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月光，像一层薄薄的霜，铺在冰冷的离婚协议上。顾泽的声音带着一种被碾碎后的疲惫：“签了吧，叶灵。对我们都好。” 她甚至没低头看一眼财产分割，指尖划过冰凉的纸面，签字，动作快得像甩掉什么烫手的东西。她的全部注意力，都在那只不断震动的手机上——屏幕亮着，是“秦川”的

引子

月光，像一层薄薄的霜，铺在冰冷的离婚协议上。顾泽的声音带着一种被碾碎后的疲惫：“签了吧，叶灵。对我们都好。” 她甚至没低头看一眼财产分割，指尖划过冰凉的纸面，签字，动作快得像甩掉什么烫手的东西。她的全部注意力，都在那只不断震动的手机上——屏幕亮着，是“秦川”的名字。

1.

“有些伤口，不会流血，但疼起来，能要了你的命。” 这句话，像幽灵一样，在我脑子里盘旋了很久。尤其是在那个晚上之后。

我和叶灵的名字，曾经是这座城市里很多人眼中“天作之合”的代名词。顾泽，叶灵。听起来，就像一首没写完的情诗。我们是邻居，一起爬过树掏过鸟窝，一起在巷口分享过一毛钱的冰棍。我看着她从一个扎羊角辫的小丫头，长成亭亭玉立的少女。我的心，也就那么没出息地跟着她跑了二十多年。

我知道她漂亮，从小就是孩子堆里的焦点。我知道她被宠坏了，有点任性，有点小脾气。但我喜欢，或者说，我爱她，连同她的缺点一起。我觉得，那才是真实的她。

大学时，她遇到了秦川。

秦川是那种典型的校园风云人物，篮球打得好，笑容像加州的阳光，很轻易就俘获了叶灵的心。那段时间，我是她最忠实的听众，听她讲秦川的每一个细节，好的，坏的。我的心像被泡在柠檬水里，又酸又涩，还得装出若无其事的祝福。

后来，秦川毕业，说要去国外闯荡。叶灵哭得昏天黑地。送别宴上，秦川搂着她，许下海誓山盟，说功成名就一定回来娶她。我在角落里，一杯接一杯地灌着自己啤酒，苦涩的泡沫涌上来，呛得我眼圈发红。

秦川走了。叶灵消沉了很长一段时间。是我，顾泽，那个一直站在她身后，从未离开过的“好朋友”，陪她走过了那段最难熬的日子。我给她送饭，陪她散心，听她一遍遍念叨秦川的名字。我不知道是哪一天，她看着我的眼神，忽然有了一丝依赖。她说：“顾泽，要不，我们试试吧？”

我等这句话，等了太久。久到几乎以为自己出现了幻听。

我们在一起了，然后结婚。婚礼盛大，宾客如云。挽着她的手，看着她穿着洁白的婚纱，我恍惚觉得，这么多年的等待，值了。我告诉自己，秦川已经是过去式了，我会用尽全力，给她幸福，让她彻底忘记那个人。

婚后的日子，有过甜蜜。她会给我做早餐，虽然偶尔会煎糊鸡蛋；她会在我加班晚归时，留一盏温暖的灯。我以为，时间真的可以治愈一切，可以填满所有的缝隙。我天真地以为，我已经拥有了她全部的心。

直到三年后，秦川回来了。

2.

秦川的回国，像一颗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瞬间打破了我们看似安稳的生活。

起初，只是叶灵接到电话时，语气里不自觉的雀跃和一丝慌乱。然后，是她开始频繁地晚归，理由总是“朋友聚会”或者“公司加班”。她的手机换了密码，对我开始变得不耐烦，甚至有些刻意的疏远。

我不是傻子。那些细微的变化，像一根根针，密密麻麻地扎在我心上。但我还在自欺欺人。我告诉自己，或许只是我想多了，她和秦川只是老朋友叙旧。我甚至试图说服自己，要大度，要信任她。

直到那个冬夜。

那天我重感冒，浑身发冷，头痛欲裂。我让她帮我找一下药箱，她却心不在焉地翻着手机，屏幕的光映着她有些焦灼的脸。“秦川好像喝多了，在酒吧，我去看看他。”她说着，已经拿起外套准备出门。

“叶灵，”我叫住她，声音因为发烧而沙哑，“我很难受。”

她回头看了我一眼，眼神里有一闪而过的犹豫，但很快被某种更急切的情绪取代。“顾泽，他一个人在外面，我不放心。你先躺会儿，我很快回来。”

“外面下着雨，很冷。”我看着窗外淅淅沥沥的雨丝，感觉那寒意已经渗进了骨头里，“而且，他有朋友，有家人，为什么偏偏要你去？”

“我们是朋友啊！”她拔高了声音，似乎觉得我的问题不可理喻，“你能不能别这么小心眼？我去看一眼就回来，很快的！”

她摔门而去。留下我一个人，在空荡荡的房间里，听着自己的呼吸声和窗外的雨声。那一刻，我忽然觉得无比清醒。

几个小时后，她回来了，带着一身的酒气和一种陌生的香水味。我没有问她去了哪里，见了谁，做了什么。只是默默地看着她。

真正的崩溃，发生在几天后。一个周末的晚上，我处理完公司的事情，提前回了家。刚走到门口，就听到里面传来嬉笑声，是叶灵和秦川的声音。我掏出钥匙，门却从里面被反锁了。

我敲门，里面的声音戛然而止。过了几秒，叶灵的声音隔着门传来，带着一丝不自然的镇定：“顾泽？你……你怎么这么早回来了？”

“开门。”我的声音平静得可怕。

“那个……秦川在这里，我们……在聊点事情。”她支支吾吾。

“开门，叶灵。”我又重复了一遍。

门开了。叶灵站在门口，脸色有些苍白，眼神闪躲。秦川坐在沙发上，翘着二郎腿，嘴角噙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像是在欣赏一出好戏。客厅的空气里，弥漫着红酒的香气和一种……暧昧不清的氛围。

“聊什么，需要反锁门？”我看着她，一字一句地问。

“我……我怕打扰到邻居。”她的解释苍白无力。

秦川站起身，拍了拍我的肩膀，语气熟稔得仿佛我们是多年的兄弟：“顾泽，别误会，我和灵灵就是叙叙旧。你不会介意吧？”

他叫她“灵灵”。多么亲昵的称呼。而我，只是“顾泽”。

那一刻，我所有的自欺欺人，所有的强装大度，轰然倒塌。我看着叶灵闪躲的眼神，看着秦川挑衅的笑容，只觉得心脏像是被人狠狠攥住，疼得快要窒息。

“秦川，”我没有理会他搭在我肩上的手，目光直直地看向叶灵，“他在这里，那我走。”

“顾泽！”叶灵慌忙拉住我，“你去哪儿？”

“去一个……我该待的地方。”我甩开她的手，转身就走。

走到楼下，冷风吹在脸上，我才发现，眼泪已经模糊了视线。我漫无目的地走在街上，像个游魂。原来，这么多年的付出，这么多年的等待，终究抵不过一个“初恋”的回眸。原来，我所以为的幸福，不过是我一厢情愿的幻觉。

可笑吗？真他妈的可笑。

我以为这就够糟了。没想到，更让我心寒的还在后面。

那天晚上，我在酒店待了一夜。第二天，我没有回家，直接去了公司。我需要冷静，需要思考，这段婚姻，还有没有继续下去的必要。

傍晚，叶灵的电话打来了。不是道歉，不是解释，而是带着哭腔的命令：“顾泽，你赶紧回来！秦川……秦川不知道怎么回事，在阳台上吹了风，好像发烧了！”

我握着电话，手指因为用力而泛白。

“他发烧了，你应该送他去医院，或者联系他的家人。”我的声音冷得像冰。

“我……我联系不上他家里人。你先回来帮我一下，送他去医院，好不好？”她几乎是在哀求。

“叶灵，”我打断她，“在你心里，他比我还重要，是吗？”

电话那头沉默了。良久，她才低低地说：“顾泽，别这样……我们……”

“够了。”我挂断了电话。

然后，我做了一个决定。

那天晚上，我回了家。家里很安静，秦川已经不在了。叶灵坐在沙发上，眼睛红肿，看到我回来，立刻站了起来，想说什么，却又欲言又止。

我没看她，径直走到阳台。冬夜的阳台，寒风刺骨。我记得，就在几天前，秦川就是在这里，吹了所谓的“风”。

我关上阳台的门，然后，反锁。

叶灵愣住了，随即冲过来拍门：“顾泽！你干什么？快开门！”

我靠在冰冷的玻璃门上，看着她焦急的脸，声音平静无波：“你也尝尝，被关在外面的滋味。”

“你疯了！快开门！外面很冷！”她用力地捶打着玻璃门，声音里带着惊恐。

“冷吗？”我轻笑一声，“我心里的冷，比这冷一百倍，一千倍。”

那一晚，她在阳台上待了多久，我不知道。我只知道，当我第二天早上打开门时，她蜷缩在角落里，冻得瑟瑟发抖，脸色惨白。看到我，她的眼神里充满了恐惧和……一丝怨恨。

我看着她，心里没有任何波澜。那个曾经让我心疼不已的女孩，好像在那个被她锁在门外的雨夜，就已经死去了。

“叶灵，”我说，“我们离婚吧。”

3.

提出离婚后，我搬出了那个曾经承载了我所有希望和失望的家。我在公司附近租了个小公寓，一头扎进了工作里。

恰好此时，虞氏集团的一个大案子找上了我们律所。案情复杂，牵涉甚广，没人敢轻易接手。主任找到我，问我有没有兴趣。我知道，这是个机会，一个让我彻底摆脱过去，重新开始的机会。

“我接。”我几乎没有犹豫。

虞氏的对接人，是虞昭。虞氏集团的千金，也是法务部的负责人。第一次见面，是在虞氏总部的会议室。她穿着一身干练的黑色西装，长发一丝不苟地盘起，眼神锐利而专注。

“顾律师，久仰大名。”她伸出手，声音清冷，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感。

“虞总客气。”我与她握手，她的手很稳，带着职业女性特有的力量。

接下来的日子，我和虞昭以及她的团队几乎天天泡在一起。查阅资料，分析案情，准备庭审。虞昭的专业、冷静和高效，让我印象深刻。她不像叶灵那样，需要人时时刻刻呵护，她有自己的世界，有自己的事业，强大而独立。

偶尔加班到深夜，她会递给我一杯热咖啡，淡淡地说一句“辛苦了”。有时讨论案情陷入僵局，她会提出一些意想不到的角度，瞬间点亮我的思路。我们之间，没有暧昧，只有纯粹的工作伙伴关系。但和她在一起，我感到一种久违的轻松和……尊重。

我知道，虞昭对我，似乎不仅仅是工作伙伴那么简单。她看我的眼神里，偶尔会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复杂情绪。但我刻意忽略了。我现在的心，像一块被冻住的土地，暂时还无法接受任何新的种子。

与此同时，叶灵开始频繁地联系我。起初是质问，问我为什么要接虞氏的案子，问我为什么这么快就想撇清关系。她的语气里充满了不甘和指责，仿佛我才是那个背叛者。

“顾泽，你是不是早就想好了？是不是就等着这一天？”她在电话里歇斯底里。

“叶灵，”我平静地回应，“是你先放弃了我们的家。现在，我只是想找回我自己。”

“找回你自己？是去找那个虞昭吗？我听说你们走得很近！”她的声音尖锐刺耳。

“我和虞总只是工作关系。”我不想过多解释，因为我知道，解释在她那里，只会变成新的“证据”。

矛盾在不断加剧。她开始出现在我公司楼下，我的公寓门口，试图用过去的点滴来“唤醒”我。但我已经不是过去的顾泽了。每一次她的出现，都像是在提醒我，那些伤疤有多深。

有一次，我因为连日加班和巨大的压力，胃病复发，疼得在办公室里直不起腰。助理小张慌忙要送我去医院。刚走到电梯口，就碰到了叶灵。她看到我脸色苍白，额头冒汗的样子，愣了一下。

“顾泽，你怎么了？”她上前一步，想扶我。

我下意识地退后一步，避开了她的手。“没事。”

“都这样了还没事？”她的语气有些急，“我送你去医院！”

就在这时，她的手机响了。她看了一眼来电显示，脸色瞬间变了。是秦川。

她犹豫了几秒，最终还是按下了接听键。“喂，秦川……什么？你……你怎么样了？好，我马上过去！”

挂了电话，她看着我，眼神里充满了挣扎：“顾泽，秦川那边……他好像出了点意外，我得过去看看……”

我看着她，胃部的绞痛和心口的钝痛交织在一起。原来，即使到了这个时候，在她心里，秦川依然排在第一位。

“去吧。”我淡淡地说，声音里听不出任何情绪。

“可是你……”

“我没事。小张会送我去医院。”我转过身，不再看她。

电梯门缓缓合上，隔绝了她的视线。那一刻，我心里最后一点残存的念想，也彻底熄灭了。

4. (Approx. Word Count: 3000)

去医院检查，是急性胃炎，加上长期劳累，医生建议我住院观察几天。小张帮我办好手续，安顿好一切才离开。虞昭不知从哪里得到了消息，第二天一早就提着一个保温桶出现在了病房门口。

“顾律师，听说你病了，正好家里炖了点粥，给你带了些。”她把保温桶放在床头柜上，语气自然得像是老朋友。

“谢谢虞总，太麻烦你了。”我有些意外，也有点不自在。

“叫我虞昭吧。”她笑了笑，打开保温桶，盛了一碗热气腾腾的小米粥递给我，“工作重要，身体更重要。”

那几天，虞昭几乎每天都会来看我。有时是中午，有时是下班后。她不会待太久，只是简单地聊几句案子的进展，或者说一些轻松的话题。她带来的汤粥，总是温热可口。我知道，这已经超出了普通工作伙伴的范畴。

但我没有点破，也没有回应。我的心还没有准备好。

出院那天，我去办理手续，却被告知，住院费已经结清了。是虞昭。我打电话给她，语气有些严肃：“虞总，医药费我会转给你。谢谢你的好意，但……”

“顾泽，”她打断我，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受伤，“就当是……公司福利，不行吗？你为了虞氏的案子累倒，于情于理，我们都该表示一下。”

我沉默了。她把话说到这个份上，我再拒绝，就显得太不近人情了。

回到公寓，我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把所有和叶灵有关的东西，都打包收进了一个大箱子里。照片，她送我的礼物，我们一起买的小摆件……每一件物品，都像是一根刺，扎在回忆里。

我抱着箱子，走到楼下的垃圾桶旁。犹豫了很久，最终还是没有扔掉。我把箱子搬回了家，放在了阳台上。然后，我点燃了一根烟。

烟雾缭绕中，我想起了很多事。想起第一次牵她的手，她的脸颊绯红；想起我们在海边看日出，她说要永远在一起；想起婚礼上，我给她戴上戒指时，她眼里的泪光……

这些回忆，曾经有多甜，现在就有多痛。

我拿出打火机，点燃了一张我们的合影。火苗舔舐着相纸，将我们曾经的笑容，一点点吞噬。我一张接一张地烧，直到整个箱子里的东西，都化为灰烬。

空气中弥漫着焦糊的味道。我看着那堆黑色的灰烬，心里 strangely calm (异常平静)。这或许，是我能为这段死去的感情，举行的唯一一场葬礼。

就在这时，门铃响了。我透过猫眼一看，是叶灵。

我没有开门。

她在外面敲了很久，声音从一开始的急促，到后来的哀求：“顾泽，开门，我知道你在里面！你让我进去，我们好好谈谈，好不好？”

“没什么好谈的了，叶灵。”我的声音隔着门板，冷硬而疏离。

“我知道错了，顾泽！我真的知道错了！”她带着哭腔，“你别这样对我……我们这么多年的感情……”

“感情？”我嗤笑一声，“在你为了秦川把我关在阳台的时候，在我们结婚纪念日你陪着他的时候，在我生病需要你而你选择去找他的时候，你跟我谈感情？”

门外安静了。过了一会儿，传来她压抑的哭声。

“顾泽……对不起……真的对不起……”

我靠在门上，闭上眼睛。对不起？如果对不起有用，那还要警察干什么？有些伤害，一旦造成，就永远无法弥补。

那天，她最终还是走了。但我知道，她不会轻易放弃。

5.

叶灵似乎终于意识到，我这次是真的要离开了，她开始用一种近乎疯狂的方式试图挽回。

她不再歇斯底里地指责我，而是变回了以前那个温柔体贴的模样。她会算好我下班的时间，等在我公寓楼下，手里提着我喜欢吃的菜；她会给我发很长很长的信息，回忆我们过去的点点滴滴，字里行间充满了悔恨和不舍；她甚至去求我的父母，希望他们能劝我回心转意。

但我心意已决。她的每一次示好，都像是在我的伤口上撒盐，提醒我曾经的愚蠢和盲目。

有一次，她在我公寓门口等了很久，那天刚好下雨，她没带伞，浑身湿透，冻得瑟瑟发抖。看到我回来，她立刻迎上来，手里还举着一个保温饭盒：“顾泽，我给你炖了汤，你胃不好，喝点热的……”

雨水顺着她的头发流下来，划过她苍白的脸颊。那一刻，我承认，我心里有那么一丝不忍。但随即，我想起了那个同样下着雨的夜晚，她是如何丢下生病的我，奔向另一个男人的。

“不必了。”我绕开她，拿出钥匙开门。

“顾泽！”她拉住我的胳膊，声音哽咽，“你再给我一次机会，好不好？就一次！我保证，我再也不会……”

“叶灵，”我挣开她的手，看着她，眼神冰冷，“你不觉得，现在说这些，太晚了吗？”

我的冷漠，像一盆冰水，彻底浇灭了她眼中最后一点希冀。她愣愣地站在雨中，看着我走进楼道，关上门。

隔着门，我听到她压抑的哭声，以及饭盒掉落在地上的清脆声响。

我没有回头。

不久后，虞氏的案子进入了关键阶段。我和虞昭团队的合作也越来越默契。虞昭的能力和魅力，像阳光一样，一点点驱散我心里的阴霾。我发现自己，开始不自觉地关注她，会因为她一个不经意的笑容而晃神，会在加班后坚持送她回家。

我知道，这很危险。但我无法控制自己的心。

就在我和虞昭的关系似乎有了一丝微妙进展的时候，叶灵做了一件让我意想不到的事情。

她通过某种途径，查到了我过去的一些事情。一些连我自己都快要忘记，或者说，刻意不去想起的事情。

那天，她约我见面，地点是一家咖啡馆。我本来不想去，但她说，有一样东西，必须亲手交给我。

我去了。她坐在靠窗的位置，脸色憔悴，眼下有浓重的黑影。她递给我一个牛皮纸袋。

“这是什么？”我没有接。

“你看看就知道了。”她的声音很低。

我打开纸袋，里面是一份陈旧的病例，还有几张照片。

病例的主人，是我。时间，是五年前。诊断结果：多处骨折，内出血，重度脑震荡。

照片上，是一辆严重变形的汽车，以及躺在救护车担架上，浑身是血，昏迷不醒的我。

我的呼吸瞬间停滞了。

五年前，我出过一次严重的车祸。当时叶灵也在车上，但她只受了点轻伤。我一直以为，那只是一场意外。警察的调查结果也是对方车辆违规变道导致。

但现在……

“那天……不是意外，对不对？”我的声音因为震惊而微微颤抖。

叶灵的眼泪瞬间涌了出来。“对不起，顾泽……对不起……”她泣不成声，“那天我们吵架了……因为……因为秦川给我发了信息……我当时情绪很激动……开车的时候……分了神……是我……是我撞了那辆车……”

我感觉一股寒意从脚底直冲头顶。原来，我差点死在她手里。而她，隐瞒了整整五年！

“那你肚子里的孩子……”我猛地想起了什么，五年前，她也因为那场车祸，流产了。当时我沉浸在失去孩子的痛苦和自己重伤的打击中，根本没有多想。

“孩子……是我们的……”她的声音充满了绝望，“医生说，如果不是那场车祸……孩子本来可以保住的……”

轰！

我的大脑一片空白。

我一直以为，那个未出世的孩子，是意外流掉的。我为此自责了很久，觉得是自己没有保护好她。却原来……是因为她的“分神”？因为另一个男人？

愤怒，悲伤，震惊，背叛……所有的情绪像海啸一样席卷而来，几乎将我淹没。

我看着眼前这个泪流满面的女人，只觉得无比陌生，无比可怕。

“为什么现在才告诉我？”我用尽全身力气，才问出这句话。

“我不敢……我怕你恨我……怕你离开我……”她捂着脸，肩膀剧烈地颤抖，“顾泽，我知道我错了，错得离谱……你打我，骂我，怎么样都行……求求你，别不要我……”

她甚至“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抓着我的裤脚，苦苦哀求：“顾泽，我爱你！我真的爱你！以前是我鬼迷心窍，是我分不清……现在我知道了，我不能没有你……求你再给我一次机会……”

周围的人纷纷侧目，对着我们指指点点。

我看着跪在地上的叶灵，那个曾经骄傲得像孔雀一样的女人，如今卑微到了尘埃里。但我心里，没有一丝怜悯，只有无尽的悲凉和厌恶。

爱？她的爱太沉重，太自私，我承受不起。

我慢慢地，一根一根地掰开她的手指，站起身。

“叶灵，”我的声音平静得没有一丝波澜，“从你为了秦川，选择隐瞒真相，选择牺牲我们的孩子那一刻起，我们就已经结束了。”

我转身离开，没有再看她一眼。背后传来她撕心裂肺的哭喊声，但我一步都没有停。

有些错误，一旦犯下，就再也没有回头的机会。

6.

秦川并没有因为叶灵的“幡然醒悟”而偃旗息鼓。相反，当他发现叶灵开始不顾一切地挽回我，而我却和虞昭越走越近时，他彻底撕破了伪装。

他开始变本加厉地骚扰叶灵，用过去的“情分”和一些不清不楚的威胁，试图控制她。同时，他也将矛头对准了我。

他先是匿名向我们律所举报，说我在处理虞氏案子时收受贿赂，存在利益输送。幸好虞昭行事缜密，所有流程都经得起调查，这才没有让他得逞。

一计不成，他又生一计。他开始在外面散布谣言，说我为了攀附虞氏，抛弃了“深爱”我的妻子，是个十足的“陈世美”。甚至还捏造了一些我和虞昭的“亲密照片”（后来查明是P图），发给了叶灵，试图挑拨离间。

叶灵大概是真的被伤透了心，也看清了秦川的真面目，这次并没有像以前那样轻易上当。她把照片直接发给了我，只说了一句：“顾泽，我相信你。”

这大概是她这段时间以来，唯一做对的一件事。虽然，这并不能改变什么。

秦川见这些小动作都没用，终于使出了杀手锏。

那天下午，我正在虞氏集团和虞昭开会，讨论最终的庭审方案。突然，楼下传来一阵喧哗。

“顾泽！你给我出来！你这个破坏别人家庭的第三者！你还我妻子！”一个男人的声音，带着极度的愤怒和激动，响彻了整个大厅。

是秦川。

他像个疯子一样，在大厅里大喊大叫，手里还拿着一个牌子，上面用红字写着控诉我和虞昭的污言秽语。保安试图拦住他，却被他推开。

虞昭皱了皱眉，拿起内线电话：“保安部，立刻处理大厅的骚乱。报警。”

她的冷静和果断，再次让我刮目相看。

我们走到落地窗前，看着楼下那个丑态百出的男人。他还在声嘶力竭地叫骂着，引来了不少围观的人。

“他大概是狗急跳墙了。”我冷冷地说。

“跳梁小丑而已。”虞昭的语气里带着一丝不屑，“不过，他倒是提醒了我。我之前让人查了一下他在国外的底细，发现了一些有趣的事情。”

“哦？”

“他在国外早有家室，而且，这次回国，似乎是躲避一些……不太光彩的债务纠纷。”虞昭看向我，眼神里闪过一丝锐利的光芒，“而且，他当初接近叶灵，似乎也并非单纯的旧情复燃，更像是看中了叶家或者说……你顾律师的某些资源。”

我心里一沉。原来如此。这个男人，从头到尾，都是一场精心策划的骗局。叶灵，还有我，都只是他棋盘上的棋子。

警察很快赶到，将撒泼打滚的秦川带走了。因为他扰乱公共秩序，加上虞昭提供的他在国外涉嫌欺诈的证据，以及后来查实他篡改自己医疗记录（假装病情严重以博取叶灵同情）等行为，他很快就被遣返回国，等待他的，将是法律的严惩。

秦川的闹剧，就这样狼狈收场。

我以为，清除了秦川这个障碍，我和叶灵之间，可以就此画上一个句号。

但，我还是低估了她的执念，或者说，疯狂。

7.

秦川被带走后，叶灵彻底崩溃了。她似乎把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了我的“回心转意”上。她变得更加偏执，几乎是寸步不离地“监视”我。

她会趁我不在家，偷偷配了我公寓的钥匙，潜入我的房间，把东西按照她习惯的方式摆放；她会跟踪我，看我和谁见面，去了哪里；她甚至会给虞昭打电话，用各种恶毒的语言攻击她，辱骂她。

虞昭把那些骚扰电话的录音发给了我，语气平静：“顾泽，我觉得，你需要彻底解决这件事了。她现在的状态很危险，不仅对你，对我，甚至对她自己，都是隐患。”

我何尝不知道？但我又能怎么办？打她？骂她？把她送进精神病院？她毕竟是我曾经深爱过，也伤害过我的女人。我的内心，充满了疲惫和一种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

也许是我的迟疑，给了叶灵一种错觉，让她觉得还有希望。

那个晚上，虞氏的案子终于尘埃落定，我们大获全胜。为了庆祝，也为了感谢团队的辛苦付出，虞昭在一家高级餐厅订了位子。

晚宴气氛很好，大家都放松下来，开着玩笑。虞昭穿着一条香槟色的晚礼服，明艳动人。她端着酒杯走到我面前，脸上带着真诚的笑容：“顾泽，这次真的要谢谢你。没有你，我们不可能这么顺利。”

“是团队的功劳。”我举杯回应。

“不，你是最重要的。”她看着我的眼睛，眼神里仿佛有星光闪烁，“顾泽，我知道现在可能不是合适的时机，但……我想说，我很欣赏你。如果你愿意……”

我的心跳漏了一拍。我知道她想说什么。这段时间的相处，我对她，也早已不是纯粹的工作关系。她的独立，她的智慧，她的温暖，都深深吸引着我。

就在我准备回应的时候，我的手机响了。是一个陌生的号码。

我犹豫了一下，还是接了。

电话那头，传来的，是叶灵急促而带着诡异兴奋的声音：“顾泽，你快回来！我给你准备了一个惊喜！一个……能让我们重新开始的惊喜！”

我的心猛地一沉，一种不祥的预感涌了上来。“叶灵，你在哪里？你想干什么？”

“我在你家啊！”她咯咯地笑了起来，那笑声在安静的夜里显得格外刺耳，“你快回来，不然……惊喜就要烧没了！”

“烧？”我猛地站起身，脸色煞白，“叶灵！你别乱来！”

“我没有乱来啊，我只是想……用一把火，烧掉那些不好的过去，我们就可以重新开始了……就像凤凰涅槃一样……”她的声音越来越亢奋，背景里隐约传来噼里啪啦的燃烧声。

“疯子！你这个疯子！”我对着电话怒吼，一边抓起外套往外冲。

虞昭也意识到了不对劲，立刻跟了上来：“顾泽，怎么了？”

“叶灵……她在我公寓……好像放火了！”我语无伦次，心里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立刻赶回去！

虞昭二话不说，拉着我就往外跑：“上我的车！”

车子在夜色中疾驰。我的心跳得像要从嗓子眼里蹦出来。我无法想象，那个我曾经想要守护一生的女人，会做出如此极端的事情。

赶到公寓楼下时，远远就看到我住的楼层窗口，冒出滚滚浓烟，火光映红了半边天。消防车的警笛声由远及近。

我疯了一样往楼上冲。虞昭紧紧跟在我身后。

楼道里弥漫着刺鼻的烟味。消防员已经赶到，正在紧急破门。

“里面还有人吗？”消防队长大声问。

“有！我前妻在里面！”我急得大喊。

门被撞开，一股热浪夹杂着浓烟扑面而来。客厅里已经一片火海，家具、窗帘都在熊熊燃烧。

“叶灵！叶灵！”我冲着火场里大喊，试图冲进去。

“危险！不能进去！”消防员死死拉住我。

就在这时，虞昭突然指着阳台的方向：“那里！好像有人影！”

果然，在火光和浓烟的映衬下，阳台的门边，隐约可以看到一个蜷缩的人影。是叶灵！她大概是点燃了客厅后，自己也被大火困住了！

“快！救人！”消防员立刻调整方向。

但火势太大，一时难以靠近。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虞昭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猛地挣脱了旁边人的阻拦，抓起旁边一个消防员还没来得及戴上的备用呼吸面罩，就冲进了火场！

“虞昭！”我目眦欲裂，想要跟进去，却被消防员死死抱住。

“别冲动！她有防护！我们马上支援！”

我眼睁睁看着虞昭娇小的身影消失在浓烟中，每一秒都像一个世纪那么漫长。我的心揪成了一团，恐惧和担忧几乎让我窒息。

几分钟后，消防员终于控制了靠近阳台的火势。虞昭搀扶着被烟呛得几乎昏厥的叶灵，踉踉跄跄地走了出来。她的头发被燎了几缕，脸上沾满了黑灰，手臂上还有被灼伤的痕迹，但眼神却异常坚定。

叶灵被救护人员抬上了担架，她看着我，眼神空洞，嘴唇翕动，似乎想说什么，却最终什么也没说出来，昏了过去。

我冲到虞昭面前，抓住她的胳膊，上下打量着她：“你怎么样？有没有受伤？你为什么要冲进去？！”我的声音因为激动而颤抖。

虞昭看着我焦急的样子，轻轻摇了摇头，露出一丝苍白的笑容：“我没事……我不能看着她出事……”

看着她手臂上那片刺目的红肿，再想到刚才那惊心动魄的场面，我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地撞了一下。

是啊，她为什么要冲进去？为了救叶灵？不，我知道，她是为了我。为了不让我因为叶灵的死而背负一生的愧疚。

这个女人，她总是那么冷静，那么理智，却又能在关键时刻，爆发出如此奋不顾身的勇气和……深情。

我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一把将她紧紧地拥入怀中。

“谢谢你，虞昭……谢谢你……”我的声音哽咽，带着一种失而复得的后怕和难以言喻的感动。

虞昭的身体僵了一下，随即也轻轻地抱住了我。她的头靠在我的肩膀上，声音很轻，却带着一种安定人心的力量：“顾泽，都过去了。”

是的，都过去了。

那一刻，我清楚地知道，我和叶灵之间，那段纠缠了二十多年，充满了爱恨情仇的过往，随着这场大火，彻底化为了灰烬。

而我和虞昭的未来，才刚刚开始。

8.

叶灵因为纵火罪，被判了刑。在法庭上，她没有为自己辩解，只是目光呆滞地望着我坐的方向，眼神里充满了悔恨和绝望。我知道，等待她的，不仅是法律的制裁，更是漫长的心灵囚禁。她亲手点燃的大火，不仅烧毁了我的公寓，也彻底烧毁了她自己的人生。

秦川的下场，也并不光彩。他在国外的债务和欺诈行为被一一查实，数罪并罚，牢狱之灾是免不了了。他处心积虑地回国，想要利用叶灵和我，最终却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落得个身败名裂的结局。

真是应了那句话，天道好轮回，苍天饶过谁。他们都为自己的贪婪、自私和背叛，付出了应有的代价。

我的生活，在经历了这场剧烈的动荡后，终于慢慢回归了平静。

被烧毁的公寓，我没有再回去。虞昭帮我找了一个新的住处，环境很好，阳光充足。她说，新的开始，需要新的地方。

虞氏的案子结束后，我正式加入了虞氏集团的法务部，成为了虞昭的得力干将。我们一起工作，一起面对新的挑战。工作上的默契，渐渐延伸到了生活中。

我们会一起在晚饭后散步，聊聊工作，聊聊生活，聊聊彼此的兴趣爱好。她喜欢画画，我喜欢摄影。周末的时候，我们会一起去郊外写生、采风。阳光下，她认真作画的样子，专注而美丽，总能让我看得入了神。

我给她拍了很多照片，每一张，都定格了她最动人的瞬间。

我们的感情，没有轰轰烈烈，却像涓涓细流，润物无声。她从不追问我的过去，也从不刻意讨好我。她只是用她的方式，默默地陪伴我，支持我，温暖我。

我知道，我心里的那块冻土，正在慢慢融化。

那天，我们一起去看画展。在一幅描绘凤凰涅槃的画作前，虞昭停下了脚步。

“你看，”她轻声说，“即使经历了烈火焚烧，也能在灰烬中重生，而且变得更加耀眼。”

我看着她，她的侧脸在柔和的灯光下，显得格外温柔。我伸出手，轻轻握住了她的手。

她的手指微微一颤，然后，紧紧地回握住我。

我们相视一笑，一切尽在不言中。

走出画廊，外面阳光正好，微风和煦。我看着身边这个独立、自信、勇敢、善良的女人，心里充满了感激和一种从未有过的踏实感。

曾经的伤痛，或许无法完全抹去，但它们已经不再是束缚我的枷锁，而是变成了我生命里的一部分，提醒我珍惜眼前人，提醒我勇敢地走向未来。

属于顾泽的故事，翻开了新的一页。这一页，阳光灿烂，未来可期。

来源：琐事大爆炸b