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当贾雷德·戴蒙德在巴布亚新几内亚的雨林里,被当地朋友雅利问出那个振聋发聩的问题时,整个现代文明史都在这位演化生物学家面前摇晃。那个赤脚站在泥地上的原住民,用棕榈叶擦拭着竹矛,问:"为什么你们白人制造了那么多货物,而我们黑人却几乎没有?"1997年出版的《枪炮、
当贾雷德·戴蒙德在巴布亚新几内亚的雨林里,被当地朋友雅利问出那个振聋发聩的问题时,整个现代文明史都在这位演化生物学家面前摇晃。那个赤脚站在泥地上的原住民,用棕榈叶擦拭着竹矛,问:"为什么你们白人制造了那么多货物,而我们黑人却几乎没有?"1997年出版的《枪炮、病菌与钢铁》里,这个场景像把锋利的手术刀,剖开了人类文明进程中最隐秘的肌理。
这部斩获普利策奖的著作,用25年时间在全球50多个文明遗址中穿行,最终给出的答案让所有傲慢的文明优越论者哑然:我们今日的文明版图,不过是地理偶然与生物馈赠编织的巨网。在书页翻动间,我恍然惊觉,人类引以为傲的文明大厦,竟建立在如此脆弱的偶然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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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经纬线切割的命运
书中描述的新月沃地考古现场,总让我想起家乡河南的仰韶遗址。公元前9000年,当小麦与大麦在西亚的"肥沃新月"悄然抽穗时,我的先祖还在黄河岸边追逐羚羊。戴蒙德用碳14测年数据揭示的残酷现实是:农业革命最早发生的区域,不过是恰巧聚集了可驯化动植物的幸运儿。
澳大利亚土著的故事更令人心碎。在4万年前就登陆这片大陆的祖先们,带着最先进的水上工具与狩猎技术,却因大陆轴线南北走向导致气候阻隔,始终没能培育出可驯化的谷物。当1788年英国舰队出现在悉尼湾时,原住民仍在用燧石矛与袋鼠对话。这不是智力的差距,而是大陆板块转动时偶然倾斜的角度。
戴蒙德在安第斯山脉考察时发现的藜麦驯化史,印证了这种地理宿命。印加人能在海拔4000米处培育这种"超级谷物",不是因为更具智慧,而是安第斯山脉东西走向形成的垂直气候带,允许不同海拔作物进行基因杂交。当西班牙征服者皮萨罗在1532年俘虏印加皇帝时,他剑柄上的钢,战马携带的天花病毒,乃至胯下坐骑的祖先,都源自亚欧大陆数万年前的动植物分布巧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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微生物书写的历史
书中最震撼的篇章,莫过于病菌如何重塑文明版图。1519年的特诺奇蒂特兰城,阿兹特克人在鲜花战争中获得俘虏的欢呼声还未消散,来自欧洲的天花病毒已悄然登陆。戴蒙德引用的16世纪手抄本记载,这场瘟疫让中美洲2000万人口锐减至160万。而欧洲人在征服过程中,90%的死亡都源于他们自己携带的病原体。
这种"生物武器"的差异,根植于不同大陆的畜牧史。亚欧大陆横向轴线允许驯化动物东西传播,人类在与52种大型哺乳动物的漫长相处中,无意间培养了免疫系统。而非洲撒哈拉以南的纵轴线,让斑马与羚羊始终未被驯化,当班图人带着疟疾与昏睡病北上时,又遭遇了骆驼商队带来的天花反击。
在长江流域的良渚遗址,考古学家发现5000年前的猪骨化石时,谁会想到这些驯化动物的副产品,竟成为文明扩张的隐形推手?戴蒙德在书中的计算令人心惊:旧大陆文明携带的病菌,在1492年后的新大陆夺走了95%原住民的生命,这个数字超过了所有战争死亡总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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钢铁的隐喻与觉醒
当西班牙人的 Toledo 钢剑劈开印加人的棉甲时,金属冶炼的差距被鲜血淋漓地展现。但戴蒙德在美索不达米亚的考古发现揭示:冶金术的发展同样受制于矿产分布。两河流域的铜锡矿脉走向,决定了青铜文明只能向西传播,而缺乏锡矿的非洲大陆,始终停留在红铜时代。
书中描述的日本战国时代铁炮传入事件,印证了技术传播的偶然性。1543年因风暴偏离航向的葡萄牙商船,让种子岛时尧获得火绳枪的速度,比奥斯曼帝国从匈牙利获得火炮早了整整三十年。这种技术传播的随机性,让东亚文明在近代化进程中产生了完全不同的轨迹。
但最富启示的,是戴蒙德对中国郑和舰队的技术分析。15世纪初的宝船舰队,其规模与技术水平远超半个世纪后的哥伦布船队。但当1433年明朝实施海禁时,大航海时代的机遇之窗轰然关闭。这个决定与长江流域的稻作经济、北方游牧压力乃至科举制度的选择紧密相关,每个环节都暗藏偶然。
合上书页时,窗外的城市灯火在夜幕中闪烁。那些我们以为必然的文明成就——从智能手机到基因编辑——此刻都显出脆弱的本相。戴蒙德在书末的警示振聋发聩:当我们把文明差异归因于种族或文化优劣时,就陷入了最危险的认知陷阱。
在撒哈拉沙漠的岩画前,在复活节岛的摩艾石像下,在吴哥窟的浮雕回廊里,人类文明的轨迹都在诉说同一个真理:今日的文明格局,不过是无数偶然编织的锦缎。那些被我们奉为圭臬的发展道路,可能只是地理骰子掷出的某个点数。
这让我想起老家村口那棵八百岁的银杏,它的种子在元朝某阵风中偶然落地。当我们凝视文明的年轮时,或许该少些傲慢,多些谦卑。毕竟,在时间长河里,所有的必然都是尚未发生的偶然,所有的辉煌都是未被打破的平衡。
来源:小爱侃电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