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1989年的春节前夕,我提着两瓶二锅头和一条鲤鱼,坐了三个小时的颠簸的长途汽车,来到了未婚妻小兰家里拜年。
"阿虎,别喝了,都快趴下了……"
"没事!我没醉,咱哥们不醉不归!"
1989年的春节前夕,我提着两瓶二锅头和一条鲤鱼,坐了三个小时的颠簸的长途汽车,来到了未婚妻小兰家里拜年。
那时候,我已经在县城酱油厂当了两年的销售员,刚刚攒下了一千多块钱的积蓄,终于鼓起勇气上门正式提亲。
车窗外,寒风吹过光秃秃的田野,枯黄的麦茬在冬日阳光下泛着金色。
我叫周立刚,今年二十六岁,个头不高,脸上总挂着腼腆的笑容。
在我们那个年代,这个年纪还单着已经算是"大龄青年"了。
俗话说"男大当婚,女大当嫁",我妈隔三差五就念叨:"你看隔壁李家的小子,比你小两岁,孩子都会跑了!"
我从小就内向,加上个子不高,在姑娘们眼里没什么存在感。
直到去年夏天,经人介绍认识了小兰,才算有了婚配的希望。
小兰是农村姑娘,在供销社当营业员,脸圆圆的,眼睛弯弯的,说话轻声细语,特别温柔。
我们见了两次面,感觉还不错,便互相写了几封信。
那时候没有电话,更别提手机了,通信全靠写信。
每次收到她那淡蓝色的信纸,闻着上面若有若无的清香,我都高兴得睡不着觉。
这次我是专程去小兰家拜年,也是正式提亲。
按照老家的习俗,春节前上门提亲是很有诚意的事情。
我提前准备了很久,特意买了两瓶城里最好的二锅头,还有一条五斤重的大鲤鱼,象征着"年年有余"。
包里还揣着一块上海产的手表,是准备送给小兰的定情信物。
那可是我攒了半年工资才买到的,据说是国产表里的佼佼者。
坐在摇摇晃晃的长途车上,我紧张得手心直冒汗。
一方面是第一次登门,另一方面也是担心提亲能不能成功。
小兰家在大石村,村子不大,但胜在背靠一座小山,四周绿树环绕,空气清新。
刚到村口,就听见几只老黄狗汪汪直叫,小兰的弟弟小刚闻声跑了出来。
"姐夫来了!"他热情地接过我手里的东西,嘴上喊着"姐夫",眼睛却好奇地打量着我。
我被这声"姐夫"叫得有些不好意思,脸上一热,连连摆手:"别,别这么叫,还没定下来呢。"
小刚咧嘴一笑:"我姐都说了,你是她对象,那不就是我姐夫吗?"
他这么一说,我心里顿时乐开了花。
小兰的家是一座普通的砖瓦房,院子里堆着整齐的柴火,墙角停着一辆带着补丁的凤凰牌自行车。
屋檐下挂着几串红辣椒和金黄的玉米,墙边放着一口大缸,里面腌着咸菜。
刚踏进院子,就闻到一股浓郁的饭菜香。
小兰的父亲是村里的老会计,头发花白但精神矍铄,见了我很是高兴;她母亲则略显拘谨,不停地端茶倒水,嘴上说着"简陋,简陋"。
小兰正在灶台前忙活,见我进来,腼腆地笑了笑,继续低头切菜。
我注意到她穿着一件鲜红的毛衣,衬得她脸色更加红润,心里不由得一阵欢喜。
"阿刚来了,快坐!"小兰的父亲招呼我坐在八仙桌旁,热情地说:"今天可得喝两杯!"
他从柜子里拿出了一瓶"西凤酒",那可是他珍藏多年的好酒,平时舍不得喝,看来是给足了我面子。
屋里生着炉子,暖烘烘的。
墙上挂着一幅毛主席像,旁边是全家福照片。
八仙桌上铺着印花桌布,显得格外喜庆。
小兰的母亲从厨房端出一盘盘菜:红烧肉、清蒸鱼、炒青菜、拍黄瓜……虽然不算丰盛,但都是精心准备的家常菜。
酒桌上,小兰的父亲很健谈,不停地给我倒酒,聊着村里的变化和未来的打算。
"现在国家政策好啊,允许承包土地了,我们村里的收成一年比一年好,"他笑呵呵地说,"去年还买了台收音机,能听到北京的广播呢!"
我平时不胜酒力,但这场合不得不喝,何况老人家那么热情,我哪敢推辞。
一杯接一杯,脸渐渐发烫,头也开始发晕。
小兰在一旁偷偷拉我的衣角,示意我少喝点,但我已经停不下来了。
我喝得越来越多,嘴巴也变得不受控制。
先是讲自己工作上的"丰功伟绩",什么销售冠军、厂里骨干;接着又大谈理想,说要在县城买房子,买电视机,买冰箱;末了还说出了藏在心底的话:"叔叔阿姨,我保证会让小兰过上好日子,绝不会让她受委屈!"
这话说得太大声,把正在厨房忙活的小兰都惊动了。
她探出头来,脸上又羞又恼,对我直摇头。
我醉眼朦胧看到她那表情,心里一沉,担心自己是不是太过冒失。
但事情远不止如此。
酒过三巡,小兰的三叔也来了,他是村里的老支书,个子高高的,浓眉大眼,一副很有威严的样子。
他穿着一身藏青色的中山装,胸前口袋里插着钢笔,一看就是村里的干部。
一进门,他的目光就落在了我身上,上下打量着。
我连忙站起来,恭恭敬敬地叫了声:"三叔好!"
"坐吧,坐吧,"他点点头,在我对面坐下,开门见山:"小伙子,听说你是在酱油厂上班?"
"是、是的,我在销售部。"我结结巴巴地回答。
"那你一个月工资多少?"三叔的问题直截了当。
我如实回答:"四十五块钱,加上提成,好的月份能有七八十。"
在1989年,这个工资不算低了,一般工人也就三四十块钱一个月。
"哦,那还算可以。"他点点头,又问,"有没有分房子?"
"还没有,现在住单位宿舍,四个人一间。"我老老实实地说。
"那结婚后住哪里?"三叔皱了皱眉头。
我不假思索:"先租房子住,等攒够钱就买。"
三叔不说话了,只是低头喝酒,表情不太满意。
在那个年代,单位分房是结婚的重要条件之一,没有房子确实是个大问题。
小兰父亲赶紧解围:"慢慢来,年轻人有志气,这很好。"
"是啊,现在年轻人就该有闯劲!"我妈在临行前的叮嘱在耳边响起,"见了亲家,该说的话可得说到位!"
饭桌上的气氛变得有些尴尬。
我感觉三叔对我不太满意,心里越发忐忑,就借着酒劲儿滔滔不绝地讲我的"宏伟计划"。
"我们厂正在扩建,厂长说了,业绩好的员工优先分房。"
我越说越起劲,"我已经连续三个月销售第一了,厂长说再干半年,就考虑提我当组长。"
小兰的父亲连连点头,脸上露出欣慰的笑容。
"我看这小伙子不错,有干劲!"他对三叔说。
三叔只是淡淡地"嗯"了一声,不置可否。
酒越喝越多,我的舌头也越来越不听使唤。
说着说着,酒意上头,我拍着胸脯夸下海口:"三年内,我一定买上楼房!到时候,电视机、冰箱、洗衣机,缺啥买啥!"
那时候,"三转一响"(自行车、手表、缝纫机和收音机)还是很多家庭的奋斗目标,我这话说得确实有些大了。
三叔摇摇头,似乎对我的"吹牛"很不以为然。
我看出了他的不屑,心里更着急,举起酒杯一饮而尽,又连续干了三杯。
"阿刚,别喝了!"小兰在一旁急得直跺脚。
可刚放下杯子,一阵眩晕袭来,"哐当"一声,杯子掉在了桌上,酒水洒了一桌。
"阿刚!"小兰惊呼一声,赶紧过来扶我。
我只觉得天旋地转,胃里翻江倒海,一阵恶心涌上来。
"对不起,对不起..."我含糊不清地说着,踉踉跄跄地往外走,想找个地方吐。
结果没走两步,就在院子里抱着水缸"哇"的一声吐了出来。
小兰的母亲惊叫一声:"哎呀,那是腌咸菜的缸啊!"
我这才意识到闯了大祸,羞愧难当,又羞又急,眼泪都快出来了:"对、对不起,我,我不是故意的..."
接下来的事情就更加混乱了。
我在院子里东倒西歪地走路,一边走一边念叨着"对不起"之类的话,还不小心踩到了一只鸡的尾巴,引得鸡飞狗跳。
最后是小兰和她弟弟一左一右把我架进了客房,我便昏昏沉沉地睡着了。
第二天醒来,头痛欲裂。
阳光透过窗户洒进来,照在贴着红喜字的窗户纸上,显得格外刺眼。
我慢慢回想昨晚的情形,越想越羞愧,简直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我竟然在未来岳父面前醉成那样,还吐了,这不是把亲事搞砸了吗?
最让我难堪的是,吐在了人家腌咸菜的缸里!
想到这里,我的脸烧得滚烫,恨不得给自己两个耳光。
门吱呀一声开了,是小兰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醒酒汤进来。
"醒了?"她看了我一眼,语气平淡。
我忐忑不安:"昨晚,我是不是……"
"没事,家里人说了,年轻人嘛,难免的。"她的语气很平静,但我总觉得有一丝疏远。
"咸菜缸...我真不是故意的..."我羞愧地低下头。
"缸里的咸菜倒了,缸也重新洗过了。"小兰叹了口气,"你先喝点醒酒汤吧。"
醒酒汤是酸梅汤,喝了之后,头稍微舒服了一些。
我更加慌张:"我是不是给你添麻烦了?"
"没有的事,只是……"她欲言又止,手指不停地绕着围裙边缘。
"只是什么?"我心里咯噔一下。
小兰叹了口气:"我三叔说你不靠谱,让我再考虑考虑。"
"三叔说,你喝醉酒的样子不像话,还说大话,什么三年买楼房,那怎么可能?"
她低声补充道,"他觉得你这人没个底,不踏实。"
我的心一下子沉到了谷底。
果然,我把事情搞砸了。
"对不起,昨晚我太激动了,喝多了。"我手足无措地站在那里,不知该如何弥补。
"不是你的问题。"小兰低着头搓围裙边角,"是三叔觉得你工作不稳定,也没有房子,两个人结婚会很辛苦。"
我哑口无言。
在那个年代,有一份稳定的工作、一个安身的住所,是结婚的基本条件。
"铁饭碗"是每个人梦寐以求的,而我在一个集体企业工作,虽然算是"吃公家饭",但远比不上在国企或者机关单位的工作稳定。
而我,除了一腔热情,几乎一无所有。
我想起了随身携带的那块手表,急忙从包里拿出来:"小兰,这个送给你。"
那是一块上海牌手表,不算贵重,但在当时也是"阔气"的礼物了。
小兰看了看表,眼里闪过一丝惊喜,但很快又恢复了平静:"不行,这太贵重了,我不能收。"
"收下吧,这是我的一点心意。"我坚持道。
小兰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接过了手表,脸上浮现出一丝羞涩的笑容:"谢谢,我会好好保存的。"
她小心翼翼地把手表戴在手腕上,然后说:"走吧,该吃早饭了。"
小兰的母亲从屋里出来,看到我们在说话,脸色不太自然:"阿刚,吃早饭吧,我煮了稀饭。"
餐桌上的气氛十分尴尬。
小兰的父亲还算和蔼,不时跟我搭话;母亲则少言寡语,只顾埋头吃饭;三叔干脆没来吃早饭,据说一早就出门办事去了。
我勉强笑笑:"谢谢叔叔阿姨,饭菜很香。"
心里却在琢磨着怎么体面地告辞。
吃完饭,我说:"叔叔阿姨,我得赶回县城,单位还有事。"
借口是现编的,我只想尽快离开这个让我感到窘迫的地方。
小兰欲言又止,最后只是说:"那我送你去车站。"
我连忙摆手:"不用了,我自己去就行。"
小兰父亲挽留道:"这么急着走啊?多住两天嘛!"
但语气里已经没有了昨天的热情。
"真的有事,改天再来看您们。"我勉强笑着说。
告别时,小兰的父亲还算热情,但母亲的眼神躲闪,只说了句"路上小心"。
至于小兰,她坚持要送我到村口,我们并肩走在结了薄霜的小路上,都沉默不语。
村口有棵老槐树,枝条光秃秃的,几只麻雀在上面跳来跳去。
"你真的要走了?"小兰突然问道,声音很轻。
我点点头:"嗯,不打扰你们了。"
"那…"她犹豫了一下,"要不要再等等,送你的东西还没准备好。"
我一愣:"什么东西?"
"前几天织的毛线手套,本来想今天给你的。"她低着头,脸上泛起红晕。
"下次吧,下次我来取。"我心里一暖,但还是坚持要走。
"那…写信吧。"小兰最后轻声说。
我点点头,但心里却充满了迷茫。
这句"写信吧",究竟是让我继续保持联系,还是在委婉地说再见?
回县城的长途车上,我望着窗外飞速后退的景色,心情十分低落。
那辆"解放"牌大客车开得很慢,一路颠簸,仿佛与我的心情相呼应。
车窗上结着一层薄霜,我用手指划出一道痕迹,看着外面灰蒙蒙的天空和光秃秃的田野,心里空落落的。
回到县城的日子里,我魂不守舍。
每天下班后,就盼望着邮递员送来小兰的信,但一连半个月过去,一封信也没有。
单位宿舍是四人间,水泥地面,墙上贴着几张电影明星的海报,显得既拥挤又凌乱。
室友老张看我闷闷不乐,问:"阿刚,怎么了?提亲不顺利?"
我苦笑着摇摇头:"搞砸了,喝多了出洋相。"
老张拍拍我的肩膀:"别灰心,失败乃成功之母嘛!再说了,真心换真情,人家姑娘要是真喜欢你,不会因为这点小事就变心的。"
我半信半疑,但还是忍不住给小兰写了一封又一封信,既是道歉,也是表明心迹,却始终没有回音。
二月的一天,厂里开晨会,厂长突然点名表扬了我:"周立刚同志最近业绩突出,销量提高了百分之三十,大家要向他学习!"
我心不在焉地接受了表扬,心里还在想着小兰的事。
会后,厂长把我叫到办公室:"小周,有个任务交给你。大石村有个老人病了,需要一种特效药,县医院没有,你去省城跑一趟,帮忙买回来。"
听到"大石村"三个字,我心里一动:"是不是李会计家的亲戚?"
厂长惊讶地看了我一眼:"你怎么知道?"
"我...我认识他们家。"我支支吾吾地说。
厂长点点头:"那正好,你跑一趟吧,路费厂里报销。"
我二话不说,立刻骑上自行车,顶着寒风赶到三十里外的省城。
那时候的交通不便,自行车还是主要的交通工具。
一路上,黄土飞扬,寒风刺骨,我的手冻得通红,但心里却有一股莫名的热流。
这或许是个机会,可以重新赢得小兰家人的好感。
在省城转了好几家医院和药店,终于买到了那种特效药。
回程天已经黑了,我顶着寒风,在泥泞的乡间小路上艰难前行。
自行车轮陷进泥坑里,我就下来推着走;遇到上坡,我就咬牙使劲蹬;下坡时,冷风刮得脸生疼,但我心里却暖烘烘的。
第二天一早,我就把药送到了厂长那里,然后继续投入工作。
在我看来,这只是举手之劳,并没有放在心上。
这以后的日子,我渐渐放弃了等待。
三月的一个周末,我正在宿舍洗衣服,门卫老李突然来敲门:"小周,有你的挂号信,签收一下。"
老李是个六十多岁的老人,满脸皱纹,但总是笑呵呵的,对我们这些年轻人很照顾。
我擦了擦手,好奇地接过信,看到寄件人是"李兰"时,心跳骤然加快。
这是小兰的第一封信,厚厚的一大信封,有些沉甸甸的。
我迫不及待地拆开,除了信纸外,还有几张照片——是小兰在供销社的工作照,她穿着蓝色的工作服,站在柜台后面,微笑着看向镜头。
还有一张她和家人的合影,照片背面写着:"周立刚同志留念"。
我的心沉了下去。
在那个年代,"同志"这个称呼虽然很普遍,但在男女之间,一旦改称"同志",无疑是一种疏远的信号。
然而,当我打开信纸,第一句话却让我呆住了:
"立刚:你好!爸爸让我告诉你,他已经开始张罗我们的婚事了,想在今年秋天办,你看行吗?"
我反复读了几遍,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怎么会这样?上次分别时的冷淡,这一个多月的杳无音信,我以为一切都结束了,怎么突然就要谈婚论嫁了?
继续往下读,我渐渐明白了其中的转折:
"对不起,这么久才给你回信。其实春节后,我家里人为你的事争论了好几天。三叔坚决反对,说你没有稳定工作,也没有住房,让我再找个条件好的。妈妈也有些担心,觉得你喝醉了那样,以后会不会经常喝醉。只有爸爸一直替你说话,说年轻人有冲劲是好事,况且你那天的'醉话'其实很真诚。"
原来,小兰的父亲一直在为我"说项"。
更让我惊讶的是接下来的内容:
"后来发生了一件事,彻底改变了大家的看法。上个月,我们村的张大伯生病住院,需要一种特效药,可全县都买不到。爸爸听说县酱油厂经常有外地客户,就抱着试一试的心态,去找了你们厂长。厂长二话不说就给你打了电话,说你立刻放下手头工作,骑自行车去了三十里外的省城帮忙联系。第二天,药就送到了。"
我恍然大悟,原来那个需要特效药的老人就是村里的张大伯!
"张大伯是我三叔的老战友,两人感情很深。当三叔知道是你冒着风雪去买药的时候,对你的看法完全改变了。厂长说你是个有责任心的好同志,业务能力也强。三叔听了,脸上有光,还说:'这小伙子不错,为人厚道,有前途。'从那以后,他再没说过你的不是,反而开始张罗着帮我们找媒人了。"
读到这里,我忍不住笑出声来。
没想到我无意中的一次帮忙,竟然成了打动小兰家人的关键。
"三叔还专门去你们厂打听了,说你最近工作很努力,销售业绩一直在上升。他现在对你可看重了,总跟村里人说,他外甥女婿是县酱油厂的销售骨干呢!"
信的最后,小兰写道:
"爸爸说,你这个人挺实在的,虽然现在条件差点,但肯吃苦,将来肯定有出息。妈妈也同意了,说先定下来,等你条件好点再办婚礼也行。"
"至于我嘛——其实我从来没怀疑过你。那天你喝多了,一直在说舍不得我受苦,一定要给我好日子。虽然说得傻乎乎的,但我知道你是真心的。"
"对了,我把你送我的手表戴了几天,被姐妹们羡慕坏了!她们都说你对我真好,我心里美滋滋的。"
信的最后,她还特意画了一个小小的笑脸:
"别担心,我会一直等你。不管是租房子还是住单位宿舍,只要和你在一起,我都不怕苦。等你的回信!"
那一刻,我的眼眶湿润了。
我以为自己把一切都搞砸了,没想到生活给了我这么大的惊喜。
真是柳暗花明又一村啊!
我连夜写了回信,倾诉了这一个多月来的思念和担忧,还有对未来的憧憬。
接下来的日子,我像打了鸡血一样工作。
白天跑销售,晚上加班整理账目,节假日也不休息。
四月的一天,厂长把我叫到办公室:"小周,今年的先进个人名单出来了,你被评上了!"
我惊喜不已,要知道,先进个人可不是容易评上的,厂里四百多号人,每年只评选十个。
"别高兴太早,"厂长笑着说,"评上先进是好事,但更重要的是,上级单位说今年有几套房子要分下来,你有资格申请!"
这个消息比评上先进个人还让我激动。
当时的住房都是单位分配,能分到一套房子,无异于解决了人生大事。
不过厂长也提醒我:"条件是,你得在年底前把销售额提高30%,而且必须是已婚职工才能申请。"
领导看我这么拼命,给了我更多的机会。
当年秋天,我不仅被提拔为销售组长,还分到了一间单身宿舍。
更让我欣喜的是,厂里确实分了几套新楼房,其中一套分给了我——四十五平方米的两居室,虽然不大,但对于新婚夫妇来说,已经是莫大的幸福了。
十月初,我和小兰在县城举行了简朴的婚礼。
婚礼在厂里的食堂举行,没有豪华的排场,但却温馨热闹。
酱油厂的同事们都来祝贺,厂长还特意送了一台十四寸的彩电作为结婚礼物。
那可是稀罕物,我们全宿舍楼也没几家有彩电。
小兰穿着一身红色的新衣服,手腕上戴着我送她的那块上海牌手表,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笑容。
小兰的三叔也来了,他红光满面,挺着啤酒肚,喝得满脸通红,对每个人都夸我:"我这个外甥女婿,虽然第一次见面给我印象不太好,但后来才知道,这是个有情有义的好后生啊!"
婚礼上,小兰的父亲拉着我的手,感慨万千:"阿刚啊,那天你喝醉了,我还担心你是不是靠不住,没想到你小子还真有两下子!这才多久,不光当上了组长,还分了房子!"
我害羞地笑了笑:"叔,这都是您的鼓励,还有小兰的支持。"
岳父拍了拍我的肩膀:"记住,无论什么时候,都要像你去给张大伯买药那样,做个有担当的男子汉!"
婚后的日子虽然清贫,但我们彼此扶持,慢慢地经营着我们的小家。
那个四十五平方米的小房子,虽然简陋,但在我们的精心布置下,变得温馨起来。
墙上贴着喜庆的红纸,窗帘是小兰亲手缝的花布,床头柜上放着我们的结婚照。
虽然没有华丽的家具,但有一台缝纫机(小兰的嫁妆)、一台收音机和一台彩电,在那个年代,已经算是"阔气"的家庭了。
每当回想起那次醉酒闹出的风波,我都会感慨万千。
人生就像是一盘棋,你永远猜不到下一步会如何发展。
当时的我,以为那次失态会让我失去小兰,谁知道命运却给了我一个意外的惊喜。
有时候,看似的失败,恰恰是成功的开始。
正如小兰常说的那句话:"有些事,当时看起来是坏事,后来却成了转机。"
现在回想起来,那次看似失败的提亲之行,其实恰恰让小兰的家人看到了我最真实的一面——虽然条件不好,虽然莽撞冒失,但心里装着她,想给她最好的生活。
或许正是这种真诚,最终打动了他们。
如今三十多年过去了,我和小兰已经在县城有了自己的大楼房,儿子也大学毕业工作了。
每当春节回老家,三叔还会笑着提起当年的事:"记得不?你小子第一次来,喝得醉醺醺的,还说要买楼房。我当时还不信,现在你真做到了!"
是啊,人生总有起起落落,但只要心怀真诚,努力前行,终会柳暗花明。
那次看似尴尬的醉酒经历,如今想来,反而成了我们爱情故事中最温暖的一笔。
每当我握着小兰布满岁月痕迹但依然温暖的手,看着她额头上渐渐爬上的皱纹,心中总是充满感激。
感谢她当年的理解和等待,感谢命运给了我们相濡以沫的一生。
有些缘分,看似偶然,却是冥冥之中的注定。
就像那株老槐树,经历了春夏秋冬,枝叶愈发茂盛,根系愈发深厚。
来源:留住美好旧时光一点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