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1960年的井冈山茨坪，秋风掠过万亩竹海，毛竹在石板路上投下婆娑光影。袁鹰握着老赤卫队员递来的竹筒，触摸着竹节间凹凸的刻痕——那是当年藏匿革命传单的印记。当他在《人民日报》写下“天下竹子数不清，井冈山的竹子头一名”时，笔尖浸润的不仅是墨汁，更是一个民族在困境中
——一部跨越六十年的散文如何成为时代的气节注脚
1960年的井冈山茨坪，秋风掠过万亩竹海，毛竹在石板路上投下婆娑光影。袁鹰握着老赤卫队员递来的竹筒，触摸着竹节间凹凸的刻痕——那是当年藏匿革命传单的印记。当他在《人民日报》写下“天下竹子数不清，井冈山的竹子头一名”时，笔尖浸润的不仅是墨汁，更是一个民族在困境中挺起身板的精神密码。这篇诞生于三年困难时期的《井冈翠竹》，如同破土的新笋，在教材的土壤里开启了一场跨越半个世纪的精神迁徙。
一、竹海深处的精神萌芽：从革命记忆到文学图腾
在茨坪的晨雾里，毛竹是活着的历史教科书。老赤卫队队长用粗糙的手掌抚过竹节：“当年红军就是用这竹片削成箭头，用竹筒装着辣椒水御敌。”袁鹰将这些细节熔铸成文字：“血雨腥风里，毛竹青了又黄，黄了又青，不向残暴低头，不向敌人弯腰。”这种将植物特性与革命气节交织的写法，使毛竹超越了自然属性，成为“坚韧不拔”的民族精神具象。
1962年，《青山翠竹》首次登上北京高中语文课本，改名为《井冈翠竹》。课堂上，老师用粉笔在黑板画下竹节，讲台边的竹笔筒里插着蘸水钢笔，学生们齐声诵读：“竹叶烧了，还有竹枝；竹枝断了，还有竹鞭；竹鞭砍了，还有深埋在地下的竹根。”顶真句式如竹鞭延伸，在一代人心底种下“生生不息”的信念——这株青竹，从此成为新中国教材中“革命浪漫主义”的经典符号。
二、书页间的竹影摇曳：三十年教材迁徙史
1978年全国统编教材复课时，《井冈翠竹》落户初中语文第六册。70后的早读声里，竹影与红领巾一同晃动：“你看那毛竹做的扁担，多么坚韧，多么结实，再重的担子也挑得起。”排比的节奏里，既有对劳动的礼赞，也暗含改革开放初期“挑起重担”的时代隐喻。教室外的梧桐树下，学生们用竹片制作简易文具，将课文里的“竹魂”折进纸飞机，飞向校园外的广阔天地。
然而，1994年的教材改革如一阵秋风，吹皱了书页间的竹影。市场经济浪潮中，《井冈翠竹》因“革命叙事过重”暂别主流教材，却在地方版本中以“课外读物”身份延续生命：鄂教版小学生用彩笔给插图中的毛竹涂色，长春版教材将其改编成诗歌朗诵材料。正如文中所言：“竹根在地下蔓延，新笋在春天破土”，这株青竹从未真正消失，只是潜入更深的精神土层，等待破土时机。
三、顶真里的精神年轮：一段修辞的集体记忆
对于80年代的中学生来说，《井冈翠竹》是一场修辞的启蒙课。“井冈山的竹子啊，是革命的竹子！井冈山人爱竹子，也像井冈山的竹子一样坚强不屈”——环环相扣的顶真，如竹节生长般自然流畅，让抽象的“革命精神”化作可触摸的语言韵律。许多人多年后仍记得，自己在作文中模仿这种句式：“青春是燃烧的火焰，火焰照亮前行的道路，道路通向理想的远方。”
这种语言训练背后，是更深层的精神培育。当学生们在笔记本上抄写“不向残暴低头，不向敌人弯腰”时，他们学会的不仅是拟人修辞，更是面对困境的气节；当老师讲解“竹梢挑着几颗星星”的意境时，传递的不仅是文学审美，更是在物质匮乏年代对精神崇高的坚守。那些在课本上画下的竹节简笔画，最终长成了一代人心中的精神竹林。
四、新笋破土：当10后遇见六十岁的青竹
2025年春天，《井冈翠竹》重返统编版七年级下册课本，此时距袁鹰先生逝世已一年有余。电子课本里，毛竹的翠绿与液晶屏的冷光相映，10后学生用触控笔在“竹根在地下蔓延”的段落旁标注：“这让我想起疫情中志愿者的坚守。”课堂上，老师播放井冈山实景视频，无人机镜头掠过波涛般的竹海，与课文中“青翠的屏障”形成跨时空呼应。
这次回归不是简单的文本复现，而是对“韧性精神”的当代诠释。当学生们讨论“竹鞭砍了，还有深埋的竹根”时，他们联想到的是脱贫攻坚中的“造血式帮扶”；当分析“新笋在春天破土”的意象时，他们会说起航天团队的“后浪”崛起。教材编者在注释中特别注明：“本文创作于国家经济困难时期”，引导学生理解“竹子精神”与当下“高质量发展”的内在关联。
尾声：在课本的土壤里，总有新竹拔节
从1962到2025，《井冈翠竹》在教材的褶皱里穿行六十三年。它曾是70后书包里的“红色经典”，是90后旧书摊上的“时代切片”，如今成为10后电子课本里的“传统课文”。当我们争论“老课文的价值”时，不妨看看井冈山上的毛竹——历经风雨的老竹依然苍劲，新生的笋尖已直指云天。
那些消失又回归的文字，从来不是简单的符号更迭，而是一个民族精神根系的伸展。就像文中的顶真句式，前一个竹节是后一个的根基，每一次教材调整都是精神传承的“竹鞭”在地下延伸。当新一代学生在诵读中触摸到竹节的纹理，他们握住的不仅是一篇课文，更是一条连接着过去、现在与未来的精神竹链——它的一端系着茨坪的晨露，另一端通向民族复兴的葱郁林海。
来源：夏说九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