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县纺织厂是当地的国营大厂,能在那里上班是多少姑娘羡慕的事,每月四十多块钱的工资,年底还有奖金和布票。
"来,端着。"女人颤抖的手递过一杯热茶,眼神却上下打量着我。
我深吸一口气,轻轻接过茶杯,心里已经有了主意。
那是1992年初春,我与赵家的第一次见面。
我叫林巧云,二十五岁,在县纺织厂做会计。
县纺织厂是当地的国营大厂,能在那里上班是多少姑娘羡慕的事,每月四十多块钱的工资,年底还有奖金和布票。
我对象赵明是县供销社的业务员,一个月奔波在乡下收货,风吹日晒的,头发都晒出了几缕褪了色的黄丝,但老实本分,连着两年都在单位评过先进个人。
那天赵明告诉我,他母亲在县医院住院,想带我去见见,说是随便看看,可我知道,这是要见家长了。
"巧云,我妈性子直,你别往心里去。"赵明骑在二八大杠上,回头叮嘱我。
我坐在后座,穿着新买的绿色的确良褂子,头发刚在供销社后面的美容室烫了小卷,还特意去副食店买了两斤橘子,花了一块八毛钱,是我两天的伙食钱。
"别担心,我懂。"我故作轻松地说,其实心里像揣了十五只兔子,乱得很。
春风还带着些凉意,吹得我脸颊发红。
赵明骑得很稳,路过县电影院时,我看见墙上贴着《黄河大合唱》的海报,那是最近新放映的,赵明说等见完他妈,晚上带我去看。
"巧云,我家条件你也知道,不怎么样。"赵明突然说,"房子还是我爸当年靠工分分的,瓦房三间,后面一个小院子,我弟弟还在上学。"
"我不在乎这些。"我轻声说。
农村出来的孩子,哪有计较这些的道理,我爹是小学老师,一家六口挤在学校分的两间平房里,比这好不到哪去。
县医院在当时可是大地方,门口停着几辆自行车和一辆拉病人的手推车,两层楼的白色建筑在县城里显得格外气派。
我从未去过医院,进门时被消毒水的味道熏得直皱眉。
走廊上坐满了等看病的人,一个穿白大褂的护士匆匆走过,挂在胸前的钢笔和小本子随着步伐晃动。
"赵明,听说你妈是刘主任亲自接诊的?"我有些紧张地问。
"嗯,单位托了关系,费用有点高,但毕竟是我妈,能看好就行。"赵明边说边领我上楼。
二楼的病房里,消毒水味道更浓了。
赵明推开203病房的门,里面有四张病床,靠窗那张躺着一位五十多岁的妇女,灰白的头发,脸色蜡黄。
"妈,这是巧云,我跟您提过的。"赵明搓着手,紧张得像个考试没考好的孩子。
婆婆只淡淡点头,目光却直勾勾地盯着我。
那目光像把刀,从头到脚剖开我,让我浑身不自在。
"阿姨好,我带了些橘子来。"我将水果放在床头柜上,柜子上摆着一个搪瓷缸子,里面插着根温度计。
"嗯。"她只应了一声,目光转向赵明,"今天护工请假了,你留下来吧。"
赵明为难地看看我又看看母亲,"妈,今天我约了巧云去看电影..."
婆婆面色突变,"你交女朋友了就不管我死活了?我躺在这儿你还有心思看电影?"
病房里一下子安静下来,其他病床的人纷纷看过来,有个梳着两条辫子的小护士正在给对面病床的老人输液,也忍不住回头。
赵明满脸通红,像是浇了一盆水,站在那里手足无措。
我不知哪来的勇气,听见自己说:"阿姨,您别着急。明哥,你去买些晚饭回来吧,我留下来照顾阿姨。"
"不用,你们去吧。"婆婆冷冷地说,翻身背对着我们。
赵明像被蜜蜂蛰了一样,着急地看着我。
"明哥,你看阿姨生气了,我留下来陪她说说话。"我轻声说。
赵明半信半疑地离开了,临走前还塞给我一张电影票,说七点半在电影院门口等我。
等赵明出了门,我端过一把椅子坐在婆婆床边。
"阿姨,您需要喝水吗?"
婆婆没回答,我自顾自地拿起暖瓶倒了半杯水放在床头。
整整一个小时,婆婆一直背对着我,一言不发,病房里只有收音机里传来的《新闻联播》声音。
"女同志,你过来帮个忙。"对面床的一位大娘叫我。
我赶忙过去,原来是她要上厕所,儿女都不在身边。
我搀扶着大娘慢慢走向卫生间,她步履蹒跚,身子很重,我几乎是扛着她。
回来时,发现婆婆正看着我。
"阿姨,您需要什么吗?"我问。
婆婆支起身子,"帮我倒尿。"
我看了看床底下的搪瓷尿盆,心里一紧,但还是弯腰拿了出来。
过去在生产队下地的时候,我们姑娘们都是在田埂上解决,从来没有对着人方便的经历。
"您...您转过身去吧,我...我拉上帘子。"我结结巴巴地说。
婆婆冷哼一声,"矫情!"但还是背过身去。
我拉上床帘,听着尿液滴入盆中的声音,脸红得发烫。
倒完尿回来,婆婆开始指使我:"端水、擦背、扶她走动..."
她一个劲儿打量我的手,嘴里念叨:"手这么嫩,怕是干不了活吧?看着细皮嫩肉的,能吃苦吗?"
我正给她倒水,闻言手一顿,水差点洒了。
"阿姨,您别看我在厂里上班,我家也是农村的。"我放下水杯,"小时候我就跟着父母下地干活,插秧、收麦子、掰玉米,什么活都干过。"
婆婆半信半疑地看着我,"你当会计,一个月多少钱?"
"四十五块,年底有奖金,一年下来能有六百多。"
"哦,比我儿子挣得多。"婆婆语气里有一丝酸味。
"赵明跑业务辛苦,下乡收货,风里来雨里去的。"我为赵明辩解,"他是真正脚踏实地的人。"
婆婆盯着我看了几秒,突然要我帮她擦背。
我小心地解开她的病号服,看到她背上几道深深的皱纹,像是田地里的沟壑。
"阿姨,您这是...?"
"干了一辈子活,能不累吗?"婆婆自嘲地笑笑,"你爸妈是干什么的?"
"我爸是小学老师,我妈在生产队干活。"我一边用热毛巾轻轻擦着她的背,一边回答。
"老师?那家里条件不错吧?"
"一般。"我抿了抿嘴,"家里六口人,我上面还有两个哥哥,下面一个妹妹,都要念书,日子也紧巴巴的。"
小时候,我穿的都是哥哥们的旧衣服,直到上初中,才有了第一件新衣裳,还是母亲省下集市上卖鸡蛋的钱给我做的。
傍晚时分,病房里安静下来。
护士来量体温时,婆婶突然一把抓住我的手腕,力气大得惊人。
"你说说,你图我儿子什么?"她问得直接,目光如炬。
我看着她黄豆大的汗珠从额头滑下,想起赵明说过她是胆囊炎发作。
我没有急着回答,而是默默拿起毛巾给她擦汗。
"阿姨,我不图赵明什么,就图他踏实。"我缓缓开口,"现在找对象的,有人看家庭条件,有人看工作单位,有人看长相身高,我只看人品。"
婆婆眼中闪过一丝疑惑,但很快又戒备起来:"那你知道我儿家什么条件吗?老房子漏雨,我有病要吃药,他还有个上初中的弟弟要供读书..."
"知道。赵明都跟我说了。"我平静地回答,心里却想着赵明从未提过这些。
婆婆眼中闪过惊讶,随即冷笑一声:"知道还来?你一个纺织厂的会计,找对象大把人排队,真不怕苦?"
确实,厂里追我的男同志不少,车间主任的儿子送过我好几次,保卫科小刘每天准时在厂门口等我下班,连厂长的侄子也托人说过媒。
我深吸一口气:"阿姨,我不怕苦,就怕人心不诚。赵明待人实在,这在现在很难得。至于家里条件,我们可以一起改善..."
正说着,护士进来催病人吃药。
我接过药和水,轻声道:"阿姨,先吃药吧。"
婆婆盯着我看了几秒,突然说:"我要吃小米粥,你去买。"
我看了看墙上的挂钟,已经六点四十了,离电影开场只有不到一小时。
医院附近没有卖粥的地方,最近的国营食堂也要走半小时。
天已经黑了,春雨淅淅沥沥地下着。
"好,我这就去。"我答应得干脆,转身就走。
赵明正好回来,手里提着两个铝饭盒,见我要出去,拦住问怎么回事。
得知原委后,他急了:"这么晚了,外面下雨,哪有卖粥的?妈,您..."
"不想买就算了!"婆婆别过脸去,"我肚子疼,想喝口热粥,有那么难?"
我拍拍赵明的肩膀:"你的饭菜凉了,快吃吧。你陪阿姨说会儿话,我去买粥。"
赵明还想说什么,被我一个眼神制止了。
我顶着春雨,在陌生的街道上奔走。
雨水浸湿了我的新褂子,头发上的小卷也耷拉下来,冷风灌进衣领,我紧了紧衣服,加快脚步。
县城的路灯昏黄,雨中的行人寥寥无几。
县百货商店已经关门,供销社的大门也锁上了,只剩下几家零散的小店铺还亮着灯。
走了许久,终于在一个巷子口找到一家还未关门的小餐馆。
"老板,您这有小米粥吗?"我气喘吁吁地问。
"没有,都这点儿了,炒菜的师傅都回家了。"老板娘正在收拾桌子。
"求求您了,帮我做一碗吧,有病人要喝。"我可怜巴巴地说。
老板娘看我浑身湿透,顿时软了心肠:"行吧,你等着,我给你煮一碗。"
我坐在店里的小板凳上,看着墙上贴的《沈阳日报》,上面有关于邓小平南方谈话的报道。
外面的雨越下越大,我看了看手表,已经七点十五分了。
我知道,赵明一定在电影院门口等我,手里拿着两张《黄河大合唱》的电影票,一脸焦急。
想到这里,心里涌起一股酸楚。
"姑娘,粥好了。"老板娘端出一碗热气腾腾的小米粥,还放了枸杞和红糖,"这是我家老人喝的方子,对肠胃好。"
我感激地掏出五毛钱:"谢谢您,老板娘。"
"哎呀,才两毛钱,不用那么多。"老板娘推辞着。
"您帮了大忙,剩下的是感谢您的心意。"我将钱放在桌上,端起粥碗冒雨跑出去。
回县医院的路上,我小心翼翼地护着粥碗,生怕洒了。
当我端着热腾腾的粥回到病房时,已经过去一个多小时。
我的头发湿漉漉地贴在脸上,新褂子也被雨水浸透,裤腿上溅满了泥水,脚上的新布鞋完全看不出原来的颜色。
婆婶和赵明都愣住了。
赵明责备地看着母亲,接过我手中的粥。
"你...真去买了?"婆婆的声音有些发颤。
我强扯出一个微笑:"庆幸找到了一家小店,老板娘还特意加了红糖和枸杞,说对肠胃好。"
婆婆伸手触碰碗壁,感受着温度,眼神复杂。
我站在一旁,浑身湿透却不觉得冷,心里琢磨着该怎么开口告诉赵明,电影我是肯定赶不上了。
屋外雨声淅沥,病房里一时无言。
"快去换身衣服吧,别感冒了。"婆婆突然开口,语气温和了许多。
我点点头,转身要走,突然打了个喷嚏。
"这孩子......"婆婆摇摇头,转向赵明,"还愣着干什么?送人家姑娘回去啊!"
赵明如梦初醒,赶紧拉着我往外走:"巧云,对不起,都是我不好,电影——"
"没事,改天再看。"我打断他,心里却是甜的。
病房门刚关上,婆婆的声音就传了出来:"赵明!拿我那件棉袄给人家披上!"
那天晚上,在医院走廊里,婆婶的那件老式灰色棉袄暖暖地裹在我身上,带着一股樟脑丸的味道和她身上特有的旧时光的气息。
赵明撑着一把破旧的黑伞,执意要把我送回厂里的集体宿舍。
途经灯火通明的电影院时,我拉住赵明的手:"明哥,电影错过了,但我有话要对你说。"
雨水顺着伞沿滴落,在路灯下像珍珠般闪烁。
"明哥,我知道阿姨是在考验我。但我想说明白,我愿意尊重她,但不会一味迁就。我们是平等相处的,不是奴仆关系。"
赵明愧疚地低头:"对不起,我妈她...从我爸走后,性格就变得有点古怪,总怕我受欺负。"
"不用道歉。"我微笑,"我明白她疼爱你,也希望有人真心待你。咱们一起慢慢让她明白,我林巧云不是软柿子,但也不是冷硬的石头。"
赵明的眼睛在雨夜里闪闪发亮,他小心翼翼地握住我的手:"巧云,谢谢你。"
那一刻,我突然明白,有些路,必须自己走过,才知道是否值得;有些事,必须亲身经历,才能看清对方的真心。
第二天一早,我顶着喷嚏,还是按时去上班了。
车间里的纺织机轰鸣作响,我在办公室里埋头算账,眼前却总浮现婆婶那张严厉中带着一丝软化的脸。
"哎,巧云,听说你对象是供销社的?"会计科的王姐凑过来,一脸八卦。
"嗯。"我专注于手中的账本,不想多说。
"那小伙子我见过,老实巴交的,家里条件怎么样?"
我没抬头:"普通人家,有什么好打听的。"
王姐撇撇嘴:"我侄子在百货公司上班,分的是楼上的干部宿舍,要不要我给你介绍?"
"不用了,谢谢王姐。"我礼貌地回绝。
三天后,赵明突然出现在纺织厂门口,说他妈出院了,想请我去家里吃饭。
"不用这么客气吧?"我有些诧异。
"不是客气,是我妈特意交代的。"赵明挠挠头,"她说想当面谢谢你。"
我换下厂服,跟着赵明骑车去了他家。
赵家在县城北边的一个老旧小区,确实如赵明所说,是上世纪七十年代的砖瓦房,三间正房加一个小院子,院子里种着几畦蔬菜,一棵老槐树倚着墙根。
门口贴着已经褪色的春联,还有一副"五谷丰登"的年画,都是去年贴的。
"家里简陋,你别见笑。"赵明推开院门,有些不好意思地说。
院子里,婆婆正在灶台前忙活,背影瘦削但挺拔。
听见开门声,她回头看了一眼,脸上露出一丝我从未见过的笑意:"来了?快进屋坐。"
厨房飘出的香味勾人食欲。
我走进堂屋,发现里面收拾得干干净净,八仙桌上铺着一块蓝白格子的桌布,窗台上还摆着几盆绿萝。
墙上挂着一张全家福,照片里的赵明父亲面容和蔼,赵明站在一旁,还有个七八岁的小男孩,应该是他弟弟。
"阿姨,您的病好些了吗?"我问。
"好多了,躺了几天就出院了。"婆婆从厨房端出一盘热气腾腾的饺子,"来,尝尝我包的饺子,都是你爱吃的韭菜馅的。"
我一愣,不记得自己什么时候说过喜欢吃韭菜馅的饺子。
赵明在一旁笑:"我妈打听过你的喜好,连你爱喝大碴子粥都知道。"
饭桌上,婆婶还准备了醋溜白菜、糖醋里脊和一碗鸡汤,都是硬菜,平常人家招待贵客的标配。
"姑娘,上次的事,是我不对。"婆婶递给我一双筷子,语气和缓了许多,"老赵走得早,家里就靠我和明子撑着,明子从小就懂事,我怕他受委屈..."
她声音哽咽,筷子在碗边轻轻敲打着。
"阿姨,我理解。"我坦然接过筷子,"但我想说,我是来跟赵明一起生活的,不是来受气的。我会尊重您,但也请您尊重我。"
婆婆一愣,随即笑了:"果然不是软柿子。好,好啊!我儿子这次总算没看走眼。"
她那天告诉我,其实早在赵明提起我的名字时,她就派他堂弟打听过我的为人,知道我在厂里口碑不错,勤劳能干。
所谓的"考验",不过是想亲眼看看我的脾气秉性如何。
"我这人就是嘴硬心软,"婆婶夹了一块糖醋里脊放在我碗里,"你那天冒雨去买粥,全身湿透还记挂着我,我躺在病床上,心里像打翻了五味瓶。"
她说着掏出一个小绣包递给我:"这是我的一点心意,不成敬意。"
我打开一看,是一对用红线串起的铜钱,上面刻着"平安喜乐"四个字。
"这是我出嫁时,我娘给我的。"婆婶说,眼里含着泪光,"现在送给你。"
"阿姨,这太贵重了,我不能要。"我连忙推辞。
"拿着吧,算是我给你的见面礼。"婆婶握住我的手,"以后有什么想法,有什么不满,你就直说,别憋在心里。咱们女人,不能太软,也不能太硬,要刚柔并济。"
我不禁红了眼眶,轻轻点头。
吃过晚饭,婆婶交代赵明送我回宿舍。
临走时,她又嘱咐一句:"带伞,晚上可能又下雨。"
赵明满脸笑意地看着我,似乎为母亲的转变感到惊喜。
回宿舍的路上,赵明说:"巧云,谢谢你,我妈从来没对别人这么和气过。"
我笑笑:"这说明她是真心接纳我了,不是吗?"
后来的日子,并非一帆风顺。
婆婶有时还会使性子,指责我洗衣服不干净或者饭菜做得不够咸,我也有急躁的时候,但我们心里都清楚,彼此是平等的,互相尊重的。
那年十月,我和赵明登记结婚。
婚礼很简单,在赵家的小院里摆了十桌酒席,宴请亲朋好友。
婆婶却张罗得比谁都起劲,一大早就去集市买了最新鲜的菜,还特意找了街上最好的厨子来掌勺。
十月的阳光洒满小院,我穿着一身红色的旗袍,是厂里发的结婚福利布料做的,脸上涂了点口红,显得格外喜气。
赵明穿着一套藏青色的中山装,胸前别着一朵大红花,笑得眼睛都快看不见了。
婚礼现场,一台录音机放着邓丽君的《甜蜜蜜》,大家举杯相庆,其乐融融。
婆婶亲手为我准备了嫁妆:一床棉被,枕芯里还塞了她亲手绣的小荷包,里面装着几枚铜钱,据说是传家宝,寓意着生活红红火火。
"以后有了孩子,不要像我这样强势。"婚礼那天,她悄悄对我说,"家和万事兴,但家和不是一个人忍让,是大家互相体谅..."
我点点头,眼里含着泪花。
我知道,这个曾经让我害怕的婆婶,如今已经成了我生命中重要的亲人。
日子如流水般逝去,转眼三十多年过去了。
如今赵明在一家私营企业当经理,我也从纺织厂转到了商场做主管,我们的女儿已经大学毕业,在省城工作。
我们搬进了宽敞的楼房,买了小汽车,生活比那时好了太多。
婆婶也搬来和我们一起住,虽然有时还会唠叨,但大多数时候很和睦。
每当想起那次在医院的初次见面,我总会感叹:人生的路上,不能软弱,但也不必硬碰硬。
婚姻和家庭关系中,维系和谐的不是一味的退让,而是坚守底线的同时,给彼此尊严与理解的空间。
那个雨夜里买粥的决定,不仅改变了婆婶对我的看法,也让我明白:爱一个人,就是尊重他所爱的人;而得到尊重,首先要懂得尊重自己。
最近,婆婶在家门口摔了一跤,我和赵明轮流照顾她。
有天,她突然拉住我的手:"巧云啊,那年让你在医院照顾我,真是亏待你了。"
我摇摇头:"不亏待。要不是那次,咱们怎么能这么快明白彼此?"
"说起来也怪,现在我躺在医院里,都舍不得让你伺候我。"她半开玩笑地说。
我笑了:"不是您不让,是我要伺候。这三十多年,您疼我比亲闺女还亲,当年那碗小米粥,换来这么多年的真情,值了。"
婆婶含着泪笑了。
窗外,春天又一次悄然而至,和三十多年前我们初见的那个春天一样美好。
岁月流转,人间值得。
那些曾经的磕磕绊绊,如今想来,不过是生活赐予我们的礼物,教会我们如何在平凡的日子里,寻找属于自己的温暖和尊严。
来源:天涯旧时光一点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