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在山西省临汾市,有中国唯一一所专门收治艾滋病病毒感染儿童的全日制学校。62岁的郭小平是这所学校的创办者。从20年前的爱心小课堂,到如今的红丝带学校,90多名先后在此就读的学生,在各自的岁月里,与郭小平一起前行,总台记者记录了他们互相陪伴的旅程,请听特别报道《我
在山西省临汾市,有中国唯一一所专门收治艾滋病病毒感染儿童的全日制学校。62岁的郭小平是这所学校的创办者。从20年前的爱心小课堂,到如今的红丝带学校,90多名先后在此就读的学生,在各自的岁月里,与郭小平一起前行,总台记者记录了他们互相陪伴的旅程,请听特别报道《我们的三次相遇》。
他们的第一次相遇,在传染病医院。那时,郭小平是院长,翠翠是病人。
翠翠年少时,很多次想象过这样的场景。
翠翠:“我有一个愿望,我想穿着白白的裙子,然后穿一双红色的皮鞋,把我静静地放在棺材里。我觉得我不配在阳光下生活,活一天是一天的感觉吧。”
多年以后,身穿嫁衣,脚踩绣鞋,身边是爱自己的新郎,身后是疼她的伯伯:郭小平。这是翠翠从来没敢想过的。28岁的她,感染艾滋病毒28年。母亲给了她生命,也给了她这种至今都无法治愈的病痛。得知妈妈确诊艾滋病那年,翠翠刚刚背起书包挤进教室。
翠翠:“因为当时我在我们当地也上一年级了。村里的小孩都指着我说,你是艾滋病,还朝你吐唾沫什么的。还有老师就会把你安排到角落里。后来有一次是我们村里的校长跟我爸聊天,说是你家的孩子不能在我们学校读书了,如果再读书的话,就没有学生去这个学校上了。”
翠翠只好回家,等待一个能给她治病的医生,或者一所可以接纳她的学校。
62岁的郭小平,生在山西省临汾市乡宁县的一个农民家庭。读大学之前,他从来没想过,有一天,会成为一名医生。
郭小平:“我没想过我会搞医。那时候我们考学校的一个主要目的,就是能够转成城市户口。城市户口一个月就有几十斤粮,农村户口就没有,学校一毕业你就分配工作了,我就分配到乡镇医院了。”
临汾红丝带学校创始人 郭小平(红丝带学校供图)
从乡镇到县城,从县城到市里,2000年前后,他已经是山西省临汾市传染病医院的院长。在2003年的一次门诊上,郭小平见到了此前从未收治过的病人。
郭小平:“很瘦,脸上也很黑,我们的医生、护士,包括我都是很茫然的,因为当时没见过。那是第一次接触艾滋病病人。第一个病人来了以后很快就来了好几个类似的病人。我们当时对症治疗,又没有抗病毒药,很快地就派医护人员到北京佑安医院学习。”
非典后腾出来的隔离病房,涌入了一批新的病人,病毒携带着贫穷,在他们身上潜伏、传播、恶化。
郭小平:“因为很多医院都不查这一项,来的病人都是经过多个地方看病,怎么都看不好。确实已经是家徒四壁,根本没有钱了。我们这地方艾滋病都是输血感染的,卖血来钱快,实际根子还是穷。看着病人也掏不起钱,那非典隔离病区也空下了,在那儿成本也低一点,我们就免费治疗。很快,很多病人就来我们这儿了治疗了。治疗中间就有一家人来的,比如说爸妈、孩子都有问题了,都在这治疗了。”
这些感染艾滋病的家庭中,就有翠翠和她的母亲。2004年,病情严重的翠翠,被送到郭小平所在的医院。
翠翠:“当时来的时候比较重,CD4只有一点点,病毒载量很高。因为当时也没有抗病毒药物,我好像治不好了。然后郭伯伯跟医生说,治不好也得给我治。”
2004年,这是他们的第一次相遇,后来,病区变成学校,院长变成校长,病人成了学生。
在那个年代,即便是在传染病医院,艾滋病人也很难为环境所容。
郭小平:“当时人们对艾滋病病人的眼光不一样,你比如我们医院住的乙肝病人、结核病人,他觉得他很有优越感,艾滋病好像就低人一等。艾滋病人自己也害怕,别人把这个人歧视到了一定的程度上,他自己也歧视自己。”
郭小平:“包括翠翠,她的亲妈也是在这治疗的,没有抗病毒的药,所以她母亲就去世了,去世以后就剩下这孩子。她反正是这两天对症治疗,好一点就得出院,过两天又病了,又得住院,这么反反复复的,最后,家里面剩下叔叔、姑姑、姨姨这些,家里面人家也不接了。”
感染艾滋病毒的翠翠们,留在了医院。治,也治不好;送,又送不掉,郭小平这个医生,也犯难。
郭小平:“这个孩子在社会上没有父母,他死了吧,治疗尽了心了。问题是现在咱治疗了以后孩子好好地活着呢,你把他扔了?丢出去以后,放弃就等于死亡。小孩都六七岁,所以我说,活活的一条命,谁家孩子不是孩子?!”
这些活泼好动的小生命,本不属于这里。病情好转时,他们顽皮打闹,郭小平这个院长,也头疼。
郭小平:“这些孩子家里面不要了,在病区里面闹得不行,跑得不行。”
更让他为难的,是一位妈妈的最后托付。
郭小平:“他妈去世的时候,他在床边呢,他妈一直拉着孩子的手,把手往我跟前拉,我就知道他妈那意思。从他妈手里接过娃的手,把娃拉出来,不想让孩子看着他妈咽气。停了一会,我那护士出来了跟我说,走了。”
从妈妈手里接过孩子,郭小平的手,也无处安放。
郭小平:“我就问这娃,我说你想干啥呢?娃说,我想类似于学习,类似于说是我想跟其他孩子一样在一块玩。”
上过学的翠翠最清楚,那个愿望是什么。
翠翠:“2004年应该快2005年了吧,就是我们的病情差不多稳定一点了,然后郭伯伯问我,你最想要什么样的愿望,我就说我想上学。”
多年后再回想红丝带学校的雏形,郭小平承认,当时,只是权宜之计。
郭小平:“也不知道孩子究竟能活几天,让孩子高兴一点。咱弄个爱心小课堂,这些孩子一边上学一边治疗着。那时候对他们不敢抱太多的未来,连他们的生死都不知道,你对他们的未来抱的希望越大,你的失望越大。我有饭吃他也有饭吃。我活着,他活着。明天,没想!”
设个“爱心小课堂”,医院的管理层中,反对的是多数。
郭小平:“开会大家说办学校不合适的,反正大家都不太乐意,谁能愿意多干活呢?大家都是工作,我就是为了挣点钱,你弄这个干啥?医院里面各种说法都有。这时候我就说大家也别吵了,我说这事情就这么定下来。你碰见这事了,你不弄,这孩子你往哪放呢?搞医的人就是为了救命,咱们稍微付出一点点,几条生命就回来了。腾了一间病房,弄了几个课桌,弄了一块黑板,黑板一个角还没有,小课堂就那么弄起来。”
爱心小课堂(红丝带学校供图)
记者:“都是护士给他们上课?”
郭小平:“护士和医生,下夜班之后给孩子们上课。吃饭吧,因为医护人员也做饭了,吃一点就行了。他妈是你的病人,他孩子又有这病,又在那种特殊环境下,无意中触发人很多东西。本来这孩子在家里面,父母去世了,家里面就没地方放,像叔叔这些都听说了,就往这儿送。送着送着,到了2006年的时候就有八个孩子了。”
就在小课堂快要装不下孩子们的时候,2006年,专门针对儿童的抗病毒药物终于上市,孩子们试用了一年多,有效。郭小平手写了一块“红丝带小学”的校牌,挂在病区门口,但招聘老师,成了这个“小学”的第一个难题。
郭小平:“当时不是咱招聘老师,是老师选咱。当时只要人家来就行,在黑板上能写几个字,算术别给咱弄得错得太多了就行,我记得最多的一个老师待了一年吧。后来人家结婚了,对方说你要在这儿,我就不跟你结婚,他就离开这学校了。”
那时的郭小平,还身兼临汾市中医医院和传染病医院两家院长。这位院长兼校长,在病人和学生之间穿梭奔忙。
翠翠:“他特别地宠爱孩子。我们那年搞了一个晚会,就在教室里面,唱歌跳舞什么的。然后他就把我抱住,然后他就哭了。这是我第一次感觉到,好像就是他累。”
记者:“为什么他拥抱你,你反而觉得他累呢?”
翠翠:“因为那个时候,他是院长,也挺不容易的。”
郭小平和孩子们玩耍(红丝带学校供图)
郭小平:“有时候也疲惫,也累。到了你最觉得无助的时候,你得想着这些孩子。如果我不坚持的话,他们的学就没得上,他们的命就没了。我觉得有时候人需要一种心理的支撑,就有这么多孩子,一天想着,有个奔头。”
意外的是,这样的孩子们,居然也有“明天”。
郭小平:“原来咱们想着还不知道孩子能活几天,就不考虑毕业证的问题,也不考虑他们再进一步上学的问题。前面我们也跟政府反复沟通,能不能批准正式学校,批准正式的学校就能发毕业证了。眼看到2010年的时候,批复成立正式的九年制义务教育学校,叫“临汾红丝带学校”,又给了我们一些编制,所以说,这学校就能招下老师了。就一步一步,就这么走下来了。”
他们的第二次相遇,在红丝带学校。那时,郭小平是家长,翠翠是孩子。
一切本不会发生——如果不是免费治疗引来更多的病人,就不会遇到感染艾滋病毒的孩子;如果在众人反对设立“爱心小课堂”时放弃了,等不到药品上市的孩子们,可能会在某个角落度过短暂的余生;如果没有辞去两家院长,专心投入到孩子们的高考,这些孩子就很难走向社会。但是,郭小平让一切发生了。
郭小平:“我辞医院院长,我是2014年开始想这件事,2015年那时候就是非辞不行了,因为我孩子要高考了。他们上高中以后,早上五六点钟就要早读,晚自习,晚上九点多下自习,老师回到市里面10点多,老师根本做不到。我就说干脆把医院辞了,不干了,我给弄学校去。”
记者:“那当时就没想过,找一个人专门做这个校长?”
郭小平:“那时候人们都害怕这病,没人跟我争这红丝带学校。早上他一宣布,宣布完我就到学校,我就再也不想医院的事了,我就开始谋划我的高考了。”
“这家伙的脑子出了问题”——这是身边很多朋友当时的看法。郭小平想得很清楚,辞职,让他敢于敞开校门。
郭小平:“我把医院辞掉以后,来的孩子我就敢收,第一个我有方法让他活着,我有药;第二个我有精力了。所以紧接着到2016年的时候我就有31个孩子了。丢掉两个院长,换来这么多孩子的生命,我觉得还有比这性价比更高的?没有比这性价比更高的!”
高考的梦想,逐渐清晰,逐渐真实。但,真实的分量有多重?在第一批学生当中,翠翠可能最先意识到,高考对于他们这些艾滋病毒感染者,意味着什么。想到离开红丝带学校直面社会,年幼时的经历是一颗种子,在翠翠心里疯长。
翠翠:“我内心很渴望是普通人,但是由于我自己是这个感染者身份,心态又不能像正常人一样去处理这个事情。到现在为止吧,我去公交站台等公交的时候,有人在我旁边吐了个唾沫,我都觉得,唉,反正是不好受。”
记者:“会想起来小时候?”
翠翠:“对,会想起来。”
翠翠:“当院长的时候他好像没有太多的时间来照顾我们,但是他当了校长之后,每天都会来,也会想着带我们出去玩,见一见外面的世界,好像更关注我们的心理状态吧,就想让我们身心都健康。”
郭小平:“这些孩子当时需要的物质方面的东西,他们需求量并不大,这些孩子需要的是陪伴。”
翠翠:“我有一段时间很叛逆,我经常偷偷地扔药,我自己感觉我好像活不了那么久。”
郭小平:“我就跟他们讲,咱有这种病,是!就没这种病,人的寿命也是有长有短的。你现在才十几岁,老要预料你80岁怎么样。老了有老了的办法!咱把咱每一天做得很精彩,就可以了。我把现在做好,今天是明天的基础,我把今天做好,我明天的基础打得是好的……”
郭小平陪伴孩子们(红丝带学校供图)
那些年,在翠翠的记忆里,有迷茫,有厌弃,也有头一回和别人同吃一碗饭的味道。
翠翠:“郭伯伯吃了我碗里吃过的东西。”
记者:“这个事很不寻常吗?”
翠翠:“可是当时就没有人能做到呀。感觉被认可了。就是没有人嫌弃我。”
每年的5月26日,是“国际艾滋病反歧视午餐日”(红丝带学校供图)
2017年的第一天,即将高考的孩子们,送给郭小平一份特别的新年礼物。
翠翠:“那次元旦的时候,想写一首诗送给郭伯伯。跟郭伯伯生活了这么多年,突然就要分开了,就有点舍不得。最后觉得我们在这儿这么多年,也没有给郭伯伯留下什么。我们几个学生就一人一句,一起写了一首诗。”
图片6孩子们为郭小平准备的诗朗诵(红丝带学校供图)
学生们:“我们盼望着这一天,更害怕这一天,我们害怕以后再也没有这样的机会,请允许我们叫您一声:爸爸,我爱你……”
郭小平:“我说,那不行。叫伯伯就行。虽然父母去世了,人家是有亲爹亲妈的。没必要让孩子们感觉到为了报答你,就给你安个爸,不要给孩子这种压力。一定让它各归各位,我的位置就是孩子们的一个影子,他有时候偶尔做一些不太合适的事的时候,他心里面还一闪,呀,郭伯伯当时候说过啥话,可能就能够规避他一次犯错误的倾向。”
校长变成家长,病人成了家人。红丝带把郭小平和翠翠们系在一起。这是他们的第二次相遇。
把孩子们护在“翅膀”下的郭小平知道,放手,是早晚的事儿。2017年6月,第一批孩子们走进考场。那一年,16个孩子,有15个考上了大学。
翠翠:从这里毕业后要去外面读书,郭伯伯害怕我们不会处理一些生活上的事情,给我们报了一个培训班,(比如)在学校如果受伤了,你的同学特别热情地说我帮你弄,你应该怎么处理……
高考后的暑假,郭小平给孩子们报了培训班,教他们如何在不暴露感染者身份的情况下,与大学同学友好相处。在其他家长为孩子准备大学用品的时候,郭小平给他们上的第一课,是如何隐瞒。
郭小平:“不隐瞒也不行,就算学校能行,别的家长也不行。他就肯定得躲着别人吃药了,也跟他们说把那药瓶,换一种药瓶。隐瞒本身对自己来说就不是一件愉快的事。也不是说教孩子们说假话,是我没必要告诉你,这疾病是我自己的隐私。再一个就是自己把自己的药吃好。再嘱咐你们一句,你们已经是受害者了,不要再制造受害者。你帮助社会,这看你的能力大小。但是不伤害别人,不伤害社会,这是你的底线。”
郭小平相信,孩子们不会传播这种痛苦;但他不敢去赌,同学们会正常对待他的孩子。
翠翠:“那年去座谈会,之后,有个家长说,我都知道我自己孩子上学的地方有一个感染者身份了,我为什么还要把我孩子送过去?我能那么相信你吗?你也是个孩子,你知道你不传染给别人吗?说得很痛我自己(的)心,我好像除了哭,没有别的。”
翠翠有沉默的理由,她以为,会和室友们相安无事地度过大学生活,直到她藏好的那瓶药,因为一次意外而暴露。
翠翠:“我出去买饭去了,我的大学室友帮我叠被子,发现我的药就在旁边嘛。我也知道她发现了,但是我觉得人家已经知道了,还是有必要给人家说一下,然后我俩就躺在她的床铺上,我就给她说,如果有一天你发现我是艾滋病的话,你对我有什么看法吗?然后她抱着我就哭了。”
这是害怕?是同情?还是接纳?大学毕业前,翠翠不敢面对的这个问题,有了答案。
翠翠:“出来实习的时候,我另外三个室友在百度上查我的名字呢,然后就查到我的视频。那天我很难过,我说毕业了毕业了让她们全知道了,我还想的是要一下那个检测试剂,让她们检测一下,就说你看你跟我也生活了三年,你们肯定也没有事。我的意思是,我也会保护你们。我不会恶意传染给你们什么的,然后我还一直在想怎么说。终于熬到了下班,下班的路上,她们就说,那个视频侵犯了你的肖像权,那个故事肯定是随便给你安的,怎么怎么样。她们其实是知道的。”
如果说红丝带学校教给翠翠的最后一课,是如何穿上伪装,隐藏自己,编织更安全的茧房;那么,大学校园教给她的最后一课,就是如何脱下保护色,接纳自己,拥抱更宽广的世界。
病区、学校、阳光房,2023年5月26号,这里挤满了陌生人的祝福。在社会各界爱心人士的见证下,翠翠结婚了。丈夫是红丝带学校的同学;郭小平是婆家人,也是娘家人。婚礼前,郭小平按照习俗,以翠翠家长的身份,给新人送来被褥。
郭小平:“没有想到说,我们的孩子还能有了今天,还有这么热闹的场所能够结婚,没有想到。从理论上讲也好,从当时的社会背景也好,这个孩子现在应该是不存在的。现在不仅活下来了,在他这个环境里面还是一个佼佼者。仿佛是在做梦一样,还有一点自己偷着乐的那种感觉。”
翠翠婚礼现场(红丝带学校供图)
翠翠婚礼现场(左起小凡、翠翠、刘丽萍、郭小平。红丝带学校供图)
小时候在小卖部买糖吃,老板害怕翠翠递来的钱上有病毒,把糖放在柜台上,没要钱。
二十年过去,他们想悄悄品尝属于自己的甜蜜,台下的陌生人,却持久地为他们鼓掌。
翠翠本想借着自己的婚礼,向大家说点什么,准备了很久的发言内容,站在台上,一个字也没有说出来。
他们的第三次相遇,在红丝带学校。那时,郭小平是校长,翠翠是老师。
谁能确切地知道未来是什么样子?
年幼时,翠翠吐药、扔药,一度产生了耐药性,那时的未来似乎就是无药可治。
年少时,翠翠想做一名老师,又不得不接受现实。
但2022年,翠翠辞掉原先的计算机工作,回到了红丝带学校。
翠翠:“郭伯伯就跟我说,那你要不要回来红丝带学校啊?帮助你的弟弟妹妹们?我说,我回去能干个啥呢?他说你这以前也不吃药,也不那个啥,这些经验不得传授一下你的弟弟妹妹们?”
翠翠真的成了一名老师。
翠翠:“我是他们大姐姐嘛。我给他们说的是:你们的出身,你没有办法选择,但是你们未来的日子要怎么样过,你们可以选择。你不能总是在角落里害怕自己被发现。人嘛,大大方方活着,是给自己活,又不是给别人活。”
学生变成老师,校长成了同事。2022年,这是他们的第三次相遇。
翠翠:“我感觉我是个幸运儿,虽然你童年是在与病毒抗争,但是每个人生都不一样,体验不一样。我原来感觉我好像活不了那么久,后来,体验过大学校园之后,后来我结了婚,觉得自己的命,很长。”
有的孩子参加工作,有的孩子读研究生,有的孩子合伙创办了公司,也有的孩子结婚生子。逢年过节,他们把下一代领到郭伯伯跟前,喊一声“郭爷爷”。
郭小平:“前头那俩孩子结婚,孩子人家就领着经常来。生孩子做母婴阻断,孩子是健康的。一个都七岁了,一个不到一岁。我们有三对结婚的,另一半都是感染者。有谈对象的不是感染者的,互相都知道。没结婚但是一直处着嘞。”
记者:“你鼓励每个孩子去谈婚论嫁,延续下一代?”
郭小平:“我鼓励,因为我们完全可以生一个健康的孩子。”
郭小平和翠翠都记得,2004年在病房里的那次相遇,站在当时的起点上,他们都没有面对明天的勇气。如今,郭小平说,他好像能看到和红丝带告别的那一天。
郭小平:“红丝带学校将来没有了更好,没有了说明我们的孩子能融入普通学校了,更有可能说明我们没有这种疾病了,这是最好的。”
62岁了,郭小平觉得往后的每一天,都是盼头。
郭小平:“去年到今年冬天,我中药一用,我的孩子没有感冒,我就感觉到,这就是很大的事;一个女孩在普通高中里头,她在班里面考试第一;前四五天吧,一个孩子说,我15号要结婚了,诶,这就是喜讯。等人家回来过年的时候,这就想过年吃个啥,喝个啥,怎么去玩去,这心里面就有希望,有盼头,人总有个盼头嘛。”
记者:“很富有,您很富有。”
郭小平:“嗯,我也觉得我挺富的。”
郭小平:“因为我们是用生命走过来一段历程。他见我的时候,把他的生命寄托于我;我见他的时候,已经注定我要承担他生命的这种责任。”
郭小平很多次想象过这样的场景:
郭小平:“将近一百个孩子,我们的孩子最后一程,给我送行,我觉得那个场景是很壮观的。我就感觉到,人一辈子走完了,到最后自己走的时候很无憾,没有再比这件事更让人能够赏心悦目的事了。”
郭小平和孩子们在一起(红丝带学校供图)
“我叫翠翠,今年28岁了,我来到红丝带学校已经有20多年了”
“我叫李文涛,今年15岁,我来学校八年了”
“我叫安平,来自北京”
“我叫陈恩慈,我来自广东”
“我叫马公果,来自四川”
“我叫火机,我把这个学校当作第二个我的家”
“我叫马尔西”
“我叫莫石阿呷”
“我叫红石,长大以后做医生,可以救人。”
来源:新疆天同公益一点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