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爸,这是暖气费单,我们家三千八,麻烦您一起缴了吧。"儿媳将账单递给我时眼神漂浮,我搓着手指沉默了。
"爸,这是暖气费单,我们家三千八,麻烦您一起缴了吧。"儿媳将账单递给我时眼神漂浮,我搓着手指沉默了。
那一刻,我感觉血液凝固在血管里,手上粗糙的老茧仿佛在提醒我这一生的辛苦。
1995年初春,我刚从省棉纺厂退休不久。
那是一个下岗潮涌动的年代,单位里三分之一的工人拿了补偿金回家了,我算是赶上了最后一波正常退休的老职工。
厂里给了我一笔不算太多的退休金,一块上海牌手表,一个搪瓷保温杯,还有一张全厂职工在厂门口拍的合影。
我把那张照片装进一个木相框里,摆在老家土墙上挂的木板搁架上,成了我三十年工龄的见证。
回到农村老家后,我和老伴原打算开个小卖部,可村口已经有了两家,开不开都是个问题。
老伴灵机一动,在村口摆了个小炒面摊子,一张旧方桌,一口老式铁锅,一个煤球炉,几个搪瓷大碗和塑料凳子就成了她的全部家当。
乡亲们路过都会捧场,一碗炒面二块钱,有时候能卖出二三十碗,虽然赚不了多少,但日子有了着落。
儿子小李大学毕业后,在市里一家中外合资企业当销售,收入在当时算不错,前年经人介绍,娶了城里姑娘小张。
两人结婚时,我拿出积蓄给他们添了三千块,算是我这个农村父亲的心意。
小两口买了新房,九十多平米,市中心的小高层,装修花了不少钱,电视是29寸的彩电,沙发是仿皮的,在当时也算是体面的小康之家了。
可房贷每月要还两千多,几乎占了小李工资的一大半,生活并不宽裕。
去年冬天,小张怀孕了,医生说她有些贫血,需要静养,不能太操劳。
小李每天加班到深夜,没人照顾小张。
一天晚上,小李打来电话:"爸,您能不能来帮忙照顾照顾嫂子?就几个月,等孩子出生就好了。"
电话那头,儿子的声音里带着疲惫和恳求。
我和老伴商量了一下,老伴支持我去:"你去吧,家里有我就行,好不容易盼着抱孙子了,你得去照顾好儿媳妇。"
老伴还特意从柜子里翻出一件八十年代末买的"的确良"衬衫,给我洗得干干净净:"去了城里,别丢人。"
就这样,我带着老伴蒸的粗粮馒头、自家腌的咸菜,还有几包农村特产,坐上了去市里的长途客车。
车窗外,春天的麦田泛着嫩绿,偶尔有拖拉机轰鸣着驶过田间小路,扬起一阵尘土。
两个小时后,汽车驶入繁华的城市。
高楼林立,马路宽阔,人来人往,与我的小村庄仿佛是两个世界。
儿子的房子在新开发的小区,电梯楼,两室一厅,客厅朝南,阳光很好。
刚到时,小张挺着肚子,笑容满面地喊我"爸",让我有些受宠若惊。
她给我安排在次卧,虽然只有七八平米,但窗明几净,比我在农村的老房子强多了。
自从住进儿子家,我比在农村还勤快。
每天早上五点多,老习惯让我准时睁开眼睛,轻手轻脚地起床,先把一天的米饭蒸好,然后准备早餐。
小张不爱吃油腻的,我就学着做些清淡的,小米粥、蒸蛋、小白菜。
"爸,你做饭真好吃。"小张有时会这么夸我,我心里就像灌了蜜一样甜。
我常想,退休在家无所事事,能来城里帮儿子儿媳分担家务,也是种享受。
刚开始的一两个月,小张对我很客气,饭后会主动说"爸,我来洗碗",虽然大多数时候还是我洗了。
随着她的肚子一天天大起来,脾气也变得有些古怪,这我能理解,毕竟怀孕不容易。
有一次,我炖了鸡汤,按照农村的习惯加了几片姜,她尝了一口就皱眉:"太腥了,我喝不下去。"
我赶紧说:"那我重做一锅。"
她摇摇头:"算了,我不想喝了。"
一碗鸡汤就这么倒掉了,我看着水槽里那浪费的食物,回想起自己年轻时吃粗粮咸菜的日子,心里有些不是滋味,但也没说什么。
晚上和老伴通电话,我把这事说了,老伴安慰我:"城里人和咱们习惯不一样,你别往心里去。"
五月的一天,小张的母亲来看女儿,一进门就打量我一眼,然后对小张说:"闺女,家里这么小,还住个老人,不方便吧?"
这话虽然没直接对我说,但我听在耳里,如同一盆冷水泼下来。
那天晚上,我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想起了村里王大爷的遭遇。
他的儿子在外地工作,儿媳妇嫌他身上有股"老人味",把他赶回了乡下。
我不想落到那般田地,决定更加小心谨慎。
第二天起,我把自己的生活习惯改了个遍:衣服洗完立即用塑料盆端到阳台最角落的地方晾,袜子更是塞进鞋柜里不见天日;上厕所轻轻带上门,生怕声音太大;电视从不主动打开,除非小张喊我一起看。
六月的一天,小区停电了,天气闷热,小张坐在沙发上拿扇子扇着,满头大汗,情绪烦躁。
我想起老家门口那棵老槐树下乘凉的日子,灵机一动,从厨房拿出一个大盆,倒入凉水,把脚泡在里面。
"嫂子,你也试试,我们农村人都这么避暑,比电扇都管用。"
没想到小张看了我一眼:"爸,别弄脏地板。"
她的语气不重,但我还是感到一阵刺痛。
那以后,我越发收敛自己的农村习惯,像是一只刺猬,把所有的刺都小心翼翼地收了起来。
七月中旬,天气炎热得像蒸笼。
一天下午,小张在客厅看电视,突然叫我:"爸,把空调打开。"
我按下遥控器,空调"嗡"地一声响起来。
小张舒服地靠在沙发上:"现在好多了。"
我坐在一旁的餐椅上,想起老家连风扇都少见的夏天,不由感慨城里生活的便利。
晚上,小李回来,看到开着的空调,皱了皱眉:"嫂子,电费挺贵的,能不开就别开。"
小张撅起嘴:"你知道我这肚子有多热吗?再说了,你爸也开着享受呢!"
我急忙解释:"我不热,是嫂子热。"
小李无奈地看了我一眼,不再说什么。
这样的小插曲时有发生,每次我都尽量让自己"隐形",不想成为儿子儿媳之间的矛盾源头。
到了八月初,小张临产,我们赶往医院。
经过十几个小时的煎熬,小张生下了一个六斤八两的男孩,取名"乐乐"。
看着皱巴巴的小乐乐,我的眼泪差点掉下来。
我想起三十年前小李出生的场景,那时我和老伴住在厂里的集体宿舍,条件艰苦,甚至没有像样的婴儿床,只能用木箱子改装。
如今,我的孙子生在宽敞明亮的医院里,有专业的医生护士照料,世事变迁,恍如隔世。
小李很开心,逢人就说:"我爸功劳大,这几个月照顾得好!"
我心里暗自欣慰,觉得自己的付出没有白费。
小张出院后,月子里需要特别照顾,我更是忙得脚不沾地。
不仅要照顾她的饮食起居,还要半夜起来给孩子冲奶粉、换尿布。
那段日子,我经常整夜睡不到三个小时,但看着小乐乐一天天长大,心里还是满足的。
老伴隔三差五打来电话,问我累不累,要不要回去歇歇,我都说:"不累,我再撑一阵子,等孩子满月。"
可满月后,小李又恳求我:"爸,您再帮帮忙吧,带带孩子,等嫂子恢复得更好些,我们再想办法。"
看着儿子疲惫的眼神,再看看小乐乐那无辜的小脸,我心软了,答应再住几个月。
九月的一天,小张的母亲又来了,一进门就皱眉:"这屋子怎么有股奶味?窗户也不开开,闷死了。"
我解释道:"刚给乐乐喂完奶,怕他着凉,就没开窗。"
她不满地说:"城里又不像农村那么潮湿,开开窗透透气有什么关系?"
这话像一根刺,扎在我心里。
我默默走到窗前,打开了窗户,凉风吹进来,乐乐"哇"地一声哭了。
小张的母亲瞪了我一眼:"看,孩子着凉了吧?"
我无言以对,只能默默关上窗户,在两个女人的目光中退到厨房去煮饭。
那天晚上,我听见小张和她母亲在卧室里聊天。
"妈,你别看爸年纪大了,干活还挺麻利的,比请保姆划算多了。"小张的声音带着几分得意。
"话是这么说,但毕竟是老人家,思想观念跟咱们不一样,再说了,长期住在一起也怪别扭的。"小张母亲的语气充满排斥。
这番对话让我心寒,原来在她们眼里,我只是个"划算的保姆"。
九月底,天气转凉,小区开始供暖。
一天晚上,小张拿着一张暖气费的账单走到我面前。
"爸,这是暖气费单,我们家三千八,麻烦您一起缴了吧。"
我愣住了:"什么意思?"
"就是供暖费啊,您住在这里,用暖气,当然要分担费用了。"小张的眼神有些飘忽。
我接过账单,手微微发抖。
自从来这里,我洗衣做饭、照顾孩子,没要一分钱,现在却要我交暖气费。
我的退休金每月只有七百多元,这3800元几乎是我半年的全部收入。
心里的委屈一下子涌上来,像是一堵墙,堵得我透不过气。
"我去趟厕所。"我放下账单,起身离开。
在厕所里,我悄悄拿出挂在腰间的老式扁布钱包,里面有五百多元现金和一张农村信用社的存折。
存折上的余额显示还有四千多元,这是我和老伴多年来省吃俭用积攒下来的"棺材本"。
掏出来,就能解决眼前的难题。
但心里那道坎,却难以迈过。
回到客厅,小张正在看电视,见我出来,问道:"爸,那暖气费..."
我没说话,拿起扫帚开始打扫地板。
小张神色尴尬,不再追问。
当晚,我躺在床上久久不能入睡。
窗外的月亮被乌云遮住了,房间里黑漆漆的。
我想起了自己年轻时候,为了供小李上学,省吃俭用,连一件像样的衣服都舍不得买。
记得有一年,小李上初中需要一套新校服,我凑了三天才攒够钱。
如今,到头来竟然落得这样的境地。
一滴眼泪悄悄滑落,我赶紧用粗糙的手背擦去,不愿让自己陷入自怜。
第二天早上,我依然五点起床,做好早饭,等小李起来。
"爸,怎么了?看您脸色不太好。"小李端着碗,看着我。
我把暖气费的事情说了。
小李放下碗,脸色变了:"嫂子真这么说的?"
"是啊,我这几个月在这里帮忙带孩子、做家务,从来没要过一分钱。现在却要我交暖气费..."
我的声音有些哽咽,赶紧用喝粥的动作掩饰。
小李叹了口气:"爸,您别误会,可能是嫂子一时糊涂。我跟她说说。"
那天晚上,我听见小李和小张在卧室里吵架。
小张的声音尖锐:"你爸住在这里这么久,吃我们的用我们的,凭什么不出点钱?我爸妈来一次,都会带很多东西,还会给我们塞钱。你爸呢?"
"他是来帮忙的!你知道请保姆要多少钱吗?一个月至少一千五!"
"那是你爸,又不是我爸!再说了,现在孩子都会翻身了,我自己能照顾,不需要他在这里了!"
听到这些话,我的心像被针扎了一样疼。
我曾以为,家人之间的帮助是不需要计较回报的。
当年,为了儿子的未来,我和老伴省吃俭用,从不计较。
如今,在儿媳眼里,我不过是个需要付费的外人。
我从柜子里拿出旧帆布包,开始收拾衣物。
那本农村信用社的存折,我犹豫了一下,还是放在了口袋里。
第二天一早,我就收拾好了行李。
小李拦住我:"爸,您别走,我已经跟嫂子说清楚了。"
我摇摇头:"儿子,爸不是因为钱。我这一辈子,没求过谁,更没靠过谁。既然你媳妇看不上我这个老头子,我就回去吧。"
小李红了眼眶:"爸,您别这样,我..."
我拍拍他的肩膀:"别说了,男子汉要以家庭为重。你好好工作,好好过日子,有空了带乐乐回老家看看我和你妈。"
临走前,我看了一眼婴儿床上熟睡的乐乐,轻轻亲了亲他的额头。
这孩子,是无辜的。
我拎着行李,走出了儿子的家门。
关门的瞬间,我听见小张在里面轻声说:"算了,让他走吧。"
那天,天气很冷,北风呼啸。
我在公交站台等了很久,手脚都冻得发麻。
一个卖烤红薯的小贩在不远处叫卖:"烤红薯,热乎的烤红薯!"
那香味勾起了我的乡愁,我买了一个,捧在手里取暖。
热乎乎的红薯映衬着我的落寞身影,不知为何,想起了那句"举头望明月,低头思故乡"。
坐上回老家的长途车,我望着窗外飞逝的景色,眼泪悄悄流了下来。
这一路上,我反复思考:是我太敏感了,还是真的时代变了?
回到老家,老伴见我提前回来,很惊讶:"怎么回来了?不是说好要帮忙带到年底吗?"
她的手上还沾着面粉,应该是刚和好面准备做饺子。
我没有直接说那3800元暖气费的事,只说孩子已经会翻身了,小张能自己照顾,就没详细解释。
老伴虽然疑惑,但也没多问,只是说:"回来就好,我这几天还念叨你呢。"
她从灶台上端下一碗热腾腾的面疙瘩汤,放在我面前:"先喝碗热汤暖暖身子。"
那一刻,我突然鼻子一酸,家的温暖扑面而来。
日子又回到了从前的样子。
我帮老伴的小面摊添柴加火,闲时在村头的老槐树下跟老伙计们下下象棋、聊聊天。
面上看,一切如常,但只有我知道,心里那道伤口一直没愈合。
十一月的一天,老杨头来找我下棋,闲聊间说起他女婿最近给他买了一部"大哥大",可以随时联系。
"老李,你儿子不也在城里嘛,怎么不给你买个?"
我笑了笑:"我这老胳膊老腿的,用不着那玩意儿。"
心里却想,我和儿子之间,已经隔了一道看不见的墙。
十二月初,天气越发寒冷。
村里的广播站每天早上都会播报天气预报,说今年冬天特别冷。
我和老伴把多年前缝的棉被翻出来,又添了新棉花,晚上裹得严严实实的睡觉。
屋里没有暖气,只有一个小煤炉,烧起来屋子里才暖和些。
有时候,我会想起小区里暖烘烘的暖气,再看看这破旧的小煤炉,心中五味杂陈。
二十块钱一袋的煤球,我们舍不得多烧,只在天气最冷的时候才点上。
冬去春来,转眼到了第二年春节。
腊月二十八那天,小李打来电话说要带小张和乐乐回来过年。
老伴高兴得不得了,赶紧去集市上采购年货,买了好几斤肉,还有各种蔬菜和水果。
"老李,你儿子回来,咱们得多准备些好吃的,让城里人看看咱农村也有好东西。"
她忙前忙后,把家里收拾得干干净净,还特意从柜子底下翻出一条红色的桌布,是当年结婚时的陪嫁。
正月初一的早上,小李一家人到了。
乐乐已经七个多月了,白白胖胖的,见了生人还有些怯生。
小张的态度比以前客气了许多,一直叫我"爸",还带了不少礼物——城里的点心、保暖内衣和一条围巾。
但我能感觉到,那份亲近感已经不在了。
我们之间就像隔了一层窗户纸,彼此小心翼翼,生怕一不小心就捅破了。
老伴没察觉到这些微妙的变化,高高兴兴地抱着乐乐,逗得孩子咯咯笑。
吃年夜饭时,饭桌上摆满了老伴精心准备的菜肴:红烧肉、清蒸鱼、酱爆鸡丁、醋溜白菜...虽然比不上城里的山珍海味,但也是我们的心意。
小张突然对我说:"爸,对不起,去年那事是我不对。"
我愣了一下,没想到她会主动提起暖气费的事。
小张继续说:"那段时间,我刚生完孩子,心情不好,还要应付婆婆的电话轰炸,就迁怒您了。后来我妈来看我,知道了这事,狠狠骂了我一顿。她说我不懂感恩,您那么大年纪还帮我带孩子,我却这样对您..."
小李在一旁补充:"嫂子坐月子那会儿,我妈总打电话说我们不孝顺,没让她来照顾月子。嫂子心里有气,就..."
我摆摆手,不想再提这茬:"过去的事就过去了,你们好好的就行。"
心里却想,这哪是嫂子的错,分明是两代人价值观的差异。
在我们那个年代,家人之间的帮助是理所当然的,不问回报;而如今,连亲情也似乎要精打细算了。
酒过三巡,小李借着酒劲,拿出一个红色信封塞给我:"爸,这是我们的一点心意,您收着吧。"
我没接:"我不缺钱,你们自己留着用。"
小张突然哭了起来:"爸,您就收下吧,当是我们给您的辛苦费。我真的很后悔当初那样对您..."
我看着小张哭得梨花带雨的样子,又看看一旁无辜的乐乐,心软了。
这一刻,我突然明白,每个时代有每个时代的亲情表达方式,重要的是心意是否真诚。
"好了好了,别哭了,过年呢,不吉利。"我接过信封,放在了茶几上。
小李和小张脸上露出了如释重负的笑容。
晚上,老伴给我端来一杯热茶,说:"孩子们有心了。"
我点点头,没说什么。
有些伤口,即使结痂了,也会在心里留下疤痕。
第二天,小李一家要回城里了。
临行前,小张抱着乐乐站在我面前:"爸,您要是有空,就到城里来住几天吧,乐乐很想您呢。"
乐乐冲我伸出小手,我的心一下子软了。
血浓于水,这个小生命,是我们家族的延续。
我摸摸乐乐的小脸蛋:"好,有时间爷爷去看你。"
小李他们走后,老伴打开那个红色信封,里面整整有五千元。
"老李,这么多钱!"老伴数着钱,惊喜地说。
我没说话,望着窗外光秃秃的树枝。
五千元,比那3800元暖气费多了一点,是赔偿,还是补偿?
我说不清楚,也不愿去想。
老伴拿出一千元,说:"这钱,咱们拿一部分去给老宋家添点丧葬费,剩下的存起来,留着给孙子将来上学用。"
我点点头,心中一片温暖。
这才是我熟悉的价值观,乡亲之间的互助互爱,不计回报的付出。
又是一年春来到,村里的杏花开了。
我坐在小院的藤椅上,翻看小李发来的乐乐照片。
照片里,乐乐已经会走路了,胖乎乎的小手抓着沙发,笑得眼睛眯成一条缝。
老伴递给我一杯热茶,看着我发呆,说:"想孙子了?要不我们去看看?"
我摇摇头:"不了,他们忙,我们去添乱。"
老伴叹了口气:"你呀,就是心里过不去那道坎。钱的事情,有什么过不去的?"
"不是钱的事。"我放下手机,看着院子里那棵老槐树,它的枝丫刚刚冒出嫩绿,生机勃勃。
"是那份情,那份认同感。我照顾了他们那么久,却被当成了外人。"
"可他们已经道歉了,你还记着干啥?"老伴坐在我旁边,递给我一块她刚做的糖糕。
我笑了笑,咬了一口糖糕,香甜的滋味在口中弥漫。
有些伤,即使愈合了,也会留下疤痕。
但我不怪小李,更不怪小张。
这个社会变化太快,年轻人有年轻人的想法,老年人有老年人的坚持。
隔阂是难免的,重要的是,我们依然是一家人。
几天后,小李打来电话,说小张又怀孕了,预产期在冬天。
"爸,您能不能再来帮帮忙?我们...我们真的离不开您。我们商量好了,给您一份月工资,和保姆一样的待遇。"电话那头,小李的声音有些哽咽。
我沉默了一会儿,看了看院子里那棵老槐树,它的新叶在春风中轻轻摇曳。
院子一角,老伴在忙着给花盆里的牡丹浇水,她哼着老歌谣,一脸的满足。
我们这一代人,经历过物质匮乏的年代,习惯了吃苦耐劳,不计较个人得失。
而新一代人,在物质丰富的环境中长大,有着不同的价值观。
两代人之间的理解与包容,需要双方共同努力。
"好,等时间到了,我就过去。不过这次我有个条件。"
"什么条件,您说。"小李急切地问。
"不要给我工资,那样反而生分了。但是..."我顿了顿,"我需要你们尊重我的生活习惯,我也会尊重你们的规矩。"
电话那头,小李似乎松了口气:"一定,爸,您放心。"
挂了电话,我和老伴商量了这事。
老伴说:"你这次去,可得把话说清楚。不是钱的问题,是尊严的问题。"
我点点头:"我明白。"
放下电话,我望着窗外盛开的杏花,心里涌起一股暖流。
也许,这就是亲情吧,即使受过伤,依然选择原谅和包容。
因为血脉相连,因为那是我的儿子,我的孙子。
人这一辈子,不就是在不断地给予和获取之间找平衡吗?
有些东西,不能用金钱来衡量,比如亲情,比如陪伴,比如那些共同经历的喜怒哀乐。
在这个飞速变化的时代,我们这些老人,或许要学会理解年轻人的压力和想法;而年轻人,也应该学会尊重和感恩老一辈的付出。
只有这样,代际之间的鸿沟才能被慢慢填平。
我走到墙上那张全厂合影前,看着里面那个意气风发的自己,不禁莞尔。
三十年过去了,物是人非,可有些东西,始终没变。
我拿起老花镜,开始在日历上计算小张的预产期。
这一次,我会带着更多的理解和包容去面对。
因为不管发生什么,我们终究是一家人。
那3800元暖气费的风波,就让它随风而去吧。
人生最难得的,不就是一颗宽容的心和一份不变的爱吗?
杏花落尽,槐花又开,四季更替,生命轮回。
我抚摸着手中那张乐乐的照片,心里默默期待着,第二个小生命的到来。
至于暖气费,那都不重要了。
来源:那一刻的思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