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白河镇的晨曦微露,薄雾如棉花般笼罩着青石板路。林素娥蹲在河边洗衣,冰冷的河水让她的手指变得通红。她低头望着水中的倒影——那张鹅蛋脸上,眼下的黑青色如同被人重重打过。 "素娥!还不快回来穿嫁衣!"继母王寡妇的尖嗓子如同破锣,惊得树上的麻雀四处飞散,"李家的花轿申
白河镇的晨曦微露,薄雾如棉花般笼罩着青石板路。林素娥蹲在河边洗衣,冰冷的河水让她的手指变得通红。她低头望着水中的倒影——那张鹅蛋脸上,眼下的黑青色如同被人重重打过。 "素娥!还不快回来穿嫁衣!"继母王寡妇的尖嗓子如同破锣,惊得树上的麻雀四处飞散,"李家的花轿申时就要来了,你这丧门星难道要误了吉时?"素娥攥着湿漉漉的衣角,缓缓朝回走。经过土地庙时,突然被一个系着红头绳的乞婆拽住。乞婆的指甲缝里满是黑泥,她将一根银针塞到素娥手心:“姑娘,拿着,关键时刻能救你一命。”素娥还未问清楚缘由,乞婆便钻进香炉后的小洞消失不见了。
李家来迎亲的阵仗异常古怪。八个轿夫统一穿着黑布鞋,轿帘上绣的不是鸳鸯,而是缠绕的蛇纹。喜婆周妈妈嘴角耷拉,腕上的铜钱串哗啦作响,见素娥盯着看,忙用红袖口遮住:“这是……这是老夫人赏的喜钱。”花轿经过镇口的老槐树时,忽然刮起一阵旋风。素娥透过轿帘缝隙,看见树杈上吊着一个褪色的布娃娃,心口扎着三根绣花针。她正想细看,周妈妈却突然往轿门泼了一碗腥臭的黑狗血。“新娘子跨火盆——”
素娥刚跨过门槛,怀里的苹果滚落出去,正撞在新郎李承嗣的靴尖上。那男人脸色苍白,薄唇像是用朱砂描绘的。他弯腰捡起果子时,素娥闻到他领口散发出的腥气,宛如河滩上暴晒三天的死鱼。“娘子。”李承嗣的声音轻柔而滑腻,手指如蛇信般划过她的手腕,“为夫病体未愈,夜里需独居东厢。”他这番话时,眼珠在烛光下泛着阴森的黄光。喜宴上的八宝鸭蒸得稀烂,素娥用筷子挑开鸭肚,竟发现里面裹着一团黑乎乎的头发。坐在对面的李老夫人突然咳嗽,帕子上渗出血丝:“承嗣媳妇,快给你夫君布菜。”素娥夹了一块鱼肉,刚要递过去,李承嗣的指甲竟然暴长半寸,嗖地将鱼肉卷入嘴中。
午夜时分,素娥被“咯吱咯吱”的声音惊醒。月光透过纱窗,映照出李承嗣正趴在雕花拔步床边。他的脊背奇怪地起伏着,嘴里叼着一条活蹦乱跳的鲤鱼,鱼尾拍打床沿,溅了她一脸腥水。“相、公?”素娥颤声呼唤。李承嗣猛地转过头,嘴角咧到耳根:“为夫饿极了。”说话时,一片鱼鳞正粘在他的舌尖上,闪烁着月光的光辉。
第二天,素娥在绣楼找遍了昨晚的鱼鳞和血迹,却一无所获。她正疑惑,陪嫁丫鬟春桃突然尖叫着从耳房跑出:“小姐!您绣的鸳鸯枕套……”素娥夺过一看,昨晚才绣好的并蒂莲,不知何时变成了两条纠缠的蛇,蛇眼还是用红线点的。“少夫人该备喜服了。”周妈妈幽灵般出现在廊柱后,手里端着一碗黑乎乎的药汤,“老夫人说,冲喜的新娘子得连喝七七四十九天的养荣汤。”素娥接过药碗,瞥见周妈妈袖口露出半截手腕——那上头布满青紫色的指痕,像是被什么东西勒出来的。
接下来的三天,素娥都没见到春桃。她询问周妈妈,那婆子眼皮都不抬,只说:“丫头手脚不干净,打发回乡下嫁人了。”可素娥明明记得,春桃是卖身为奴的家生子,哪里来的乡下可回?更怪的是,李承嗣的病似乎“好”了。白天他依旧躺在东厢房昏睡,但一到子时,他便神采奕奕,眼珠在暗处散发着幽幽的黄光。素娥半夜惊醒,常听见绣楼地板下传来“沙沙”声,像是有什么东西在木板缝隙间游走。
这日清晨,素娥借口去买绣线出了李府。白河镇渡口人来人往,她刚蹲下挑丝线,忽听身后传来一声佛号:“阿弥陀佛。”回头见一个老僧,灰白眉毛垂到颧骨,手持一串暗红佛珠。他凝视着素娥的脸,忽然皱眉:“女施主,你印堂青黑,怕是沾了不干净的东西。”素娥心中一惊,强笑道:“大师说笑了,我很好……”老僧不语,只将佛珠递给她:“拿着。”素娥刚触到佛珠,忽觉手背一痛——低头一看,皮肤竟浮现出几片青鳞似的纹路!她吓得一哆嗦,佛珠“啪嗒”掉在地上。“果然。”老僧捡起佛珠,沉声道,“你丈夫,不是人。”
素娥面色煞白:“大师为何如此说?”老僧法号鉴真,原是云游僧人,途经白河镇时察觉妖气冲天。他低声道:“李府十年前死过一位公子,名叫李承嗣,葬在后山。如今这位‘李少爷’,恐怕是借尸还魂的妖物。”素娥想起李承嗣冰凉的皮肤和诡异的进食方式,胃里一阵翻涌。她颤声问:“那……我该如何是好?”鉴真从袖中取出一张黄符,折成三角形塞给她:“今夜子时,将此符贴在床下,莫要打草惊蛇。老衲自会来助你。”
当夜,素娥假装睡下。三更时分,床板忽然一震。她眯眼偷看,只见李承嗣悄无声息地滑下床,四肢着地,像蛇一般蜿蜒爬向门外。素娥心跳如鼓,咬牙跟了上去。月光惨白,李承嗣的影子拖在地上,竟是一条细长的蛇形!他一路爬到后园枯井边,四下张望后,突然伸手——“嗤啦!”他的皮,从头顶裂开了。
素娥死死捂住嘴,眼睁睁看着一个黏腻的青黑色躯体从人皮里钻出,蛇尾一甩,滑入井中。她腿软得几乎站不住,却强撑着爬到井边。借着月光往下一看——井底堆着七具白骨,每一具都穿着嫁衣!素娥跌跌撞撞逃回绣楼,后背抵着门板直喘气。她颤抖着掏出鉴真给的黄符,却发现符纸已被冷汗浸湿,朱砂画的咒文晕染开来,宛如一滩血。窗外忽然传来“沙沙”声,越来越近——是蛇妖回来了!素娥一把扯下绣绷上的银针,死死攥在掌心。门“吱呀”一声开了。李承嗣站在月光下,人皮松松垮垮地披在身上,脖颈处还留着未愈合的裂口。他歪头盯着素娥,嘴角慢慢咧到耳根:“娘子,这么晚不睡,是在等为夫?”素娥强压恐惧,挤出一丝笑:“我、我做了噩梦,想找你说说话……”蛇妖缓缓逼近,冰凉的手指抚上她的脸:“噩梦?说来听听。”就在他俯身的瞬间,素娥猛地将银针刺向他咽喉!“噗嗤!”银针入肉三分,李承嗣却只是轻轻“啧”了一声,反手拔出针,伤口竟瞬间愈合。他低笑:“娘子,你绣花的手,杀人可不够利索。”
突然,窗外传来一声佛号:“孽障!”鉴真破窗而入,手中紫金钵金光大盛。蛇妖厉声嘶吼,人皮“刺啦”裂开,一条水桶粗的巨蟒腾空而起,蛇尾一扫,整座绣楼的瓦片“哗啦啦”崩飞!“躲开!”鉴真将素娥推到一旁,佛珠甩出,在空中结成金色牢笼。巨蟒被困其中,疯狂撞击,每撞一次,佛珠便裂开一颗。素娥突然瞥见蛇妖颈间悬着块青玉佩——正是李家传家宝。她想起婆婆曾说,此玉能“镇宅辟邪”。“大师!玉佩!”她大喊。鉴真会意,禅杖猛击地面,喝道:“封!”最后一颗佛珠炸裂,金光如网收紧。蛇妖痛极翻滚,竟一把卷住素娥,拖着她撞破墙壁,直坠入后园深潭!冰冷的河水灌入鼻腔,素娥拼命挣扎。蛇妖缠着她的腰往潭底拖,幽绿的水光中,她看清了——潭底堆满白骨,而石壁上,竟悬挂着数十盏人皮灯笼,每盏灯笼上都用金线绣着新娘的名字。素娥的视线渐渐模糊。忽然,她摸到发间那根银针——出嫁前乞婆给的,浸过雄黄酒的针!她用尽最后的力气,对准蛇妖左眼狠狠刺下!
“嘶——!”蛇妖剧痛松劲,素娥趁机一把扯断他颈间的玉佩。青玉碎裂的刹那,整座潭水沸腾起来,蛇妖的皮肉如蜡般融化,最终只剩一具森森蛇骨,“咔嚓”散落潭底。鉴真将素娥捞上岸时,朝阳正破云而出。三日后,素娥站在李府废墟前。鉴真递来一只包袱:“老衲已超度亡魂,这些是井中新娘的遗物,该由你处置。”素娥打开包袱,里头是七块绣着名字的帕子。她轻轻抚过最上方那块——绣着“杨春”二字的帕子角上,还沾着暗红的血渍。“大师,这妖物为何专害新娘?”鉴真长叹:“十年前,李承嗣暴毙,其母听信妖道之言,以‘冲喜’之名诱骗女子供蛇妖吞噬,妄想借命复活亲子。”他摇头,“邪术终成邪祸。”素娥沉默良久,忽将帕子投入火中。火舌吞没绣线的瞬间,风里传来细弱的呜咽,渐渐消散。“走吧。”她转身,再未回头。远处,新抽芽的柳枝拂过水面,荡开一圈涟漪,很快,又归于平静。
来源:厚德益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