乡村轶事:粪坑里捞出的父爱

360影视 欧美动漫 2025-05-17 10:00 1

摘要:龙大在李家虽排行老六,却是家中独一无二的男丁。上头五个姐姐的名字无一例外都带着“娣”字,毫不掩饰地表达着对男孩的期盼,唯有他的名字里嵌着个“大”字。

龙大在李家虽排行老六,却是家中独一无二的男丁。上头五个姐姐的名字无一例外都带着“娣”字,毫不掩饰地表达着对男孩的期盼,唯有他的名字里嵌着个“大”字。

李老汉蹲在门槛上,吧嗒吧嗒抽着旱烟时,总爱念叨:“龙大是接香火的,不一样。”

小时候的龙大,对父亲的爱懵懵懂懂。父亲的爱就像一座沉默的冰山,平日里露出水面的,永远只是那八分之一。直到那年冬天,在油坊杀年猪的经历,才让他第一次惊觉那隐藏在水面之下深沉的父爱。

那年腊月,大队油坊请来了镇上赫赫有名的杀猪匠王一刀。这王一刀身形精瘦,腰间别着一把明晃晃的杀猪刀,走起路来,刀鞘与裤腿碰撞,发出清脆的“咔嗒咔嗒”声,仿佛在宣告着他的不凡手艺。

王一刀的刀快得惊人,风声“嗖”地划过,猪甚至来不及哼上一声,便已倒下。

腊月二十三那天,他一上午就放倒了八头猪,白刀子进红刀子出,动作干净利落,犹如一场精彩的表演。可到最后一头猪开膛时,不知是何缘故,那把明晃晃的杀猪刀偏了半寸,刀尖“嗤啦”一声划破了鼓胀的猪肚,里面的秽物“哗啦”一下淌了一地,黄绿相间,还冒着热气。

“晦气!”王一刀浓眉瞬间紧皱,络腮胡子也跟着抖了三抖。只见他手起刀落,“咔嚓”一声斩下那块沾了粪的猪肚,像甩一块破抹布般,随手就扔进了旁边的粪坑。粪坑虽不深,但积着厚厚的粪水,那块猪肚在浑浊的液体里打了个转,眼看就要沉下去。

就在这时,蹲在墙根晒太阳的李老汉,像离弦的箭一般冲了出去。他几步就奔到粪坑边,把旱烟袋往腰带里一别,挽起裤腿就毫不犹豫地跳了进去。“扑通”一声,粪水溅起老高,围观的人群“嗡”地一下散开半圈,几个小媳妇更是捂着鼻子往后退。

“老李头疯了吧?这大冷天的……”

“穷疯了呗,连粪坑里的肉都捡。”

“啧啧,为了他那个宝贝儿子……”

众人的议论声此起彼伏。龙大站在人群最前排,眼睁睁看着他爹佝偻着腰,在粪水里艰难摸索。腊月的北风“呼呼”地刮着,如刀子般割人脸,粪坑里蒸腾的热气模糊了父亲的身影。李老汉的棉袄下摆浸在粪水里,他却浑然不觉,只顾用树杈小心翼翼地拨弄那块猪肚。终于,他挑出了那块肉,举起来时,粪水“滴滴答答”往下淌,在阳光下泛着诡异的光。

回到家,李老汉打了五桶井水。第一桶水“哗啦”冲下去,院子里顿时弥漫起一股刺鼻的腥臭味。龙大捂着鼻子躲得远远的,而五个姐姐却排着队,从井台往厨房提水。最小的五姐才八岁,提着半桶水摇摇晃晃,洒出来的水在她打了补丁的棉鞋上结了一层薄冰,走起路来“咯吱咯吱”响。

灶房里,母亲把火烧得旺旺的。李老汉蹲在地上,用他那粗砺的大手,一遍又一遍地揉搓着那块猪肚,井水从清澈变得浑浊,又从浑浊变得清澈。最后,他用粗盐使劲搓,搓得手掌通红,直到那块肉泛出粉白的颜色。下锅时,“滋啦”一声响,香气很快充满了整个屋子,将先前的臭味彻底盖住。

晚饭时,那盆炖猪肚摆在龙大面前,油花亮得能照见人脸。五个姐姐坐在长凳上,筷子整齐地搁在碗边。大姐的喉结动了动,二姐低头数着碗里的米粒,三姐假装整理衣角,四姐五姐眼巴巴地望着那盆肉,又赶紧低下头。

“吃吧。”李老汉把筷子塞到龙大手里,粗糙的掌心擦过儿子的手背,留下一道红印子,“专门给你的。”

龙大夹起一块猪肚塞进嘴里,嚼得满嘴流油。他听见五姐“咕咚”咽口水的声音,抬头看见父亲皴裂的手背上还沾着粪渣,突然觉得嘴里的肉有些发苦。但这念头转瞬即逝——他是龙大,是家里唯一的男丁,吃独食似乎天经地义。父亲蹲在门槛上“吧嗒吧嗒”抽旱烟,时不时回头看他一眼,烟雾中那双浑浊的眼睛亮晶晶的。

时光流转,很多年后,龙大在县城开了家猪肉铺。每天清晨,他都要亲手清洗猪下水。冰凉的自来水冲在手上,总会让他不由自主地想起那个飘着粪味的冬天。五个姐姐轮流来铺子帮忙时,他总把最嫩的里脊肉留给她们。有一回醉酒,他拉着大姐长满老茧的手往自己脸上抽:“姐,那会儿我真不是东西……”

大姐抽回手,在他脑门上戳了一指头:“傻小子,爹跳粪坑那会儿,我们都在数米粒呢。”龙大这才知道,那天五个姐姐碗底都藏着块猪肚——是父亲趁他埋头猛吃时,偷偷从汤盆里捞出来分的。

如今,李老汉的坟头草都已长得老高。每年清明上坟时,龙大总要单独摆一碗炖猪肚。香烟袅袅中,他仿佛又看见父亲挂着粪渣的棉裤,听见五个姐姐数米粒的“沙沙”声。风一吹,纸灰打着旋儿往天上蹿,像极了许多年前粪坑里升起的热气。

龙大忽然想起,父亲临终前拉着他的手,喉咙里“呼噜呼噜”响:“那年……猪肚……其实……”话没说完就咽了气。现在他终于明白了,父亲想说的是:那年猪肚,其实你们都吃了。

纸灰飘远了,龙大跪在坟前,额头抵着冰冷的墓碑。远处传来杀猪的嚎叫声,和三十年前一模一样,仿佛时光从未流逝,而那份深藏在岁月中的父爱,却愈发清晰,让他的心中满是愧疚与感恩。

——END——

作者简介

黄申 宿州市作家协会会员,1995年在宿州《拂晓报》发表两篇文章:《父亲的毛笔》、《镜子》。1996年《母亲的白发》获得中国·《写作》全国文学写作大赛优秀奖,在灵璧家园网以及其他期刊发表五十多篇文章。

本文编辑

他乡读书人

声明:图源网络,如有侵权,请联系删除

来源:柏砳音乐文化

相关推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