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医生的名利场:用解剖刀杀进贵族圈,他如何阶层跃升、走上人生巅峰?

360影视 日韩动漫 2025-05-12 18:19 1

摘要:学术游学、解剖演示、收集贝壳、养蚕、种柑橘树、交贵族朋友、出版著作……从穷教师儿子到贵族家座上宾,16世纪瑞士内科医生普拉特的“社交资本”,如何让他破解“权威密码”,成为欧洲医学界顶流?

医生的权威从何而来?

出身≠权威?大学文凭≠权威?

当我们谈“医学权威”时,我们在谈什么?

学术游学、解剖演示、收集贝壳、养蚕、种柑橘树、交贵族朋友、出版著作……从穷教师儿子到贵族家座上宾,16世纪瑞士内科医生普拉特的“社交资本”,如何让他破解“权威密码”,成为欧洲医学界顶流?

这是一段被解剖刀、收藏品和贵族朋友圈照亮的历史。让我们跟随普拉特的日记,看西方近代早期医学如何在竞争中建立信任。

“医学文化史”系列

总主编:(英)罗杰·库特

译丛主编:张大庆 苏静静

本文由责任编辑缩编自英国著名医学史家罗杰·库特担任总主编的《医学文化史:启蒙时代卷》第八章《权威》,原文作者楠川幸子,译者张珊、张君言。

1559年4月,瑞士巴塞尔伊丽莎白教堂内,一位年轻医生正专注地剖开一具被处决罪犯的尸体。围观人群中,既有眉头紧锁的同行,也有面露惊恐的市民——这是自1543年皇家内科医生维萨里来访后,巴塞尔首次公开人体解剖。执刀者名叫费利克斯·普拉特(Felix Platter),他不会想到,这场持续三天的解剖演示,将成为他叩开医学权威之门的第一块砖。

在宗教改革与科学革命交织的16世纪,当“权威”二字被神学争论与学术质疑反复冲刷,这位从蒙彼利埃学成归来的年轻医生,用解剖刀、收藏品与贵族朋友圈,书写了一部另类的“职场生存指南”。今天,让我们透过他的日记,揭开近代医学权威的神秘面纱。

一、学术游学:

在蒙彼利埃的镀金时代

1 父亲的权威预演

1536年,普拉特出生在巴塞尔一个印刷商家庭。父亲托马斯·普拉特早年追随宗教改革家茨温利,最终以教师和印刷商身份定居。这位饱经坎坷的父亲,教儿子从小学习拉丁语和希腊语,并将“成为医生”的梦想植入儿子血脉:“当医生能受人尊敬。”年幼的普拉特常被带到街头,观看医生骑马经过的样子——内科医生的体面形象,成为他对“权威”的最初想象。

巴塞尔作为学术书籍印刷中心,汇聚了伊拉斯谟、维萨里等学者。1543年,维萨里曾在此监督《论人体的构造》印刷,年幼的普拉特或许曾在街角瞥见这位解剖学大师的身影。这段偶遇,为他日后的职业选择埋下伏笔。

2 蒙彼利埃的解剖实践

1552年,16岁的普拉特踏上求学之路。他选择的蒙彼利埃大学医学院,是当时欧洲意大利之外的医学圣地。这里不仅教授盖伦与希波克拉底的经典,更注重解剖与植物学的实践——定期进行的解剖、植物园里的药用植物展示,让普拉特告别了巴塞尔的理论课堂。

为支付学费,他寄宿在药剂师卡塔兰家中,以辅导其子为交换。这段经历意外成为他进入医学网络的钥匙:卡塔兰不仅是药商,更是信息枢纽,经他引荐,普拉特结识了医学院院长安托万·萨波塔,后者成为他的学术赞助人。

普拉特努力学习大学的必修课程,积极参加讲座、辩论,陪教授们进行实践、参与解剖,还采集植物、收集医学处方、学习蒸馏技术。他记录了一本“医学大全”的备忘札记,欣慰地写下了自己在实践、外科手术和理论等方面取得的进展。

在蒙彼利埃,普拉特总共看到过12具尸体的解剖,其中7具女性,4具男性,还有1具猴子。有些尸体是死于疾病,还有一些是被处决的罪犯。他本人参与了11次解剖,亲自解剖过一只狗和一些小动物(这些动物的骸骨被送回了巴塞尔),甚至参与过从墓地盗尸的非法“秘密解剖”。由此,他掌握了解剖和接合骨骼的技能。

3 收藏习惯的“原始积累”

受蒙彼利埃大学知名教授龙德莱影响,普拉特养成了收集自然物件的习惯。他与朋友深入山野采集植物,赶海收集贝壳,将干螃蟹、贝壳、种子、柑橘、石榴、葡萄干和无花果等寄回家乡。这些看似“玩物”的行为,实则是16世纪学院派医生的“文化资本”——龙德莱的博物学收藏不仅是研究基础,更是吸引学者与贵族的“社交货币”。普拉特将一只麋鹿蹄送给考官埃罗阿尔,这份独特的“礼物”为他赢得了好感和支持。

普拉特的水彩画《天堂鸟》

二、巴塞尔突围:

从解剖台到市政厅的权威拼图

1 学位与婚姻的双重认证

经过三年半的学习,普拉特参加了医学学士学位的考试,其中包括与大学教授们进行三个小时的辩论。考试结束后,他穿上了红袍,得到一份盖有印章的证书。此外,普拉特在蒙彼利埃收获了更多东西:学院派医学的学术形式和内容,关于如何解剖尸体、接合骨骼和制作植物标本的知识,药方和蒸馏技术,朋友和熟人,收集自然物件的习惯以及鉴赏古代遗迹的能力。

1558年,普拉特回到巴塞尔,首要任务是获取巴塞尔大学医学博士学位。这场学位授予仪式堪称一场精心策划的“公关活动”。普拉特穿了一件带天鹅绒饰边的黑色长袍,里边是红色的紧身短上衣和真丝长裤。在正式流程结束后,考官、大学教授和其他宾客共约70人受邀参加了宴会,这场宴会由普拉特买单(花费是平时一场丰盛宴会的两倍)。这一仪式清楚地向巴塞尔的市民表明普拉特如今已得到巴塞尔当地教授的认可。

两个月后,他迎娶外科医生之女玛格达莱娜。这场150人参加的婚礼(远超当时50人的常规规模),实质是一场阶层渗透:新郎方宾客包括行会会长、议员、教授、印刷商、牧师和小贵族,新娘方则有理发师-外科医生、葡萄酒商与手工业者。这场婚礼是普拉特进入巴塞尔职业生活和政治生活的入场券。博士学位授予仪式和婚礼仪式都是对普拉特作为当地社区成员的一种直观展示。这是他在巴塞尔建立自身权威的首要步骤。

在获得巴塞尔最高市政职位和学术职位前的10年间,普拉特逐渐开办起自己的私人诊所。与地位稳固的外科医生家庭联姻的其中一个好处是他可以接触到他岳父的病人。到1560年,普拉特赚到了足够的钱,买了一匹马,如今他已成为一名内科医生,就像童年时他父亲带他看的那些内科医生一样。拥有马匹也使他的病人群体扩展到了巴塞尔城外。

2 解剖刀的“权威宣言”

彼时的巴塞尔,共有17名医学从业者,其中15人(包括他自身)拥有医学学位,10人曾就读蒙彼利埃。在这个“内卷”的环境中,普拉特选择以解剖学作为突破口。1559年的那场公开解剖,让他一夜成名——尽管市民对血腥场景倍感震惊,但同行们不得不承认:这个年轻人带来了意大利医学院的前沿实践。

凭借解剖技能,他于1571年接任城市内科医生与实践医学教授,并通过首次解剖一名女性人体来巩固权威。任职期间,他完成400多次法医鉴定,甚至在瘟疫暴发时提供治疗瘟疫的药方,包括“底野迦”酒和“祈祷疗法”。他将当时10年一次的瘟疫看作是上帝对人口的调节。作为一名内科医生,普拉特在为社区提供医疗服务方面享有权威。不过,他也表现为一位知晓自身极限的权威,他承认上帝对他所负责帮助的社区的统治权。

3 收藏帝国:从植物园到博物馆

普拉特的肖像画

普拉特的私人住宅堪称微型博物馆:前室陈列自然物件,包括贝壳、甲虫、骨骼、果实、种子、沙子、石头、泥土、矿物、金属、盐、动物、木材和一套18卷的植物志;后室收藏人造物件,例如来自印度、中国和其他地方的衣服和鞋子、“神像”、古物、印刷品、木刻、硬币和书籍。油画和乐器分布在房间四周。花园里种有千余种植物,包括各种药用植物和异域植物,如郁金香、玉米、柑橘树,还养了鸽子、金丝雀、兔子、天竺鼠和旱獭,甚至饲养过麋鹿。这些收藏不仅是财富象征,更是他与贵族互动的桥梁——伯爵乌尔里希·冯·蒙福特因共同的收藏爱好,将他引荐给贵族圈,使他成为巴登-扎森贝格的宫廷内科医师。普拉特因此拓展了他在贵族主顾中的人脉,同时,由于贵族的惠顾,他作为一名内科医生的权威得到了极大提高。

1573年,他将解剖的那具女性骨骼,和一个孩子的骸骨、一只猩猩的骸骨一起捐赠给巴塞尔大学,与维萨里解剖的骸骨并列陈列。这一举动极具象征意义:他以维萨里合法继承者的姿态,宣告自己在学术权威链中的地位。

三、学术权威:

从拉丁文著作到国际学术圈

1 权威的画像

1583年,普拉特出版《论人体的结构和功用》。在序言中,他刻意提及维萨里,并复制其著作中的木刻版画(缩小为凹版画)。但他并非盲目追随:书中修正了维萨里的错误,将眼球晶状体的位置从眼睛中间(维萨里展示的位置)调整到了前面,详细描述了耳骨和内耳的弯曲结构,并以表格形式解析身体各部分的功能。这副“站在巨人肩上”的姿态,成功吸引了拉丁语学术界的注意。

普拉特41岁时的蚀刻肖像

书中他本人的侧面肖像画更暗藏玄机:手拿的书上标注“维萨里”,桌上摆放解剖工具,两旁的裸体男性、女性形象和四周骸骨彰显了他的解剖经验,画像上方顶角处的蛇盘绕头骨象征死亡。题词“我们身体的奇妙构造是一个奇迹,源自上帝的聪明才智”则将解剖学与神学结合,既迎合宗教改革后的思想氛围,又彰显学术正统性。

维萨里的木刻肖像画

与维萨里的肖像相比,普拉特的画像较少强调双手的使用(可能是因为他经常把实际解剖工作交给别人)。尽管普拉特被视为维萨里的继承者,他也证明了自己的娴熟,并给出了足以展现自身技艺的物质提示(即骸骨),但他在解剖方面的手艺并非其身份认同中最重要的部分。普拉特期望那些懂拉丁语的、学识渊博的读者能从他的书中获取视觉线索,从而巩固他的形象,即他是一位重量级的医学权威、维萨里的追随者以及上帝造物的研究者。这些都是普拉特确立自身声誉和正统性的重要依据。

彼时,巴塞尔市民更熟悉的是学院派医生盯着尿瓶的形象。尿检是病人认可的一种成熟的诊断方式。普拉特记录了他初回巴塞尔时,当地人是如何通过给他带来几瓶尿液并希望他依据这些尿液提供专业判断来“考验”他的。

学院派医生盯着尿瓶的形象

2 写作拓展国际声誉

普拉特的写作轨迹清晰展现其权威拓展路径:

•聚焦具体疾病的《论热病》(1597),依赖盖伦派术语,迎合当时阅读希腊文、拉丁文古典权威著作的潮流;

•关于行医箴言的《实践》(1602—1609),打破传统按部位排序的模式,以症状分类,融入“恶魔性昏睡”等超自然病因讨论,展现兼容并包的学术视野;

• 病例选集《观察》(1614),精选各行各业病例,从贵族痛风到学生中毒,以“实证”证明自身诊疗能力,甚至不忘批评帕拉塞尔苏斯派的无效治疗。

普拉特著作《实践》,又名《论实践法则,关于查明、预知、预防、治疗病痛》

这些著作均用拉丁文写作,目的是确立他的国际声誉,向全欧洲宣传他是维萨里的专业追随者,是专业的症状鉴别权威和被诸多案例验证的治疗权威。普拉特还将这些著作献予贵族赞助人,如黑塞伯爵、符腾堡公爵,将学术权威与世俗权力捆绑。至晚年,他的名字已在欧洲拉丁语医学界如雷贯耳。

四、权威的“加权公式”:

策略与机缘

1 财务数据中的权威密码

1612年,普拉特清点毕生财富:总收入118669英镑,其中62587英镑来自医学实践(私人诊所占75%),41965英镑来自他向贵族赞助人收取的贷款利息,出版收入仅971英镑(来自他献书的贵族顾客)。值得注意的是,学术性解剖收入不足总收入的1%,而贵族病人以各种方式成为普拉特收入的主要来源。这组数据揭示残酷现实:解剖技能是权威的“入场券”,但维系权威的核心是贵族网络与经济实力。

普拉特向参观其收藏品、进入其花园的贵族访客收取费用或礼物。在总收入中,收藏品带来的收入占比很小,但它在吸引和维系贵族顾客方面效果显著,这又相应地促进了他的私人医学实践。通过售卖石榴、柠檬、酸橙、迷迭香和其他植物,普拉特从自己的收藏中获得了2050英镑,而他出售的蚕表明他对新兴丝绸贸易有创业兴趣。在生命将要结束之际,普拉特将其财富视为获得神认可的标志——他称之为 “上帝的丰盛恩赐”。

2 权威建构的策略

普拉特用大学学位证明“合法性”,以解剖技能展现“专业性”,借收藏与婚姻积累“社交资本”,最终在著作中完成“权威认证”,他的例子,体现了16世纪医学权威建构的诸多策略,包括:大学教育(在国外著名大学获得一个学位,在国内获得另一个学位)、解剖技能、接合骨骼技术、撰写学术著作、追随杰出人物(如维萨里),以及与其他治疗者保持距离(如帕拉塞尔苏斯派)、收集自然物件和人造物件、种植异国植物和放贷,等等。这些策略本身并不引人注目,也没有创新性,但实际上,它们是建立信誉、提高社会地位众所周知的老套方法。其中一些为他吸引了贵族客户和收藏家,另一些则只有医学界同仁才能看懂。

3 权威建构的机缘

普拉特的成功离不开特殊的历史机缘:宗教改革激发的权威改写、重新燃起的希腊文原典阅读热潮、印刷术普及带来的知识传播革命、贵族对“文艺复兴式学者”的推崇,以及16世纪医学院的两个新发展——为医学研究而建立的植物园和解剖演示厅。同时,尽管普拉特毕生致力于树立权威,但其策略并非唯一途径。他所建立的权威还取决于一些个人机缘:他可利用的资源、他想打动的群体、他所属的社区以及他的自我认同。

结语:被解构的“权威神话”

医学文化史的优势之一在于,它能够从历史角度揭示某种看似简单明了的认识所具有的历史偶然性和复杂性,比如“权威”。当我们凝视普拉特的解剖刀与收藏品,看到的不仅是一位医生的成功学,更是一个时代对“知识权力”的复杂建构。权威既非一成不变,也非普遍理想。或许,将它理解为各种因素和机缘的总和会更富有成效。

那么,让我们一起想一想:

公号封面图来源:《白色巨塔》剧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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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源:人民文学出版社一点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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