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小说:工地的分居夫妇

360影视 欧美动漫 2025-05-10 20:27 1

摘要:我蹲在工地宿舍门口啃馒头时,裤兜里的老年机突然震动。屏幕上跳着“孩他妈”三个字,来电显示是下午两点十七分——这个点她本该在镇上的服装厂踩缝纫机,估计是趁午休躲在楼梯间给我打电话。馒头渣子掉在迷彩裤上,我慌忙用袖口抹了把嘴,按下接听键时,听筒里已经传来电流杂音。

我蹲在工地宿舍门口啃馒头时,裤兜里的老年机突然震动。屏幕上跳着“孩他妈”三个字,来电显示是下午两点十七分——这个点她本该在镇上的服装厂踩缝纫机,估计是趁午休躲在楼梯间给我打电话。馒头渣子掉在迷彩裤上,我慌忙用袖口抹了把嘴,按下接听键时,听筒里已经传来电流杂音。

“老周,娃昨天又发烧了。”她的声音带着点喘,背景里混着远处的狗吠,“卫生院的张大夫说扁桃体发炎,吊了两瓶水才退烧。”我捏紧馒头的手不自觉用力,指缝里挤出白乎乎的面渣。上周视频时明明看娃活蹦乱跳地追着母鸡跑,怎么突然就病了?工地上的搅拌机在远处轰隆作响,我扯着嗓子喊:“你没给娃穿够衣服?天气预报说老家降温……”话没说完就被她打断:“穿了三件秋衣,比村里同龄娃都裹得严实。”她顿了顿,声音轻下来,“就是夜里总踢被子,我白天上班累,夜里睡得沉……”

宿舍楼的铁皮屋顶被太阳晒得发烫,蹲在阴影里的我突然觉得喉咙发紧。来这个沿海工地半年了,每天跟着钢筋班组搬材料,手掌磨出的老茧叠着老茧,可每月寄回家的五千块钱,依旧抵不过生活的突发状况。去年腊月她在镇上超市当收银员,我以为一家人能在县城租个房子团聚,谁知道她爸突然脑溢血住院,积蓄全搭进去不说,还欠了两万块外债。她咬着牙说:“你去外地挣高工价吧,我在家守着老人孩子,总比两边都顾不上强。”

挂了电话,馒头已经凉透。我掰成小块扔进旁边的草丛,三只瘦骨嶙峋的流浪狗立刻凑过来抢食。工头老陈从宿舍里晃出来,拍着我肩膀笑:“又和媳妇吵架啦?你俩每次打电话都跟吵架似的,干脆别打了。”我白他一眼:“你懂个球,吵架也是说话。”老陈离婚多年,宿舍床头摆着和女儿的合照,逢年过节就盯着手机屏幕发呆,他不懂夫妻间那些带着火气的牵挂,就像他不懂我为啥总把妻子寄来的鞋垫藏在枕头底下,哪怕工地上发的劳保鞋磨破三双,也舍不得穿那双绣着“平安”字样的蓝布鞋垫。

记得她刚学会用智能手机那年,大冬天蹲在村口的槐树下跟我视频。屏幕里她的脸冻得通红,身后跟着刚满五岁的儿子,举着半块啃剩的玉米。“你看咱娃,都会帮我喂鸡了。”她把镜头对准鸡窝,三只老母鸡正啄食地上的玉米粒,“昨天收了四个鸡蛋,我给咱爸煮了俩,他现在能扶着拐杖走两步了。”我盯着屏幕里结满冰花的窗玻璃,突然发现她鬓角有了几根白发,比年初分开时明显多了。工地上的探照灯在夜里格外刺眼,照得宿舍铁皮墙泛着冷光,我摸黑把当月的工资条拍给她,六千二百块,比上个月多了三百,因为加了三个通宵的班。

最难受的是农忙时节。老家的三亩麦田该收割了,她一个人开着租来的拖拉机犁地,手掌磨出的血泡比我的还大。视频时她把受伤的手藏在背后,却被儿子揭穿:“妈妈手破了,疼得夜里直吸气。”我蹲在工地的水泥管旁边,听着她强装轻松的笑声,突然觉得自己像个逃兵。结婚时说好的“不让你吃苦”,如今却让她既要照顾卧床的老人,又要拉扯孩子,还要打理家里的几亩地。第二天我跟工头申请调去打桩班,虽然活儿更累粉尘更大,但每天能多拿八十块补贴。

中秋节前一天,她突然说要来工地看我。我在生活区门口转了二十圈,看见她背着蛇皮袋从三轮车上下来时,心跳得比打桩机还快。半年没见,她瘦了一圈,洗得发白的牛仔外套裹着单薄的身子,蛇皮袋里装着给我缝的两双棉袜,还有晒干的蒲公英——她说泡水喝能降工地的粉尘。我们在工地旁边的小饭馆点了盘炒土豆丝,她不停地往我碗里夹肉,说:“看你瘦的,工地上的饭没油水吧?”其实我知道,那盘肉丝是她悄悄跟老板多要的,十块钱的菜里,肉片比平时多了一倍。

夜里躺在工地租的小旅馆里,她摸着我背上被钢筋刮伤的疤痕掉眼泪。我反过来安慰她:“不疼,结痂了就好。你看,我还学会自己换药了。”床头柜上的台灯昏黄,照着她带来的搪瓷缸,里面装着晒干的桂花——是儿子在村口的老树下捡的,说要给爸爸泡茶。她突然想起什么,从裤兜里掏出皱巴巴的纸币:“这个月镇上服装厂效益好,我加班挣了两千三,加上你寄的五千,咱爸的药钱够了,娃的学费也攒够了。”我看着她指尖的倒刺,突然觉得那些分隔两地的日子,都化作了她手心里的老茧,和我靴底的泥垢。

腊月二十七,我终于攒够了回家的路费。坐了十八个小时的大巴,到站时天刚蒙蒙亮。远远看见她站在村口的老槐树下,头发用红绳随意扎着,身上穿着我去年买的暗红色棉袄。儿子蹲在地上玩石子,听见脚步声猛地抬头,认出我后尖叫着跑过来。我抱起孩子的瞬间,闻到他身上淡淡的肥皂味,和妻子身上的味道一模一样。她接过我手里的蛇皮袋,里面装着给她买的护手霜——在工地超市买的,最便宜的那种,但她笑得像收到了贵重礼物。

年夜饭是在土灶上做的,她炖了自家养的老母鸡,蒸了我爱吃的粉蒸肉。公公坐在轮椅上,看见我时眼角泛着泪光,想说什么却说不清楚。她边给老人喂饭边说:“爸今天特别高兴,早上就催着我去杀鸡。”烛光里,她的脸比视频里红润些,大概是因为刚灌了热水袋,脚上穿着我买的棉拖鞋。夜里孩子睡熟后,我们坐在火塘边烤火,她把这半年的账本拿给我看:买药花了三千二,孩子学费一千五,化肥种子八百,零碎开支五百……最后一页记着:“老周寄回三万整,结余四千七。”我看着她工整的字迹,突然发现账本封面是儿子用过的作业本,背面画着歪歪扭扭的“爸爸妈妈”。

过完年返工时,她执意要送我到镇上的车站。大巴发动时,她隔着车窗比划手势,先指了指自己的眼睛,又指了指我的方向——这是我们约定的“每天视频”的暗号。车开出很远,我回头还能看见她站在路口,身影越来越小,却始终没有转身。路边的杨树刚刚冒出新芽,就像我们分开时的希望,虽然渺小,却倔强地生长着。

如今又到了麦收季节,我在工地上接到她的视频,镜头里她正在用新买来的镰刀割麦子,儿子戴着小草帽蹲在旁边捡麦穗。“今年收成好,能多卖两千块。”她擦了把汗,对着镜头笑,阳光照在她晒黑的脸上,牙齿白得发亮,“等你回来,咱把东厢房的屋顶修修,下雨再也不漏了。”我看着屏幕里晃动的麦田,突然觉得那些分隔两地的辛苦,都藏在她每次扬起的笑脸里,藏在儿子渐渐长高的身影里,藏在老家那间虽然破旧却温暖的土坯房里。

工地上的广播突然响起,通知晚上加班浇筑混凝土。我跟她说了声“注意安全”,就要挂断视频,她却突然喊住我:“老周,我昨天梦见你回来了,咱一家三口在镇上吃包子,你一口气吃了八个。”我笑了:“梦见吃包子,说明你想给我改善伙食了。”她也笑,眼角的细纹在阳光下格外明显:“等攒够钱,咱在县城租个房子,你找个近处的活儿,我去超市上班,娃上县城的小学……”话没说完就被儿子的叫声打断,小家伙举着刚捡到的麦穗跑过来,差点撞翻手机。

挂断视频,我摸了摸口袋里的鞋垫,绣着的“平安”二字已经有些褪色,但针脚依旧密实。远处的塔吊缓缓转动,将建筑材料运往高空,就像我们的生活,虽然辛苦,却在一点点往上爬。我知道,在老家的麦田里,在那间飘着炊烟的土坯房里,有我的妻子,有我的孩子,有我无论走多远都会牵挂的家。那些分隔两地的日子,不是终点,而是我们用汗水和思念铺就的,通向团聚的路。

又一个夜班开始了,混凝土的轰鸣声响彻工地。我戴上安全帽,走向钢筋林立的作业区,靴底的泥垢混着新的尘土,就像我们的生活,虽然沾满艰辛,却始终带着希望的温度。想起她在视频里说的“等攒够钱”,想起儿子画的“爸爸妈妈”,突然觉得手里的钢筋不再冰冷,反而带着家的重量。或许,这就是我们平凡夫妻的爱情,藏在每一通带着电流杂音的电话里,藏在每一双针脚细密的鞋垫里,藏在每一次望着对方方向的凝望里。只要心在一起,距离,就只是一张车票的长度。

来源:风水墙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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