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这座李鸿章用嫁妆扩建的宅邸,比周围府邸都大。父亲张佩纶是“清流四谏”之一,母亲李菊耦则是李鸿章最疼爱的幼女。
1925年深秋,一艘开往英国的邮轮上,25岁的张茂渊扶着栏杆吐得昏天黑地。
海风裹着呕吐物的酸腐味,呛得这位李鸿章外孙女睁不开眼。
这时,一方干净的手帕递到她面前——抬头望去,是个戴眼镜的斯文男子。
他叫李开第,刚从上海交大毕业,正要去英国读硕士。这个瞬间,成了两人纠缠一生的起点。
轮船上的二人
1901年《辛丑条约》墨迹未干时,张茂渊在南京张侯府出生。
这座李鸿章用嫁妆扩建的宅邸,比周围府邸都大。父亲张佩纶是“清流四谏”之一,母亲李菊耦则是李鸿章最疼爱的幼女。
母亲李菊耦在丈夫去世后患上了被迫害妄想症。她给儿子张志沂穿女装扎辫子,让女儿张茂渊扮男装称“三爷”,试图用畸形的控制欲保护家产。
张茂渊唯一的玩具,是哥哥送的凶悍鹦鹉——就像她的人生,华丽笼中困着挣扎的鸟。张茂渊在回忆录里写道:“哥哥的鹦鹉啄人见血,我的新衣总带着禽类粪便味。”
1912年母亲病故后,她被过继给同父异母的大哥,她在回忆录里写道:“那些年,我总觉得自己是张家的外人。”
直到1924年,23岁的她带着被家暴的嫂子黄逸梵登上留洋轮船,才第一次呼吸到自由的空气。
在驶向英国的两个月航程里,李开第的温柔像一剂良药。他会用怀表定时送热姜茶,陪张茂渊看大西洋的落日熔金。
某个星光稀疏的夜,他突然将明代淡红霞帔披在她肩头——这件本该出现在婚礼的古代嫁衣,让张茂渊第一次尝到心动滋味。
但得知她是李鸿章外孙女后,李开第的态度骤然冷却。那个年代,“卖国贼后代”的标签足以压垮任何爱情。
张茂渊母亲
张茂渊默默收起霞帔,在日记本上划出深深墨痕:“红绸勾住铁栏的瞬间,像心上撕了道口子。”
1932年春,32岁的张茂渊在洋行核对账目时,收到了李开第的婚柬。
钢笔尖在数字间洇出墨团,她最终选了自己最贵重的翡翠镯当贺礼。婚礼当天,她穿着宝蓝旗袍担任伴娘,用流利英语替新人念誓词,没人注意她看向李开第的眼神。
面对心上人娶她人,这个骄傲的女子转身投入职业洪流。
从洋行会计到电台主播,从大光明戏院翻译到机要秘书,她成了民国首批职业女性。1935年股市崩盘亏光积蓄时,她笑着对侄女张爱玲说:“钱像指间沙,攥得越紧流得越快。”
张茂渊虽然表面上离开了心上人的生活,但是李开第夫妇的生活始终有她的影子。
夏毓智怀孕时,她带着英文童话书登门,教会孕妇按摩浮肿的双腿;李家破产时,她典当首饰接济,后面却拒收夏毓智的支票:“夫妻共有财产,我不能要。”
1965年夏毓智病重,64岁的张茂渊在病房守了三个月。给“情敌”擦身喂药时,她总想起李开第信里的话:“这些年多亏你在。”
1966年寒冬,李开第在弄堂扫雪。张茂渊提着饭盒穿过谩骂的人群,把热汤塞进他冻僵的手里。
有人揪着她喊“资本家的姘头”,这个从来冷傲的女子突然提高嗓门:“我是家属!”
在那个年代,李开第每天穿着长筒胶鞋扫弄堂,张茂渊总在天黑后拎着饭盒出现。
最艰难时,李开第偷藏半块桃酥塞给她,她却掰成两半:“同甘共苦要分着吃。”李开第子女后来形容这是“扫帚婚姻”——没有花前月下,只有扫帚与水桶碰撞出的相守之音。
夏毓智临终前拉着两人的手:“我死后,你们一定要结婚。”
1979年早春,78岁的张茂渊打开檀木匣。历经抄家时缝进棉袄、饥荒年宁当镯子也不卖的霞帔,依然泛着柔光。李开第的信笺在盒底已经泛黄:“我们都等得起,只怕岁月等不起。”
两人最终决定走进婚姻的殿堂,在没有婚纱鲜花的婚礼上,当李开第颤抖着系上霞帔时,她抚过爱人枯树般的手背:“你看,丝线比我们的头发还结实。”
1991年肺癌晚期,张茂渊在《茉莉花》旋律中咽下最后一口蛋糕。
七年后,他们的骨灰一同撒入黄浦江,应了当年甲板上那句玩笑:“若不能同生,便共赴江海。”
张爱玲曾说姑姑像“冰雕的菩萨”,却总在最关键时刻破冰:1938年踹开张家佣人救她出禁闭,1942年变卖古董供她读完香港大学。
唯独在胡兰成事件中,姑侄首次争执——张茂渊将《孽海花》摔在桌上:“你要学赛金花,不如现在就跳黄浦江!”
张茂渊去世三年后,张爱玲在《对照记》里写道:“她等了大半辈子的不是某个男人,是那个敢在轮船上接手帕的自己。”
来源:钱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