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楼道里的声控灯像是睡着了,踩到第三个台阶才姗姗亮起,还闪烁不停,像是在抗议我们扰了它的美梦。有个酒瓶子咕噜噜从楼上滚下来,差点绊倒我。
那天半夜,小玲捂着肚子疼醒了,脸色白得吓人。
我慌忙穿衣服的时候,衬衫扣子都扣错了。腰带没带,裤子松松垮垮,拉着小玲就往楼下跑。
楼道里的声控灯像是睡着了,踩到第三个台阶才姗姗亮起,还闪烁不停,像是在抗议我们扰了它的美梦。有个酒瓶子咕噜噜从楼上滚下来,差点绊倒我。
“老公…疼…好疼…”小玲的声音明明很轻,在我耳朵里却像是炸雷。
深更半夜,我打不到车,小区门口的那辆共享单车横在那儿,后轮瘪了,钥匙孔里塞着口香糖。
感谢老天,4号楼的刘师傅刚下夜班,那辆破旧的三菱还正趴在小区门口。我拼命拍他的玻璃,他摇下车窗,半根烟卡在指间,烟灰落在他磨白的制服上。
“去医院,刘师傅!求你了!”
我抱着小玲钻进后座,刘师傅也没多问,踩了油门,车子像只老猫一样哼哧着窜出去。
路灯晃得小玲的脸一会儿明一会儿暗。我握着她冰凉的手,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用大拇指在她手背上一圈圈地摩挲,就像在超市排队结账时焦躁地转动手机屏幕一样。
小玲已经怀孕五个月了,可她的肚子并不明显,医生说可能是因为胎儿偏小。这让我们有些担忧,毕竟她已经三十一岁,属于高龄产妇了。但看到她每天仔细地记录胎动次数,认真地吃叶酸,晚上睡前还会对着肚子说悄悄话,我的心又安定下来。
这个孩子来之不易。我和小玲结婚三年了,头两年一直没怀上。我妈逢人就叨叨,说我俩是不是有什么毛病。她的闺蜜张大姐知道后,立马从牌桌上抽身,塞给我一张写着某个”神医”电话的餐巾纸。那个电话我一直揣在兜里,像个烫手的烙铁,拿不出来,也丢不掉。
“就来了,就来了…”刘师傅一边打方向盘一边安慰我,方向盘上套着的那个毛绒套都快磨秃了,就剩几根棕色的细毛在颤抖。车载收音机里放着不知道哪个频道的深夜节目,主持人的声音沙哑得像是刚刚痊愈的感冒病人。
医院门口的荧光灯惨白得扎眼。值班护士小跑过来,推来轮椅。小玲的身子几乎是被我抱到轮椅上的,她的头发散着,有几根黏在了额头上,我笨拙地去拨,手抖得像帕金森病人。
“你太太妊娠高血压,需要立即住院观察。”白大褂医生推了推眼镜,眼镜腿上贴着一小块创可贴。他办公桌上的保温杯旁边立着一个小小的风扇,风扇叶子转得飞快,却发出刺耳的”吱嘎”声。
办住院手续的时候,我钱包里那张带着咖啡渍的银行卡被卡在了ATM机里。我只好打电话给老李,那个每天早上和我一起挤公交车却从不排队的发小。他听到情况后,甚至连拖鞋和睡衣都没换,提着钱就赶过来了,睡衣上的小熊图案被他的啤酒肚撑得变了形。
安顿好小玲,天已经蒙蒙亮了。医院走廊上的广播一直在重复播放着某种保健品的广告,那个男中音吐字清晰得不近人情。我坐在病房外的长椅上,长椅上有一块口香糖印,我盯着它看了好久,直到护士推着药车经过,车轮轧过我的脚尖,我才回过神来。
“你妈…你给你妈打电话了吗?”小玲虚弱地问我。
我这才猛然想起,是该通知我妈了。我妈住在乡下老家,每次提起要来城里看我们,我都找借口推掉。不是我不想她来,而是…算了,这种时候解释这个干什么呢。
电话接通了,我妈的声音透着刚睡醒的迷糊。
“妈,小玲住院了,孩子可能保不住了…”
我声音哽咽,这句话在嘴里转了好几圈才说出来。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然后是一阵翻箱倒柜的声音。
“你等着,我这就坐车过去。”
挂了电话,我站在走廊的窗前,外面天完全亮了。医院对面的早餐店已经开门,老板娘穿着围裙在擦桌子,围裙口袋里插着一把塑料梳子。几个穿白大褂的人三三两两地进去,端着豆浆和油条出来,白大褂的口袋里鼓鼓囊囊,不知道装了什么。
我妈从老家到这里至少要六个小时的车程。她六十多岁了,白发比黑发多,腰也不好,上次来看我们的时候,坐了三个小时的硬座,下车时腿都站不直了。我想打车去车站接她,可又不敢离开医院。
正想着,医生就过来查房了。他说小玲的情况不太好,胎儿有宫内发育迟缓的迹象,加上妊娠高血压,需要严密监控。
“最坏的打算就是…终止妊娠。”医生说这话的时候,眼睛盯着病历本,字迹密密麻麻,像是蚂蚁爬过。
小玲听了,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我站在那儿,不知道该做什么,只好握着她的手,手心全是汗,粘糊糊的。
下午两点,我妈到了。她比我想象中来得快,头发乱糟糟的,衣服也皱巴巴的,像是从来没熨过。她手里提着一个蓝白格子的编织袋,那是我十年前上大学时用过的。
“小玲怎么样了?”我妈顾不得喝水,直接问。
我把情况简单说了一遍,我妈听完,叹了口气,然后从编织袋里掏出几个梨。
“我带了点梨,路上买的,听说孕妇吃梨好。”梨上还沾着泥土,我妈用袖子擦了擦,泥土蹭在她浅蓝色的衬衫上,留下几道褐色的印记。
小玲看到我妈,眼泪又下来了。我妈坐到床边,握着小玲的手,眼眶有点红,但她硬是没掉泪。
“没事,会好的,孩子是福星,不会那么容易走的。”
我妈的手粗糙得像是砂纸,指甲缝里还有黑色的泥土,可能是早上匆忙收拾菜园留下的。她细声细气地安慰小玲,语气温柔得我几乎认不出来,和平时在家里的大嗓门判若两人。
我提出让我妈住在病房陪床,可我妈坚决不同意。
“我去医院对面那个小旅馆住就行,二十块一晚,洗澡上厕所都方便。”
我妈说得轻松,我却知道那个小旅馆是什么样子。医院对面那条街上的旅馆都是给来看病的家属准备的廉价住所,条件简陋得很,有些甚至连热水都没有。
“妈,我给你在附近酒店开个房间吧,你年纪大了,别委屈自己。”
我妈瞪了我一眼,那眼神我熟悉得很,小时候每次我想买新玩具却被拒绝后,她就是这个表情。
“瞎讲究什么,钱要花在刀刃上。”
说完,她就拎着编织袋出去了,走路的姿势有点歪,左肩膀比右肩膀高,可能是长途车坐得不舒服。
接下来的两天,我妈每天早上七点准时出现在病房,给小玲端来自己煮的粥。那粥是在小旅馆的公共厨房里熬的,米是从老家带来的,据说是村里最好的米。粥里放了红枣、枸杞,还有一点点冰糖,喝起来甜甜的,却不腻。小玲说这是她这辈子喝过最好喝的粥。
我妈听了,咧嘴笑了,露出两排参差不齐的牙,其中一颗门牙有点歪,像是被什么东西碰过。
“你喜欢喝,我每天给你熬。”
晚上九点多,等小玲睡下了,我妈才拖着疲惫的身子离开。我多次提出送她回旅馆,她都拒绝了,说散散步也好。
第三天上午,小玲的主治医生找我谈话。
“你太太的情况有所好转,不过还需要再观察几天。”医生办公室的窗户开着,窗台上摆着几盆仙人掌,有一盆已经枯萎了,但医生似乎没有注意到。
“对了,你妈妈…”医生欲言又止。
“我妈怎么了?”
“你妈妈…她每天都来找我,问能不能给她验血。”
我愣住了。“验血?她身体不舒服吗?”
医生摇摇头。“她说要验血型,说如果你太太需要输血,她可以随时提供。我告诉她不用担心,医院血库储备充足,但她非常坚持。”
我的心突然揪紧了。我妈一向怕医院,甚至连健康体检都要我反复催促。她主动要求验血,这太不像她了。
“还有,她每天都会来问有没有适合孕妇的营养品可以买,问得很细致,价格、功效,都记在一个小本子上。”医生指了指自己的衬衫口袋,比划着小本子的大小。
我喉咙发紧,想说什么,却说不出口。
“昨天晚上值班的时候,我看到你妈妈在医院大厅的自动售货机前站了很久。最后她买了一瓶矿泉水,然后在休息区的长椅上睡着了。保安想叫她走,我让他别管。”
医生顿了顿,推了推眼镜。“我想你妈妈可能并没有住在旅馆。”
我双手捂住脸,深呼吸了好几次。那种揪心的疼痛从胸口蔓延到全身。
“你知道吗,你妈妈跟我说,她年轻时也是妊娠高血压,差点没保住你。”医生的声音很平静,但每个字都像是一把小锤子,敲在我心上。
“她说当时家里条件差,婆婆对她不好,最困难的时候是邻居帮了她,借钱给她买药。她说她这辈子都记得那个恩情,所以现在她一定要照顾好你太太。”
我站起来,腿有点发软。办公室里的空调呼呼地吹,吹得我脸上火辣辣的。
“谢谢您,医生。”
我转身要走,医生又叫住了我。
“还有一件事。你妈昨天问我她的肾能不能给你太太。我告诉她那是不必要的,也不可能的手术,她才放心。”
我几乎是跑出了医生办公室。医院走廊上人来人往,有人推着点滴架踱步,有人抱着刚出生的婴儿,有人拎着水果篮探望亲友。我却像是与这个世界隔绝了,耳朵里全是嗡嗡的杂音。
病房里,我妈正在削苹果。她的动作很慢,像是怕惊扰了正在休息的小玲。苹果皮一圈一圈地落下来,在不锈钢盆里堆成一小堆。削好的苹果切成小块,码得整整齐齐的,像是在摆一道精致的甜点。
我走过去,从背后抱住我妈。她的身子明显僵了一下,然后才放松下来。
“咋了?大老爷们的,抽什么风?”她的声音里带着笑意,却又有点不自在。
“妈,你为什么不住旅馆?”
我妈的手停住了,然后又继续切苹果,只是速度慢了下来。
“我住了啊,就医院对面那个,二十块一晚,挺好的。”
“妈,你别骗我了。医生都告诉我了,你昨晚在医院长椅上睡的。”
我妈的肩膀塌了下来,像是卸下了什么重担。她放下水果刀,转过身来,脸上挤出一个笑容。
“那个旅馆太贵了,一晚上二十块呢。”
“妈…”
“别担心,医院长椅我睡着挺舒服的,比家里那个木板床还好呢。”她拍了拍我的手,转身继续切苹果。“这些天医院里不也没赶我走嘛,保安小伙子人挺好的,还给我倒热水喝。”
我喉咙哽咽,说不出话来。
“我这不是担心小玲半夜有个什么事嘛,住医院方便,随叫随到。”她絮絮叨叨地解释着,声音越来越小。
小玲醒了,她看了看我,又看了看我妈,似乎察觉到了什么。
“妈,你…你这几天都没住旅馆?”
我妈笑了笑,把苹果递给小玲。“吃吧,削皮了,对胃好。”
小玲接过苹果,眼泪却掉了下来。“妈,对不起…”
“哎呀,有什么好对不起的?”我妈摆摆手,像是在赶一只苍蝇。“你安心养胎最重要,别想那么多。”
我深吸一口气,下定决心。“妈,今天你必须跟我去酒店住。不然我就让小玲出院,大家都回家。”
我妈瞪大了眼睛,像是看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
“你这孩子,怎么说翻脸就翻脸?小玲还没好利索呢,怎么能出院?”
“那你就必须跟我去住酒店。”
我妈张了张嘴,想说什么,最后却只是叹了口气。“行吧,听你的。不过不要太贵的啊,我睡地板就行,别浪费钱。”
我摇摇头,心里又酸又涨。
晚上,安顿好小玲,我带着我妈去了医院附近的一家快捷酒店。前台的姑娘戴着一副红色框架眼镜,眼镜上有一只卡通猫的装饰,正在看手机,见我们进来,头也没抬。
“标间229,大床199,要住店吗?”
“一间大床房。”我掏出身份证递过去。
办完手续,我领着我妈上楼。电梯里贴着一张手写的纸条”暂停使用”,我只好带着我妈爬楼梯。她走得很慢,每上一层都要停下来休息一下,扶着墙,喘着粗气。
“妈,您慢点。”
“没事,我腿脚好着呢。”她嘴上这么说,脸却憋得通红。
房间里有一股淡淡的烟味,虽然墙上贴着”禁止吸烟”的标识。我妈环顾四周,眼睛亮亮的,像是看到了什么稀奇的东西。
“哎呀,这也太好了吧?还有电视机呢!”她走到床边,用手摸了摸床单,然后满意地点点头。“比我家那床舒服多了。”
我帮她把行李放好,看着她一件一件地整理衣服。那些衣服都洗得发白了,有些地方甚至还有补丁。
“妈,明天我去给您买几件新衣服吧。”
我妈正在检查衣服口袋,听到这话,头也没抬。“不用,我这些衣服都挺好的,穿着舒服。”
我没再说什么。帮她把电视打开,调到她喜欢的地方戏曲频道,然后准备离开。
“儿子。”
我回头,看见我妈站在那里,神情有些犹豫。
“怎么了,妈?”
“那个…我是不是给你添麻烦了?”
我鼻子一酸,快步走过去,把她抱在怀里。
“妈,您永远不是麻烦。您是我最重要的人之一。以后您来看我们,就住我家,我和小玲照顾您。”
我妈拍了拍我的背,笑了。“行,等小玲坐完月子,我再来看你们。不过到时候我可不住酒店了,太贵了。”
我笑着摇摇头,知道我妈的倔脾气又上来了。
第四天,医生告诉我们,小玲的情况稳定了,胎儿也没有危险了。我妈听到这个消息,眼圈红了,但她很快转过身去擦眼泪,装作是在找什么东西。
“我就说会没事的吧?这孩子命硬着呢!”她一边说,一边从包里掏出一个红色的小布袋,里面装着什么东西,发出沙沙的声音。
“这是我从老家带来的艾草,晒干的。你小时候体弱,我就用这个给你熏房间,特别管用。”她把布袋塞给我,“等小玲出院了,你给她熏熏房间,对孩子好。”
我接过布袋,闻到一股淡淡的草香。那是我童年的味道,是妈妈的味道。
“医生说再观察两天,小玲就可以出院了。”
我妈点点头,开始收拾病房里的东西。她动作麻利,把小玲用过的碗筷放进塑料袋里,把床头的水果重新摆好,把地上散落的纸巾捡起来。她忙碌的身影在阳光下,显得那么瘦小。
晚上,我走进酒店房间,看到我妈正对着镜子梳头。她的头发已经有大半都白了,在灯光下泛着银色的光。看到我进来,她赶紧放下梳子。
“怎么这个时候过来了?小玲没事吧?”
“小玲没事,睡着了。我是来跟您聊聊天的。”
我妈笑了,露出两排不太整齐的牙。“有什么好聊的?你快回去陪小玲吧,孕妇晚上容易做噩梦。”
我走到床边坐下,深吸一口气。
“妈,医生都告诉我了。您为什么要验血?为什么问肾能不能捐给小玲?”
我妈的脸”唰”地红了,她局促地笑了笑,像是做错事被抓住的孩子。
“那医生嘴也太碎了。我就是随便问问,万一呢?有备无患嘛。”
“妈…”
“好了好了,别说这些了。”她打断我,起身去拿放在桌子上的茶杯。“你看,这酒店的茶杯都这么好,回去我能不能带一个啊?”
我看着我妈的背影,突然明白了很多事情。
年轻时的我不理解我妈对我的过度保护和唠叨,也不理解她为什么总是省吃俭用、不肯享受。我曾经觉得她古板、固执,甚至有点不近人情。
但现在,看着她为了小玲和未出生的孩子付出的一切,我终于明白了。那些看似古板的行为背后,是一个母亲最真挚的爱。
“妈,您真好。”我轻声说。
我妈转过身来,眼里带着笑意。“好什么好?我这辈子就你一个儿子,不对你好对谁好?”
她走过来,坐在我旁边,拍了拍我的肩膀。
“其实我一直有点怕见小玲,怕她嫌我土,嫌我没文化。”她低下头,声音变得很小,“我这人不会说好听的话,有时候说话直,怕她不高兴。”
我握住她的手,那双因为常年劳作而粗糙的手。
“小玲最喜欢您了。她总说您做的饭是世界上最好吃的,您织的毛衣最暖和。”
我妈笑了,眼角的皱纹舒展开来。“真的?那我明年给她织件毛衣,也给孙子织一件小的。”
我点点头,眼泪却不受控制地涌了出来。
“怎么还哭上了?大老爷们的,多不好意思。”我妈手忙脚乱地从口袋里掏出一张已经皱巴巴的纸巾,帮我擦眼泪。
“妈,您以后别住招待所了,就住我家。我和小玲照顾您。”
我妈摆摆手。“不用不用,我在家挺好的。你们小两口过你们的,我偶尔来看看就行。”
我知道说不通她,也就不再勉强。
第五天,小玲出院了。我妈帮忙收拾了所有的东西,连病房的窗台都擦得干干净净。
临走前,我妈塞给小玲一个红色的小布袋,跟给我的那个很像。
“这是平安符,我从老家庙里求来的。你戴着保平安,保你和孩子都好好的。”
小玲接过布袋,挂在脖子上,然后紧紧抱住了我妈。
“妈,谢谢您。”
我妈被抱得有点措手不及,她僵了一下,然后轻轻地拍了拍小玲的背。
“傻孩子,跟妈还客气什么。”
送我妈去车站的路上,她一直在叮嘱我要好好照顾小玲,要注意胎教,要给孩子准备什么东西。她说得很细,从小被子的尺寸到奶粉的牌子,都考虑到了。
“妈,您放心吧,我会照顾好小玲和孩子的。”
车站广播里正在播报她要坐的那班车即将发车。我妈匆匆地抱了我一下,然后提着那个蓝白格子的编织袋往检票口跑。
“有空回家看看!”她回头喊了一句,声音在嘈杂的车站里显得那么清晰。
看着她的背影渐渐消失在人群中,我心里涌起一种说不出的感觉。那是愧疚,是感激,更是深深的爱。
回到医院,我把小玲接上车,准备回家。路过医院对面那条街时,我看到了那家廉价招待所。它的招牌已经褪了色,门口的台阶上坐着几个人,神色疲惫,大概也是来看病人的家属。
我不由得放慢了车速,想象着我妈在那里的日子。那个倔强的老人,宁愿自己睡医院走廊的长椅,也要把最好的照顾留给儿媳和未出生的孙子。
“怎么了?”小玲问我,她靠在副驾驶座上,手轻轻抚摸着微微隆起的肚子。
“没什么。”我笑了笑,“就是在想,咱们的孩子真幸福,有这么好的奶奶。”
小玲点点头,眼里闪着光。“我们的孩子,会很幸福的。”
车子缓缓驶离了医院,驶向我们的家,驶向未来。而在那个未来里,有我,有小玲,有即将出生的孩子,还有我那位住在廉价招待所却拥有世界上最贵重的爱的妈妈。
来源:荷叶聊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