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玄关的感应灯“啪”地亮起来时,我手里的水果篮晃了晃。陈默跟在身后轻声说“到了”,他掌心的温度比我还凉,指腹的薄茧蹭过我手背,像片被雨水打湿的树叶。
玄关的感应灯“啪”地亮起来时,我手里的水果篮晃了晃。陈默跟在身后轻声说“到了”,他掌心的温度比我还凉,指腹的薄茧蹭过我手背,像片被雨水打湿的树叶。
陈家住老城区的自建房,铁门锈得掉渣。我刚抬手要敲门,门“吱呀”一声开了。陈阿姨系着蓝布围裙,边角磨得起了毛边,鼻尖沾着的面粉像落了层薄雪,说话时带起一阵蒸包子的甜香:“小芸来啦,快进快进!”
客厅里,老式沙发套洗得发白,茶几上摆着半盘没剥完的花生。陈叔叔从里屋出来,手里捏着遥控器,新闻联播的声音漏出来。我妈把我往身边带了带——她今天特意穿了件藏青毛衣,是上周超市促销买的,袖口还粘着半块没撕干净的价签胶。早上她替同事顶班到十点,连护肤水都没来得及拍。
“小陈啊,咱们今天把订婚的事定个章程。”我妈坐直身子,声音比平时高了两度。陈阿姨往我们面前推玻璃糖罐,糖纸泛着旧黄:“都是自家人,有啥话敞开说。”
我悄悄捏了捏陈默的手。他正低头剥花生,指节把壳捏得咔咔响,剥好的花生米堆成小丘,却始终没往我这边推。
“第一桩,婚房啥时候能装修好?”我妈从包里掏出皱巴巴的笔记本,“小芸说你们看中城边那套两居室,首付她出了三万,对吧?”
陈叔叔把遥控器往茶几上一放:“装修急啥?小默住家里我们习惯了,现在年轻人不都流行和父母同住?热闹。”
我喉咙突然发紧。上周三我蹲在毛坯房里量飘窗尺寸,阳光透过没装玻璃的窗户斜斜照进来,陈默接完电话回头冲我笑:“我妈说住家里热闹,要不咱们先缓缓?”当时我还帮他找理由,说装修费确实紧张,现在才明白——人家根本没打算给我留个窝。
陈默剥花生的手顿住,花生米“嗒”地掉在茶几上,滚进没剥完的壳堆里:“家里住得下,装修费省下来养孩子。”
我盯着那堆花生米,想起上个月发工资,我转给他三万时,他眼睛发亮:“等装修好了,主卧给你打整面衣柜,衣服挂到脚面都够。”现在那些话像被水浸过的纸,软塌塌黏在茶几上。
“第二桩,彩礼。”我妈翻笔记本,“我们那边规矩八万八,图个吉利。小芸她爸走得早,我就这么一个闺女……”
“现在年轻人谁还讲究这个?”陈阿姨打断她,拍我膝盖的手带着揉面的温度,“小芸嫁过来就是陈家的人,钱不钱的伤感情。你看小默姐姐结婚,就意思了两万,现在不也过得好?”
我后槽牙咬得发酸。陈默去年和朋友喝酒说漏了嘴:“我姐结婚那会儿,男方给了十万,我妈非说两万,怕被人说攀高枝。”说完还拍自己嘴,说“我妈要面子”。原来这面子,是对外人撑的,对我,连两万的“意思”都嫌多。
陈默终于抬头冲我笑:“咱两感情好,虚的就算了吧?我工资卡不都在你这儿?”可那张卡上个月刚被他妈抽走——“你弟上大学学费还差两万”。现在它还在我钱包里,边角被钥匙磨得毛糙,像块褪了色的旧布。
“第三桩,婚礼咋办?”我妈推眼镜,“小芸从小盼着穿白纱,想在酒店订二十桌,把亲戚都请来……”
“酒店多贵啊!”陈叔叔猛地站起来,茉莉花茶晃出半杯,“院里搭个棚子,找厨子炒十六个菜,请个唢呐班子,热闹又实在!”他指着窗外,晾衣绳上挂着陈默的秋裤,灰色棉料洗得发白,裤脚沾着油渍。
我突然想起去年情人节,陈默拉我去拍艺术照。他举着样片眼睛发亮:“等结婚办草坪婚礼,像这个,你穿拖尾白纱,脚边全是粉玫瑰。”样片上的新娘笑得灿烂,现在想来,那不过是张印着别人幸福的纸。
陈默盯着秋裤尖声说:“我妈说夏天热,棚子底下凉快!”
我指甲掐进掌心,第四桩问题还没问,心跳已经撞得肋骨生疼。
“第四桩,小默的工作。”我妈翻到笔记本最后一页,“小芸说你在物流园当调度,一个月五千?以后有啥打算?”
陈阿姨笑出了声:“年轻人慢慢来,小默现在干得挺稳当!”她扯陈默袖子,“你跟小芸说说,王经理夸你啥来着?”
陈默抓后脑勺:“就……说我搬货积极。”
我想起上周三凌晨两点,他发消息:“今天又加班了,货堆成山。”我熬了姜茶去物流园找他,看见他扛着五十斤的纸箱,额角的汗滴在水泥地上砸出小水洼。他看见我时眼睛亮了一下,刚要说话,经理吼“小陈,那边还有两车!”他把姜茶塞回我手里跑远了,背影被叉车灯光拉得老长。
“第五桩……”我妈突然握住我的手,粗糙得像砂纸,“要是小芸怀孕暂时上不了班,你们能保证她的生活不?”
客厅突然安静了。新闻联播还在响:“年轻人要勇于担当。”陈阿姨扯围裙:“怀孕好啊,陈家就盼着抱孙子。小芸不上班正好,我帮着带孩子,她在家做做饭。”
陈默低头抠沙发缝里的花生碎:“我工资够养家的。”可他的工资,除去弟弟的学费、家里的水电费,上个月只给我转了八百块。我交完房租剩三百,买了袋米和两把青菜,剩下的钱凑起来给妈买了双棉鞋——她总说脚冷。
我妈突然笑了,眼睛红得像浸了水:“小芸她爸走时拉着我手说,淑兰啊,咱闺女找婆家,别的都不重要,得找个把她放心里的。”她摸出包里的金镯子,内壁刻着“淑兰”两个小字——那是我爸结婚时送的,我小时候总偷偷戴,被她拍过手:“这是要传给你当压箱底的。”
“现在看来……”她声音轻得像叹气。
“妈!”我嗓子发紧。陈默终于抬头看我,眼里全是慌乱:“小芸你别听挑拨,我们商量好的事……”
“商量好的?”我打断他,“商量好住客厅?商量好婚礼在秋裤底下办?商量好我怀孕了当保姆?”我站起来,把包里的三金掏出来——那对金耳环是我陪他挑的,柜台灯光下他举着说:“你戴这个肯定好看。”我试戴时他凑过来看,呼吸扫过耳垂,痒得我缩脖子。
“小芸!”陈阿姨急了。
“阿姨,我是来订婚的,不是来当免费保姆的。”三金落在玻璃糖罐旁,金属碰玻璃的声音脆得扎耳朵,“陈默,你上次说‘听我的’,现在怎么只会听你妈的?”
他张了张嘴,没说出话。我妈把金镯子收进包,拍我后背:“走,回家,妈给你煮酒酿圆子。”
出了门,晚风卷着桂花往脖子里钻。手机在兜里震动,是陈默的消息:“你妈事太多了。”
我盯着屏幕,突然想起暴雨那天。我加班到十点,他说“我来接你”,结果在公交站等了半小时,收到消息:“我妈说雨太大,不让出门。”我淋着雨回家,发烧三天,他带着他妈煮的姜汤来,说“我妈特意给你熬的”。汤是热的,可他站在门口,连门都没进。
原来从谈恋爱到谈婚论嫁,他说的最多的话就是“我妈说”。而我,差点就信了“他对我好就行”。
回到家,妈煮的酒酿圆子浮在白瓷碗里,枸杞红得像小灯笼,红枣甜香混着酒酿味钻进鼻子。我舀起一颗圆子,咬开时甜汤烫到舌尖,眼泪突然掉进去,汤还是甜的,可心里的滋味,比黄连还苦。
妈突然说:“小芸,妈不是挑事。我就是看他们家,没把你当回事。”
窗外的月亮很圆,可有些事,圆不了就是圆不了。
如果是你,去男友家谈订婚时,遇到这样的五连问,你会像我一样及时转身吗?
来源:潮流知识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