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立在角落吃剩菜,攒半年的五千块红包连声谢都没有,咱们在她眼里算什么?"我颤抖着声音,泪水在眼眶里打转。
小姑的满月酒
"立在角落吃剩菜,攒半年的五千块红包连声谢都没有,咱们在她眼里算什么?"我颤抖着声音,泪水在眼眶里打转。
夜色深沉,九七年的春夏之交,城郊的小区楼道里静悄悄的,只有偶尔经过的自行车铃声打破这份宁静。
我叫周晓梅,今年三十有五,与丈夫赵建国相濡以沫十年有余。
建国是国营机械厂的技术员,八级工资,在厂里是响当当的技术能手,就连厂长见了他都要客客气气地打招呼。
我在社区医院当护士,每天穿梭在病房之间,一双手布满了针头扎过的痕迹,却从不曾抱怨过。
我们的家不大,六十来平米的筒子楼,一室一厅,家具也不多,但胜在整洁。
墙角的黑白電視機是我们结婚时买的,已经用了八年,外壳泛黄,但画面还算清晰。
每天晚上七点钟,我和建国都会准时坐在那张半旧不新的沙发上,收看《新闻联播》,然后再看一集《水浒传》或者《宰相刘罗锅》。
日子虽然清贫,但也踏实。
我和建国都是朴實的人,结婚十年,从未红过脸,更没有大声争吵过。
婚后,我们对上对下都尽心尽力,逢年过节从不空手,平日里更是随叫随到。
记得去年春节,婆婆突发胆囊炎,我整整在医院陪了七天七夜,睡的是走廊里拼起来的椅子。
建国的父亲早年因矿难过世,留下婆婆一人拉扯三个孩子,把日子过得紧巴巴的。
婆婆常说:"我这辈子最大的福气就是娶了个好儿媳妇。"
每次听到这话,我心里都暖烘烘的。
小姑子赵小兰比建国小八岁,从小被父母和建国捧在手心里长大。
我刚嫁过来那会儿,小兰还是个懂事的姑娘,穿着老式的牛仔裤和格子衫,扎着马尾辫,常笑着叫我"好嫂子"。
记得有一次,我下班回来,小兰已经烧好了热水,放在搪瓷盆里,还贴心地加了几滴廉价的花露水,说是给我泡脚解乏。
那时候,我常想,这小姑子真是个贴心的好孩子。
可自从她在商场做了营业员,认识了开运输公司的田志强后,小兰就变了。
田志强是个"萬元戶",开了一辆黄色的"面的",在当时可是了不得的风光事儿。
县城里的人提起田志强,都要啧啧称叹:"那小子可真是鸡窝里飞出个金凤凰,家里祖辈都是种田的,现在可厉害了!"
小兰嫁给田志强后,一年回婆家不过两三次,说话办事都带了三分傲气。
她开始穿名牌衣服,烫了"波浪卷",手腕上总是叮当作响的金镯子,走起路来一扭一扭的,像是怕人不知道她嫁得好似的。
婆婆私下里对我说:"兰兰变了,以前多懂事一姑娘,现在见了我都不叫娘了,就咕哝一声'来了',我这老婆子心里怪难受的。"
我拍着婆婆的手,安慰道:"妈,小兰年轻,受点儿外面的影响,慢慢会好的。"
心里却不是这么想的。
这次小兰生了儿子满月,提前半个月就在全家人的微信群里发了请帖,指明在县城最好的"金龙大酒店"办满月酒。
婆婆念叨着:"我那时候生了孩子,月子里不能见风,哪有出门办什么满月酒的?煮两个红鸡蛋,请亲戚吃碗长寿面就完事了。"
建国听了只是笑笑:"现在不比从前了,年轻人有年轻人的想法。"
我和建国早早准备了五千块红包,这可是我们攒了半年的钱。
那段日子,我能省则省,连超市打折的洗发水都舍不得买,就为了能给小兰的孩子包个体面的红包。
满月酒那天,建国特意穿上了那套深蓝色西装,那是他五年前参加厂里表彰大会时买的,如今已经有些发旧,但仍然干净整洁。
我也穿上了最好的一条裙子,淡粉色的,领口绣着一圈小花,是建国去年"三八节"送我的礼物。
我们坐了一个小时的公交车,到达金龙大酒店时,已经有不少宾客到了。
酒店外停满了轿车,大多是桑塔纳、富康这类,在县城算是不错的了。
一进门就见小兰穿着一身名牌,戴着金镯子招呼客人。
她怀里抱着那个满月的小外甥,孩子胖乎乎的,白白嫩嫩,头上戴着一顶小老虎帽子,看起来十分可爱。
我们递上红包,她只是随手接过,眼睛都没抬一下,就塞进了旁边的红包箱里。
"小兰,嫂子带什么补品给你和孩子好?"我试着找话题。
"不用了,什么都有。"她的眼神飘向后面的客人,匆匆说道,"你们先随便坐,一会再说。"
说完,她就转身去迎接刚到的客人了,那是县供销社的主任和他太太。
我看着小兰跟他们寒暄,脸上的笑容比对我们亲切多了。
建国拉了拉我的手,轻声说:"别站着了,咱们找个地方坐下吧。"
我们在靠墙的位置坐下,看着宾客陆续到来。
有的人一进门就被小兰热情地迎上去,有的则和我们一样,被草草应付了几句就被晾在一边。
渐渐地,我发现一个规律:穿着光鲜、开着好车的,都被安排在靠前的位置;穿着普通的,则被安排在后面或者角落。
我心里明白了,这是按富贵排座次啊。
等客人陆续到齐,小兰开始安排座位,我和建国却被晾在一边。
眼看着亲朋好友一一入座,却不见有我们的位置。
建国忍不住问:"小兰,我们坐哪桌?"
小兰瞥了一眼,低声说:"主桌都是志强的领导和亲戚,你们在那边帮忙照顾下孩子吧,等会儿有吃的给你们端过去。"
我站在角落,手里抱着满月的小外甥,眼泪差点掉下来。
这孩子香香软软的,睡得正香,嘴角还挂着一丝奶渍。
我低头看着他,想起自己和建国虽然结婚十年,却一直没有孩子。
不是不想要,而是医生说我子宫有问题,怀孕困难。
为此,我吃了不少苦药,受了不少罪,却始终没有好消息。
建国从来没有抱怨过,每次我自责时,他总是说:"咱们两个人也挺好,清静。"
可我知道,他心里多么渴望有个孩子。
现在抱着小兰的孩子,我心里又酸又涩。
建国站在一旁,脸色阴沉,手里端着一盘凉了的炒菜。
他拉着我的手,声音低沉却坚定:"咱们有骨气,不吃也罢。"
我感觉到他的手在微微发抖,那是气的。
建国平时脾气很好,几乎从不生气,但这一刻,我知道他是真的受了委屈。
就在这时,婆婆端着两盘热菜走来,眼睛红红的:"你们吃点,别饿着。"
婆婆穿着一件老式的花棉袄,走路有些颤巍巍的,看起来比实际年龄老了许多。
我看着婆婆佝偻的背影,心里更加难受。
这一刻,我忽然想起了嫁给建国前,父亲对我说的话:"这家人虽然不富裕,但讲理疼人,你跟着不会受委屈。"
当时的小兰还是个高中生,见了我羞涩地叫"嫂子",还送了我一个亲手绣的手绢。
那手绢我至今还留着,放在床头的小匣子里,上面绣着几朵小雏菊,虽然针脚稚嫩,却满含真心。
而如今,这个曾经羞涩的小姑子,竟然连一个座位都不肯给我们。
我强忍着泪水,默默地看着满桌的珍馐美味,看着小兰和田志强在主桌上觥筹交错,脸上洋溢着得意的笑容。
田志强是个大高个,国字脸,说话声音洪亮,笑起来露出一口白牙,看起来倒是个热情的人。
桌上的菜肴丰盛极了,有清蒸鲈鱼、红烧大虾、佛跳墙,还有当时很少见的车厘子。
我和建国站在角落,像两个局外人。
飯局进行了一半,我实在支撑不住,对建国说:"咱们回去吧,这地方待不下去了。"
建国点点头,向婆婆打了个招呼,准备离开。
婆婆拉住我们:"这么快就走?外面天都黑了,坐什么车回去?"
建国淡淡地说:"妈,我们打车回去。"
婆婆叹了口气,从衣兜里摸出两个红鸡蛋:"这是我从家里带来的,你们拿着,路上吃。"
看着婆婆布满皱纹的手,我鼻子一酸,差点又要掉下泪来。
我们刚要转身,小兰忽然走了过来:"哥,嫂子,你们这就走啊?等会儿还要切蛋糕呢!"
建国冷冷地看了她一眼:"不用了,你们忙你们的,我们还有事。"
小兰脸上闪过一丝尴尬,但很快又恢复了笑容:"那好吧,改天我和志强带孩子去看你们。"
我们默默地离开了酒店,外面下起了蒙蒙细雨。
回家路上,建国一言不发,眉头紧锁。
我知道他在生气,也在难过。
作为一个重情义的人,建国最受不了的就是亲人的冷漠。
进门后,他忽然说:"咱们再办一桌,请咱们真心相待的亲友。"
我愣了一下:"办什么?"
建国说:"就说庆祝咱们结婚十周年,请那些平时关心我们的人来坐坐。"
我点点头:"好啊,就这么办。"
这一晚,我和建国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
我轻声问:"建国,你说小兰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建国叹了口气:"大概是钱改变了她吧。"
我想起那个曾经会给我端热水泡脚的小姑子,不禁感到一阵心酸。
第二天一早,我去集市买菜,正好遇到隔壁的王婶。
王婶是个大嗓门,见了我就嚷嚷:"晓梅啊,听说昨天你小姑子办满月酒,排場大得很哪!"
我勉强笑笑:"是啊,挺热闹的。"
王婶凑近我,压低声音:"我听说她老公家里都是做生意的,有钱得很,听说她那满月酒,光酒席就花了好几萬呢!"
我心想,这消息传得可真快啊。
王婶继续说:"对了,你小姑子不是一直挺照顾你的吗?昨天她该好好招待你们吧?"
面对王婶探究的目光,我只能撒了个谎:"是啊,招待得很好,我们坐在主桌上呢。"
回到家,我把菜放在桌上,忽然发现建国站在窗前发呆。
我走过去,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想什么呢?"
建国转过头,眼中有些湿润:"我在想,小兰小时候,每次我发工资,都会给她买根冰棍儿,她总是笑得见牙不见眼的,说長大了要报答我。"
听到这话,我心里一阵酸楚。
人生的變化往往就是这样,猝不及防。
两周后,我们在家里摆了一桌简朴的饭菜。
我做了红烧肉、清蒸鱼、炒青菜,还有建国最爱吃的萝卜丝汤。
菜不多,但每一道都是用心做的。
我们请来了平日里互相帮衬的邻居和亲友,还有社区医院的几个同事。
婆婆也来了,穿着我去年给她买的那件深蓝色绒衫,看起来精神了不少。
饭桌上,大家谈笑风生,温暖如春。
忽然,门铃响了。
我去开门,门外站着小兰,她怀里抱着孩子,身后是田志强。
我愣了一下:"小兰?你们怎么来了?"
小兰低着头,眼圈泛红:"嫂子,我来给你道歉。"
我让开门,他们走了进来。
客厅里的谈笑声戛然而止,所有人都看向了小兰和田志强。
小兰先是向婆婆鞠了一躬:"妈,对不起,我那天...太不像话了。"
然后她转向建国:"哥,对不起..."
声音哽咽,说不下去了。
田志强接过话茬:"大哥,大嫂,满月酒那天的事,是我们做得不对。"
原来,婆婆把满月酒上的事告诉了田志强的父亲,田老爷子是个直性子,当场就对儿子和儿媳妇发了火。
田志强知道后狠狠批评了小兰:"你哥嫂待你如何,你心里没数吗?"
小兰这才如梦初醒,意识到自己的错误。
她哽咽着说:"我被志强那些势利的亲戚影响了,忘了是谁在我最难的时候帮我交学费、找工作..."
"记得我高考那年,家里揭不开锅,是哥从厂里借了五百块给我补课,我才能考上大专。"
"嫂子每次见了我,总是把最好的东西留给我,自己穿的衣服补了又补..."
"我竟然...竟然因为一时的虚荣,忘了这些..."
说着,她从包里拿出一个精致的盒子,递给我:"嫂子,这是我给你买的一条金项链,不值什么钱,但是我的一点心意。"
我摆摆手:"不用了,小兰,我们不缺这个。"
田志强也过来道歉:"大哥,大嫂,那天的事确实是我们不对,以后有什么用得着的地方,尽管说。"
看着小兰流下的愧疚的泪,我心头的怨气也烟消云散。
亲情啊,不是用富贵外表来衡量,而是在患难与共时的那份真心相待。
我拉着小兰的手,说:"傻姑娘,大家都是亲人,有什么过不去的?"
建国举起杯子:"来,一家人和和气气,比什么都强。"
饭桌上,气氛渐渐融洽起来。
小兰的儿子被传来递去,大家都夸孩子长得虎头虎脑,像他爸爸。
田志强笑呵呵地说:"像我是像我,就是不知道随了我哪点好。"
婆婆脸上的皱纹舒展开来,看着一家人团聚,眼中满是幸福的光芒。
吃完饭,小兰主动收拾碗筷,就像从前那个懂事的小姑子一样。
她在厨房里对我说:"嫂子,谢谢你不记恨我。"
我笑着说:"傻丫头,这有什么好记恨的?"
小兰低声说:"我知道你和哥一直想要个孩子,志强认识一个很好的医生,专门治这个,改天我带你去看看?"
我心里一暖,点点头:"好啊,谢谢你,小兰。"
夜深了,客人们都散了,只剩下我和建国。
他帮我擦干最后一个碗,然后拉着我坐在沙发上,说:"晓梅,虽然今天这顿饭不如小兰那满月酒阔气,但我觉得,这才是真正的家宴。"
我靠在他肩膀上:"是啊,家不在于大小,亲情不在于富贵,而在于那份真心。"
窗外,春雨淅淅沥沥,洗净了城市的尘埃,也洗净了人心的浮躁。
那一刻,我明白了,生活的真谛不在虚荣,而在彼此珍惜的心意。
几个月后,在小兰介绍的医生帮助下,我居然怀孕了。
建国兴奋得一整晚没睡,第二天一早就买了一大堆营养品回来。
小兰每周都会来看我,给我带补品,陪我聊天。
有一次,她无意中提起:"嫂子,你知道吗?那天满月酒后,志强和我大吵了一架。"
"他说我眼高手低,不知好歹,如果不是哥帮我,我能有今天吗?"
"他还说,做人不能忘本,不然就算再有钱也没用。"
我笑着拍拍她的手:"你嫁了个好老公。"
小兰点点头:"是啊,他看着大大咧咧的,其实心里比谁都明白。"
婆婆自从知道我怀孕后,几乎天天来我家,帮我做饭洗衣服,比照顾小兰那会儿还上心。
她常说:"我就盼着抱个孙子,这辈子就满足了。"
十个月后,我生下了一个健康的男孩,我们给他取名赵福安,希望他一生平安、福寿绵长。
孩子满月那天,我们在家里摆了几桌酒席,请来了亲朋好友。
小兰早早地就来帮忙,把家里收拾得干干净净。
她抱着我的孩子,笑呵呵地说:"福安长得真像哥,瞧这眉毛,一模一样!"
建国在一旁不好意思地笑着,眼中满是骄傲。
我看着这一幕,心中满是感慨。
人生的路上,我们会遇到各种各样的人和事,有温暖,也有寒心。
但只要心中存有真情,再大的隔阂也能化解。
亲情,就像那杯热茶,不在乎杯子是金的还是瓷的,而在乎那份暖暖的情意。
金盆玉碗盛不住真情,红木靠椅坐不出亲情。
唯有那颗真心,才是最珍贵的。
来源:天涯旧时光一点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