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消毒水的气味刺得鼻腔发疼,萧娟攥着 CT 报告单的手微微颤抖。走廊尽头的电子屏跳动着 “下一位:萧娟”,金属座椅冰凉的触感透过针织衫传来,她数着自己急促的呼吸,像数着生命倒计时的秒针。
消毒水的气味刺得鼻腔发疼,萧娟攥着 CT 报告单的手微微颤抖。走廊尽头的电子屏跳动着 “下一位:萧娟”,金属座椅冰凉的触感透过针织衫传来,她数着自己急促的呼吸,像数着生命倒计时的秒针。
“妈,医生叫你了。” 晓燕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带着刻意压下的紧张。女儿挽住她胳膊时,萧娟感受到那双手的温度,烫得她眼眶发酸。
肿瘤科主任的办公桌整洁得过分,玻璃板下压着全家福。“肺癌晚期,转移到淋巴了。” 医生推了推眼镜,笔尖在诊断书上划出冰冷的弧线,“建议立即住院化疗,不过……” 后面的话像浸了水的棉花,堵在萧娟耳朵里,只模模糊糊听见 “靶向药”“半年到一年” 几个词。
回家的出租车上,晓燕始终握着她的手。夕阳把女儿的侧脸镀成金色,睫毛在眼下投出细碎的阴影。“妈,咱们去北京上海再查查,说不定是误诊。” 小姑娘强撑着笑容,声音却在发抖。萧娟想起二十年前产房外,丈夫抱着襁褓中的晓燕,也是这样红着眼眶,小心翼翼说 “咱们女儿真漂亮”。
当晚,萧娟躺在熟悉的床上,盯着天花板的裂缝。床头柜上摆着降压药和维生素,如今要添上新的药盒了。手机在枕边震动,是母亲发来的语音:“阿娟,听说你病了?” 声音里带着关切,却让她后背发凉 —— 母亲怎么知道的?
第二天一早,母亲和弟弟就登门了。防盗门打开的瞬间,萧娟看见母亲手里提着的水果篮,最上面躺着几个蔫头耷脑的苹果。“哎哟,怎么瘦成这样了!” 母亲伸手摸她的脸,指甲划过皮肤,“医生怎么说?”
“吃靶向药保守治疗。” 萧娟往回缩了缩,躲开母亲的手。弟弟在沙发上坐下,皮鞋在木地板上碾出污渍:“姐,你也别太悲观,现在医学发达……” 话没说完,母亲就打断他:“我寻思着,你这病花钱如流水,晓燕还没成家,以后可怎么办?”
萧娟心里 “咯噔” 一下。母亲说话时,眼睛盯着客厅墙上的照片,那是她和老伴结婚二十周年拍的,背景是这套 139 平房子的全景。“你侄子明年要结婚,正愁没婚房。” 母亲终于把目光转到她脸上,浑浊的眼睛里闪着算计的光,“你要是把房子过户给他,他肯定会给你养老送终,也算你这个当姑姑的尽了心。”
晓燕端着水杯从厨房出来,“砰” 地把杯子放在茶几上:“姥姥,我妈还好好地活着,你们就打起房子的主意了?” 水溅出来,在玻璃面上蜿蜒成扭曲的纹路。弟弟脸色一沉:“晓燕,怎么跟长辈说话呢?我们这是为你妈考虑,她一个人,以后……”
“以后我养我妈!” 晓燕眼眶通红,声音带着哭腔,“从小到大,姥姥你们什么时候真正关心过我妈?现在她生病了,不帮忙就算了,还想抢房子!”
萧娟看着女儿单薄的肩膀在颤抖,心里像被无数根针扎着。记忆里那个扎着羊角辫,在小区滑梯前等她下班的小女孩,什么时候长成了能护着她的大树?母亲还想说什么,被弟弟拉了一下:“姐,你好好考虑考虑,都是一家人,别把关系闹僵了。”
送走母亲和弟弟后,晓燕把自己关在房间里。萧娟站在门口,听见压抑的啜泣声。她贴着门板坐下,想起确诊那刻,自己最害怕的不是死亡,而是再也不能看着女儿成家立业。现在,女儿却要反过来承受这些恶意。
夜色渐浓,城市的霓虹透过窗帘缝隙钻进来,在地板上投下斑驳的光影。萧娟打开药盒,白色药片在掌心泛着冷光。她想起医生说的 “半年到一年”,突然觉得这房子的每一寸空间都变得压抑起来。或许,真的该为晓燕打算打算了……
萧娟盯着窗外灰蒙蒙的天空,手里的药盒被捏得变形。自从那天母亲和弟弟来过,家里的空气仿佛都凝固了,每一次呼吸都带着沉重的负担。
门铃突兀地响起,惊得她差点打翻手边的水杯。透过猫眼,她看见母亲臃肿的身影和弟弟不耐烦的表情。深吸一口气,她打开门,母亲直接绕过她,大摇大摆地走进客厅,弟弟则跟在后面,眼神在房间里四处逡巡。
“阿娟,考虑得怎么样了?” 母亲一屁股坐在沙发上,沙发发出不堪重负的吱呀声。她从兜里掏出皱巴巴的纸巾,擦了擦额头,“你也知道,你弟弟日子不好过,你侄子婚期都定了,没房子可怎么行?”
萧娟张了张嘴,喉咙却像被棉花堵住,发不出声音。母亲继续说:“你把房子过户给侄子,以后你就住到他们家,有人照顾你,多好啊。你要是一直拖着,到时候病越来越重,晓燕一个小姑娘,能顾得过来吗?”
“姥姥,您怎么能这么说!” 晓燕不知何时从房间里走了出来,她穿着简单的白色 T 恤,头发随意地扎着,眼睛里却燃烧着愤怒的火焰,“我妈把我养大不容易,现在她生病了,我当然会照顾她。倒是你们,不帮忙就算了,还想着算计我妈的房子!”
弟弟脸色瞬间阴沉下来,“晓燕,别不懂事!我们这是为你妈好,你年纪轻轻,能懂什么?这房子早晚都是要给别人的,不如现在做个顺水人情,还能落个好名声。”
“给别人?这房子是我爸和我妈辛苦一辈子买的,凭什么给别人!” 晓燕气得浑身发抖,“自从我爸走后,我妈一个人把我拉扯大,省吃俭用供我上学。你们呢?这些年有给过她一点关心吗?现在看她生病了,就想来分一杯羹,你们良心何在!”
母亲拍着沙发扶手站了起来,“你这孩子,怎么跟长辈说话的!我们是你姥姥、舅舅,还能害你妈不成?我们都是一家人,房子给你侄子,不还是自家人吗?”
“一家人?” 晓燕冷笑一声,“哪有一家人会在亲人病重的时候,想着抢她的房子?我告诉你们,这房子谁也别想拿走!”
弟弟突然向前跨了一步,手指着晓燕,“你别太过分了!别以为我们拿你没办法!” 萧娟看到弟弟凶狠的样子,心里一阵恐慌,她连忙挡在女儿身前,“别吵了,别吵了!”
“妈,你别管!” 晓燕把母亲拉到身后,“今天我把话撂这儿,只要我还在,谁都别想动我妈的房子!”
母亲气得脸色通红,“好,好,你们母女俩翅膀硬了是吧!行,咱们走着瞧!” 说完,她转身就走,弟弟恶狠狠地瞪了晓燕一眼,也跟了上去。
门 “砰” 地关上,萧娟腿一软,差点摔倒。晓燕赶紧扶住她,“妈,你别害怕,有我在呢。” 萧娟看着女儿坚定的眼神,眼泪再也控制不住地流下来。她没想到,自己的家人会在这个时候如此对待自己,更没想到,一直被自己呵护的女儿,会如此勇敢地站出来保护她。
“妈,我们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晓燕帮母亲擦去眼泪,“他们不会善罢甘休的,我们得想个办法。” 萧娟无助地看着女儿,“可是,还能有什么办法呢?”
晓燕咬了咬嘴唇,眼神中闪过一丝决然,“妈,我有个想法……” 她凑近母亲,小声地说出了自己的计划。萧娟听着,眼睛瞪得越来越大,“这…… 这能行吗?”
“相信我,妈。” 晓燕握住母亲的手,“我们不能让他们得逞,我们要好好生活下去。”
窗外的风呼啸着,吹得树叶沙沙作响。屋内,母女俩紧紧相拥,在这充满寒意的亲情考验中,她们的心却贴得越来越近,准备共同迎接即将到来的挑战。
晓燕的计划如同一记重锤,在萧娟心里掀起惊涛骇浪。看着女儿眼中的坚定,萧娟最终还是点了点头。次日清晨,晓燕便开始联系房产中介,张贴售房信息。她穿梭在各个房屋交易平台,精心拍摄房屋照片,撰写详细的介绍,每一个细节都不放过。
消息很快传开,看房的人络绎不绝。萧娟坐在角落,看着一拨又一拨陌生人在房子里走来走去,评头论足,心里五味杂陈。这里承载着她和老伴太多的回忆,如今却要被迫割舍。但每当看到女儿忙碌的身影,想到这样能摆脱母亲和弟弟的纠缠,她又觉得或许这是最好的选择。
母亲和弟弟很快就得知了卖房的消息。那天傍晚,夕阳的余晖洒在客厅的地板上,门铃急促地响起。萧娟打开门,迎面而来的是母亲愤怒的脸。“好啊,阿娟,你翅膀硬了!背着我们就想把房子卖了?” 母亲冲了进来,手指几乎戳到萧娟的脸上。
弟弟紧随其后,脸色阴沉得可怕,“姐,你这是要和我们断绝关系吗?这房子给了侄子,对你对我们都好,你非要闹成这样?”
晓燕从厨房走出来,手里还拿着抹布,她不慌不忙地擦了擦手,“姥姥,舅舅,我早就说过,这房子谁也别想拿走。我妈想怎么处置是她的自由,你们管不着。”
“你!” 弟弟气得满脸通红,“你这个不孝女,我们是长辈,轮不到你说话!”
“长辈?” 晓燕冷笑一声,“哪有长辈在亲人病重时只想着抢夺财产的?从你们提出让我妈把房子过户给侄子那一刻起,就已经没把我们当亲人了。”
母亲一屁股坐在沙发上,拍着大腿嚎啕大哭起来,“我怎么生了你这么个女儿,老了老了还要被你气!你这是要逼死我啊!” 她的哭声尖锐刺耳,在房间里回荡。
萧娟看着母亲的样子,心里一阵刺痛。曾经那个温暖慈爱的母亲,如今为了利益变得如此陌生。她咬了咬牙,说道:“妈,我也想过把房子给侄子,可你们想过我的感受吗?想过晓燕的未来吗?这房子是我和孩子她爸辛苦攒钱买的,我不能就这么拱手让人。”
“你!你!” 母亲气得说不出话来,过了好一会儿,才站起来,“好,咱们走着瞧!以后别后悔!” 说完,她和弟弟摔门而去。
一周后,房子顺利售出。晓燕用这笔钱买了一辆二手的房车,她带着母亲踏上了自驾游的旅程。车子缓缓驶出小区,萧娟透过车窗,看着熟悉的街道和邻居渐渐远去。她的心里既有不舍,又有一丝轻松。
旅途中,母女俩看遍了祖国的大好河山。在辽阔的草原上,她们追逐着落日,感受着风的轻抚;在巍峨的高山之巅,她们俯瞰云海,惊叹大自然的神奇;在宁静的海边,她们听着海浪的声音,享受着难得的惬意时光。
萧娟的精神状态越来越好,每天都充满期待。她和女儿一起做饭,一起拍照,一起分享彼此的心事。在这远离纷争的旅途中,她们找回了久违的快乐和温馨。
而另一边,母亲和弟弟得知房子已经卖掉,又打电话来指责萧娟不孝。但萧娟只是静静地听着,不再像以前那样难过和纠结。她明白,真正的亲情不是靠利益维系的,有晓燕在身边,她就拥有了最宝贵的财富。
房车碾过碎石路,在一处开满格桑花的草甸旁停下。晓燕熟练地支起遮阳篷,将折叠桌搬到花丛边,萧娟则从车厢里捧出保温壶,壶口腾起的热气裹着枸杞的甜香,与草原的风缠绵交织。远处,牧民的帐篷零星点缀在起伏的绿浪中,牧羊犬的吠声混着马头琴的旋律,悠悠飘来。
“妈,尝尝刚烤的奶豆腐。” 晓燕将金黄酥脆的点心递到萧娟嘴边,阳光在她睫毛上跳跃,映得眼底的笑意愈发清亮。萧娟咬下一口,奶香在舌尖炸开,恍惚间想起女儿幼时,自己总把最甜的奶糖藏在她书包侧袋。
手机在桌角震动,屏幕上跳动着母亲的来电。萧娟盯着不断闪烁的名字,喉结滚动两下,最终按灭屏幕。这已是本周第七通电话,内容永远是 “你弟弟生意赔了”“你侄子要换学区房”,末了总要补上一句 “都是一家人,你不能见死不救”。
“别理他们。” 晓燕将剥好的煮鸡蛋塞进母亲手心,指尖还带着清晨溪水的凉意,“上周遇到的那位阿姨说,青海湖的日出特别美,咱们明天就往那边开?” 萧娟望着女儿被晒得微黑的脸庞,突然伸手理了理她耳边凌乱的发丝,触感像触到春日里新发的柳枝。
房车继续西行,在敦煌鸣沙山,母女俩踩着滚烫的沙粒爬上山顶。夕阳将天际染成血色,驼队的铃声从月牙泉畔传来,惊起一群归巢的沙燕。萧娟倚着女儿的肩膀,突然想起确诊那日蜷缩在肿瘤科走廊的自己,那时的绝望与此刻胸腔里涌动的温热形成鲜明对比。
“妈,你看!” 晓燕突然指着天空。云层裂开一道缝隙,万道金光倾泻而下,在起伏的沙丘上切割出明暗交错的纹路,宛如神笔勾勒的油画。萧娟感觉眼眶发热,不是因为疾病带来的疼痛,而是被这纯粹的美好刺痛了心。
然而,平静的旅途还是被打破了。当房车停在茶卡盐湖的夜晚,萧娟的手机收到弟弟发来的律师函照片。冰冷的文字罗列着所谓 “侵占家族财产” 的罪状,最后要求她限期将售房款的三分之二转给侄子。晓燕夺过手机要删除,却被萧娟拦住。
“让我看看。” 萧娟放大照片,逐字逐句读完。夜风掠过车顶,卷起盐湖细碎的浪花声。良久,她将手机轻轻放在桌上,“当年你姥爷去世,我妈把姥爷收藏的字画全给了你舅舅,说‘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 她声音很轻,却带着从未有过的平静,“现在想来,有些偏爱,是刻在骨子里的。”
晓燕突然紧紧抱住母亲,下巴抵在她肩头:“以后不会了。我们的生活,由我们自己决定。” 萧娟环住女儿纤细的腰,感受着对方有力的心跳,这一刻,她终于真正放下了对原生家庭的执念。
三个月后,当房车行驶在滇藏线上时,萧娟的靶向药吃完了。晓燕联系了拉萨的医院,医生看着复查报告,镜片后的眼睛微微睁大:“肿瘤标志物下降得很明显,继续保持这种状态,生存期会比预期长得多。” 走出诊室,晓燕将母亲高高抱起,转着圈欢呼,引得走廊里的患者纷纷侧目。
在洱海畔的民宿里,萧娟收到了母亲寄来的包裹。褪色的碎花布包袱里,躺着几个腌得流油的咸鸭蛋和一张皱巴巴的纸条:“别在外面野了,回家吧。” 字迹歪歪扭扭,末尾还有晕开的水渍。晓燕要将包裹扔掉,萧娟却小心翼翼地把纸条夹进日记本 —— 那里面贴满了她们旅途中的照片,每张背面都写着女儿工整的字迹:“202X 年 X 月 X 日,妈妈笑起来最好看。”
晨光再次漫过苍山,房车启动的轰鸣声惊飞了芦苇丛中的白鹭。萧娟握着方向盘,后视镜里,女儿正对着手机直播:“家人们,今天带妈妈去看无量山的冬樱……” 阳光穿过车窗,在她们身上镀上金边,前方的公路蜿蜒向远方,像一条没有尽头的金色丝带。
来源:朵朵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