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等我跪在地上,听着那大段的溢美之词,恍惚间想起,前不久,一个路过讨斋饭的和尚问我:
夫君被册封太子前一刻,正被我罚跪搓衣板。
突然他就变成太子了?
看着传旨太监,我怀疑今早的起床方式不太对。
等我跪在地上,听着那大段的溢美之词,恍惚间想起,前不久,一个路过讨斋饭的和尚问我:
“龙困浅滩。你这般待你夫君,要是他做了皇帝,会怎般对你,你可想过?”
“大概会把我砍了?”
“那你还……”
这点我放心得很,“他前头还有十一个皇子呢。”
传旨太监后来又宣了什么我根本没听清,冒着冷汗把车裂、炮烙、凌迟各种酷刑在脑子里过了几十遍。
痛快决定,跑路要紧!
可还不等我尿遁,就被夫君揪住了命运的后颈。
“娘子。”他把我揽在怀里,“咱们回京吧。”
郁敬安还是顶着那张笑意盈盈的小白脸,可怎么就这么吓人呢!
1
“恭迎太子,太子妃回京!”
太监侍卫跪了满地,我被他们那中气十足的吼声吓了一哆嗦。
太子妃,谁?
我?刚才没注意听,难道连我都被封了?
等等,我懂了,成了太子就休妻必会担上恶名,死了老婆就是另一回事了!
这太子妃不是恩宠,是要命的铡刀。
我命休矣!
还不等我挣扎逃跑,就被郁敬安夹着进了马车。
不对啊,我头一次发现这货力气竟然这么大!
郁敬安一向是手不能提肩不能扛,怎么会有这么大的力气?
“你怎么……”想到他现在身份,到了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
就算他又骗我还能怎么样,难不成像平时那样,再把他揍一顿?
他不马上咔嚓了我就不错了。还是想想怎么在回京之前跑路为上!
“可是想知道为夫为什么涨了力气?”
我小心翼翼抬眸看他。
他叹气:
“你成日里最喜欢看武将的画本子。”
我头缩了缩。
“还会对赤膊的强健男子后背流口水。”
苍天啊,我跳进黄河都要洗不清了!
我从小不喜欢针线女红,也不喜欢附庸风雅的琴棋书画,就喜欢听各种将军的故事,舞些刀枪棍棒,幻想有朝一日征战沙场。
可惜天赋一般,又身为女子,没办法去战场。
正因为这个,我着实对那些强健男子羡慕嫉妒恨,我怎么就没那个身板呢?
“我没有。”
“两年多来,娘子让为夫做工,挑水生火,翻地浇粪。”
他每说一个字,我的头就低一分。
“正因如此,为夫才不再是手无缚鸡之力书生。”
啊?原来他现在力气这么大,不再是个弱鸡,真的是我驭夫有道!
我扼腕锤桌。
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啊!
我没事训练他作甚?
“娘子,你锤桌子做什么。”
郁敬安笑着看过来,拉住我一只手放在胸口。
“你不是喜欢捶我吗?”
2
“我不是,我没有,别胡说!”
我挣扎,终于废了九牛二虎之力挣脱了。
这货又把手探过来,摸了把我的脸:
“脸都憋红了。”
我真想锤他了,他又正经了神色。
“娘子说的是,夫妻间的情趣怎能算锤?我家娘子只锤欺负夫君的登徒子。”
他这话说得我更是面上发烫,这就不得不提我二人间的孽缘了。
当初我就不该英雄救美!
3
说起来,我和郁敬安也算是门当户对。
一个是皇上的十二皇子,一个是当今二品大员的嫡孙女。
但我娘在我六岁的时候病故。
而郁敬安出生就没了娘。
我继母家势大,找了由头把我送到了乡下,幸好庄子上的人都被我外祖暗地里替换买通了,这才从未让我吃过苦头。
只是碍于我亲爹不允,几次协商都没办法把我接去江南。
外祖父很疼我,每年跑商都特地来京城见我,不管是想学书画,还想学拳脚全都随我,让我过得比在府里还悠哉快意。
郁敬安就惨了,他娘是淑妃的贴身宫女,后来被皇上宠幸一夜,只封了个常在,生下他就去了。
宫里宫外都传,是去母留子。
我也很早就听说,这位十二皇子在宫里过得很不好。
郁敬安与我本不该有什么交集。
但巧的是,我及笄那年,皇上不知道抽了什么风,非要来一次秋猎。
指名要五品以上官员的嫡出子女全都要去。
我爹这才想起我这个养在乡下的嫡长女,派人将我接回家中。
其实我们都清楚,这就是走个过场,等这次秋猎结束,我外祖就砸钱让我亲爹放人,将我嫁到江南。
就连人都让我暗地里相看好了,是个温文尔雅的俊秀男子,见到我还会脸红。除了不够强健当不了将军,其他无论家世都符合我的预期,最主要的是,他的家世越不过我外祖家。
想到外祖年纪越发大了,我也愿意答应这门亲事。
所以对我来说,秋猎不过是走个过场,我既不与其他男女结交,也不打算在京找个夫君,干脆绕着这群勋贵子女们走。
没成想走着走着,就到了后山,见到四个青年将一个身穿骑装的美人推倒在地,还要骑在她身上!
这还得了!光天化日之下他们想干什么?
我当即藏在了林中,对着他们放冷箭!
等把人全都吓走了,我拉起美人就跑。
天公不作美,突然天降大雨,我就找了个山洞避雨。
4
我回忆到此时,老天爷像是应景般下起了和当初差不多的瓢泼大雨,砸得马车噼啪作响。
“下雨了。”
看着窗外,郁敬安感叹:
“这雨让我想起初见那时,娘子真是豪迈,在我面前宽衣解带,还邀我一起。”
他脸红了,我脸绿了。
哪壶不开提哪壶!
我没忍住,到底捶了他一记!
他夸张的痛呼一声。
“殿下?”窗外立刻传来侍卫的问询声。
我赶忙收回手,心脏噗噗跳,完蛋,忘了这货已经变成太子了!
我这算不算是以下犯上,会不会被打板子?
“退远些。”郁敬安的声音冷冷的,和我熟悉的他不太一样,让我下意识退到了车厢脚。
他看过来,微愣,又凑过来,握住我的手:
“不是说你。”
我才不信,他都是太子了,肯定是想要趁机治我个大不敬的罪,然后处理了我,换个更有用的夫人。
我那便宜祖父就是这样,我爹也是半斤八两。
没发迹的时候娶有钱的老婆帮他们上下打点,等有了权势就要门当户对,不然我娘也不会那么早郁郁而终。
天下男子都差不多,盼着升官发财死老婆!
“桐桐。”他挪过来想要拉我。
突然我听到雨声中夹杂破空之声,直觉不妙。
“低头!”
5
还不等我推开他,郁敬安更快地将我压在身下。
只听“砰”“砰”几声,冷箭从车窗口射入,直直扎入我俩坐着时的胸口眉心处。
“有刺客!”
直到此时外面才混乱起来,响起侍卫的嘶吼声:“护驾!”
我仰面看着郁敬安,明明此刻应该想着如何应对刺客,想要不要趁机跑路,可此时我却莫名有些失神。
我二人此时距离极近,能清晰的感觉到他的鼻息,看清他微翘的眼睫,和微沉的脸色。
他生气了啊。
我和郁敬安成亲两年有余,他总是笑着,好像没有半点儿脾气,无论我让他做什么他都欣然应允,真正肌肤相亲的时候却不多,我觉着自己从未看清过他这个人和他的心。
心里总是觉得空落落的。
这还是第一次,看到他生气。
“桐桐。”大概是看到我发愣,他有些紧张地摸向我后脑。
“撞疼了?”
我摇了摇头,车上铺了厚毯,不疼。
他像是又误会了别的,“怕吗?”
我撇了撇嘴,“又不是第一次了。”
这次还有那么多人护驾。
他好歹也是个皇子,哪怕是个不受重视的皇子,也总会有人把他当眼中钉肉中刺。
毕竟老皇帝不止十二个儿子。
成亲以来虽说没被刺杀个十次八次,三五次也是有的。
只不过怎么说都是对付十二皇子的,主要目的不是为了刺杀,是为了栽赃嫁祸,导致刺杀不那么上心,我这半调子都应付得了。
难受的是,刺杀还不算,还被甩锅流放,被亲爹断绝关系,与他辗转多地,活的有些艰难。
我从小到大就没吃过这么多的苦。
可看美人真的能下饭,我是真的有些心悦他,就算再艰难的时候都没有想过与他和离。
他这个人,一个人能饿死!
我好歹是在乡下长大,又有外祖偷偷给的体己,也能勉强养活个四体不勤五谷不分的夫君。
不管怎么说,我都顺利苟到了现在。
我想过与他做一对平凡夫妻,穷点儿没关系,过得艰难点儿也无所谓,世间芸芸众生不都这么过来的。
人这一辈子有心仪之人已是幸运,我这个人不贪心。
可郁敬安成了太子。
我心里清楚得很,齐大非偶,我没有娘家依靠,他需要个有用的妻族,再也不是与我相配的夫君了。
我趁着他出神的功夫使了个巧劲,反身将他压在下头。
“你的命现在值钱的很。”
他愣了下,没挣扎,张了张嘴似乎想要说什么,又合上,避开我的视线看向车窗外。
我又忍不住多看了他两眼。
他这人平时总惹我生气,尤其是这几个月。
气得我跟邻居姐妹姑婆学了好些个惩治夫君的手段。
他竟然都一一受下了,不管是被我使唤干粗活累活还是跪搓衣板。
现在想来,大概是早就知道有被封太子的这一天,想要提前耗干我二人的情分吧。
6
想到这,我心里止不住有些发酸。
这混蛋!
我忍不住又捶了他一下。
他又哎呦了一声,低声道:
“娘子,刺客都没你厉害。”
我瞪他。
“你比刺客厉害。”
我气得牙痒痒,这货是不是想趁机往我头上扣口锅?
他垂眸,委屈巴巴,“为夫错了。”
忍不了了,我捏住他腰间软肉拧,没拧动。
他愣了下,赶忙放松下来,提醒我:
“现在行了。”
我更气了,装,又装!
“娘子,刺客解决了。”他忙转移话题。
的确,窗外打斗之声渐消,马蹄声也不再混乱。
确定没有危险,我放开郁敬安,坐到了车厢另一边,不想理他。
几息后,有人靠近窗边禀告。
“禀殿下,刺客已尽数伏诛。”
“没留活口?”我忍不住问。
窗外的将士大概没想到我会开口,愣了下答:
“禀太子妃,刺客口中含毒,被俘的也没能留下活口。”
我看向郁敬安,他面色如常,好像早就料到了,淡淡道:
“派人告知此地官府,让他们来收尸。”
“是。”
“休整片刻启程。”
“是。”
我尿遁的机会来了!理了理衣衫,就打算下马车。
“娘子?”
“我要尿……更衣。”
“我给娘子放风。”
郁敬安这个不要脸的!
我俩拉扯间,远处又传来马蹄声。
“又是刺客?”没完没了啊?
“桐桐放心。”郁敬安拉我坐下。
“有为夫在。”
就是有你这个祸害我才不放心呢!
片刻之后,将士禀告。
“是永兴太守之女蒋娴君,她途经此地,听人说有山匪,带侍卫来帮忙的。”
蒋娴君?
虽说我们才来永兴郡不久,这个名字却已经如雷贯耳。
她是永兴太守嫡长女,也是唯一的子女,年少成名,不但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兵法剑术也承袭名门,十二三岁就已经名满天下。
及笄之后更是披上戎装,凭一己之力剿灭好几处山匪。
可以说,她就是我最艳羡的那种女子,博学聪慧,还能上战场!
我有点儿激动,没尿遁成也是有好处的,可以见到蒋娴君啊!值了!
“我想见她……”
话还没说完,我就被郁敬安紧紧拉住手臂。
我扭头去看,却发现他神情前所未有的冷。
“别见她。”
7
我被郁敬安青白交加的脸色吓了一跳。
难道刚才中箭了,有毒?
我忙去看他背后,外衣都没划破半分。
“你怎么了?”
被刺杀都没多大反应,怎么我要见蒋娴君反应这般大?
那是个女子又不是情夫,怕我跟她跑了不成?
他对上我问询的眼神,逐渐缓了脸色,委屈道:
“为夫怕你跟她跑了。”
他还真说得出口!
我气得压低声音吼他:
“你都当太子的人了,就不能正经点儿?”担心也是应该我担心他有新欢才是,说的这都什么玩意!
他一本正经回道:
“为夫与蒋娴君相较,美色更胜一筹,夫人看我便可,切勿让有毒的野花勾了魂,徒留为夫伤怀。”
这文绉绉的一番话气得我牙疼,掐他又掐不动,只能用头撞他,却被他顺势揽在怀里,按在胸口。
挣扎间听他对车外说道。
“传话过去,谢蒋姑娘前来,本宫此行不想惊扰周郡百姓,就不见她了。”
“是!”
这话乍一听没什么,可我仔细一想,这分明就是在说蒋娴君行事招摇,走到哪儿都会让百姓知道,见了她路上就更不太平了。
我诧异抬头看他,郁敬安这人平时虽然总是气我,但从来不会阴阳怪气。
对外人也很堪称温吞,不会说重话,怎么到了蒋娴君这里夹枪带棒的?
我猜测道:“你对蒋娴君……”
郁敬安垂眸,鼓励的等我继续说下去。
“因爱生恨?”我只能想到这个理由了。
他听我说完明显呆了呆,然后咬牙切齿的把我又按在怀里,揉脑袋。
“因爱生恨?我与蒋娴君此生素未谋面!看来为夫得没收娘子的画本子。”
反了天了,当了太子就要丢我画本子!
好吧……确实反了天了,他要是真丢我反抗不了。
这货一定是想要先从精神上打击我,再判我个重罪,报我这两年多让他干脏活累活跪搓衣板的仇。
尿遁不成,那今晚就夜逃!
8
郁敬安已经是太子,说出的话也就比圣旨低了一级。
蒋娴君自然没有不识趣的前来拜访。
然而事有凑巧,当晚,两方车马又在官家驿站碰上。
这也不奇怪,进京的路只有一条,今天的雨又始终没停,方圆百里只有这一家驿站,哪怕想避也避不开。
驿站的饭堂一眼望得到头,让我有些雀跃。
当朝没那么多男女大防上的讲究,蒋娴君又是太守之女,郁敬安是刚封的太子,总不能一而再再而三的驳对方的颜面。
我见了蒋娴君再跑不迟!
我翘首以盼,等蒋娴君进门。
“娘子。”
“嗯?”
郁敬安脸色有些苍白的捂着胃,“为夫胃疼。”
“谁让你今日又不好好吃饭!”
我有些急,郁敬安以前在宫里过得不好,肠胃落下了些病根,饮食不规律就会胃疼。
今天在马车里只顾着投喂我点心,自己挑三拣四,现在犯病了!
“想吃夫人做的面汤。”
郁敬安挑食,却喜欢我做的面汤。
他但凡胃疼,就喜欢吃这个,还只吃我做的。
我心微酸,等我走后,他……反正还有御厨呢!
对上他期待的脸,我心一软,今天就再做一顿吧。
等我做完面汤回了饭堂,却还是没见蒋娴君一行。
“人呢?”刚才不就应该进来了么?
郁敬安吃得正香,旁边的侍卫回我。
“回太子妃,蒋姑娘一行已回后院安顿了。”
我反应过来了,郁敬安是故意的!
明知道我想见人,提前把人打发走了。
要是以往,我早就扭着耳朵修理他了。现在,我手痒,不敢。
郁敬安却自己凑过来。
“等我俩回房你再揪。”
我又想锤他了!
9
夜里,等郁敬安呼吸平缓,我总算得了机会出了客房。
可也不知道他睡前交代了什么,我转了一圈,连个狗洞都有人把守看管。
我郁闷的打算回房,忽见角门有一人影。
“谁?”侍卫喝问。
“蒋娴君。”
一女子从暗影中走出,仿若下凡仙子。
我惊讶看向她。
月下看美人,蒋娴君无疑是美的,说是沉鱼落雁也不为过。
就算是身为女子的我,都为她所惊艳。
可不知怎地,隐隐地我却有些失望,在想像中,蒋娴君应是一名有着飒爽英姿的女子。
眼前的她柔美有余,却不像带兵的将军,和传闻相差甚远。
“参见太子妃。”
她盈盈一福,柔美极了,我赶忙回:
“请起。”
她笑着看向我,“没想到今日有缘,见到太子妃,可愿与我一叙。”
还不等我答话,身后脚步声响起。
我一回头,就看到了郁敬安,他阴沉着脸看向蒋娴君。
这表情,活脱脱像是来抓奸的丈夫!
这二人分别在我一前一后,画面说不出的诡异……
10
蒋娴君看到郁敬安眼神微亮,“参见太子。”
她微垂下头,露出一个优美的侧颜,在月下美得惊人。
一时之间我都看呆了。
哪成想旁边的郁敬安突然伸手捧住我的脸,扳到他那边,低声道:
“看我,我比她好看。”
我被他带歪,注意力落在二人脸上。
额,也不知道是不是情人眼里出西施,这么一对比,还真是郁敬安更好看!
他这个人虽然不要脸,但皮相真的是数一数二的好。
我甚至怀疑老皇帝封他做太子,是觉得他能够以脸服人。
见我目光最后落在他脸上,郁敬安笑了。
“娘子我们回房。”
蒋娴君还在呢,不知羞!
他终于看懂了我的眼色,转头看向未曾起身的蒋娴君。
“蒋姑娘,孤不久前吩咐过,此院是孤与太子妃居所,闲杂人不可入内,你可是忘了?”
我瞥他,还有这回事?
蒋娴君垂眸恭敬道:
“回禀太子,是臣女在隔壁赏月时见太子妃好似想要出门,这才唐突过来,望太子赎罪。”
说完她又担忧看向我:
“太子妃,此地偶有山匪出没,出驿站并非明智之举。”
我整个人都不太好了。
郁敬安看着我轻笑了下,好似将这件事揭过了,但我总觉得他皮笑肉不笑。
11
我到底没跑成。
等回了客房床帐放下,郁敬安有一搭没一搭的顺着我的头发,就像在撸一只猫。
我理亏,但还是不爽地把他的爪子拍下去,学着他刚才的模样,撸他。
“扑哧。”郁敬安随便我折腾。
我心里有些不大爽利,我谈不上聪明,但也不傻,蒋娴君那两句话看似为我着想,实际上是把我卖了,祸水东引。
心目中的女子楷模似乎与传闻不符,这让我十分失落。
“娘子想要出门做什么?”
秋后算账来了,我手一僵,“去给你买夜宵。”反正不能说自己是要跑。
他轻叹一声:
“娘子,你可知道外面都是对你心怀不轨之人?”
“啊?”
我怀疑他脑袋坏掉了,对我心怀不轨?对他心怀不轨还差不多吧!
“娘子别不信,你这般娇俏可人,夫君真怕你被人拐了去。”
胡说八道什么呢!
“娘子沉鱼落雁闭月羞花,成亲前就有不少爱慕者。”
有倒是有,可歪瓜裂枣不少。
“上得厅堂下得厨房,又精通庶务。”
虽说还成吧,可我厨艺就那么几样拿得出手。
“能文能武,救我于水火,又心地纯善……”
郁敬安这人,平时不说话就罢了,一开口就让人被牵着鼻子走。
我从一开始觉得他吃了假药,到后来被他灌迷魂汤灌的飘飘然,就这么晕陶陶的听了半个晚上。
等天色微亮,我才糊里糊涂睡着了。
在马车里睡了一整天。
第二天遁走计划,猝。
12
到了晚上,我看着官驿的四方墙壁才明白过来,自己又中了郁敬安的奸计,他就是故意的!
明天我一定要找机会走!
“娘子。”郁敬安一开口,我就打定了主意,今天不管他再说什么我都不能上当。
“明天我们就到繁城了。”
繁城好啊,人口众多,正好是偷跑的好机会!
“娘子可知道繁城特产?”
“织锦。”我外祖跑商和我说过,繁城的织锦天下闻名,尤其是云锦最为出名。哪怕是京城贵女,得一匹布也够吹上一年。
郁敬安握着我的手:
“你我二人成亲寒酸,未能给娘子一套繁城的云锦嫁衣,我甚是遗憾。”
按照皇室规制,皇子娶亲是有云锦做的婚服的,可我们成亲时,郁敬安是最没有存在感的皇子,我又是不受宠的官员之女,云锦全都被内府贪了,送来的婚服都被虫蛀了。
还好我外祖从小就给我攒了嫁妆,我又临时买了婚服,紧着改了这才没有出糗。
但相比京城其他贵女,我的婚事十分寒酸。后来和郁敬安辗转多地,衣衫越来越旧,现在身上最好的怕是都赶不上京城的丫鬟。
说不遗憾是假的,我也想要云锦做的衣衫。
“桐桐,我已经吩咐人提前去了繁城,给你做了合身的衣衫,明日去试可好?”
糟了,我想要!
我安慰自己,两年多了,没有功劳也有苦劳。
不如等明日卷了衣服再跑。
13
我以为郁敬安是给我订做了一两套衣衫,一个包裹就能卷走了。
哪成想,他订了半车。
半车我肯定没办法都拿走,只能挑几件最喜欢的。
于是整整一个白日,我都在车厢里试衣裙。
最后挑花了眼总算选了十来套,就难以割舍了。
“可还满意?”
满意?我怀疑郁敬安是故意的!
不能再上他的当,明日我说什么都要走,大不了再割舍五件衣裙!
郁敬安熟练的帮我把选好的衣衫折好,放在新送来的箱笼里。
“明日傍晚便可在丰镇落脚,咱们再去选些合适的首饰。”
啊,首饰?丰镇的首饰最是出名。
要说现在我最缺的是什么,必然是银子!
这两年多,我的嫁妆都差不多被“弱不禁风”的郁敬安败光了。
身上只剩下了不到百两的银票。
跑了后自然不能投奔外祖,那是害了他,只能自谋出路。
金银细软比衣服更实用,万一没银子了还可以拆了当掉。
或许,再耽搁一日也无妨?
14
不得不说,郁敬安的眼光极好。
等到了丰镇最大的首饰铺,他给我挑选的样样精美,金子宝石的分量也让我很是满意。
“真巧。”有些耳熟的女声响起,回头看去,正是蒋娴君。
她今日穿了一身骑装,英姿飒爽,她见我们一身便服,识趣行礼道:
“公子,夫人。”
她身后一名女子探出头,年龄尚小,模样娇美,看上去很是灵动可爱,一看到我俩目光就落在了郁敬安脸上流连不去。
“表姐,他们谁啊?”
“不得无礼,快叫公子、夫人。”
那少女红着脸看着郁敬安乖巧叫了声公子,转头看向我时皱眉道:
“你是谁家的夫人?怎么黑的像村姑。”
我有些火大,不等我怼回去,郁敬安已经站在了我身前,声音微冷:
“姑娘是礼部尚书之女。”
“你认得我?”少女眼睛瞬间亮了,甩开蒋娴君凑到郁敬安面前。
“你是哪家的公子?”
不等她再靠近,郁敬安一抬手,两名侍卫上前将她拦住。
“你们敢拦我?让开!”
蒋娴君上前打圆场:
“兰儿休得无礼!
她年纪尚小不懂事,公子夫人见谅。”
那少女被她逼着道了歉,可两人还是一路跟来了官驿,让我今日带着细软跑路的计划再次无疾而终。
郁敬安哼着不成调的曲子给我收拾箱笼:
“娘子不开心?”
倒也谈不上,就是觉得蒋娴君与传闻中相差甚远有些失落。
她像是故意等那表妹闹事,再从中打圆场,让人觉着她识大体。
她做的不动声色,要是没成亲前我也看不出,可与郁敬安这半年来他偶尔说起宫中妃子们争斗的琐事,就不免多想了。
我甚至怀疑,传闻中的蒋娴君和我看到的根本不是一个人。
“桐桐,你可知这只钗多少银子?”
郁敬安拿出一只金钗问我。
“不知道。”今天是他帮我挑的,内府出钱,店家激动的要昏厥,我没机会问价。
“五百两。”
“多少?”它顶多一两金子几颗宝石,竟然这么值钱?
“这只镯子七百两。”
“璎珞九百两。”
这一日没白等,我觉着自己下半生有着落了!
“可惜。”郁敬安叹息:“拆开融了,就要折价许多。”
我怀疑他是故意的!
“但这几件玉饰颇为不凡,可遇不可求,就算在宫里也不多见。”
“哎?”那这几件带走!
郁敬安开始一件件点评,还说起了各种传说故事,听得我叹为观止,然后……又一晚上没睡。
第三日、四日、五日遁走计划,猝。
15
我筹谋了一整夜,结果第六日多了一队不速之客。
蒋娴君和她的表妹也要前往京城,虽被郁敬安拒了同行,却远远的跟在了后头。
“哼。”
我早就知道太子这个身份就像是一块香喷喷的糕点,任谁都会想要啃一口。
等到了京城,谁都会看我这个没权没势的太子妃不顺眼。
就算郁敬安不打算秋后算账,他也会有良娣,孺子。
我祖父和爹就是这样,发达之后,娇妻美妾在怀,谁还记得糟糠妻。
一想到这些,我就恨不得立刻跑得远远的。
我的包裹已经收拾好,只待机会就能跑路,可郁敬安成日都和我赖在同一辆马车,撵都撵不走!
午歇时,终于找了机会下马车观察。
方圆数十里一马平川连个山林都没有,侍卫防范的也十分严密。
既不能假装失足落崖,也不能遇到野兽迷路走失,转了一圈,我沮丧的回了马车。
郁敬安正坐在里面悠闲喝茶:
“回来了。”
怪不得刚才不跟着我,他早就知道了!
我咬牙切齿怒瞪他。
“桐桐。”他笑着掀开衣袖手臂递给我,“给你咬。”
你当我是狗啊!
他伸手来顺我的发。
“娘子炸毛的样子甚美,像隔壁的咪咪。”
咪咪是隔壁大娘养的猫。
我到底没忍住咬了他一口!呸!他胳膊怎么这么硬!
“说起来我年少时,也被人咬过。”
郁敬安还是那副笑脸,不紧不慢道。
这事我倒是没听他说过。
他就算再不受宠,也是皇子。
皇宫里背地里让人不好过使阴招常见,明面上的痕迹却不敢落在这些凤子龙孙身上。
谁这么大胆?
“咬我的人,是个来宫赴宴迷路的小姑娘。”
我隐隐觉得不太妙,总觉得脑子里有什么被忘记的东西要冒出来了!
“她看到有宫人拉扯我,捂了我的口鼻趁乱把我往水里按,就大喊大叫将宫人吓走了。
“说什么都要拉着我去见官,说这事衙门得管,就算衙门不管,皇上也要管。
“我不肯,她气得咬了我一口就跑了。”
我六岁那年,娘亲刚去世不久爹就要娶新妇,满肚子的怨气,宫宴迷路碰巧看到那一幕。
可我怎么记得自己遇到的是个漂亮的女孩子?
我看着郁敬安这张脸,恍然大悟,我竟然在同一个坑里栽了两回!
郁敬安伸手摸我的头,“所以说桐桐与我,缘分不浅。”
“你之前怎么没提过?”
这货却在欣赏胳膊上的牙印:
“娘子的牙真整齐好看,这印子应当画下装裱。”
这是要把我的罪证昭告天下,我又想锤他了!
但想到他年幼时的遭遇,又忍不住心里为他捏把汗:
“那时候想害你的到底是谁?”
他笑着答:“当初的淑妃。”
啊!那不就是郁敬安名义上的养母,现在的皇后?
16
从前我就听闻,是淑妃当初无子,位置不稳,这才让自己的侍女上了龙塌,去母留子。
后来郁敬安也的确是养在她膝下。
也就在几年后,她就生下了十八皇子成了皇后,郁敬安位置愈发尴尬。
可害死郁敬安对她有什么好处,不会被怀疑么?
看出我的困惑,郁敬安笑:
“那时她早就安排好了栽赃人选,可惜遇到了娘子,功亏一篑,还晚做了两年皇后。”
“这次你成了太子?”
“皇后娘娘功不可没。”他抚着我的头,不紧不慢解释。
“我前头那些哥哥死的死残的残,还有些惹怒圣颜,本来应是皇后嫡子十八皇子得这个位置,可惜,他快不行了。”
怪不得无权无势的郁敬安突然成了太子。
我本就觉得他这个太子的位置来得莫名其妙,那么多皇子又没死绝,怎么突然落到了他头上。
竟是十八皇子身染恶疾,皇后想让郁敬安占着位置!
“形势险恶,我知娘子不想与我回去。”
郁敬安垂眸看我。
“可我舍不得桐桐,怕你离了我身边被别人害了。”
我抓住他衣襟,没有感情是假的。
我早就猜到,郁敬安回京之后必然艰难。
他定会成为众矢之的。
其他皇子虎视眈眈,皇后也会想要拿捏他,正因为知道,才清楚他需要一个强大的妻族。
我祖父,亲爹,都是胆小怕事之辈,之前就与我断绝关系,这浑水一定不会蹚。
我什么都帮不了他,反而会成为绊脚石。
即便我俩有同甘共苦的情分又如何,生死、权势哪个也绕不开。
郁敬安突然叹息道:“我向娘子借的三千两银子还没还呢。”
哪壶不开提哪壶!要不是他我现在也不会这么穷,想到外祖给我的嫁妆银子,我就一阵肉疼,忍不住捶了他一记。
“随我回京吧。”郁敬安摸着我的拳头,低声道:“这次我定会护你周全。”
这次?
我疑惑看他。
他表情有些阴郁。
“知人知面不知心,娘子千万不要轻易被外人骗了去。
“要是你被人伤了,为夫会发疯。
“后面跟着的那两个就不是什么好东西。”
他是说蒋娴君和她表妹?怎么突然扯这么远?
“既然娘子答应了,那我现在就和你说说宫中情形。”
谁答应了,这货怎么又突然自说自话起来了!
我气得跳脚,郁敬安却突然讲起了后宫八卦。
别说,他真有些说书的天分,把后宫那些八卦秘辛说得活色生香,惊心动魄,听完这一回还想下一回。
一直到了晚上躺在床上,他突然卡在了关键处不说了。
“然后呢?”我扯着他催促。
“皇上发现安才人给他戴绿帽了么?”
他轻笑着答:
“且听明天分解。”
混蛋!
17
我想了一夜,决定和郁敬安一起回京。
才不是因为想要听后宫八卦续集!
我是真的对他放心不下。
宫中险恶,就算有三头六臂都难保自己不会被人算计。
郁敬安孤身一人,有对他全无父子亲情的皇上,有虎视眈眈只想着怎么利用他的皇后,还有想要在他身上啃上一口得些好处的朝臣。
我这个人虽然没有多大的本事,但好在粗通拳脚,怎么也比他孤军奋战要强。
至于以后,我将自己的决定说给他听。
“等到哪天你想换个太子妃,一定要告诉我,我退位让贤。
“想要纳妾什么的也要和我说,我不会拦你,放我走就好。”
最好能把三千两银子翻倍还我,不过这半句我暂时没说。
他要是坐稳了太子的位置,也就不缺钱了。要是没坐稳,没钱我也要不到。
“不会有那一天的。”
他像是猜中了我的心思,抱着我,声音怪怪的像是憋着笑:
“夫君是你的,银子也都是你的,不止三千两。”
暂且信他好了,我还剩一个顾虑。
“我有些担心外祖父。”
我怕他因为我受牵连。
“娘子放心。”郁敬安随手从马车中的暗柜中拿出一封信放在我手上。
“已经安排好了。”
信竟然是我外祖父写来的,上面说一切都好,郁敬安给他安排了一条商路,是去他期待半生未能成行的西域之行。
跟着大商队,安全无虞,几年后可能才回来,让我不要担心。
落款时间竟然是在两月前!
“郁敬安!”
“娘子,要我跪搓衣板么?”
这货怎么还挺期待?
18
我就这么被郁敬安拐回了京城。
正式册封,走了流程,成了他货真价实的太子妃。
我做好了准备,打算见招拆招,与他同进退。
结果三月、半年、一年过去,无用武之地!
我每天做的最多的就是练武,看书,看画本子,和侍女闲聊,听郁敬安说朝堂上的奇闻轶事,听他说如何应对。
过得像个米虫。
偶尔参加个宫宴,坐在郁敬安身侧,也无人找我的麻烦。
又过了一段时日,在大宴上,我碰到蒋娴君和她表妹对我阴阳怪气,才知道有让太子纳良娣的声音,说是我无所出。
这怪得了我么?
郁敬安每个月都是挑着日子与我同房,平时就算被我勾得有了冲动也忍着,也不知道又是犯了什么病!
被我问起,他就摸着我的背可怜兮兮的说。
“女子孕育子嗣就像过鬼门关,我问过名医,还是过了二十更稳妥,你才十九。
“娘子舍得抛下我么?”
又装可怜,我也气啊!
“可他们都催你纳妾。”
“我会让他们都闭嘴。”
我后来再没听过有人说嘴,却听闻郁敬安掘出了一桩惊天大案。
不仅关乎黎民百姓,更关乎后宫血脉传承,说是本朝最大的丑闻也不为过。
皇上大怒,朝堂震动,大小官员牵连无数。
此事一过,皇上一蹶不振重病缠身,朝堂混乱不堪,郁敬安趁此机会把握朝政,我也再没见过蒋娴君这类熟面孔。
一年之后,皇上驾崩,皇后“殉情”。
郁敬安继承皇位,我成了皇后。
他以国丧为由拒了选秀。
三年后,朝臣再提皇上无子,广纳后宫。
郁敬安干脆说,兄弟众多,准备过继。
那些本就没有死心的皇子们哪会错过这个机会,彼此间打得乌烟瘴气。
“我不去宫宴行么?”我怀孕五月的时候正好赶上年宴。
皇后不出现一定又惹得朝臣胡思乱想,可一出现,又会打乱郁敬安的计划。
“不必理睬。”他舀一勺汤喂我,“再喝一口。”
“难喝,过一会儿再喝吧。”
我这胎不太稳当,不管民间名医还是宫中太医都觉着需要好好养着。
“娘子不乖。”他看着我的眼神可怜的都要碎了,我实在扛不住只能喝下。
怀胎九月,到底还是提前生产了,过程有些凶险,好在准备得当,最后我们母子平安。
我睡醒后精神不错,倒是郁敬安抱着我哭得稀里哗啦。
我从没见这阵仗,宫女太监更是吓得跪了满地,最后还得我这个产妇劝他别哭了!
第二天,他就封了我们的孩子承谨为太子,也直到此时,除了他心腹外的满朝文武才知道我这个皇后生了。
郁敬安斗得乌眼鸡般的兄弟们早已元气大伤,发现赔了夫人又折兵,聪明些的,就此沉寂。
蠢点儿想要造反的,没等起势就被砍了。
承谨三岁那年,朝堂已经再无动荡,天下盛世已成。
郁敬安杀伐果决又广纳贤能,唯一逆鳞大约就是我,从前提选妃这事得老臣们早就没了踪影,新臣们都识趣,没人再触这个霉头。
我祖父和爹早已告老还乡,我外祖父年纪大了,西域梦圆了后已经不想远行,被封了个不大不小的爵位,每日养花遛鸟。
郁敬安登基第十年,我生辰那日,我们并未大办,只是在后院置办了桌酒席。
他揽着我对月小酌。
“我知娘子不喜宫廷束缚,等承谨及冠,我就传位给他。我陪娘子做将军侠士,打山匪。”
“真的?”
郁敬安当即写好了诏书。
我是真的没想到他愿意做到这种程度。
“我这一生好像一场美梦。”我回抱住他:“如果是梦还是别醒了。”
他被我逗笑。
“桐桐,不是梦。”
郁敬安如年少时一般摸着我的头。
“这是……你我应得的圆满。”
郁敬安番外(解谜篇)
回京半年前,我做了一个梦。
那梦十分漫长,贯穿两世。
第一世,我与桐桐再遇,不是在她及笄那年秋猎,而是在三年后。
彼时,我已是太子,南巡之时被刺客围剿,危急之时,被路过的一队侠士所救。
侠士的头领是名女子。
“在下孟娇桐。”她带着江湖儿女的豪气。
“是来剿山匪的。此地官府无用,我便招揽了些人手。”
在得知我是太子后,她被吓了一跳。
“你就是当朝太子?”
我听她低声嘀咕:
“怎么长得这般好看。”
别人说我貌美,我只觉厌恶,她说这话,我却觉得心里莫名开怀。
“你手下死伤太多,要是再有刺客就危险了,我护你一段吧。”
我问她为什么明知危险还要帮我,她答:
“我听说你为百姓做了不少好事,与其别的酒囊饭袋做太子,还是你做更好。”
说完她赶忙低声提醒。
“就和你说说啊,别传出去,要不我该掉脑袋了。”
我觉得她很是有趣,果真,在那之后,我灰暗的人生里,仿佛有了亮色。
只要有她在,我的笑就没停过。
熟识了我才知道,她竟然左都御史嫡孙女,也是多年前救了我一命的那个女孩。
我立刻知晓为何她不能留在家中,这事和我脱不开关系!
淑妃势大,那天之后我找不到人,但她必然查出了是谁坏她好事。
这事根本不必放话,只要稍作暗示,孟家和新妇必然会将她丢得远远的。
我告诉桐桐,她是被我牵连,她惊讶过没埋怨我半句,而是笑道:
“我俩好有缘分,要不是你身为太子,我都觉得你该以身相许了。
“我该谢谢你才对,要是待在那个家中我才要闷死了,祖父带着我我才能天高海阔!”
我与她兴趣相投,没过多久就互生情愫。
我身份微妙,并未娶亲,便直白向她求娶。
她应允但和我约法三章。
“不能纳妾,就算你是太子也不能!否则我就休了你。”
我爱她自信果敢,爱她敢爱敢恨,回京之后,我禀明皇上,向左都御史府求娶桐桐。
见我选的是名民间长大的女子,不管是皇上皇后,还是我的兄弟都没使什么绊子。
婚后,我与她锦瑟和鸣,遇到的风雨都齐心协力一一度过。
唯一让我担心的,是她年幼时辗转多地,伤了些根底。
太医说,需要好生养着,才不会影响寿数,孕育子嗣会有些艰难。
桐桐有些急,但我不急,我对子嗣没那么在意,我父皇有二十个皇子,十几个皇女又如何,还不是后宫永无宁日。
大不了以后过继个子嗣。
需要提防的是那些想凭借我上位的家族,防他们害了桐桐,可我没想到,千防万防,我防住了别有用心的皇后,朝臣,却没防住所谓的“穿越者”蒋娴君!
她本来只是个普通官宦子女,早已嫁人生子,不知怎地,二十二岁那年性情大变,与夫家和离,又搭上了宫里,偶遇了我几次无果后,搭上了我父皇。
桐桐是在宫里被害死的,那年她才二十三,刚有孕,我给未出生的孩子取了十几个名字,她还没来得及选。
也是那一年,我屠了宫,杀了蒋娴君,逼死了本就毫无亲情可言只有利用的父皇,成了谋朝串位的帝王。
我并未再娶,随便过继了一个宗亲做太子。
后来的事如走马观花,我开创了盛世,也背负了一生骂名。
第二世,我和桐桐再遇是在秋猎。
她不是侠女,性子跳脱,与前世有些不同。
我没有第一世的记忆。
梦里的我一开始只觉得有趣,桐桐救过我,又受我牵连被养在乡下,我就以身相许了。
婚后我们吵吵闹闹,我却觉得前所未有的开怀。
被封太子回京这年,我们遇到了蒋娴君。
彼时,她在我们车队被刺客袭击时出现,成了救驾功臣。
她已经在郡内闻名许久,桐桐视她为侠女,就这么两人熟悉了。
这一次,桐桐没能随我回京城,她去在了去京的路上。
一日她突然不见,找到她时,已是在山崖下。骨头尽断,死于非命。
蒋娴君说是桐桐自己不想跟着回京,这才出走,把自己洗得一干二净。
但我清楚得很,桐桐是想走,但她禁不住我装可怜,我已经将她说动,和我一起回京。
她想护我周全,怎会弃我而去?
我抓住了蒋娴君,刑讯逼供却没什么用,还是找人窃听,这才听到了穿越,男主女主,系统,限制,气运几个词,之后她莫名其妙断了气。
从那一日起,我就开始做梦,梦到第一世,一天又一天,两世的桐桐。
蒋娴君第一世害她,第二世又来害她,还窃取她的人生,暗地里动手脚成了侠女,真是可笑!
我知道蒋娴君还会卷土重来。
没了桐桐,我又变成了孤身一人。
我又成了天下明主,可我没了妻。
她两世不得善终。
凭什么?
就因为所谓穿越者要顶替桐桐做什么女主?
就因为所谓系统要夺我气运?
我不甘心!
“郁敬安!”
我是被桐桐拍醒的。
“你怎么了?”
她见我醒来,眼眶都红了。
“你怎么叫都叫不醒,都三天了!”
我坐起来紧紧抱住她,听她在耳边哭着说。
大夫神婆道士她找了个遍,没一个能把我叫醒。
“都怪你平时四体不勤五谷不分,整日在书房里动都不动!
“以后每日至少干一个时辰农活,不干活我揍你!”
自那之后,桐桐每日都监督我干足一个时辰的农活。
无论做什么,三更前必须睡觉,不听话,第二日就要跪搓衣板。
手下总说,我对夫人太过纵容。
身为皇子,哪能做那些下等人才做的粗活,哪能总被娘子骂,怎么能夫纲不振?
若想继承大统,应换个有用的妻族。
只有我知道,桐桐是为了我好,她总怕我再一睡不醒。
被骂?她声音好听,骂我都仿若天籁。
跪搓衣板,我总是忍不住逗她,这是夫妻情趣,他们不懂。
至于换个有用的妻族,我更是想都没想过。
我不怕阴谋阳谋,只怕两世噩梦成真,与她不能善终。
半年时间,足够我做很多事了。
这一世我定会护桐桐周全!
回京路上,果然如我所料,遇到了早就被蒋娴君安排好的刺杀。
很好,这一次,我会让她魂飞魄散,死无葬身之地!
我花五年的时间,找遍了天下能人异士,又以天下为盘,朝堂后宫为棋,做了一个局。
终于得偿所愿。
三年多后,我们有了承谨。
现在,我抱着桐桐,抬头望月。
“娘子,你可愿听我讲个故事?”
“好啊!”
这一世,我与她终于能够相伴此生,共白头。
完。
来源:简单水滴If