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1991年的夏天特别漫长,蝉鸣声从早到晚不绝于耳。我站在教师宿舍楼下,手里攥着李老师托我转交给王小芳的教案,汗水已经浸透了衬衫后背。
1991年的夏天特别漫长,蝉鸣声从早到晚不绝于耳。我站在教师宿舍楼下,手里攥着李老师托我转交给王小芳的教案,汗水已经浸透了衬衫后背。
夕阳将整个校园染成橘红色,我抬头看了看三楼那扇熟悉的窗户,窗帘随着微风轻轻摆动。王小芳就住在那里,我们学校的音乐老师,也是许多男老师私下议论的焦点。
我深吸一口气,迈步上楼。作为语文老师,我和王小芳虽然同在一所学校,但交集并不多。她活泼开朗,像一只不知疲倦的百灵鸟;而我性格内敛,更多时候喜欢独自看书。如果不是李老师临时有事,我大概永远不会有机会踏上这段楼梯。
"王老师?王老师在吗?"我轻轻敲了敲门,声音在空荡的走廊里回荡。
没有回应。
我又敲了敲,这次用力了些。"王老师?李老师让我把教案送过来。"
依然寂静。我看了看手表,六点二十,这个时间她应该刚结束合唱团排练回来才对。我犹豫着要不要把教案从门缝塞进去,又担心会弄丢重要资料。
门似乎没有锁严实,在我第三次敲门时,微微开了一条缝。
"王老师?我进来了?"我试探性地推开门,一股淡淡的茉莉花香扑面而来。
客厅里没有人,茶几上放着几本乐谱和一杯冒着热气的花茶。我正打算放下教案离开,忽然听到浴室方向传来水声和轻轻的哼唱声。
我的脸瞬间热了起来。她在家,而且在洗澡。
正当我手足无措地站在原地时,浴室门突然开了。热气氤氲中,王小芳裹着一条粉色浴巾走出来,湿漉漉的头发贴在肩膀上,水珠顺着她白皙的脖颈滑落。
我们四目相对,时间仿佛凝固了。
"啊!"她惊叫一声,下意识地抓紧胸前的浴巾,"张、张老师?你怎么在这里?"
我的大脑一片空白,眼睛却不受控制地停留在她身上。她比平时上课时更加生动,皮肤因为热水而泛着淡淡的粉色,锁骨处还挂着几滴水珠。
"对不起!李老师让我送教案..."我慌忙转身,教案却从手中滑落,纸张散落一地。
我蹲下去捡,听到她急促的呼吸声和浴巾摩擦的窸窣声。等我再抬头时,她已经躲进了卧室,只留下一句带着颤音的责备:"你还没看够么?"
这句话像一把火,烧得我耳根发烫。我手忙脚乱地收拾好教案放在茶几上,逃也似地冲出门去。
回到家,我躺在床上,眼前全是刚才那一幕。王小芳平时总是穿着得体的连衣裙,头发一丝不苟地盘起,谁能想到浴巾下的她如此...我的思绪不受控制地飘远,直到闹钟响起才惊觉已经晚上十点了。
第二天清晨,我在教师食堂远远看到王小芳和几位女老师坐在一起。她穿着淡蓝色的连衣裙,头发挽成优雅的发髻,正笑着说什么。我的脚步不自觉地朝那个方向移动,又在中途硬生生转了个弯——我还没想好该怎么面对她。
整个上午的语文课我都心不在焉,板书时写错了好几个字,惹得学生们窃窃私语。午休时间,我鼓起勇气走向音乐教室,隔着门听到她正在弹奏《致爱丽丝》,琴声如流水般清澈。
我轻轻敲门,琴声戛然而止。
"请进。"她的声音依然甜美,却多了一丝我从未听过的紧张。
推开门,阳光透过窗户洒在钢琴上,她坐在光晕中,手指还停留在琴键上。看到是我,她的手指微微一颤,敲出一个不和谐的音符。
"张老师。"她轻声说,眼睛看向琴谱而不是我。
"王老师,关于昨天的事,我真的很抱歉。"我站在门口,不敢靠近,"李老师临时有事,托我送教案,我敲了门没人应,门又没锁..."
她的耳尖微微泛红,终于抬头看我:"我知道,是我自己忘了锁门。只是...有点突然。"
阳光照在她的睫毛上,在脸颊投下细小的阴影。我突然注意到她的眼睛不是纯黑的,而是带着一点琥珀色,像秋日的落叶。
"我保证不会再发生这种事了。"我诚恳地说。
她忽然笑了,那种让我心跳加速的笑容:"那下次记得敲门等回应再进来,张老师。"
"一定。"我也笑了,紧绷的肩膀放松下来,"你在练《致爱丽丝》?"
"嗯,下个月学校文艺汇演,我要伴奏。"她的手指在琴键上轻轻滑过,"不过总弹不好这一段。"
我走近几步,站在钢琴旁:"这里节奏可以再慢一点。"我不自觉地哼唱起来。
她惊讶地看着我:"没想到张老师还懂音乐。"
"略懂皮毛,比不上专业。"我谦虚地说,却因她的目光而心跳加速。
我们就这样聊了起来,从音乐到教学,再到各自的大学生活。时间过得飞快,直到预备铃响起,我们才惊觉下午的课要开始了。
"谢谢你,张老师。"她合上琴盖,微笑着说,"不仅为音乐建议,还为...昨天的事没有到处宣扬。"
"当然不会。"我认真地说,"那是意外,我会把它当作我们之间的秘密。"
"秘密。"她轻声重复,嘴角微微上扬,"听起来有点刺激,不是吗?"
我不知道该如何回应这句略带挑逗的话,只好尴尬地笑了笑。离开音乐教室时,我感觉背后有她的目光追随着我,让我的脚步都轻快了几分。
接下来的日子里,我们之间的互动明显增多了。食堂里会坐在一起吃饭,放学后偶尔一起批改作业。那场尴尬的意外像一把钥匙,意外打开了一扇门,让我看到了王小芳讲台之外的一面——她喜欢在批改作业时哼歌,笑起来会不自觉地皱鼻子,思考时会咬铅笔头。
九月中旬的一个雨天,我在办公室批改作文,听到敲门声。
"请进。"我头也不抬地说。
"张老师,打扰了。"是王小芳的声音。
我立刻放下红笔抬头。她站在门口,头发和肩膀被雨水打湿,手里抱着一个老式录音机。
"王老师,你怎么淋雨了?"我连忙起身,拿出抽屉里的毛巾递给她。
"谢谢。"她接过毛巾轻轻擦拭头发,"合唱团要用的录音机坏了,明天就要彩排,我听说你懂电器..."
我接过录音机看了看:"接触不良,应该能修。不过你怎么不找后勤处?"
她撇撇嘴:"老周请假回老家了,其他人都不懂。"然后期待地看着我,"能修好吗?"
"我试试。"我拿出工具箱,开始拆卸录音机后盖。她拉过一把椅子坐在我旁边,好奇地观察我的动作。
"没想到张老师连这个都会。"她凑近了些,发丝上的雨水滴在我的手背上,凉凉的,却让我手心发热。
"大学时自学的,省修理费。"我专注地调整着内部零件,尽量忽略她身上淡淡的栀子花香,"好了,试试看。"
她按下播放键,《黄河大合唱》的旋律立刻充满办公室。她惊喜地拍手:"太棒了!张老师你真是全才!"
窗外的雨声渐大,打在玻璃上发出清脆的声响。我们并肩坐着,听着录音机里传出的音乐,谁都没有说话。这一刻的宁静如此美好,我甚至希望时间能够停止。
"张平,"她突然叫我的名字,而不是"张老师","谢谢你。"
我转头看她,发现她的目光异常温柔。雨声、音乐声、我的心跳声交织在一起,我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就在这时,办公室门被推开,数学组的刘老师走了进来,我们的距离立刻拉开了些。
"哟,王老师也在啊。"刘老师意味深长地看了我们一眼,"下雨天还这么勤奋。"
王小芳站起身,抱起修好的录音机:"是啊,找张老师帮忙修设备。我先走了,合唱团还在等着。"
她朝我点点头,匆匆离开。刘老师坐回自己的位置,状似无意地问:"张老师和王老师关系不错啊?"
"同事之间互相帮助而已。"我低头继续批改作文,却一个字也看不进去。
那天之后,学校里开始有些风言风语。教师之间的交往总是备受关注,尤其是年轻男女老师。我们依然会在食堂同桌吃饭,但明显感觉到周围投来的目光多了起来。
十月初的一天傍晚,我正在宿舍备课,听到急促的敲门声。开门一看,是王小芳,脸色苍白,额头上还有细密的汗珠。
"王老师?你怎么了?"我连忙让她进来。
"我宿舍的水管爆了,后勤说明天才能修。"她虚弱地说,"我可能有点发烧,能借你这里休息一下吗?"
我赶紧扶她坐下,摸了摸她的额头,果然滚烫。"你烧得不轻,我去医务室拿药。"
"不用麻烦..."
"别逞强。"我拿上外套冲出门去。
医务室已经关门了,我只好骑车去镇上的药店。回来时天已经完全黑了,雨也开始下起来。等我浑身湿透地回到宿舍,发现她已经蜷缩在我的床上睡着了。
我轻手轻脚地烧水、冲药,然后轻轻唤醒她:"王老师,把药吃了再睡。"
她迷迷糊糊地坐起来,接过药碗。在昏暗的灯光下,她看起来那么脆弱,与平日里活力四射的样子判若两人。
"谢谢你,张平。"她小声说,手指无意间碰到我的手,像一片羽毛轻轻拂过。
我僵在原地,心跳如雷。这一刻,我多想伸手拂开她额前的碎发,告诉她我不仅仅是想做一个好同事。但理智最终占了上风,我只是递给她一杯温水:"多喝水,好好休息。我去办公室睡。"
她抓住我的手腕:"外面雨这么大,你就在椅子上将就一晚吧。我...我不想一个人。"
她的眼睛在台灯下闪烁着脆弱的光芒,我无法拒绝。那一晚,我坐在书桌前的硬木椅子上,听着她均匀的呼吸声和窗外的雨声,心中百感交集。
第二天清晨,我醒来时发现身上盖着一条毯子,而床上已经空了。桌上放着一张字条:"谢谢你的照顾,我好多了。晚上请你吃饭赔罪。——小芳"
我看着那张字条,手指轻轻抚过她清秀的字迹。第一次,她让我叫她"小芳"而不是"王老师"。这个小小的改变让我的心像被蜜糖浸泡过一般。
然而,好景不长。一周后的教职工会议上,教导主任特意强调了"教师行为规范",说话时目光不时扫向我和王小芳。会后,他单独留下了我。
"张老师,听说你和王老师走得很近?"他开门见山。
"我们只是同事关系。"我平静地回答,手心却已经出汗。
"学校是教书育人的地方,老师们更应该注意言行举止。"他意味深长地说,"特别是男女老师之间,要保持适当距离,免得学生们有样学样。"
我沉默地点点头,胸口像压了一块大石头。走出会议室,我看到王小芳站在走廊尽头,似乎在等我。但想到主任的话,我只是远远地朝她点点头,转身走向了相反的方向。
那天晚上,我在宿舍翻来覆去睡不着。敲门声响起时,我几乎是跳起来开的门。
王小芳站在门外,眼睛红红的,像是哭过。"为什么不理我?"她直接问道。
我站在宿舍门口,看着王小芳红红的眼睛,喉咙像被什么堵住了。走廊的灯光昏黄,照在她微微颤抖的嘴唇上。
"我没有不理你。"我低声说,心虚地看了看空荡的走廊,"只是...主任今天找我谈话了。"
"所以你就打算听他的?"她的声音带着我从未听过的委屈,"连看都不看我一眼?"
我深吸一口气,侧身让开:"进来再说吧。"
她走进我的宿舍,熟悉的栀子花香瞬间填满了狭小的空间。我关上门,转身看到她正盯着我书桌上那张我们教师节合影的小照片。
"你知道我对你的感觉,对吗?"她突然开口,眼睛依然盯着照片。
我的心跳漏了一拍:"王老师..."
"叫我小芳。"她转过身来,目光灼灼地看着我,"就我们两个人的时候,叫我小芳。"
"小芳..."我念出这个名字,感觉舌尖都在发烫,"主任说,教师之间要保持适当距离,特别是男女老师..."
"所以呢?"她向前一步,距离近得我能数清她的睫毛,"张平,你今年27岁,我25岁,我们都是成年人。就因为我们在同一所学校教书,就不能有自己的感情生活吗?"
我从未见过她这样强势的一面,平时的她总是温柔似水。此刻的她眼睛发亮,脸颊因为激动而泛红,美得让我屏息。
"我当然不想。"我终于说出心里话,"但是学校有规定,而且...我不想影响你的声誉。"
她突然笑了,那笑容让我想起第一次在教师大会上见到她时的惊艳:"张平,你真是个老古董。规定是死的,人是活的。况且..."她顿了顿,声音低了下来,"我喜欢你,从你帮我修录音机那天就确定了。"
窗外的月光透过窗帘缝隙洒进来,在地板上画出一道银线。我看着她坚定的眼神,感觉所有理智的围墙都在崩塌。
"我也喜欢你。"我终于说出口,"从...从那次意外看到你洗澡就开始了。"
她噗嗤一声笑出来,气氛瞬间轻松了许多:"原来张老师喜欢偷看女生洗澡啊?"
"不是!"我急得脸发烫,"我是说,那次之后我才注意到你...不只是作为同事..."
她突然伸手握住我的手,温暖的触感让我浑身一颤:"那我们现在算什么关系?"
我鼓起勇气,反握住她柔软的手:"如果你愿意...我想做你男朋友。不管学校怎么规定。"
她的眼睛在月光下闪闪发亮:"那说好了,不管遇到什么困难,我们一起面对。"
我点头,忍不住伸手拂开她额前的碎发。就在我的手指碰到她皮肤的一瞬间,她踮起脚尖,轻轻吻了我的脸颊。
这个突如其来的吻像电流般击中我,我愣在原地,只听到自己震耳欲聋的心跳声。
"盖章生效。"她调皮地说,然后转身走向门口,"明天见,我的男朋友。"
门关上了,我还站在原地,手指不自觉地触碰她刚才吻过的地方,那里仿佛还留有她的温度。
接下来的日子既甜蜜又煎熬。我们在学校里保持着同事的距离,但眼神交流中传递着只有彼此才懂的讯息。放学后,我们会骑着自行车去镇外的小河边散步,或者在我宿舍偷偷煮面条吃。
然而,纸终究包不住火。一个月后,有学生在镇上的电影院看到我们牵手,消息很快传遍了整个学校。
周一早晨的校务会议上,校长严肃地提到了"教师职业道德问题",虽然没有点名,但所有人都知道指的是谁。会后,我和王小芳被分别叫到了校长办公室。
"张老师,听说你和王老师在谈恋爱?"校长推了推眼镜,目光犀利。
我挺直腰板:"是的,校长。但我们没有影响教学,也没有在学生面前有过分举动。"
"学校不鼓励教师之间发展私人关系,这会影响工作。"校长叹了口气,"特别是你们还这么年轻,容易感情用事。"
"我理解学校的顾虑,但我可以向您保证,我们的关系不会影响教学质量。"我诚恳地说,"事实上,自从和王老师在一起后,我感觉自己更有动力了,上周的公开课还获得了教育局表扬。"
校长摇摇头:"这不是教学质量的问题。教师是学生的榜样,你们这样会给学生传递什么信号?"
"校长,难道教师就没有追求幸福的权利吗?"我忍不住反问,"我们教书育人,不正是要教会学生如何正确对待感情和生活吗?"
校长沉默了一会儿:"这样吧,给你们两个选择:要么结束这段关系,继续留任;要么其中一人申请调离本校。"
走出办公室,我看到王小芳已经在走廊等我了。她的眼睛红红的,显然也经历了类似的谈话。
"他们要我调走。"她小声说,声音哽咽。
我心疼地想要拥抱她,但在公共场合只能克制:"我也是同样的选择。别担心,我们一起想办法。"
那天晚上,我们在我宿舍商量到深夜。王小芳坐在我的床边,我坐在书桌前,中间仿佛隔着一道无形的屏障。
"我可以申请调去县二中。"她咬着嘴唇说,"那里缺音乐老师。"
"不行,二中离这儿三十多公里,交通不便。"我摇头,"应该是我调走,你刚被评为优秀青年教师,前途无量。"
她突然站起来,走到我面前蹲下,握住我的手:"张平,我不想和你分开。要不...我们辞职吧?"
我震惊地看着她:"辞职?那你父母..."
"他们会理解的。"她说着,但眼神闪烁,显然自己也不确定。
我知道王小芳的父母都是机关干部,对独生女期望很高,送她学音乐花了不少钱。如果为了恋情放弃教师编制,他们肯定不会同意。
"再等等。"我抚摸她的头发,"也许还有别的办法。"
第二天,事情出现了转机。教育局突然下发通知,要在全县推广"教师心理健康关怀计划",其中特别提到"要关心青年教师的生活状况,包括婚恋问题"。我和王小芳抓住这个机会,联合几位也有恋爱对象的青年教师,向校方提出了合理化建议。
在校务会议上,我鼓起勇气发言:"校长,各位领导,教师也是普通人,也有情感需求。与其禁止教师恋爱导致人才流失,不如制定合理规范,引导青年教师正确处理好工作与感情的关系。"
让我意外的是,一向严厉的教导主任竟然点头赞同:"张老师说得有道理。我调查了一下,现在全校30岁以下的单身教师有17人,如果都禁止恋爱,确实不人性化。"
经过多次讨论,校方终于出台了新规定:教师之间可以恋爱,但不得影响教学,不得在学生面前有过分亲密行为,结婚后原则上不安排在同一年级组。
消息公布那天,王小芳兴奋地在我宿舍跳了起来:"我们赢了!可以光明正大在一起了!"
我笑着看她转圈,裙摆像花朵一样绽放:"别高兴太早,还有你父母那一关呢。"
她立刻停下动作,表情黯淡下来:"是啊...我还没告诉他们。"
周末,王小芳带我去了她家。她父母住在县委大院,三室一厅的房子装修得简洁大方。王父是个严肃的中年人,在县财政局工作;王母则温婉许多,是县医院的护士长。
"爸,妈,这是张平,我男朋友。"王小芳拉着我的手介绍,声音因紧张而微微发颤。
王父的目光像X光一样把我从头到脚扫视一遍:"张老师是吧?听小芳提起过。坐。"
茶过三巡,王父开始发问:"张老师家里是做什么的?"
"我父亲是机械厂工人,母亲是小学教师。"我如实回答。
"哦。"王父点点头,语气明显冷淡了些,"听说教师工资不高啊,县城房价现在都两千一平了。"
我的手心开始冒汗:"是的,目前确实...不过我在业余时间写文章投稿,有些额外收入。"
"写文章?"王父挑了挑眉,"能赚多少?"
"爸!"王小芳忍不住打断,"张平很有才华的,他写的散文在市报上连载呢!"
王母适时地端出水果打圆场:"年轻人有才华是好事。来,吃水果。"
那顿饭吃得我如坐针毡。临走时,王父送我一句话:"张老师,我就这么一个女儿,从小娇生惯养。希望你理解做父亲的心情。"
回家的路上,王小芳紧紧握着我的手:"别在意我爸的话,他就是那样。我妈挺喜欢你的。"
我勉强笑了笑,但心里沉甸甸的。我知道,王父的言外之意是:你一个穷教书匠,配不上我女儿。
果然,接下来几个月,王小芳的父母开始给她安排相亲,对象不是公务员就是医生。每次她都找借口推掉,但压力越来越大。
"今天我妈又打电话了。"一个雨天的傍晚,王小芳趴在我宿舍的桌子上闷闷不乐,"说县委办公室李主任的儿子从英国留学回来了,非要我去见见。"
我正在赶一篇稿子,闻言停下笔:"那你怎么想?"
"我当然不去!"她抬起头,眼睛里有泪光,"张平,我们结婚吧。结了婚他们就没办法了。"
我愣住了。结婚?我当然想娶她,但以我现在的条件...
"小芳,我想给你最好的。"我握住她的手,"现在结婚,我们连自己的房子都没有..."
"我不在乎!"她固执地说,"我们可以先住教师宿舍,等攒够钱了再买房。"
看着她坚定的眼神,我突然明白了什么是真爱。她愿意放弃优越的生活条件选择我,我还有什么理由退缩?
"好。"我点头,"不过在那之前,我要堂堂正正地获得你父母的认可。"
从那天起,我更加努力地写作,不仅给报纸投稿,还开始尝试写书。同时,我主动联系王小芳的父母,经常去帮忙修理家电、陪王母买菜。渐渐地,王母的态度软化了许多,虽然王父依然冷淡。
转机出现在那年冬天。我写的一篇关于乡村教育的报告文学获得了省里的大奖,不仅有一万元奖金,还被邀请到省城参加颁奖典礼。县电视台专门来学校采访,校长脸上笑开了花,当着摄像机夸我是"青年教师楷模"。
颁奖典礼后,王父罕见地主动打电话给我:"张老师,听说你获奖了?不错。这周末来家里吃个饭吧。"
那顿饭的气氛明显不同了。王父甚至拿出珍藏的老酒和我对饮,虽然话里话外还是提醒我要"有更好的发展",但态度已经缓和许多。
春节前,我终于攒够了首付,在县城买了一套两居室。钥匙到手那天,我带着王小芳去看房。
"以后这里是书房,你可以放钢琴。"我指着空荡荡的房间比划,"这里是卧室,阳台可以种你喜欢的茉莉花..."
她突然扑进我怀里哭了起来:"张平,你什么时候买的?怎么不告诉我?"
"想给你个惊喜。"我轻抚她的后背,"现在,我可以正式向你父母提亲了。"
1992年5月20日,距离我们第一次"意外相遇"整整一周年。那天傍晚,我带着王小芳回到教师宿舍楼下,就是当年我给她送教案的地方。
"还记得这里吗?"我指着三楼那扇窗户。
她脸红了:"当然记得,你个流氓。"
我单膝跪地,从口袋里掏出早已准备好的戒指:"王小芳,虽然我们的开始很意外,但这一年来,我确定你就是我想共度一生的人。你愿意嫁给我吗?"
她用手捂住嘴,眼泪夺眶而出:"我愿意!当然愿意!"
我把戒指戴在她纤细的手指上,然后起身拥抱她。夕阳将我们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就像我们即将共同走过的人生。
婚礼在暑假举行,简单而温馨。王父虽然还是板着脸,但在致辞时还是说了句"希望你们幸福"。王母则全程抹眼泪,拉着我的手说"好好待我们家小芳"。
新婚之夜,我们躺在属于自己的小家床上,王小芳突然问我:"张平,你还记得第一次见我洗澡时的样子吗?"
我顿时面红耳赤:"不是说好不提这事了吗?"
她调皮地眨眨眼:"我只是想说,从那天起,我就知道我们之间会有故事。"
我搂紧她,感受着她的体温和心跳:"我们的故事才刚刚开始。"
窗外,一轮满月静静地挂在夜空,洒下温柔的光芒,仿佛在祝福这对历经波折终成眷属的新人。
来源:向前走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