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乔治·索罗斯的世界观与众不同,他天生就是一个市场捕猎者。但我认为,他做过最伟大的投资,就是发现了斯坦·德鲁肯米勒。”
“我是一个谨慎的乐观主义者。”
“乔治·索罗斯的世界观与众不同,他天生就是一个市场捕猎者。但我认为,他做过最伟大的投资,就是发现了斯坦·德鲁肯米勒。”
“很多人喜欢填字游戏、打桥牌,但对我来说,投资就是最好的智力游戏。”
“投资的本质:只做最有把握的交易。”
“宏观投资的关键点之一:政策不一定要成功,只要它足够激进,市场就会剧烈反应,而那正是投资机会所在。”
“你必须相信,任何事情都有可能发生。你永远不知道变化什么时候会来,但你得随时准备好去应对。”
“人生中真正重要的,是那些一直在你身边的人:是他们在你低谷时拉你一把,在你得意时提醒你别飘。”
这是去年10月现任美国财政部长斯科特·贝森特(Scott Bessent)在美国大选结果出来之前的一场对话。时隔半年多回头看,还是很有意思。
过去三个多月,围绕特朗普政府新一轮关税政策的争议持续发酵,市场波动剧烈,贸易预期反复,身为财长的贝森特一度存在感有限。但就像摩根大通CEO杰米·戴蒙对他的评价,“是个有分寸的人”。
在刚刚举行的中美经贸会谈中,作为美方代表的贝森特,显示了在核心决策圈的份量。
斯科特·贝森特在任职财长之前,是Key Square Group的CEO兼首席投资官。其40年投资生涯涵盖了两段在索罗斯基金的经历:第一阶段在斯坦·德鲁肯米勒(Stan Druckenmiller)手下工作长达10年,第二阶段则担任了索罗斯基金5年首席投资官。
在这两次任职之间,他曾创立对冲基金,随后退休,并加入Protege Partners。然而,他很快意识到自己并不适合退休。
第二次离开索罗斯基金后,他以45亿美元的资金创立了Key Square,堪称对冲基金史上最大的启动规模之一。
这次访谈对话者是贝森特一段职业生涯的老同事,Protege Partners的联合创始人之一,特德·塞迪斯(Ted Seides)。
所以交流的过程就很过瘾,彼此熟捻,有问有答,知无不言。
贝森特早年放弃了美国海军学院的录取,改在耶鲁完成学业。在访谈中,他提到自己从吉姆·罗杰斯(Jim Rogers)处学习研究方法,从吉姆·查诺斯(Jim Chanos)了解做空逻辑,在索罗斯与德鲁肯米勒的体系中接受宏观投资训练。
对话涉及多个主题,包括非对称交易结构、仓位管理、风险判断、核心-卫星式的基金架构、以及宏观投资型对冲基金所面临的持续性挑战。
贝森特也分享了他对“市场何时会因政策转向而剧烈反应”的判断方式。比如他提到,政策本身是否成功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其路径对市场价格产生的扰动程度。
他当时还提到黄金是自己最大的头寸。嗯,今年应该大赚特赚了。
这场对话比较长,差不多1.8万字。聪明投资者(ID:Capital-nature)把全程翻译整理。耐心看,会有所获。
童年经历对于“想象力”的塑造
塞迪斯回到你的童年,是什么经历让你开始思考金融的?
贝森特在南卡罗来纳州的小河镇,我们对华尔街唯一的认知就是1929年发生了一场灾难。
我父亲的财务状况属于大起大落的,他是一名房地产投资者,典型的“繁荣-崩溃”心态,结果他两次破产。
这让我从小就开始思考风险管理、资产配置和杠杆的影响。
我父亲还有一个特别之处,他拥有南卡罗来纳州最大的科幻小说收藏——当然,这个“最大”标准可能并不高(笑)。
小时候,我在地图上指向南门二(Alpha Centauri,是半人马座的α星,也是距离太阳最近的恒星系统之一)的位置,比指向芝加哥还要熟练。因为他经常给我念这些书,我们还会一起到户外看星星。我们的邻居甚至有一个天文观测站,那是一段充满想象力的时光。
贝森特我不确定它是否直接促成了我的投资兴趣,但它塑造了我的投资方法(拥有想象力)。
布鲁斯·科夫纳(Bruce Kovner)曾说过一句话(当时我们一起在做次贷交易),他说,我能想象一种从未发生过的情况,即美国房地产市场会出现全国性衰退。
我能理解,这场抵押贷款危机已经渗透到整个金融系统,并且当时出现了一种相对新颖的金融工具,可以利用这种非对称回报机会。
这需要极大的想象力!
我记得有一位非常资深的抵押贷款经理走进我们的办公室,他甚至写过 Wiley 出版的《抵押贷款》专业书籍。他告诉我们,抵押贷款是一个绝佳的投资机会,那时危机已经进行到一半。
结果,他的基金最终亏损100%,彻底清盘。他根本无法想象这样的情况可能发生,也无法预见 CDO(担保债务凭证)中的这些层级会被完全清零。
跟吉姆·罗杰斯的交集
塞迪斯那你的投资生涯是如何开始的?
贝森特我发现,在人生中,许多最美好的事情往往发生在最糟糕的事情之后。
虽然我接下来要说的这事儿也算不上什么灾难性事件。
当年我在耶鲁大学《耶鲁每日新闻》工作,那时候,如果你在《耶鲁每日新闻》干过,几乎可以直接进入《纽约时报》、《华盛顿邮报》或《时代》杂志。
我当时不确定自己是否想成为一名记者,或者转向计算机科学。要知道,我进入耶鲁的那一年,学校刚刚从打孔卡片切换到屏幕输入系统,你会想象当时什么样的时代背景。
我竞选了《耶鲁每日新闻》的主编职位,但落选了。那之后,我把自己锁在房间里,除了上课和吃饭,几乎不出来。
那是10月底。直到次年1月,我才调整心态,决定重新开始。机缘巧合之下,我去职业咨询办公室,看到了一则招聘启事:
“耶鲁校友吉姆·罗杰斯招聘分析师。工作内容包括制作电子表格、买午餐、打扫卫生,甚至有沙发可供睡觉。欢迎申请。”
我投了简历,这份工作集合了我喜欢的所有元素。它很像新闻工作,需要构建叙事、做研究,同时也涉及数据分析。
我在那份工作中学会了如何做电子表格,那是一次极其宝贵的经历。
吉姆·罗杰斯是乔治·索罗斯的最初合伙人,他们共同创立了量子基金。
他们最早在布莱·施罗德(Blyth Schroeder)共事,乔治更偏向投资管理,而吉姆则负责研究分析。
我记得他们在1981年分道扬镳,之后吉姆开始管理自己的资金。所以,当时我加入的是他的家族办公室。
塞迪斯他有什么独特的投资方式?
贝森特研究,研究,还是研究。他总是说,他在寻找重大结构性变化。他的工作方式就是不断挖掘信息,验证数据。
他对我影响深远,因为他经历过60年代和70年代的市场周期。60年代是“疯涨股”时代,市场充斥着概念股,70年代则是“漂亮50”主导的市场,随后又进入了做空周期……
塞迪斯你和吉姆·罗杰斯共事了多长时间?
贝森特就几个月的时间,但我们后来一直保持联系。他曾在哥伦比亚商学院教授投资管理课程,我在耶鲁大学读大四时,每周从纽黑文往返哥大去上他的课。
1984年,毕业后的第一份工作
塞迪斯你从学校毕业后,选择了什么方向?
贝森特1984年,投资银行业刚刚起飞。当时,我不太想去做那种两年期的分析师项目,因为此时我已经完全被股票市场吸引住了。
有一个叫“价值线(Value line)”的金融服务,每周会寄来一本巨大的收益报告,你可以用25美元订阅试用版。我那时候一直用不同的地址申请试用版,我的室友笑称我是“试用版猎人”。
(聪投注:Value line是很多投资大师的重要参考,包括格雷厄姆、巴菲特、彼得·林奇等等。巴菲特还说, “如果你认真阅读《价值线》并深度研究其中的公司,你会发现有很多值得投资的机会。”)
从完全不了解股票、市场、货币,到彻底沉迷于市场,我的兴趣越来越浓。
1984年,几乎只有两家公司愿意直接从学校招投资管理岗位的人——布朗兄弟哈里曼(Brown Brothers Harriman)和弗雷德·阿尔杰(Fred Alger)。
最终,我选择了布朗兄弟哈里曼。
塞迪斯第一份工作对你来说是怎样的体验?
贝森特那对我来说是一个巨大的冲击,因为那是我第一次接触“相对业绩”。
(聪投注:相对业绩关注的是相对市场基准的优劣,比如“本基金比标普 500 指数高 3%”或“过去一年跑输同类基金2%”。简单来说,它衡量的是你比别人(或市场)表现得更好还是更差。)
在吉姆·罗杰斯那里,甚至在索罗斯的体系中,投资的重点都是绝对回报,即能赚多少钱?
而在这份工作里,决策往往是这样的:“这个月,我们要买福特还是通用?”“花旗银行还是摩根大通?”
虽然这份工作涉及一些不错的分析,但我意识到这并不是我真正想做的事情。于是,我的下一步选择是加入一个沙特家族——奥莱因家族(Olayan)。
塞迪斯奥莱因家族是怎样的背景?
贝森特他们太厉害了。这家族的父辈白手起家,在沙特阿拉伯建立了一个庞大的工业帝国,主要是为石油行业提供供应链支持。
当时,很多中东富人给外界的印象是沉迷于奢靡生活,喜欢明星、模特,但他们完全相反。他们对商业极具兴趣,愿意与金融人士和企业家交流,真正想要学习商业知识。
这对我来说是一次非常棒的机会。
我当时是负责其家族中女儿的投资事务,至今我们仍然保持很好的关系。
我们的团队很小,但我们在公司里会提交13D报告(即持股超过5%的披露文件)。你能想象吗?当时我才24、25岁,却已经坐在阿曼德·哈默(Armand Hammer,西方石油公司创始人)对面,或者与当时摩根大通的路易斯·普雷斯顿(Louis Preston)对谈。
我有机会接触大量企业CEO,同时也接触到了像利昂·库普曼(Leon Cooperman)、拜伦·韦恩(Byron Wien)、瑞·达利欧(Ray Dalio) 这样的人……瑞·达利欧甚至亲自来推销他的投资通讯。
塞迪斯那在奥莱因家族工作时,你具体负责什么?
贝森特最棒的一点是,我们几乎什么都做。
我们进行研究、管理投资组合,团队中有两个人负责交易,我们还有一个庞大的期权交易部。我当时在周末专门去上期权定价理论的课程,并开始涉足期权和期货交易。这让我意识到,投资有很多不同的切入点。
奥莱因家族的投资风格高度集中,他们非常注重与管理层的关系,他们至今仍是伟大的长期投资者。
但我们可以通过杠杆和期权提高回报率,这给了我一个完整的视角去理解不同的投资方式。
1988年,加入吉姆·查诺斯的做空团队
塞迪斯你为什么决定在80年代中后期离开呢?
贝森特当时华尔街有一种“管理层早餐会”的传统,高盛或摩根士丹利会邀请某家公司管理层举办早餐会。我在这些年里结识了吉姆·查诺斯,他是著名的做空投资者。
我们并没有在耶鲁大学重叠过,就像我和吉姆·罗杰斯一样,我们是通过“耶鲁校友”这个纽带认识的。
但我发现,我们在投资问题上的思考方式非常相似。不同之处在于,吉姆·查诺斯是个悲观主义者,而我是一个谨慎的乐观主义者。
这让我回想起吉姆·罗杰斯的研究风格:深度研究,并验证故事的真实性。
最终,我得出了一个结论:做空策略可以成为一个成熟的资产管理类别,而吉姆·查诺斯有可能成为这一领域的“白鞋品牌”(原指代表常春藤文化传统的高端机构,现泛指在专业领域中历史悠久、声誉卓著、风格稳健的精英机构或人物)。
当时,大多数做空者的形象都很神秘,甚至有些像影子交易员,他们往往通过散播故事来影响市场,整个行业名声并不好。
我认为,吉姆·查诺斯完全可以改变这一现状,并打造一个更专业、更透明的做空投资机构。
而我正是他的第一位分析师,也是公司的第三名员工。
塞迪斯你是哪一年加入他的?
贝森特就在1987年股灾之后,我是在1988年9月加入的。
塞迪斯那时候做空市场是怎样的?
贝森特当时的市场机会很多,分化程度更高。那时还没有一篮子交易,市场的指数成分股也不像今天这样高度集中。但在美国证交会加强对欺诈行为的监管之前,市场确实更有刺激性。
那是一个目标丰富的市场环境,很多事情正在发生变化,比如里根税改、德州石油行业的崩溃。
此外,迈克尔·米尔肯(Mike Milken)和整个德崇体系(Drexel Burnham Lambert)正在引领一轮杠杆收购驱动的资产升值周期。那是一个适合精选个股的时代。
(聪投注:德崇是华尔街历史上最具创新性、同时也是最具争议的投资银行之一, 主要业务围绕垃圾债券市场,由迈克尔·米尔肯主导,使垃圾债券成为主流融资工具。 1990年因内幕交易丑闻破产。)
我在1988年加入吉姆的公司,随后,德崇支持的联合航空收购案失败,我们在一个月内赚了10%。
接着,美国储贷房地产泡沫开始破裂。1989年和1990年是做空金融股的黄金时期,因为这一轮金融工程正逐渐走向崩溃。
塞迪斯那个时代的金融业发生了哪些重大变化?
贝森特这标志着通过储贷机构(S&L)进行的金融运作走到了尽头,德崇投行倒闭,而这就是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德崇倒闭后,市场的混乱达到了顶点。而就在这场风暴的最后一幕,萨达姆·侯赛因入侵科威特,市场进一步震荡。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那时候花旗银行的股价可能从32美元跌到了4美元。
我从中学到的一点是:市场在遭遇一次极端情况时,往往会出现同样极端、但方向相反的错误反应。
例如,1989-1990年,储贷行业崩溃,需要政府出手救助。然而,美国货币监理署(OCC)的负责人克拉克(Clark)在1990年却恐慌性地执行了监管收紧,要求银行即使借款人仍在按时还款,也必须将某些空置率极高的房产按零价值计提损失。
这让我第一次真正理解 “糟糕的政策”往往能创造出很好的投资机会。
塞迪斯在你加入吉姆团队的时候,市场仍然经历着痛苦调整,随后才迎来转机。在这样的环境下,你如何衡量投资的价值?
贝森特价值的关键在于,你能否持有一只最终归零的股票。当时有太多这样的机会,很多公司最终真的归零了。
以1990年为例,标普500指数可能下跌了18%-20%,但我们的基金收益却高达50%。我们所做的投资基本上涉及三个层次:
市场贝塔,即市场整体趋势;
行业趋势,即特定行业的机会;
个股回报,我们捕捉到了许多最终归零的股票。
塞迪斯从1992-1993 年起,市场进入了大牛市。作为一名专注于做空的投资者,你是如何调整自己的策略的?
贝森特哦,我根本不需要考虑这个问题,因为我在1991年就离开了(笑)。
塞迪斯那可真是精准的市场时机(笑)。当时你的业绩很好,是什么促使你决定离开?
贝森特我记得是在1991年1月,萨达姆·侯赛因最终入侵科威特。市场随即大幅反弹,许多资产变得极度便宜。
与此同时,我们的基金管理规模也增长迅猛。当市场下跌时,投资者涌入做空策略。
我刚加入吉姆团队时,我们的管理规模大概只有3700万美元,其中1300万美元来自合伙人基金;2500万美元来自索罗斯基金的托管账户。
但等到我离开时,规模已经增长到了5亿美元!
然而当市场开始回暖,我发现越来越难找到合适的做空标的。
有一天,我走进吉姆的办公室,说:“吉姆,我找不到任何值得做空的东西。”
他回答:“这就是我们的工作。”
于是我说:“那我觉得自己更适合去做点别的。”
塞迪斯那你后来呢?
贝森特当时我们实际上是在索罗斯基金的办公室里办公。
我和索罗斯的团队关系很好,于是斯坦·德鲁肯米勒在1992年邀请我加入索罗斯基金。
1992年,第一次加入索罗斯基金
塞迪斯索罗斯基金一直以全球宏观投资闻名。你如何定义这个概念?
贝森特先回顾一下索罗斯及斯坦利·德鲁肯米勒的传统,所有人最初都是个股投资者。
乔治·索罗斯最初就是一名股票投资者,他在阿诺德·布莱·施罗德公司(Arnold Bli Schroeder)工作时,投资方法就是列出10只股票,然后与客户讨论这些股票。
斯坦·德鲁肯米勒同样如此,他也是从个股研究起步的。
但不同的是,索罗斯最终发展出了反身性理论,并将市场动态的宏观层面纳入投资框架。这就是“全球宏观投资”的雏形。
如果有人说服索罗斯某个投资是个坏主意,他会立刻撤掉,然后换上新的标的。
后来,他逐步扩展到宏观投资。斯坦利·德鲁肯米勒也是一样的路径。
斯坦利当年年纪轻轻就已经是匹兹堡PNC 银行的研究部主管。他的投资思路有点类似我在布朗兄弟哈里曼的资产配置经验,直接扔掉传统的资产配置矩阵,在70年代把 40%的资金投进石油股。
斯坦利最初也是个股投资者,但我认为宏观投资渗透在一切之中。
我的风格仍然受到杜肯(Duquesne Capital)的影响,即微观驱动宏观。我们可以从企业传递的信息中获取大量洞见。
例如:我们在PCE平减指数(PCE Deflator)上做不到比别人预测更准,也没办法建立一个比领先经济指标(LEI)更好的模型。
但如果卡车运输公司告诉你,业务正在起飞,那就很值得关注;
如果家得宝表示他们的产品供不应求,那说明需求旺盛;
如果银行CEO透露信用卡坏账率正在上升,那可能是经济问题的前兆。
因此,股票投资可以提供丰富的信息,同时在全球范围内,你还可以用不同的工具来实施投资策略。
塞迪斯索罗斯和斯坦利在管理资金时是如何思考的?他们是如何找到投资回报最大的机会的?
贝森特他们会从多种角度权衡投资方法。
比如,如果认为油价会上涨,那么当钻井公司股票被大幅低估时,那就买入能源股;如果期货曲线显示未来三年油价会下降,那可能意味着可以通过期货曲线来进行对冲交易。
他们关注的核心是:在整个投资组合的背景下,如何思考这些机会?
塞迪斯当有人推荐一个澳大利亚的投资机会时,风险团队可能一看数据发现,这东西和标普500的走势几乎一模一样(R² 高达98%)。那你就得问了,这笔投资到底给我带来了什么新的好处?”
贝森特我们会关注一个核心问题:投资置信度有多高?
迈克·波伊安(Mike Boian)曾说,投资决策的关键是信心水平要超过50%的中位数。当你对某个投资越来越有信心时,就可以逐步加大仓位。
乔治·索罗斯有一句著名的话:“我只需要足够的信息来做决定。”他不是那种因为过度分析而错失机会的人。
塞迪斯那么,如何在分散投资、集中投资和高信念投资之间找到平衡?
贝森特如果你想持有高信念投资,并愿意集中持仓,那有时你可能会没有太多持仓,甚至得持有大量现金。
这在个股投资者中很常见,比如塞思·卡拉曼(Seth Klarman)就曾长期持有大量现金。你还记得我们当时一起读的《泰德·威廉姆斯的击球理论》(Ted Williams’ book on hitting)吗?
泰德·威廉姆斯被誉为棒球史上最伟大的击球手,《体育画报》(Sports Illustrated)的一名记者曾问他:“你是怎么做到的?”
他回答:“我只挥棒打好球。”
这就是投资的本质:只做最有把握的交易。
(聪投注:这一比喻同样被沃伦·巴菲特反复引用,用来说明优秀投资者如同顶级打者,并不需要每球必挥,而是在等待最理想的“甜蜜区”时果断出击。正如巴菲特所说:“投资的好处是,市场永远不会三振你。你可以等着,只挥真正的好球。”)
德鲁肯米勒如何选拔人才
塞迪斯在索罗斯基金管理公司,你曾与许多传奇投资人共事。除了斯坦·德鲁肯米勒,还有哪些鲜为人知的高手?
贝森特最大的感受是,你身边都是世界上最优秀的投资人,同时团队之间高度合作,彼此信任。
比如阿梅尼奥·弗拉加(Armenio Fraga),他后来成为巴西的传奇央行行长。当阿梅尼奥告诉你 “巴西市场正在发生某些变化”时,你知道他的信息是高度准确的。如果你在巴西投资了一家食品公司,或者持有铁矿石相关头寸,那么他的见解至关重要。
你不需要去反复验证他提供的信息,而是可以直接基于这些信息做决策,这种信任是无价的。
如果你是迈克尔·乔丹(Michael Jordan),你可能希望自己出手投篮。但如果你要传球给斯科蒂·皮蓬(Scottie Pippen),你也会放心,因为你知道他会处理好这个球。
塞迪斯那么,索罗斯是如何网罗这些顶尖人才的?
贝森特他并不是用传统的方式去招揽人才,而是有自己独特的识人之道。这其实是一个很重要的管理经验。
乔治·索罗斯的世界观与众不同,他天生就是一个“市场捕猎者”。但我认为,他做过最伟大的投资,就是发现了斯坦·德鲁肯米勒。
1988年,乔治·索罗斯把投资组合交给了斯坦·德鲁肯米勒管理,但他仍然在幕后提供意见。到了第二年,柏林墙倒塌,索罗斯开始将更多时间投入到慈善事业,尤其是重建东欧。
斯坦真正打造了索罗斯基金的投资团队,而我在他手下工作的那段时间,真的被养刁了(那种高效、信任、专业的工作环境让我之后很难再接受平庸的团队)。
杜肯的雇佣合同只有一页纸,上面写着:“所有薪酬均由斯坦·德鲁肯米勒全权决定。” 我在四年里只听说过一个人抱怨自己薪水低,可见他的薪酬体系让人无可挑剔。
塞迪斯那么,斯坦是如何找到并选拔投资团队成员的?
贝森特我称之为“足够的绳索”原则(Enough Rope Principle,一种代表“放手试错”的管理风格)。
有一位法国雕塑家曼·雷(Man Ray)创作过一座著名雕塑,它的形状类似于一个绞索,名字就叫 Enough Rope(足够的绳索)。
斯坦的风格就是给人足够的自由度,有时候成功,有时候失败,但你很快就能看出谁行谁不行。
我最初在杜肯基金负责欧洲股票投资,后来在英镑贬值事件中贡献了一点洞见,这让我在团队中站稳了脚跟。
当时,我注意到英国的房贷利率是跟随英国央行的基准利率浮动的,也就是说,如果英格兰银行在周三加息,那么房贷利率在周五就会上升。 这意味着:
政府如果想通过加息来支撑英镑,实际上是在摧毁英国的房地产市场;
如果利率升得太高,英国的借贷人将无法承受,最终会拖累整个经济。
我在这笔交易上取得了一些成绩。几个月后,我去找斯坦,说:“我在管理这个投资组合,如果可以用期货对冲,那会更容易操作。”
他回答:“好啊,你可以用期货对冲。”
又过了几个月,我又去找斯坦,当时欧元尚未推出,市场上有19种不同的欧洲货币。我对他说:“这些小型市场跟随本国货币波动,那么我可以交易外汇吗?”
斯坦思考了一下,然后看着我说:“行,那你要不要也交易债券和大宗商品?”
我当时才28、29岁,就回答:“好啊,我来做。”
斯坦笑了笑,说:“很好,那就看看几个月后你还在不在公司。”
从狙击英镑和索罗斯投资哲学中学到的
塞迪斯这场学习过程最终引导你参与了索罗斯对英镑的狙击战,这可能是史上第一笔轰动全球的宏观交易。你当时就在现场,能讲讲这笔交易是如何展开的吗?
贝森特1992年5月,英国首相约翰·梅杰(John Major)宣布提前举行大选。当时市场普遍认为他会输给工党,结果他意外获胜。
英国的政治体系很有意思,如果你输了选举,你必须在24小时内搬出唐宁街10号。
所以,当时政府已经把所有东西都打包好了,结果梅杰赢了,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英镑大涨。
但问题在于,英镑当时被“欧洲汇率机制(ERM)”绑定在德国马克上,这是欧元诞生前的一项关键货币安排。
(聪投注:欧洲汇率机制是欧元诞生前欧洲国家之间的一种固定汇率安排。参与国家将本国货币的汇率固定在德国马克附近的小范围内波动,目的在于保持货币稳定、为未来统一货币(欧元)铺路。
英国在1990年加入 ERM,但因本国经济疲弱、利率政策受限,最终在 1992 年被迫退出,即“黑色星期三”事件。)
英国经济在夏天开始走弱,房地产市场疲软,而德国经济则处于高增长、高通胀的环境。
两国的利率需求完全不同,但由于汇率机制,英格兰银行被迫执行德国央行的货币政策。英格兰银行必须无上限买入英镑来维持其固定汇率区间。
于是,我们意识到:这是一个“非对称押注”。最糟糕的情况下,英格兰银行最多能将我们打回2.5%;但如果它撑不住了,英镑自由浮动,我们的盈利潜力是无限的。
我们坚信数据站在我们这边,这就像是信用违约掉期(CDS)与约翰·保尔森(John Paulson)当年做的次贷交易一样,是一个极具吸引力的风险回报机会。
最终,英国政府没能撑住,英镑被迫退出汇率机制,市场一片混乱,而索罗斯基金大赚10亿美元。
塞迪斯索罗斯在 80 年代已经多次做出重磅货币交易,而《金融炼金术》一书记录了他如何进行投资。这本书对你产生了怎样的影响?
贝森特乔治·索罗斯在1986年出版《金融炼金术》,其中有一章叫《实时实验》,是他的一本交易日志。那一年,他的基金收益超过 140%。
书中记录了他如何交易货币重估、广场协议、卢浮宫协议等事件。当时市场波动巨大,单个货币对可能一夜之间变动6%,而索罗斯会在趋势确立时,将仓位加到 300%。
这本书改变了我的投资生涯。它让我意识到,伟大的投资者不仅关注市场数据,更关注人们如何“错误定价”市场。
塞迪斯除了这些交易和对非对称机会的追寻,索罗斯当年还是最成功的早期投资经理孵化者之一。在索罗斯体系下,这种模式是如何运作的?
贝森特这一体系对我的投资理念产生了深远影响,也影响了我未来所希望构建的组织模式。
我们有一个小而精、高绩效的核心团队,但我们可以通过向外部投资经理配置资金来放大我们的知识优势。
可能是某位擅长成长股的投资人,也可能是专注媒体行业的专家,甚至是日本或亚洲市场的本地投资人。
当我后来执掌索罗斯基金时,我的理念是:一个优秀的投资经理应该是你愿意投资且不用担心的那类人,他们业绩优秀,你永远不需要担心接到电话,说他们的基金“出事了”。
一个伟大的投资经理,则是每年一到三次,甚至隔年才会出现一次,但每次都带来重大交易机会的人。
他可能会说:“这是一个你应该纳入核心投资组合的重大机会。”
“这笔交易我可以单独帮你设一个账户(SPV),专门用来做这个项目,方便你独立管理和控制风险。“
来源:聪明投资者一点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