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老周,你这礼金太少了吧?咱堂兄弟,就这点心意?"大哥老赵涨红了脸,把那个红包往我胸口一推,他那双布满老茧的手微微颤抖。
地铺上的亲情风波
"老周,你这礼金太少了吧?咱堂兄弟,就这点心意?"大哥老赵涨红了脸,把那个红包往我胸口一推,他那双布满老茧的手微微颤抖。
我一时语塞,没想到多年不见的兄弟重逢,竟会因为一个红包闹得不欢而散。
外面的鞭炮声此起彼伏,嘹亮的唢呐声划破村庄的宁静,一片喜气洋洋的景象,而我和大哥却陷入了一场无言的尴尬。
我叫周长林,今年四十有五,在县城一家国营印刷厂当技术员,虽说不是甚麼大官,但在这九十年代初期,有个"铁饭碗"已是许多人羡慕的事。
大哥赵德海,比我大七岁,祖上同根,是我堂兄,一辈子守在老家那几亩薄田上,日子过得紧巴巴的,腰板却一直挺得笔直。
小时候,我家穷得叮当响,父母早逝,是大哥一家收留了我,用他们那勉强果腹的粗粮稀饭,将我拉扯大。
待我高中毕业,靠着大哥四处托关系,才得以进入县印刷厂,从此有了安身立命之所。
昨天是大哥的独子赵小飞结婚,我特意请了三天假,坐了四个小时的绿皮火车,又换乘拖拉机,才回到这个偏僻的小山村。
"长林回来啦!"大嫂王秀兰一见我就笑得合不拢嘴,那满是皱纹的脸上写满了真诚的喜悦。
"大嫂,这是我带的一点心意。"我将手中提着的两瓶"西凤酒"和一条"大前门"香烟递了过去。
大嫂连忙接过,"哎呀,太客气了,来就来呗,还带这么多东西。"
乡村办喜事,热闹非凡,鼓乐喧天,锣鼓喧嚣,村里的大喇叭从早到晚播放着《喜洋洋》,村民们说说笑笑,把喜气洋洋的气氛推向高潮。
这年月,乡下人结婚,亲戚朋友总要提前几天来帮忙,女人们在厨房里择菜、洗菜、切菜,男人们则在院子里搭灶台、摆桌椅,一切都遵循着千百年来的老规矩。
婚礼前一天,村子里到处都是忙碌的身影,大哥家那二进的老房子里挤满了亲戚,连个落脚的地方都不好找。
"长林,今晚恐怕委屈你了,和你大哥挤一挤地铺行不?"大嫂一脸歉意地问我。
"这有什么,小时候我和大哥不就是挤一张炕吗?"我笑着应下,心里却不禁想起了那段艰苦却温暖的岁月。
夜深了,村子渐渐安静下来,只有远处偶尔传来几声狗吠。
大哥家的堂屋中央铺了一张地铺,那铺的是用了二十多年的老棉絮,硬邦邦的,睡上去硌得慌。
"哥,你还没睡啊?"我看见大哥坐在地铺边,正对着一盏煤油灯发呆,那昏黄的灯光映照着他饱经风霜的脸。
"睡不着啊,明天娃儿就要结婚了,心里头七上八下的。"大哥的声音里带着一丝激动和不安。
我理解他的心情,作为一个农村父亲,儿子的婚事是一辈子最大的事。
"放心吧,小飞这么懂事,以后日子肯定过得红红火火。"我宽慰道。
大哥摇了摇头,犹豫了一下才开口:"长林,我不是担心他过不好,是担心我这个当爹的给不起他体面。"
"啥意思?"我有些不解。
"你是不知道,现在这年月,娶个媳妇不比从前了,光彩礼钱就要几千块,还得准备'三转一响',要不然人家姑娘家根本不答应。"大哥苦笑一声,"我这一年到头辛辛苦苦种地,能有几个钱?"
"三转一响"指的是自行车、手表、收音机和缝纫机,是八十年代的标配彩礼,而到了九十年代初,这标准又提高了,变成了电视机、冰箱、洗衣机等家电。
我心里一紧,知道大哥是在向我倾诉他的难处,却不知该如何接话。
"睡吧,明天还有得忙呢。"大哥叹了口气,吹灭了煤油灯。
黑暗中,我躺在硬邦邦的地铺上,翻来覆去睡不着。
"哥,你是不是腰疼?"我听见大哥在黑暗中也辗转反侧,不由轻声问道。
"习惯了。"大哥低声说,"你记得咱小时候,一到冬天就睡在炕头上,挤得连翻身都难。"
那段记忆顿时如潮水般涌来,像一条潺潺的小溪流淌开来。
小时候家里穷,我和大哥挤一张土炕,冬天屋里冷得能把口水冻成冰,大哥总把炕头热乎的地方让给我。
寒冬腊月,他半夜起来添煤,生怕我冻着,那个旧煤炉子冒着红光,照亮他那专注的脸。
大哥总说:"长林,你好好读書,将来考个好學校,别像大哥一样一辈子面朝黃土背朝天。"
"记得那年我发高烧,是你背我去镇医院,来回十多里山路。"我轻声道,心中泛起一阵暖意。
那时我十二岁,发了高烧,浑身滚烫,大哥二话不说就背起我,踏着星光,走过崎岖的山路,一路小跑到镇上的卫生院。
"那算啥,兄弟之间。"大哥咳嗽两声,声音有些哽咽,"你记得那年你高考,咱家连报名费都快凑不齐了。"
我默然。
那年我高考前夕,家里穷得揭不开锅,大哥愣是把准备修缮屋顶的钱拿出来,让我安心备考。
"现在好了,你有工作了,还分了房子,比大哥强多了。"大哥的声音里带着欣慰和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都是哥的恩情啊。"我由衷地说。
"行了,都是一家人,说这些做啥,赶紧睡吧。"大哥翻了个身,不再说话。
我闭上眼睛,脑海中却浮现出大哥常年劳作而变得粗糙的双手,那是一双吃过太多苦的手。
第二天一早,鸡鸣声和鞭炮声一起响起,整个村子都沸腾了。
新娘子是邻村的姑娘,据说长得水灵,又能干,是村里人眼中的"香饽饽"。
八抬大轿,红红火火地把新娘迎进了门。
大哥穿上了那件存了多年的中山装,崭新却有些过时,脸上的皱纹舒展开来,眼里闪烁着自豪的光芒。
"咱们小飞有出息,找了个这么好的媳妇!"邻居王婶拉着我的手,笑得合不拢嘴。
我点点头,看着穿着新郎服装的侄子,心中满是感慨。
记得十年前,小飞还是个瘦弱的小男孩,总爱缠着我讲城里的故事。
而今天,他已经长大成人,即将组建自己的小家庭。
婚礼热热闹闹地举行着,大哥作为男方家长,不停地给前来道贺的亲朋好友敬酒。
我站在一旁,看着他那张黝黑的脸上挂着略显僵硬的笑容,眼中却藏着疲惫和焦虑。
"哥,累了吧?我来帮你敬酒。"我主动提出。
大哥摆摆手:"不用,这是我的责任。"他的声音里带着一丝倔强。
我知道,在这个乡村社会里,儿子的婚礼是对父亲能力和威望的最大考验。
大哥再苦再累,也要撑起这个场面,给儿子挣一个体面。
午饭过后,趁着宾客休息的间隙,我偷偷溜到院子里抽烟。
"长林啊,你大哥这次可是把家底都掏空了。"村长老李凑过来,低声说道。
我一愣:"啥意思?"
"你是不知道,为了给小飞娶媳妇,你大哥不仅卖了家里唯一的一头老黄牛,还跟邻村的刘财主借了五百块钱呢。"老李叹了口气,"这利钱可不低啊,一分五的月息。"
我心头一震,没想到大哥的处境这么困难。
"那他为啥不跟我说呢?"我不解地问。
"哎,你大哥这人倔得很,宁愿自己吃苦也不愿麻烦别人,何况是自己的弟弟。"老李拍拍我的肩膀,"他最看重的就是面子和亲情,你多担待点。"
我沉默了,想起昨晚大哥欲言又止的样子,心里顿时五味杂陈。
原来大哥是有难言之隐,却拉不下脸来向我开口。
下午的宴席更加热闹,邻村的亲戚们纷纷到场,送礼祝贺。
我看见大哥站在门口,满脸笑容地接待来客,一一记下礼金数目。
他那件中山装的袖口已经被酒水浸湿,额头上的汗水不停地往下流,却仍然挺直腰板,像一棵不屈的老松。
傍晚时分,宾客渐渐散去,大嫂和几个帮忙的婶子们开始收拾残局。
我看见大哥坐在堂屋的角落里,正在翻看一个小本子,眉头紧锁。
"哥,在看啥呢?"我走过去,轻声问道。
大哥赶紧合上本子,露出一丝勉强的笑容:"没啥,就是记录一下礼金,回头好还礼。"
我看了一眼那个本子,上面密密麻麻地记着各家送来的礼金数额,最后一栏写着总数:三千八百五十元。
"收入不少嘛。"我试探着说。
大哥苦笑一声:"收是收了不少,可支出更大啊。光是彩礼就花了三千,酒席八百多,还有给新媳妇买的衣服、首饰,加起来得六七千呢。"
我这才明白,大哥是在为收支不平衡而发愁。
"哥,有啥困难你跟我说啊,咱们是亲兄弟。"我真诚地说。
大哥摇摇头:"你自己也不容易,刚结婚没多久,还要供房子,我这当哥的怎么好意思麻烦你。"
我心中一阵酸楚,没想到大哥对我的生活这么了解,甚至连我月供多少都知道。
"哥,那个新媳妇提的要求是不是很高?"我问道。
大哥叹了口气:"也不算高吧,就是要一台冰箱,说现在谁家结婚不买电器啊,街坊邻居都笑话咱家。"
"那得多少钱?"我追问。
"一千四百多吧,店里说可以分期付款,可咱这信用社主任不给贷款,说我家没有稳定收入来源。"大哥苦笑道,"只能想办法东拼西凑了。"
看着大哥疲惫的眼神,我鼻子一酸,这个一辈子为家庭操劳的男人,此刻显得那么无助。
晚上,大家伙儿又摆了一桌接风宴,为了庆祝小两口的新婚之喜。
酒过三巡,大哥喝得脸色通红,拉着我的手,不停地说:"长林啊,你有出息,大哥为你骄傲。"
我知道,他是心里有事,又难以启齿,只好借着酒劲表达情感。
散席后,我和大哥又回到那张硬邦邦的地铺上,黑暗中,空气里弥漫着一股酒气和陈年棉絮的霉味。
"哥,我听说冰箱挺贵的,要不我帮你出一半?"我小心翼翼地提议。
大哥沉默了一会儿,才闷声道:"不用,我自己能行,你明天不是要回去上班吗?早点休息吧。"
他翻过身去,背对着我,不再说话。
我知道,大哥是个要强的人,宁可自己吃苦也不愿麻烦别人,即使是自己的亲弟弟。
第二天一早,我收拾行李准备回城。
临走时,我掏出准备好的红包:"哥,小飞结婚,这是我的一点心意。"
大哥接过红包,抽出来一看,脸色立刻变了。
他把红包往我胸口一推,语气生硬:"老周,你这礼金太少了吧?咱堂兄弟,就这点心意?"
我一愣,大哥从不计较这些。
五百块钱在农村已经不算少了,何况我们是亲兄弟,本不该计较这些。
我心中一阵委屈和恼火,但看着大哥眼中的失望,又说不出反驳的话。
"哥,我..."我想解释,却被大哥打断。
"算了,你快回去吧,别耽误工作。"大哥转身就走,留下我一个人站在院子里,手足无措。
大嫂见状,赶紧过来打圆场:"长林啊,你大哥就这脾气,你别往心里去,路上慢点啊。"
我点点头,心情复杂地踏上了回城的路。
绿皮火车缓缓启动,窗外的乡村景色逐渐后退。
我望着那些熟悉又陌生的田野和村庄,心里堵得慌。
这么多年来,我和大哥虽然不常见面,但感情一直很好,怎么会因为一个红包闹得不欢而散?
想起大哥眼中那一闪而过的失望和委屈,我越发觉得不是滋味。
火车上的广播"滋滋啦啦"地播放着《外婆的澎湖湾》,勾起我对儿时的回忆。
那时候,大哥总是把最好的东西留给我,自己却穿着补丁摞补丁的衣服,吃着窝窝头就咸菜。
没有大哥,就没有我今天的一切。
我忽然觉得自己很自私,只想着自己的生活,却忽略了大哥的难处。
火车行驶到半路,我的心情越发沉重。
这时,兜里的BP机突然响了,是一个陌生的号码。
我赶紧下车找了个公用电话回拨过去。
"喂,请问是谁找我?"我问道。
"长林吗?我是你二嫂王秀兰。"电话那头传来二嫂熟悉的声音。
"二嫂,有事吗?"我有些诧异,二嫂很少给我打电话。
"唉,是这样的,你大哥今天心情不好,我怕你误会了,所以打电话跟你说清楚。"二嫂叹了口气,"其实你大哥不是嫌你给的礼金少,是他答应了给小飞媳妇买一台冰箱,已经订金都交了,就差最后一笔钱了。"
我心头一震,大哥的举动顿时明白了。
"他本来指望借你这个红包凑齐钱,谁知道..."二嫂的声音哽咽了,"他这人死要面子,宁可得罪你,也不肯开口借钱。"
"这个倔老头子。"我鼻子一酸,"二嫂,您放心,我这就回去。"
"别别别,你回城上班要紧,我就是怕你误会了,心里不痛快。"二嫂连忙说道。
挂了电话,我站在车站的公用电话亭前,思索了片刻,做出了决定。
两小时后,我又回到了大哥家的院子里。
大哥正在院子里收拾剩下的酒席桌椅,看见我愣了一下,随即皱起眉头:"你咋又回来了?"
"哥,我忘了点东西。"我笑着走过去,从口袋里掏出一沓钱,"这是我应该给小飞的。"
大哥看着那一千块钱,愣住了,随即摆手:"不用了,老弟,刚才是我着急了。"
"哥,你别跟我客气。"我硬是把钱塞进他口袋,"都是一家人,这钱你收着,给小飞添置点东西,也是我这个当叔叔的一点心意。"
大哥的眼睛湿润了,他拍拍我的肩膀,没说话,但那粗糙的手掌传来的温度,胜过千言万语。
"行了,赶紧去给小飞买那台冰箱吧,听说现在'海尔'牌子的质量不错,保修还长。"我故意轻松地说道。
大哥一愣,随即明白了什么,脸上露出羞愧的表情:"你都知道了?"
"二嫂告诉我的。"我实话实说,"哥,有困难为啥不直接跟我说呢?咱们是亲兄弟啊。"
大哥叹了口气,望着远处的田野,久久不语。
那一刻,我忽然看到了大哥眼中的沧桑和无奈,那是岁月和生活在他身上留下的印记。
"长林,你知道吗,我这辈子没出过远门,没见过大世面,就这么死死守着这几亩薄田,图的就是能给下一代攒下点家底。"大哥缓缓道来,"可是现在,连儿子结个婚,我都拿不出像样的彩礼,你说我这当爹的,多没用。"
"哥,你别这么说。"我心疼地拍拍他的肩膀,"你把小飞培养成这样,又踏实又上进,比那些有钱的混子强多了。"
大哥苦笑一声:"可现在这社会,有钱才是硬道理啊。你看看那邻村的刘财主,家里啥条件,不也娶了城里的媳妇吗?"
我默然。
这是一个物欲横流的年代,金钱的地位似乎凌驾于一切之上。
而大哥,这个坚守着传统价值观的农民,在这样的大潮中显得如此无力。
"哥,钱不是万能的。"我真诚地说,"你看我,虽然在城里有一份稳定工作,可过得也不是多舒心,房贷、车贷,还有单位里的人际关系,一样让人疲惫。"
大哥叹了口气:"各有各的难处吧。不过我就盼着小飞和他媳妇能过上好日子,比我强就行。"
这一刻,我忽然明白了大哥的心结。
他不是在意那点礼金,而是害怕在儿子婚礼上丢了面子,害怕自己辛辛苦苦一辈子,却给不了儿子该有的体面。
"哥,你放心,小飞肯定会过得比你好。"我拍着胸脯保证,"我以后多回来看看,咱兄弟一起想办法,帮他们小两口过上好日子。"
大哥点点头,眼中闪烁着希望的光芒。
我们并肩站在院子里,望着远处的田野和山峦,一种无言的默契在我们之间流淌。
"走,去镇上电器店看看去。"我拉着大哥的手,"趁着今天有时间,把冰箱的事情办了。"
大哥犹豫了一下,还是点了点头。
我们坐着拖拉机,颠簸着来到了镇上的"四通电器商场",一间不大但陈列着各种家电的店铺。
"这位师傅,看看冰箱?"店员热情地迎上来,"现在咱们店里有'海尔'、'美菱'、'新飞'等品牌,价格从一千二到两千都有。"
我看了看大哥,他正紧张地打量着那些闪闪发光的冰箱,眼中满是期待和忐忑。
"就要这台'海尔'的吧,听说质量好,还省电。"我指着一台中等大小的冰箱说道。
大哥犹豫了一下:"这个要多少钱?"
"一千六百八,现在促销,送两年保修和一套保鲜盒。"店员笑着说。
"贵了点啊。"大哥皱起眉头。
"哥,差不多就这个吧,质量好点,用得久。"我劝道。
最终,在我的坚持下,大哥同意买下这台冰箱,并约定明天送货上门。
从电器店出来,大哥的脸上终于露出了轻松的笑容。
"谢谢你,老弟。"他拍拍我的肩膀,声音有些哽咽。
"说啥呢,都是一家人。"我笑道,心中涌起一股暖流。
回家的路上,夕阳西下,金色的阳光洒在田野上,为这个普通的农村镀上了一层温暖的光芒。
大哥难得地多话起来,一路上和我讲述着这些年的变化,村里谁家盖了新房,谁家孩子考上了大学,还有地里的收成如何。
那一刻,我感受到了久违的亲情温暖,仿佛回到了童年时光。
晚上,我们又一次躺在那张硬邦邦的地铺上,但这次却感觉格外舒适。
"哥,记得咱小时候,你总把热乎的地方让给我。"我轻声回忆道。
大哥笑了:"那时候你小,怕你冻着。"
"现在你上了岁数,应该我让着你了。"我半开玩笑地说。
大哥沉默了一会儿,突然说道:"长林,你知道吗,我这辈子最骄傲的事情,就是把你拉扯大,看着你有出息。"
我心中一热,眼眶微微湿润:"哥,这都是你的功劳。"
大哥摇摇头:"不,是你自己争气。你知道吗,每次村里有人问起你,我都骄傲地说,我弟弟在城里当干部,有房有车,日子过得红红火火。"
我笑了:"哥,我可不是什么干部,就是个普通工人。"
"在我们乡下人眼里,你已经很了不起了。"大哥认真地说,"有时候我在地里干活累了,就想着你在城里的样子,心里就有劲了。"
听着大哥质朴的话语,我突然明白,在这个物质匮乏的年代,精神上的支持和骄傲,有时比物质帮助更重要。
大哥一辈子没离开过这个小山村,但他的心却一直牵挂着远方的我。
而我,在城市里忙碌奔波,却常常忽略了这份最纯粹的亲情。
"哥,我以后会常回来看你的。"我郑重承诺道。
"好啊,你常回来,大哥给你做红烧肉吃。"大哥笑着说,声音里满是期待。
黑暗中,我们聊着过去的日子,聊着未来的打算,仿佛回到了少年时代,那个窝在一起说悄悄话的夜晚。
第二天一早,电器店如约送来了冰箱。
大哥站在院子里,看着那台崭新的家电被搬进新房,脸上洋溢着自豪的笑容。
邻居们纷纷跑来围观,对着这台"海尔"冰箱啧啧称奇,大哥的腰板不由得挺得更直了。
"德海家可以啊,给儿媳妇买了这么好的冰箱。"村长老李竖起大拇指,"这在咱村里可是头一家啊。"
大哥笑得合不拢嘴,眼角的皱纹舒展开来,显得格外年轻。
"这都是托我弟弟的福。"大哥不忘介绍我,语气中满是骄傲。
看着大哥的笑容,我忽然明白,有时候,一个小小的物件,不仅仅是实用的家电,更是一种社会地位和尊严的象征。
对于大哥这样的农民来说,能给儿子置办体面的嫁妆,是他们最大的心愿和骄傲。
中午时分,我再次收拾行李准备回城。
这一次,大哥亲自送我到镇上的汽车站,一路上,他絮絮叨叨地嘱咐我注意身体,少熬夜,多吃饭。
在站台上,大哥突然从怀里掏出一个纸包:"这是家里自己晒的腊肉,你带上,城里买不到这个味道。"
我接过那散发着烟熏气息的纸包,心中一热:"谢谢哥。"
"哎,说啥呢,都是一家人。"大哥摆摆手,语气中透着爽朗。
汽车启动的那一刻,我看见大哥站在站台上,高高地举起手臂,不停地挥舞着。
他那瘦削的身影在阳光下显得格外伟岸,仿佛一座不屈的山峰。
回城的路上,我想起地铺上的那一夜对话。
亲情就像那个硬邦邦的地铺,看似简陋,实则温暖。
金钱的多少不足以衡量血脉的厚度,而理解与尊重,才是亲情的根本。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难处和骄傲,作为亲人,最重要的不是给予多少物质帮助,而是在对方需要时伸出援手,给予理解和支持。
窗外的田野飞快地后退,我闭上眼睛,感受着兜里那包腊肉传来的温度和气息。
那是一种独特的乡土气息,一种无法取代的亲情味道。
在这个物欲横流的年代,或许我们都应该放慢脚步,回头看看那些最朴素却最真挚的情感。
因为无论我们走得多远,飞得多高,最温暖的依然是那个简陋却充满爱的家,那张硬邦邦却记录着亲情的地铺。
来源:留住美好旧时光一点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