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咕嘟…咕嘟…”灶上的锅没精打采地冒着气，李秀梅现在的心情也蔫蔫的。青菜在锅里翻了个身，她也跟着叹了口气。
“咕嘟…咕嘟…”灶上的锅没精打采地冒着气，李秀梅现在的心情也蔫蔫的。青菜在锅里翻了个身，她也跟着叹了口气。
又是这么寡淡的一顿！倒不是菜不好，是那老公这个月递过来的票子，又薄了！不止薄了一点点。
哼，当她李秀梅是瞎子还是傻子？这心里头，就像爬进了一只蚂蚁，不咬人，膈应人！
客厅里，新闻联播的腔调一板一眼，张强呢？老样子，陷在沙发里吞云吐雾，那张脸在烟屁股后头，看得人来气！
还装！这几天接电话那动静，跟耗子见了猫似的，溜边儿！还跑阳台上去说，当我聋？
前阵子公公念叨那什么进口的玩意儿，他还哭穷呢，现在倒好，钱呢？翅膀长硬了，不跟我商量了？
“哐当！”——吓！锅铲直接从手里滑了下去，砸在灶台上老大一声响。
李秀梅心烦意乱地捡起来，嘴里骂了句！
她李秀梅不是小肚鸡肠，可这日子，不就是一分一厘算计出来的安稳吗？
十几年了，还当她是新媳妇那么好糊弄？
不行！今儿个饭桌上，非得把这事儿掰扯清楚不可！不然这口气，她咽不下！
饭桌上，儿子埋头扒拉着碗里的排骨，电视里新闻播报员的声音不急不缓。
张强那双筷子跟碗里的豆腐块较上了劲，戳来戳去，眼神时不时往电视那边溜。
李秀梅心里冷笑，面上却依旧平静如水，只是给儿子夹菜的动作略微顿了顿，声音也轻飘飘的：“强子，爸那理疗仪的事儿……怎么样了？”
空气像是被谁偷偷抽走了一缕。张强扒着饭，含含糊糊地从喉咙里挤出一个单音节，像是回应，又像是敷衍。
李秀梅没看他，只是盯着他那双游移不定的眼睛，心里那块石头又沉了几分。隔壁王婶那张嘴可是个广播喇叭，进口货两万打底呢！
眼看张强就要把碗底刨干净，作势要溜，李秀梅知道，再不开口，今晚就得揣着石头睡了。
“张强！”
李秀梅的声音不高，甚至可以说有些低沉，却像一把小锤，精准地敲在了张强即将抬起的脚后跟上。
饭厅里，除了儿子不明所以的咀嚼声，静得能听见彼此的呼吸。电视里那个字正腔圆的声音，此刻听起来遥远而不真实。
终于，张强猛地转过身，脸上的肌肉微微抽搐着，那被戳破的窘迫感迅速被一种近乎暴躁的恼怒所取代。
他几乎是吼出来的：“怎么了？那是我亲爹亲妈！我给他们几个钱，天塌下来了还是地陷下去了？碍着你李秀梅哪根神经了？！”
张强的火气，像一把钝刀子，在李秀梅心口慢慢地割。疼，真他娘的疼。她最怵的，就是他这副德行，一旦犯浑，十头牛都拉不回来。
“凭什么？！”李秀梅胸口那团火“蹭”就窜了上来，烧得她眼睛都红了。
她几步冲进卧室，她“哗啦”一声拽开抽屉，那本红色的小本子，被她狠狠抓在手里。再出来时，她憋着一股劲，走到张强跟前，“啪”的一声，那红本子被她砸在餐桌上，震得碗碟一阵乱响，筷子都掉到了地上......
“张强！你给老娘睁大眼睛瞧瞧！这是个什么！”
李秀梅那双喷火的眸子死死钉在张强身上。
“钱是你挣的！”李秀梅的声音抖得厉害，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但这家里的一针一线，一分一厘，都是咱俩的！我李秀梅，有这个家的一半！你懂不懂？啊？！你拿我当什么了？！当我只是这个家给你洗衣做饭、看孩子的保姆吗？在你心里，我就不配跟你一起分担这个家的重量，不配知道你的难处，不配跟你一起为这个家打算吗？这些年，我感觉自己越来越像个外人，守着一个只有名头的家，守着一个不同心的你！”
张强看着桌上的红本子，又看看眼前这个和平日里温顺隐忍判若两人的妻子，脑子里“嗡”的一声，像是有什么东西炸开了。
半晌，才从牙缝里挤出一句干巴巴的话：“那……那我……我那一半……给他们，总……总成了吧？”
瞅着张强那副茅坑石头一样不开窍的德行，李秀梅心里那股火气，“腾”地一下，又被浇上了一勺油。
但紧接着，一种更深的无力感像潮水一样涌了上来，几乎把她淹没。她突然觉得好累，好累。吵什么呢？跟这么个榆木疙瘩，有什么好吵的？
她泄了气似的，眼神扫过桌上的一片狼藉，最终落回张强那张既有几分不服气又带着点茫然的脸上，声音低了下去：“张强啊张强，你真是……你真是要把我气死才算完吗？你以为，我李秀梅是心疼那点钱？”
”你看看你！你都干的什么事？啊？！”
张强那颗平日里梗得像石头一样的脑袋，此刻像是被重锤砸了一下，耷拉了下去。双手死死地抠着裤子的边缝，指节都发白了。灯光照在他脸上，一片晦暗不明。
他想不通，真的想不通，怎么平日里温温顺顺的媳妇，今儿个会发这么大的火？
李秀梅看着他那副冥顽不化的样子，心里的委屈像野草一样疯长。
眼泪，不受控制地涌了上来。她吸了吸鼻子，声音沙哑，带着浓重的鼻音：“张强，你扪心自问，我李秀梅嫁到你家，对你爸妈，对这个家，有过半点亏欠吗？我爸妈为什么把你当宝一样捧着？还不是我天天在他们跟前念叨你的好！过年过节，哪次不是我把东西备齐了，让你风风光光地拎过去，跟我爸妈说是你的一片心意？结果呢？我在娘家给你挣足了面子，你倒好，在你家，把我当什么了？防贼呢？还是觉得我李秀梅就是个外人，不配知道你老张家的事儿？”
“孝顺！我不让你孝顺了？！”她猛地一拍桌子，桌上的碗筷又是一阵响，“我李秀梅嫁给你这么多年，什么时候拦着你孝敬爸妈了？过年过节哪次不是我帮你张罗？我怨的、我气的，是你这种偷偷摸摸，把我当贼一样防着！”
那本红色的结婚证，在桌上静静地躺着，像一个无声的嘲讽。李秀梅指着它，泪眼模糊：“这张纸，在你张强心里，到底算个屁？！”
饭厅里死一般的寂静，只剩下李秀梅粗重的喘息，和她强忍着却依旧从喉咙里溢出的几声压抑的呜咽。
张强那颗平日里不怎么转弯的脑袋，此刻却像被无数根针扎着，疼得他龇牙咧嘴。他猛地抬起头，对上妻子那双又红又肿、布满血丝却依旧带着刀子般锋芒的眼睛，心里头“咯噔”一下，像是漏跳了一拍。
他张了张嘴，想辩解，想说“我不是那个意思”，可话到嘴边，又被他生生咽了回去。
说什么呢？说他真没把她当外人？这话他自己信吗？妻子那些话，像一把生了锈的锯子，在他心口来来回回地拉扯。
是啊，他张强孝顺爹妈，没错！可他什么时候想过，他媳妇李秀梅，也是别人家爹妈心尖尖上的肉？
他那些自以为是的“孝顺”，那些背地里的小动作，落在媳妇眼里，可不就是一把把插在她心窝子上的刀子吗？
他想起刚结婚那会儿，秀梅也是个水灵灵的大姑娘，跟着他进了这穷家小户，没嫌过半句。
有一年厂里效益不好，他回家垂头丧气，秀梅不仅没一句怨言，还偷偷回娘家借了点钱，回来只说是自己攒的，让他宽心。那钱不多，但那份不言说的担当和默默的维护，他当时竟觉得理所当然，从未真正放在心上。
他越想，脸上越臊得慌，那股子蛮横劲儿，早就飞到爪哇国去了。
“秀梅……”
李秀梅看着他那副样子，眼里的火气慢慢退了，只剩下浓得化不开的疲惫和悲伤。
她甩开他的手，声音依旧带着哭过后的沙哑，却平静了许多：“行了，别在这儿演戏给我看了。你张强是什么德行，我还不清楚吗？”
她拉过还傻愣愣站在一旁的儿子，把他搂在怀里，背对着张强，肩膀微微耸动着。
张强看着妻子的背影，那瘦弱的肩膀，仿佛随时都会被生活的重担压垮。
心里堵得更厉害了，比刚才吵架的时候还难受。
他往前挪了两步，声音带着小心翼翼的讨好，还有几分真切的慌乱：“秀梅……你……你别生气了……真的！我把工资卡……工资卡都给你！以后家里大小事，都……都你说了算！”
李秀梅没回头，只是从鼻子里轻轻“哼”了一声，带着点不屑，又带着点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
过了好一会儿，久到张强以为妻子这辈子都不会再理他的时候，才听见她闷闷的声音从儿子小小的肩膀后传来：“……谁稀罕你的工资卡……我就想问问你，张强，往后……你还拿不拿我当一家人？”
张强一听这话，赶紧转到妻子面前，也顾不上儿子在场，就差跪下了：“当！当！你是我媳妇，是这个家的女主人！以前是我糊涂，是我不开窍！以后，家里的事，钱怎么花，我们一起商量。”
窗外的夜色，不知道什么时候，悄悄地柔和了下来。
......
日子，像水一样，不紧不慢的前淌。
张强的那颗榆木疙瘩似的脑袋，是不是真的被那一晚的眼泪和那本红本子给彻底敲醒了，李秀梅说不上来。
只是饭桌上话似乎多了些，不再是闷头扒饭，偶尔会跟她说说厂里的新鲜事，或者问问儿子在学校挨没挨老师夸。
口袋里的钱，也捂得不那么紧了。
李秀梅呢，火气也像是被那一晚耗掉了一大半。看着张强那张算不上英俊但也还算顺眼的脸，心里头那股子怨气，也就慢慢散了。
......
邻里间尽是长舌头的婆娘，有人说李秀梅厉害，把男人治得服服帖帖；也有人咂着嘴说，这张强啊，也就是个耙耳朵的命。
李秀梅听了，也不辩解，只是笑笑，日子是自己过的，冷暖自知，跟旁人掰扯个什么劲儿？
日子，不就是这么一关一关地过下去的吗。
注：图片源于网络
来源：元气葡萄一点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