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大唐开元之际，天宝风烟未起，洛水之滨忽现神工。吴生道玄，以笔墨为舟楫，横渡三千法界；运丹青作雷霆，劈开万象藩篱。其笔下人物，或立如松柏擎天，或动若惊鸿掠水，铁线银钩间藏天地玄机，疏密虚实处蕴阴阳造化。今观其遗韵，犹见盛世气象；抚卷长思，堪叹艺海奇峰。

大唐开元之际，天宝风烟未起，洛水之滨忽现神工。吴生道玄，以笔墨为舟楫，横渡三千法界；运丹青作雷霆，劈开万象藩篱。其笔下人物，或立如松柏擎天，或动若惊鸿掠水，铁线银钩间藏天地玄机，疏密虚实处蕴阴阳造化。今观其遗韵，犹见盛世气象；抚卷长思，堪叹艺海奇峰。

观夫道子运笔，如将军布阵。莼菜描法破空而来，兰叶线条扶摇直上。昔张彦远谓之"虬须云鬓，数尺飞动"，米元章赞其"行笔磊落，挥霍如风"。当其悬腕挥毫，素练翻作沧海，秃锋顿起惊涛：衣褶飘举处，恍见霓裳羽衣之舞；须眉飞动时，如闻金戈铁马之声。尤以《天王送子图》为最，天王怒目裂眦，力士筋肉虬结，天女裙裾若流云舒卷，神将甲胄似寒星闪烁。此等造像，非徒形肖，实得"骨法用笔"之三昧，所谓"毛根出肉，力健有余"者，诚非虚言。

其用墨之道，更显鬼斧神工。焦墨勾勒若青铜铸鼎，淡彩晕染似薄雾笼纱。尝观《地狱变相图》，未画刀山火海，但见阴风飒飒；不描牛头马面，犹觉冤魂啾啾。屠沽之辈观之改业，非惧地狱可怖，实感笔墨摄魂。东坡谓之"出新意于法度之中，寄妙理于豪放之外"，此等境界，恰如庖丁解牛，以无厚入有间，恢恢乎游刃有余。更妙者，《八十七神仙卷》通幅白描，仅凭线条疏密即现祥云瑞霭，但仗笔墨浓淡已分仙凡殊途。徐悲鸿视若性命，张大千叹为绝响，岂偶然哉！

道玄写生之妙，在乎"如灯取影"。尝于大同殿绘嘉陵三百里，一日而成，与李思训数月之功并称双绝。然李氏青绿，工在形似；吴生水墨，妙得神韵。观其画壁，或自臂始，或从足发，皆合解剖之数；虽无界尺，圆光一笔，暗契几何之规。此等功夫，非惟目识心记，实乃"外师造化，中得心源"之证。故赵景公寺执炉天女，秋波流转欲语还休；菩提寺维摩诘像，目光如电直摄心魄。张彦远谓其"笔才一二，象已应焉"，诚哉斯言！

第四章 禅机妙悟·艺道同参

细究其艺，实与禅宗暗合。吴生尝为宁王友，出入宫廷而心游物外；纵酒挥毫，身在红尘却神驰八极。其笔下佛陀，既有"相好光明"之庄严，亦含"拈花微笑"之机锋。《释迦涅槃图》中，菩萨淡然如平日，比丘悲恸若丧亲，飞鸟走兽皆作哀戚状。此非画技高超，实乃参透生死之象。邵伯温谓之"能尽死生之致"，恰如六祖偈语"本来无一物，何处惹尘埃"，以笔墨作蒲团，借丹青悟大道。

自道玄开宗立派，中国画脉别开生面。北宋武宗元《朝元仙仗图》，犹存吴带遗风；李公麟白描人物，堪称道子嫡传。乃至梁楷减笔、徐渭泼墨，莫不受其沾溉。东坡虽崇王维"得之象外"，亦不得不叹"画至吴道子，天下之能事毕矣"。盖文人画重意趣，院体画尚法度，而道玄兼得二者之妙：法度森严处可比杜诗格律，豪放不羁时恰如太白歌行。

若以世界眼光观之，道玄实与文艺复兴诸杰遥相呼应。米开朗基罗绘西斯廷穹顶，四年方成；吴生作三百余堵壁画，壮年即毕。波提切利线条柔美，颇类"春蚕吐丝"；道玄笔势刚健，正如"铁划银钩"。更妙者，卡拉瓦乔明暗对照法营造戏剧张力，吴生焦墨淡彩法凸显精神气韵。东西艺术虽殊途，然追求"气韵生动"与"理想之美"，实为异曲同工。今观《八十七神仙卷》，列仙飘举之姿，较之波提切利《维纳斯的诞生》，何遑多让？

而今数码时代，3D扫描可复其形，AI算法能摹其迹。然机械臂画不出"当其下手风雨快"的酣畅，投影仪照不见"笔所未到气已吞"的神采。徐悲鸿三护《神仙卷》，傅抱石金刚坡下醉写山河，皆得道玄真传——非技法之似，乃精神之续。近日观某虚拟现实展，见青年以体感设备临摹吴画，衣带当风处竟生数据流光，此非道玄穿越时空与后辈对话耶？诚如石涛所言"笔墨当随时代"，然其魂脉，亘古常新。

回望千年丹青史，道玄留给后世最珍贵者，非技巧范式，乃艺术精神。其"解衣盘礴"的创作状态，破除匠气拘束；"如灯取影"的观察方法，直指万物本真。尤可贵者，地狱变相中"金胄杂于桎梏"的讽喻，彰显"艺以载道"的担当。当今艺坛，或困于市场绳墨，或溺于观念迷阵，重温道玄画作，当知：技法终为皮毛，气韵乃是筋骨，而人文关怀方为艺术灵魂。此正韩愈所谓"师其意不师其辞"，亦合庄子"得鱼忘筌"之旨。

（跋）余尝夜观《送子天王图》，但见墨线游走似银河倒泻，气韵流动如紫电青霜。恍惚间竟闻吴生笑语："子谓画圣在乎技乎？吾与太白对饮时，但求快意耳！"蓦然惊觉，东方既白，而案上茶烟犹袅袅如吴带当风。

来源：忠哥说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