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菜刀"当啷"掉在砧板上,切了一半的土豆丝滚得满地都是。我蹲下去捡,指甲缝里还沾着湿淀粉,黏糊糊的,像小时候妈给我搓手时的触感。
茶几上的手机突然震得嗡嗡响,震得我切土豆丝的手都颤了颤。水珠顺着刀尖往下淌,滴在案板上"啪嗒"一声,像砸在我心上。
屏幕亮起,"妈住院了,肺炎,烧了三天没退,今天才跟我说。"
菜刀"当啷"掉在砧板上,切了一半的土豆丝滚得满地都是。我蹲下去捡,指甲缝里还沾着湿淀粉,黏糊糊的,像小时候妈给我搓手时的触感。
手机又跳消息:"医生让留院观察,她非拦着不让告诉你,说你请假扣工资不划算。"
我捏着手机站起来,厨房的瓷砖凉得刺骨。上周三视频的画面突然涌上来——妈举着晒得蓬松的棉被,镜头晃得厉害:"小满你闻闻,今儿太阳毒,被子都晒出香味儿了!"背景里有轻咳,我问是不是感冒,她把手机往窗边送:"哪有,风灌的!你瞧楼下王阿姨的月季,红得像你小时候那条纱巾。"
现在才看清,她举手机的手在抖,抖得镜头里的月季都成了重影。
我冲进卧室翻行李箱,秋衣秋裤、保温杯、降压药——对了,妈上个月说血压计不准,我网购的新机器还在快递柜,得带着。衣柜顶层的棉服落了灰,我扯下来拍,袖口蹭到墙漆,白花花的,像她鬓角新添的霜。
玄关的钥匙串叮当响,我拖着箱子往门外走,手机又震了。屏幕上"妈"的备注红得刺眼,我手忙脚乱划开,听见她带着鼻音的笑:"小满啊,我刚翻厨房,你上次买的郫县豆瓣快过期了,回家可别带那瓶......"
"姐都告诉我了。"我打断她,喉咙突然像塞了团棉花。楼道的声控灯随着脚步次第亮起,暖黄的光裹着我,像小时候她给我盖被子时,手掌抚过额头的温度。
电话那头沉默两秒,接着是刻意轻快的抽鼻子声:"春燕这丫头,我就输两天液......你可别请假,你们公司那个项目不是要收尾吗?"
电梯门映出我发红的眼眶,我吸了吸鼻子:"我已经出门了,买了夜里两点的高铁票。"
"作什么妖!"妈急了,背景传来输液管晃动的哗啦声,"医院离家十分钟路,明儿就能出院。你大半夜往回赶,路上不安全......"话音未落,她突然剧烈咳嗽,咳得喘气声直往我耳朵里钻。我闭着眼都能想象,她蜷在病床上,手背的输液贴翘起来,露出下面青紫色的血管。
"妈,"我把箱子搁在台阶上,蹲下来,"我小时候发烧39度,你背着我走三站路去医院,鞋跟都磨平了。现在换我背你,成不成?"
咳嗽声停了,我听见她吸鼻子的声音,比平时重好多:"冰箱第二层有速冻饺子,王阿姨帮我包的,猪肉白菜馅。你要是赶不上早饭,煮两三个垫垫......"
我低头看行李箱轮子上沾的土豆丝,那丝白淀粉在暖光里泛着细微光,像极了她给我缝书包时,线头在阳光下的样子。"我不饿妈,你别操心。"
"还有......"她的声音突然轻得像说秘密,"床头柜第二个抽屉,有你高中写的日记。我没翻过......就怕你回来找不着。"
眼泪"啪"地砸在行李箱拉杆上,溅起小水花。原来她早知道我藏日记的地方,原来她说"你房间我从来不乱翻"是假话,原来我忘了的东西,她都替我收着。
电梯"叮"的一声开了,我抹把脸站起来:"妈,我买的血压计在快递柜,取件码六个8。等我到了,给你量血压。"
"好。"她应得轻,背景里护士在喊:"3床换药了。"
拖着箱子往楼下走,风灌进领口,凉丝丝的。姐姐又发消息:"妈不让说,说你工作忙要拼事业。可昨晚说胡话,一直喊'小满该饿了'。"
路灯把影子拉得老长,像小时候她牵着我走夜路,两个影子叠在一起的模样。我摸出口罩戴上,突然想起她总笑我戴口罩像小仓鼠,现在这口罩很快要被眼泪沾湿了。
小区门口,出租车远光灯晃过来。我坐进车里,对司机说:"去高铁站。"手机在掌心震动,是妈发来的语音,短短一句:"路上慢点儿,别跑。"
我按了又按,听了三遍。车窗外梧桐叶沙沙响,像极了她哄我睡觉时哼的小调。
高铁站自动取票机的光很亮。我盯着车票时间,想起上个月她寄的包裹——一罐腌萝卜,一张字条:"小满,冰箱饺子快吃完了,我再包点给你寄。"
现在冰箱第二层的饺子还在,可包饺子的人正躺在医院。钥匙串上的中国结褪了色,红绳结却紧得很,那是她亲手编的。
候车厅广播响起检票,我拖着箱子往闸机走。手机震了,是姐姐发的照片:妈闭着眼靠在枕头上,输液管药水一滴一滴落,手背贴着好几个输液贴,像开败的小紫花。
照片下有行字:"妈刚睡着,念叨你小时候怕黑,睡觉非得攥她衣角。"
我把照片塞进外套内袋,安检员喊我,我笑着应"马上",转身时看见玻璃幕墙里的自己,眼睛肿得像两颗红樱桃。
凌晨一点半,我找了个靠窗座位。摸出保温杯,里面还有半杯凉白开。突然想起她总说:"出门带杯热水,比啥都强。"
现在我带着热水往家赶,可最该喝热水的人,正发着烧躺在医院。
广播再次检票,我拖着箱子往站台走。夜风从缝隙钻进来,我裹紧外套,突然闻到股熟悉的味道——太阳晒过的棉被味,她织的毛衣味,童年厨房的烟火味。
原来有些味道,早就刻进骨头里了。
车厢门口,手机又响。我以为是妈,是姐姐:"妈醒了,非让拍她输液的手给你看,说'你瞧,针都扎不进去了,老了'。"
点开视频,妈举着青肿的手背,笑出满脸皱纹:"小满你看,护士说我血管太细,跟你小时候一样。"
我把手机贴在脸上,眼泪又下来了。列车缓缓移动,窗外灯光往后退,像小时候她哄我睡觉,轻轻摇晃的摇篮。
凌晨五点到站,天还没亮。我拖着箱子往出口走,接站口有个身影在晃。走近了才看清,是妈。她裹着我去年买的红羽绒服,手里提着保温桶,头发被风吹得乱蓬蓬。
"你怎么出来了?"我急得去抢保温桶,"不是让你在医院躺着吗?"
她把桶往我怀里塞,手背输液贴还没揭:"我就知道你没吃早饭,煮了饺子。王阿姨包的猪肉白菜馅,你最爱吃的。"
晨雾里,保温桶的热气扑在脸上,模糊了视线。揭开盖子,白乎乎的饺子浮在汤里,跟小时候她煮的一模一样。
"趁热吃。"她搓着手,哈出的白气在冷空气里散开,"凉了就不好吃了。"
我夹起一个饺子,咬开,滚烫的汤汁溅在舌尖。眼泪跟着掉下来,滴进汤里,咸咸的,和记忆里的味道一模一样。
原来最浓的爱,从来不在惊天动地的大事里。它在冰箱第二层的饺子里,在藏起来的药盒里,在明知我要回来,却还是提前煮好的热汤里。
吃完饺子,我扶着妈往医院走。她的手很凉,可我手心里还留着保温桶的温度。晨雾渐渐散了,东边天空泛起鱼肚白,像极了小时候她叫我起床时,窗户上那层淡淡的光。
走到医院楼下,妈突然停住脚步:"小满,以后别这么急。我啊,就是想多给你包几年饺子。"
我没说话,只是把她的手往自己手心里攥了攥。风从楼角吹过来,带着腊梅的香气,甜甜的,像极了她煮的糖水荷包蛋。
你呢?有没有过这样的时刻——明明急得要命,却被一句"冰箱里有饺子",轻易击中了软肋?
来源:mm夫立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