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车内是月娘，我赶举路上，被山匪劫走了钱财，是她给了我盘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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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家娘子，恭喜恭喜，令夫高中进士。

「你这十年辛苦没有白费，一步登天了。」

正在买 肉的大娘听说这个消息，立刻说道：

「这是大喜事啊，花娘，今日这猪肉你可要便宜些卖我。」

我一面称重，一面说道：

「这城中女屠户有几人？我这般辛苦，您就别拿我打趣了。」

大娘讪讪地递上十五文铜钱，转身离去。

我挑起案板上的一包猪尾，扔到她篮子里。

「大娘，这根猪尾送您，拿回去炖汤。」

大娘笑了。

我又给卖货郎切了一些猪蹄，他也笑了。

今日我高兴，就希望所有人都高兴。

李郎离去时曾说，待他高中，就来娶我。

与我同龄的女子，多已嫁人生子。

我也曾暗示过李郎。

但他总说，一日未有功名，一日便难安心成家。

有相好的姐妹曾说，他未必真心娶我，否则何必一拖再拖。

今日，倒要叫她们好好瞧瞧。

然而李郎回来了，却不是一个人。

一辆马车摆到了我的肉铺前。

即使肉铺腥气较重，也遮不住车上散发出来的脂粉味。

2

李郎跳下马车，喜形于色，说道：

「花娘，我中了，中进士了。」

我虽然替他高兴，眼睛却还是不自觉看向马车。

李郎目光躲闪，有些迟疑地说道：

「车内是月娘，我赶举路上，被山匪劫走了钱财，是她给了我盘缠。」

他目光灼灼，我想，给的一定不止盘缠吧。

他深吸了一口气说道：

「我不能对不起月娘，做忘恩负义，不守信诺的人。」

他说这话，让我有些恍惚。

十年前，他父母病亡，是我爹爹收留了他。

才十岁的他，跪地起誓，考上功名后，定要娶我为妻。

于是爹爹供他读书。

爹爹病亡后，我接过肉铺，继续供他。

他曾拉着我油叽叽的手说：

「花娘，我这辈子一定不负你。

「我发誓，这心中只有你一人。」

如今，他高中了，也来娶我了。

可是他的心里不止我一人了。

「想必这位就是姐姐吧？月娘这厢有礼了。」

从马车上传来一道好听如鸟鸣的声音。

3

马车的帘布被打开，一个年轻女子用手帕捂鼻。

眼睛水灵灵地看着我，真是我见犹怜。

她说道：

「月娘近日受了风寒，不能下车行礼，还望姐姐见谅。」

我尚未搭话，李郎已经抢先说道：

「外面风大，气味不佳，你先待在马车上。」

只是这一会功夫，他就看不下去了。

可我在这肉铺里待了整整十年。

他没有说过一句体己的话。

也不是完全没有。

父亲病亡那年，我想要关掉肉铺，带他去乡下耕织为生。

他却跪地求我：

「花姐，你供我读书吧，等我功成名就，一定娶你为妻。」

此后，我在外面风吹日晒，他在屋内读书识字。

如今他终于高中，也来兑现承诺了。

只是，与他所说，似乎有些不同。

4

婚宴当日，来了许多人。

有些是他同窗，有些是来讨好的商人。

街坊邻里我却没有看到。

我问李郎为何，他却恨得牙痒痒说：

「当年家里少粮，隔壁赵大娘却不肯借米，隔壁的铁匠，每日打铁到深夜，影响我读书，他们这些人，没什么好请的。

「以后，你也少跟他们来往。」

我很想告诉他，赵大娘不曾借米，可是我们家里的米缸永远都有最后一勺米，是她在维护我们的体面。

隔壁的铁匠不用打铁到深夜的，是因为他发现你凿壁偷光。

对门的屠夫脾气变差，是故意把客人推给我们家。

他们调侃、嬉笑、取乐于你，但也默默支持着你。

否则，只有我一人，哪能撑得起你这十年寒窗苦读？

可是，如今的李郎早就有了自己的算计。

在今日，虽然娶二妻，但却并没影响他的声誉。

娶我，是他重然诺。

娶她，是他守诚信。

当今天子，以仁治天下，有了这样的名声加持，李郎他一定官场得意。

前日见我还身体不适的月娘，今日却如穿花蝴蝶，游走于喜宴之间。

诗词歌赋她都略懂，琴棋书画她也擅长。

席间的贵人被她逗的欢笑不停，如入青楼欢场，但李郎却并不在意。

偶尔有人注意到局促不安的我，眼神中露出鄙夷之色。

「李进士这二位妻子，真是大相径庭，一个妩媚妖娆，一个犹如村妇。」

「不过，都挺有远见，赌对了人。」

「哪啊？我听说他这妻子月娘，赠金的可不止他一个，年年都有书生获她赠金，只是今年正好赌对了李进士。」

「慎言，听说李进士颇得皇上恩宠，有意封为」

5

三日后，圣旨下来，李郎被封为清河知县。

听说是有言官谏言，说李郎娶青楼女子为妻，有违礼法。

知县在我看来，已是大官，至少不必那般辛苦讨活。

但李郎似有不满，而月娘直接说出了他的心思。

「以相公之才，岂能久居小小知县之位？」

我也在一旁劝慰道：

「知县已是一县父母之官，百姓生活好坏，全系于一身，责任不小了。」

月娘嗤笑了下，说道：

「姐姐多年女屠子，恐怕不知这天地宽广，男儿大志。」

李郎也面露不悦，对我说道：

「如今不必再做屠娘，没事多学点诗词歌赋。

「这十多年，也不知你怎得一点长进没有？」

我瞠目结舌，看着他们伉俪情深的离开去踏青。

这十年我也有长进的。

我能将猪肉肥瘦分开，互不掺杂一点。

我能扛着百斤的猪肉走百米。

我一刀下去，切八两就一定不会是半斤。

我没有学诗词歌赋，因为它们养不活你我。

不过没关系，我可以去学。

对门的屠户说过，我很聪明，学杀猪学的很快。

我去找李郎，他说自己公务繁忙，于是让我去找月娘。

月娘没有嘲笑我写字丑陋，如同画符。

她问我想学什么字，我想了想，就写个「花好月圆」吧。

我一直觉得，这是最美好的祝福。

月娘在纸上写下，就让我自己去描摹。

我学了一上午，终于有了些像。

月娘捂嘴窃笑，说道：

「不错，拿去给相公看吧。」

我没有直接去找相公，而是给府上的丫鬟看。

她只看了一眼，笑得前仰后合，但我问她是什么字。

她却支支吾吾，不敢说。

最后是我给路边的顽童两文钱，才知道上面写的是「妾乃猪婆」。

她不怕李郎怪罪，或者，这就是李郎默许的。

这是他们之间的情趣。

6

清河县虽是小县，但偶也有大官巡访。

中秋那日，赵王爷巡视到了清河。

李郎十分重视，一早就去县衙迎接。

傍晚托人带话，说赵王爷举行酒宴，要与民同欢，让家中女眷都可参加。

月娘精心打扮，穿的花枝招展。

而我只是换上了干净的衣服，本来李郎就没有给我买衣服的银子，府上的钱财都是月娘管着。

来到县衙，流水席摆到了大街上。

赵王爷坐在百姓中间，竟看起来十分年轻。

不时有官员上去敬酒，赵王爷只是抿一口。

就连国色天香的月娘，酥胸半露，低腰奉酒，赵王也是目不斜视。

但若有百姓壮着胆子敬酒，他却一饮而尽。

有人说，赵王早年混迹草莽，形骸放浪。

但我看来，他却比一般端着架子的官员亲切的多。

席间有人奉上烤好的羊肉，但负责伺候的官员，却砍不断羊骨。

赵王面露不悦。

「我朝官员竟软弱至此？手无缚鸡之力？」

我撸起袖子，不顾李郎瞪视的眼神，接过剁骨刀，一刀砍下，分成两半。

百姓中有人发出惊呼，叫好。

李郎却不忍直视。

赵王却似乎很有兴致，问道：

「娘子是做什么的？」

李郎在一旁答道：

「这是臣的夫人，以前是个屠娘。

「言行粗鲁，还望王爷见谅。」

赵王不以为意，说道：

「夫人身手利落，倒不似平常女子矫揉造作。」

说完，他又端起酒杯敬我，说道：

「这世道不公啊，就听闻有豆腐西施、卖酒娘子的，女子为屠，最多也就称为屠娘，倒是委屈了夫人。」

我跪着接过酒杯，一饮而尽。

又在一旁为众人分羊肉。

一众女娘看着我，似笑非笑。

一众官员看着李郎，窃窃私语。

李郎的脸红了，却不是酒醉。

多年之前，我让他帮我背一扇猪肉回来，他也是脸红了一路。

他觉得丢人。

果然，回府之后，他大发脾气。

月娘在一旁安慰，两人进了西屋。

自从婚后，我们还未圆房。

虽然我不如月娘身上香，但洗了好多次，应该没有猪油味了。

7

后面几日，李郎一直对我没有好脸色。

直到重阳前一日，他突然说要陪我去祭拜爹爹。

爹爹的坟墓年久失修，他让府内最机灵的丫鬟春桃随我一起去看看，是否有什么要整修的。

待我们当日祭拜完，就留下工匠现场整修。

我当然很高兴，爹爹他没有白疼李郎。

当年李郎父母双亡，爹爹并没有因此背弃娃娃亲。

他供养李郎读书，临终之时，也要我信守承诺。

虽然李郎极少去祭拜，但总归心里是想着他的。

于是我便兴高采烈去了坟地。

但春桃却不甚开心。

也难怪，她毕竟是月娘的人，跟我走这一趟，并没有什么好处。

于是，她渐渐就落在了后面。

这一趟山路，人烟稀少。

天气闷热，好在两旁种着树木，尚有阴凉。

突然，一个蒙面汉子从树后窜出。

在我发出惊呼之前，他就捂住了我的嘴。

我被拖拽着进了密林，春桃不见踪迹。

那蒙面人撕扯着我的衣物，我并没有立刻反抗。

因为我知道，自己只有一次机会。

果然，他见我没有反抗，稍微放松了警惕。

就在他将手从我脖子上放下的片刻，我深吸一口气，恢复了些力气。

拔下头上的发簪，朝后刺去。

蒙面人发出一声哀嚎，一脚将我踢倒在地。

但他自己捂着右眼，手指缝间鲜血淋漓。

不一会功夫，竟然倒地不起。

我挣扎着想要起身，却使不上力气。

直到春桃带着李郎过来。

他看到我的样子，有些吃惊，也有些嫌恶。

他让春桃替我穿好衣服。

我下意识地解释道：

「他没有将我——」

但李郎并没有听我说完。

当天夜里，李郎和我说了一番话。

「女不必贵种，要之贞好。」

「我李家诗书传家，向来重视名节。」

他给我留下了一条白绫。

我以前听他说过，什么贞烈女子被男人看到手臂就断臂的故事。

可我从来嗤之以鼻。

更何况，他若如此重视贞洁，为何要娶月娘这样的青楼女子呢？

8

次日一早，当李郎和月娘看到我活生生之时，大惊失色。

在他们眼里，似乎我非死不可。

我对李郎说，既然他不愿接纳我，那就和离吧。

李郎同意了，但月娘却不愿。

她让李郎必须要休妻，因为只有坐实我有错，才能防止别人说闲话。

毕竟，是我供养了他十年寒窗。

李郎还给了我五十两银子。

他说，这应该远超我付出的。

我没有接受，只是带走了祖传的杀猪刀。

有钱人的钱和穷人的钱是不同的。

如今的他，只要张张口就能挣到几两银子。

而以前，我要背着百斤重的猪肉走上几百趟来回。

要起早摸黑无数个寒冬酷暑。

这些不该这么换算。

9

出了门，我又回到了肉铺。

在屋里哭了半晌，还是决定出去找活。

做了十年屠娘，实在不愿再杀猪为生。

我在西街走走停停，看到一家客栈招厨子。

可以边学变做，于是就进去了。

一般客栈都是为了挣钱，不会收没有手艺的人。

但这家客栈却是例外，因为它是赵王开的。

不求下人有多少手艺，只要求懂事、听话，不招惹事端。

我露了一手杀猪的手艺，被掌柜破例收下了。

掌勺的大厨面冷心热，让我从切菜做起。

每天切完菜，我就会看着他做菜，有时有多的材料，他也会让我上手试试。

大厨说我很有天分。

看来，我除了杀猪，也有其他擅长的事。

倒不是李郎说的那般粗俗无知。

但我没有想到，自己还会与他再见面。

10

那一日，我在后厨帮忙，掌柜的说人手不够，让我去顶一会小二的差事。

结果，我端着菜出去才发现，是李郎与一群人在吃饭。

我本不愿与他再相见。

但已经被他们瞧见，又不想显得怯懦，于是就去上菜。

李郎看到我有些诧异，但也没有说什么。

倒是月娘，满脸嫌弃，说道：

「怎么吃个饭也能遇到你？真是让人倒胃口。」

同席的人问道：

「月夫人认识她？」

月娘说道：

「她是相公的原配，因为贞洁有失，这才被相公休了。」

同席的人立马用鄙夷的眼神看着我。

我对李郎说道：

「真相如何，你自己心里清楚，当真要如此不顾脸面吗？」

其实，那日从李府出来后，我就想明白了整件事。

那个蒙面人应该就是李郎安排的，或者是他默许的。

他想要找到正大光明的理由休妻，从而不影响他的前程和名誉。

如今，他也知道我知道了真相，但还是说道：

「我寒窗十年终于高中，你却卖了十年猪肉，不曾进步一点，世间良缘，本就该相互扶持，携手并进。

「错的不是我，而是不肯上进的你。」

我实在懒得跟他再辩解，只想远离这种人。

但月娘却抓住了我的胳膊，说道：

「相公方才的金玉良言，你当日日铭记，以后不得随意攀咬。」

我挣扎着想要离开，掌柜的看到了，上前劝解。

月娘却不愿轻易放过我，她对掌柜的说道：

「你们这客栈挺大，但用人要查清底细，不然哪天败光了产业都不知道。」

掌柜的也见过不少贵人，对她并没有客气。

「小店自有经营的方法，不需要夫人操心。」

月娘吃瘪，一拍桌子说道：

「不识好歹，我夫君是知县，若得他青睐，你店里的生意自然风生水起，否则，须臾之间，就让你关门大吉。」

李郎拍了拍月娘的手，但也没有制止她。

掌柜的笑了，一个小小的知县，也在自己店里作威作福起来。

11

见掌柜的沉默不语，月娘以为他怕了，说道：

「现在把你店里最好的菜品都端上来，或许我还能在夫君面前替你美言几句。」

掌柜的没有理她，对我说道：

「我们这店里的规矩，你可能还不知道，爷说，要是遇到不善的客人，桌子都给他掀了。

「你有这力气吗？」

我笑了。

杀猪十年，力气总要比一般人大些的。

我靠近李郎他们的饭桌，双手抓住桌沿，使劲一抬。

整桌菜都掀翻在地，有些汤汁还溅到了李郎他们身上。

但店内的客人却似乎见怪不怪，反而饶有兴致。

「这么多天，终于等到了，我来这吃饭，为的就是看这一幕。」

「这伙客人是什么来头？敢到这家客栈撒野，我已经好久没有见过这么勇的人了。」

「听说是新来的知县，他大概不知道，这家店是谁开的，开的目的又是什么。」

月娘的头发、衣服都粘上了菜汤，十分狼狈。

李郎摆起官架子，说道：

「大胆刁民，朗朗乾坤，光天化日，居然敢欺客伤人！

「等我找来衙役，封了你这店。」

就在这时，一个慵懒的声音响起。

「李知县，真是好大的官威啊，刚来就要封了我的客栈。」

12

只见赵王踩着楼梯上来。

李郎看到是赵王，倒头便拜。

「赵王爷，下官有眼不识泰山，冲撞了王爷。

「都是被歹人误导，这才险些闯下大祸。」

他瞪了我一眼。

这与我何干？

月娘盈盈一拜，对赵王眨了眨眼，说道：

「这就叫不打不相识，王爷想必不会跟我们一般计较。」

赵王冷哼一声，说道：

「李知县滥用职权，我当上表皇兄，扣除一年俸禄，以儆效尤。

「另外，管好自己的妻妾，收敛青楼习气。」

李郎和月娘狼狈离开，临了，赵王还让他们付了双倍的菜钱。

这时，他才看向我。

「我若没记错，你之前是李知县的妻子，如今怎么成了我客栈的伙计？

「罢了，往事不必再提，李郎也非良人。

「力气倒是不小。」

他看了一眼被掀翻的桌子。

13

此后数日，赵王每日都来客栈。

掌柜的说，他往常可没有这么勤快。

他意有所指，但我却不敢往自己身上想原因。

毕竟他是天上人，哪里会看上我这样的屠娘。

我的厨艺越来越好，最后终于能自己掌勺。

赵王的日常饮食都交给了我。

有时他虽然不来客栈，也让人把烧好的饭菜送进府里。

有一日，客栈伙计太忙，我只能亲自去送。

赵王府的人与别处不同，没有一点架子。

府内的丫鬟奴才，也比李府要亲切温柔。

管家将我引到王爷的书房，让我放下饭菜再走。

我好奇书桌上写的啥。

斜眼看了下，却是一个女子的画像。

再看，似乎与我有八分相似。

不敢细想，我匆忙出去，却正好撞到一个人的怀里。

正是赵王。

我施礼之后，急匆匆离去。

身后赵王似乎叹了一口气。

「唐突了吗？」

我大概从来没有想过，像赵王这样身份高贵的人，会与我有什么纠葛。

我是什么人？

一个女屠夫，一年前，还是每日满手油污。

后来又嫁了人，还不讨喜。

被人视做粗俗不堪之人。

这样的我，能被人看上，定是对方瞎了眼。

14

此后数日，我有意躲着赵王。

客栈那边，我也告假。

听说赵王派人去找了我几次。

客栈送过去的饭菜也被退了回来。

我想着，贵人多忘事，没有多久，他或许就能忘了我。

为了生计，我又重新开张了肉铺。

那日清晨，我扛着半扇猪肉，走过清晨的街道。

一切是那么熟悉。

直到一个身影拦住了我的去路。

面容憔悴的赵王，又是气愤又是委屈的看着我。

「我家的客栈比你这肉铺差在哪了？

「我比他又差在哪了？」

他接过猪肉，扛在了自己身上。

刚开始不会使力，憋的满脸通红。

走了几十步后，掌握了用力的技巧，呼吸终于喘匀。

他从猪肉下面看我，骄傲地说道：

「怎么样？本王学起来也挺快吧。」

我说道：

「要卖猪肉，杀猪才是关键。」

他的脸色一白，腿都有些打颤。

或许他上过疆场，但杀猪还是有些区别的。

不过即便如此，他也没有退缩。

「那什么时候开始？」

我站定，对他说道：

「三日后，良辰吉日，我等你来接。」

有些试探，浅尝辄止就好。

15

到了第三日清晨，月娘找了过来。

我实在不明白，她为何非要抓着我不放。

她要了一斤瘦肉，我切给了她。

她又要了一斤肥肉，我切给了她。

她再要半廋半肥一斤肉，我没有切。

她是来吵架的，实在没必要浪费猪肉。

果然，她说道：

「你本来忍气吞声，在李府安心当个平妻就好，为什么就要折腾呢？

「我讨厌他们拿我跟你比，说什么清白，这又岂是我能选择的？

「所以，你为什么不走远点呢？永远不要出现在我面前。」

我摇摇头，说道：

「按理说，谁不想见谁，就应该自己走远点。」

她将刚切好的两斤肉砸向我，说道：

「浪蹄子，以为搭上了赵王爷就能一步登天？真是好算计！」

我看着她，突然笑了，说道：

「说到算计，谁有你算计深？」

李郎最近也知道了月娘曾经的算计，因为有她赠金的书生过来找她。

而且一连数人。

很难说，这其中没有谁的推波助澜。

但都是月娘当初自己施舍的「善意」。

听到我的话，月娘一下就翻脸了。

她指示手下人，要去打砸我的肉铺。

虽然我奋力阻拦，但毕竟架不住他们人多。

就在此时，一名暗卫突然跳出，剑指月娘，喝道：

「谁敢对王妃无理？」

16

月娘看着近在咫尺的剑锋，也收敛了戾气。

她手下的打手，也纷纷退出了肉铺。

暗卫这才放下剑，对我拱手说道：

「王妃见谅，王爷让我暗中保护王妃周全，属下来迟，让王妃受惊了。」

我摆摆手，毕竟我还没有与赵王成亲，谈不上王妃的称呼。

但对于他的体贴，倒是会心一笑。

而月娘此时知道，已经无法为难我，转身带人就走。

暗卫看了我一眼，见我没有示意，就没有阻拦他们离去。

月娘临走之时说了句：

「就算你搭上了赵王爷又如何，只怕他已是自保不能。」

暗卫想要跟我解释，但我摆摆手，示意不必。

其实我知道最近流传的消息。

听说近日，赵王在朝堂之上因为一项利民决策，顶撞了皇上，被众多大臣弹劾。

利民不一定利官，这一向是朝廷的难题。

我摇摇头，不再想这事。

只因赵王迎亲的队伍已经敲敲打打来到了肉铺前。

有丫鬟替我洗漱更衣。

我问她，王府内可有什么要紧的规矩。

她捂嘴笑道：

「王爷说，王妃当做回家就好，府内一切，按照王妃的喜好改就行，王妃自己不必做任何改变。」

挺好，原来嫁人，不是非要自己做多少改变。

17

当天深夜，洞房花烛。

王爷挑开我的头纱，说道：

「何德何能？能娶娘子。」

我们喝了交杯酒，他对我说道：

「今日听说李家夫人又去找你麻烦，以后都不会了。」

我说道：

「不必麻烦王爷，朝堂之上想必王爷也是焦头烂额。」

他抬头，说道：

「哦？你也听说了，想必街头巷尾都已传开，赵王爷顶撞皇上，地位难保。

「那你，还愿嫁我吗？」

我故作生气，说道：

「若是你还有这样的疑问，说明我们还不适合在一起。」

他连忙端起一杯酒喝下，说道：

「向夫人赔不是，是我失言了。」

我说道：

「其实，传言未必为真。」

他眼眸闪烁，问道：

「夫人此话怎么说？」

我说道：

「王爷与皇上一直深交，从未听闻有嫌隙，所以殿前之事，怕是一起演的一场戏。」

他拍掌赞叹道：

「满朝文武，能如夫人这般看清的，也是屈指可数。

「不错，皇上有意推行新政，本是利民之举，但大臣恐伤自身利益，所以多有阻拦，这时候，自然是要我这自家人冲在前面了。」

我说道：

「所以，皇上这时候缓一缓，一是为了让百姓知道此事，获得民心支持，另一方面也是为了看看阻拦新政的到底是谁。」

赵王伸手托起我的下巴，说道：

「原来杀猪会让人变聪明吗？这其中的原由，你竟猜的八九不离十。

「可笑那李知县，还在朝堂之上死谏阻挠新政施行。」

他看了一下我，见我并没有惋惜之色，安心道：

「以后，他们都不会打扰到你了。」

我推开窗户，屋外明月高悬。

「今日花好月圆，王爷是要聊一夜吗？」

18

三日后，万民请愿新政。

皇上「勉为其难」推行。

赵王成了功臣，那些阻挠的大臣纷纷被贬黜。

李郎被罢免了知县，李府一夕之间没落。

成了王妃之后，我并没有关掉自己的肉铺。

只不过一些粗重活都有人去做，猪肉的价格也是更加亲民。

那些老客户都回来了。

原先还有些拘谨，但见我并没有什么改变，也就放松下来。

几日后，我发现肉铺附近新开了一家书店。

而店主居然就是李郎和月娘。

只是两人经常争吵。

听说月娘在卖出去的书中偷偷夹上自己的手帕。

我知道，她又开始下赌注了。

看会不会有哪个梦想书中自有颜如玉的男人会看上她。

李郎日夜防着她，但红杏出墙就像打喷嚏一样，是忍不了的。

不过数日，店铺关门，而他们也不知道去了哪里。

赵王每日早朝之后，都会来肉铺帮我做些活。

他没有嫌弃我粗俗鄙陋，我也没有嫌弃他位高权重。

真正的喜欢或是如此，他不会逼着你成长，因为他走过的每一步都没有放开你的手。

没有放手，又怎会落下。

(全文完)

来源：颜言读故事一点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