了我深爱他的错觉。」

「我确信某些想法不是我自己的，我的意识正在被世界侵入。」

「我拒绝被规训、同化，变成任人摆布的玩偶。」

「大不了鱼死网破。」

「姜无息，如果你不记得自己说过的话，下次循环，我不会放过你。」

上一世，我从未和万念正面交谈，我甚至认为她不知道我的存在。

如果知道，凭她的身份，除掉我简直轻而易举，更别说陈景灏也没把我当人看。

她写下这句话的时候，那条时间线的我在一年前就死了。

是谁对她做出的承诺？

磨砂玻璃像扭曲变形的水纹，我透过能够将人溺毙的海水，在海的对岸与那人遥遥相望。

走路不便是因为被陈景灏弄断过双腿，还没法快速适应。

生理年龄与身体年龄过大是因为仅仅两轮循环，她本来就还年轻。

那张与我过分相似的脸，是因为……

她就是我。

系统称我为「013号宿主」，如果我正在经历的是第13轮循环，那么——

「姜无息，第10轮时，我到底经历了什么？」

7

我做了个梦。

在梦中，「时间」并不是无处不在的抽象存在，而是我能够看到的蓝色小方块。

小方块漂浮在半空中，一个方块就是一次循环。

每次循环，我都仅能保有一轮记忆。

在第1次循环里，我对陈景灏说我不爱你，让我离开，他失控把我撞向桌角；

第3次，我尝试逃离，被陈景灏追回，在监禁下自缢；

第6次，我试图联合万念，万念把我说的话一字不落地转述给陈景灏；

第8次，我打破瓷碗，对准陈景灏的脖颈动脉狠扎下去，自己也被他掐住喉咙窒息而死。

他死了，但循环仍在继续。

现实依旧，男女主可以不断复活，无关紧要的人死了也没必要重生。

那我算什么？我不是主角。

第10次循环结束，我成功扳倒陈景灏，万念也在懵懂中顿悟，自己的爱不过是系统设下的骗局。

世界线从这里开始偏移，最终脱离系统控制，时间也不再在八年内反复循环，时隔72年，我终于迎来我的25岁。

淡蓝色方块中25岁的姜无息突然抬头，目光似乎穿越两个世界。

「你发现了吗？」

世界能否脱离系统独立存在，关键点在于我是否存活。

系统一开始要针对的，就是我。

「第10轮里我终于明白，我是系统程序中的bug，系统一次次清除，我却仍然在下一轮中重新出现。」

「所以第13轮时，系统改变方案——如果你和陈景灏走入he线，就再也没有回头路。换言之，你会被系统同化。」

同化。

一旦我有任何妥协的念头，系统就会察觉，这一丁点念头会像疯狂生长的藤蔓，最终逼我自欺欺人地爱上他。

它会悄无声息地蚕食我的自主意识，将我融化为世界的一部分，和对付万念的手段一样。

我问她，「你已经逃离了系统，为什么又要回来？」

她看着17岁的自己，目光温柔。

「因为我想救自己。」

8

「现在应该怎么做？」

「我暂时扰乱了几个世界的时间线，但系统很快会启动自动修复程序，你要做的很简单，进入每一条时间线，在系统抹杀你之前，扭转自己的死亡节点。11条世界线全部成功，循环就会停止。」

她眸光沉沉，「我没法坚持太久，你要尽快。」

我知道她是什么意思，她停留在第13条时间线的时间就要结束了，车祸就是系统的警告。

「我相信你，」气氛过于严肃，她脸上却突然露出一丝微笑，「你就是我，我相信我自己。」

随着蓝白的光点在视线中散尽，我进入第1条时间线。

陈景灏的拳头雨点一样落在我身上。

有人进来小声说了句什么，他面色一变。

「爷爷，您怎么来了？念念在家……」

桌子被猛地掀翻在地，我用尽全力砸烂房间内的东西，发出乒铃乓啷的巨响。

「爷爷！等等！别进去！」

万老爷沉声道，「陈家就是有你这种败家子，才会在这么短时间里被耗成一个空壳。」

门开了。

面目威严的老人朝我伸出手，语气却藏着一丝难以察觉的温和。

「孩子，来，爷爷在。」

他眼中有我熟悉的目光。

我忽然意识到什么。

第3条时间线。

陈景灏今天不在，我触发烟雾报警器，趁乱逃出。

「在那里！追！别让她跑了！」

一只手突然把我拽进街角。

「嘘，别出声。」

一身职业装的女人轻轻捂住我的嘴，我瞬间认出她。

她眉眼间比高中多出几分锐利。

皮包里的文件露出一角。

「这是起诉状，包含他犯下的所有罪行。」她拉着我抄近路奔向最近的法院，「先给你申请人身安全保护令，之后的官司我会帮你打赢。」

「乐乐，你现在……」

她想冲我笑，但视线扫过我遍布伤痕的脖颈却沉默下来，最后只是握紧我的手。

「要不是当年你给我的勇气，世界上就要少一个天赋异禀的律师了。」

第6条时间线。

「陈景灏，做出这么脏的事你还好意思跟我提结婚？你这种人渣，我之前真是昏了头了看上你！」

万念举起桌上的玻璃瓶，狠狠砸在陈景灏脚边。

玻璃四溅开来，划伤了男人的小臂。

但他顾不上关心伤口。

眼里只有震惊。

这是万念？是那个恬静乖巧，说话都不敢大声的万念？

陈景灏额头青筋暴起，「这婚你不想结也得结，你哥哥已经……」

「已经怎么？」我打断道。

陈景灏盯着我大摇大摆地进门，牙都要咬碎。

「你怎么会在这儿？！」

电视里传来新闻播报声。

「经核查，万某涉嫌洗钱案件，名下资产已被查封冻结……」

他看到了我手中握着的录音笔，突然面色惨白。

「陈景灏，你做那些事的时候有没有想到会有这么一天？」

第8条时间线。

破裂的瓷片边缘锋利，稍稍擦过我的指尖便渗出血珠。

如果真的杀人，手上的血迹一辈子都会洗不干净。

陈景灏派过来监视我的人正在换班，新来的男人支开旁人，径直走向我。

口罩下露出一双熟悉的眼睛。

「小姐，待会儿会很乱，请您跟紧我。」

我思考片刻，「出去之后，可能还需要你帮我一个忙。」

黑衣男人恭敬地俯低身体。

「小姐尽管吩咐，您救了我女儿就是救了我，想要我的命我也不会多说一句。」

我勾起嘴角，「不至于，只是帮我调个包。」

几天后，小道消息传出，万少爷与陈家少爷陈景灏积怨已久，暗中雇人打断了陈景灏三根肋骨，陈景灏放言要与万少爷不死不休。

我拿到了陈景灏被揍得奄奄一息的照片。

第12次循环里，那个踩住我肩膀的陌生男人就是万念表哥。

本来是想绑架我威胁陈景灏，我直接帮他一步到位了。

「喂，王局长，是的，举报材料属实……」

就让这把火烧得更旺吧。

9

我在时间的甬道中穿梭，每当我改变一个节点，半透明的蓝色方块光芒便会更盛一分。

伴随着细微的「噗嗤」一声。

方块解构为光点，散落在空中，消失不见。

只剩下最后一个世界。

病床上的「姜母」看向我，她呼吸得很费劲，胸口剧烈起伏，面容是病态的苍白。

心电监护仪响起尖锐的警报声。

我要去叫医生，却被一只手轻轻拉住。

她嘴唇动了动，但没有声音。

我贴到她的耳边，她的声音在警报声中断断续续。

「无息……从前我总是想，如果有机会见到17岁的我，我该对她说些什么。」

「我知道她凌晨两点熬夜做题亮着的灯，趴在妈妈的病床边看窗外的星星，想着未来一定会变好。」

「也知道她永远不会因为死亡的威胁就变得驯顺，任由自己掉进系统设定好的程序。」

她拉着我的手渐渐松开力道。

「我扰乱几个世界的时间线，所以那些世界里的人才会记得你，即使你的外貌改变，他们还是认得出你。」

「13轮循环，每一次被重置记忆，你总是会同样拼尽全力。」

「……这是世界对你的馈赠。」

我盯着那张跟母亲相似的面孔，仿佛回到了上一世，仿佛我即将亲眼看着母亲离开。

四面白墙将我困在这个被剥离的时空中，仪器的滴答声像催命的咒语。

我突然产生一种难以言喻的恐惧。

「第13轮的死亡节点是什么？」

脑中沉默已久的机械音重新响起。

「滴——连接完毕！自动修复程序开启！」

一股巨大的力道将我撞翻在地。

天旋地转，本该在病床上的女人缓缓倒在地上，胸口插着一把刀。

血像暗红色的河流，将我卷入满是腥味的浪潮。

陈景灏猛地抽出那把刀，一步一步走向我，神色癫狂。

「明明我才是世界线的主角！」

「整个系统都是为我设定的！」

「是你——你这个贱人！夺走了我的一切！」

闪着银光的刀尖落下。

我抬头看着他狰狞的面孔。

天花板的顶灯亮得让人眩晕。

10

酒会里觥筹交错，人声鼎沸。

我应付完一波客人，偷溜到小花园里看月亮。

那天「姜母」替我挡了一刀，争取到时间，随后陈景灏被迅速控制。

我没受什么伤。

「姜母」说自己的死亡只是脱离第13条时间线，她在第10条线里还是活得好好的。

就像游戏下线一样。

我想问她我们还会再见面吗，但没来得及问她就着急慌忙离线了。

我回到第13条时间线的时候身体已经和万念换回来了，万老爷想认我做孙女。

我问他，「是不是想找人给您打工？」

他理直气壮道，「什么打工！以后不也有你一份！做了多少年爷孙了还这么见外！」

他问我要不要去国外读书，我说我还是想参加高考。

高考发挥稳定，我去了重点大学N大。

有时候周末会回来，然后就被爷爷拉着参加酒会。

毕业了一定要世界旅行！

我坐在小花园的凉亭里兴致勃勃地畅想旅行计划。

「姜小姐！您在哪儿呢！老爷叫您过去敬酒！」

好吧，计划先暂停。

夜晚的凉风温和地吹过我的面颊，像妈妈温柔的手掌，轻轻捧着我的脸。

end.

来源：冬瓜看故事一点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