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3月22日晚近7点钟光景，F县公安局带班副局长突然接到县城双石铺派出所的电话，报称当天下午，盗贼将双石铺村杨XX家的房门捣开一个小洞，然后打开门锁，盗走8万元存折，十五六条猴王和金卡猴王香烟及盒装茅台酒。听完报告，副局长立即通知刑警队尽快赶赴现场，自己也朝派出

一个“瘾君子"的末日

文/曲歌

1999年3月29日，秦岭腹地的F县龙口镇，一个被毒品带入岐途的青年，在演出一系列疯狂闹剧后，走到了生命的尽头，留下了一串耐人寻味的话题。

一

3月22日晚近7点钟光景，F县公安局带班副局长突然接到县城双石铺派出所的电话，报称当天下午，盗贼将双石铺村杨XX家的房门捣开一个小洞，然后打开门锁，盗走8万元存折，十五六条猴王和金卡猴王香烟及盒装茅台酒。听完报告，副局长立即通知刑警队尽快赶赴现场，自己也朝派出所赶去。

去年11月以来，县城屡屡发生窃案：11月18日，宝鸡路李某家被盗现金4000余元；今年元月6日，天水路农机公司一干部家又被盗走金项链、金耳环、金戒指；2月，双石铺邮政支局集邮部和自强粮店又先后被盗走邮票、VCD、香烟等；县城至龙口不足20公里的公路沿线，也相继发生窃案，其盗窃手段如出一辙，不是将门扇掏洞，就是将门窗钢筋撑开入室盗窃。今天，盗贼又用同一手段，盗走近10万元的财物。种种迹象表明，很可能是一人作案。在持续“严打” 的情况下，盗贼如此胆大妄为，实在令人愤慨。

带班副局长和双石铺派出所所长、副所长看完现场，便在村民中开始走访，发现一个穿藏蓝色西服、头发散乱的小伙，提了两塑料袋东西，出了村就从地里直接下了河滩，朝对面公路上跑去。隔河公路旁的饭店老板告诉副局长，下午近4点的时候，确有一个蓬头垢面、穿藏蓝色西服的小伙，在铁路涵洞外的公路上，拦了一辆出租机动三轮车，朝县城方向驶去。回到派出所，刑警队教导员和两位刑警也已看完现场回到所里，大家又聚在一起，继续寻找线索，终于打听到有一个机动三轮车司机，下午到西庄送人返回时，曾在铁路涵洞处拉过一个人。

第二天，民警们找到这个三轮车司机，司机说，那个小伙子让把他拉到距县城3公里的工厂区，说去找个人，后来又让将他拉回县城，便下了车，司机既不知乘车人的姓名，又不知其去向。

二

民警们终于又发现了新的线索。他们从一位开农用出租车的人那里打听到，昨天傍晚，曾有3个青年租他的车，到铁路涵洞那里取了不少东西，又返回到工厂区找人，没有找到要找的人，又让将他们拉到县城花园小区。其中一个叫熊XX，听到这个名字，几个民警高兴得禁不住叫出声来。

人们提到的“工厂区” 原来是一家大型企业所在地，企业搬迁后，几家县属和独资租赁企业又在那里开办，工厂家属区内杂居着各色人等。去年末，县上决定改造旧城，拓宽县城处的川陕公路，一些城镇居民便先后到那个工厂区租房子住，其中就有熊XX几个吸毒者。正巧，民警们在大街上碰到了熊XX，他对民警说，3月22晚，他在街上喝完酒出来，碰到童某和一个哥们，童某说他弄了一些东西，藏在铁路涵洞里，3人便叫了一辆农用出租车，拉上童某偷的东西，到工厂区找“老X”，想从那里换一些毒品。

到了那里才听说“老X”已回到花园小区，他们又回到县城，在“老X”那里换了海洛因。令民警们惊喜的是，这条线索不仅露出童某行窃的尾巴，还带出了“老X”这条鱼。“老X”是一个“瘾君子” 的外号，过去虽有其贩毒的传闻，却总是抓不住他的赃证。得到这一消息，副局长当机立断，组织警力出击，将正在吸毒的“老X”抓住。同时查获16小包、3大包和3块海洛因及2000元毒资。“老X” 承认了童某从他手里换毒品的事实。经辨认，童某兑换毒品的烟酒，确系失主之物。

3月24日，另一知情者又向民警提供了新的线索：22日黄昏，童某到工厂区找“老X”， 这位知情者对童某说：“你是不是又犯毒瘾了，你那穷样子，还不把毒戒了？”童某一听，立即掏出一沓存折和现金说：“唉，我知道染上烟瘾，这辈子就完了，可我是戒不了啦！不过，现在老子不怕了，我不但有几千元现金，还在银行存了七八万元。”说话间，童某还拿出一个安着导火索的雷管说：“我现在豁出去了，公安局撵来，我见河过河，见崖跳崖。实在跑不了，我就把身上的炸药包一点，和他们一块儿见阎王。”

从以上情况看，连续作案确系童某无疑、显然，现在的童某已不是往日吸毒当小偷的童某，而是一个丧失理智、时刻准备铤而走险者。

然而，尽管查获了毒品，抓获了吸贩毒者，可是童某却仍无下落。民警们又到童某家居住的七里坪锁厂，童某的母亲和继父却唉声叹气地告诉他们，自吸上毒后，童某一天天变坏，见到家里有能换毒品的东西就拿，还害得四邻不安，成了家里和邻居的祸害。家里也拿他没办法，只有任他去，眼不见心不烦……

三

3月29日上午10时35分，龙口派出所的电话突然响了起来，值班民警刚拿起话筒，就听到话筒里传来急促的话语：“快，一个小偷跑到我们煤场家属楼偷东西，已被我们反锁在房子里了……”

“哪个蟊贼又不安生了，走！”所长说着，就和指导员朝屋外走，另两名民警也立即跟着上了警车。在他们看来，抓一个小偷简直不在话下。谁知，到煤场门口刚下警车，“叭——“地一声枪响，一颗子弹便落在他们面前，所长和指导员马上意识到，对手并不是他们想象中的“蟊贼”，而是个敢冒天下之大不韪的亡命之徒。他们立即联想到，近日省市公安机关通缉一个流窜抢劫杀人的犯罪团伙，而且县城双石铺和龙口镇，正处在宝成铁路、川陕公路的交通要道上，抢劫团伙来此作案也不是没有可能，必须尽快采取措施果断处置。所长和指导员经过紧急商量，决定指导员和另两名民警留下来疏散群众，同时控制住歹徒，不能让其溜掉，所长立即向县局请示汇报，以采取更进一步的措施。

不到11点，F县公安局“110”便得到龙口派出所的报告。当日带班的县公安局政委，边让人通知县局几位领导、刑警大队和县武警中队，一边将这一情况上报县委、县政府。不大工夫，县局几位领导便先后带领干警火速赶赴案发地；在此之前，龙口派出所又联系附近林业局的林警来到现场；双石铺派出所听到消息，也主动到龙口参战；不到一小时，到现场的民警、武警、林警已达数十人。紧接着，县委、县政府及政法委、检察院的领导也先后赶到现场，成立了现场指挥部，紧急制定作战方案，明确了以下处置原则：一、开展政治攻势，使歹徒缴械投降；二、继续疏散群众，同时将在场干警分成小组，控制重要部位；三、在采取多种措施仍不能奏效的情况下，果断处置。

四

话分两头，当龙口派出所所长前往联系警力的当儿，指导员来到龙口煤场家属楼后的磅房，还未站定，又听“叭——“地一声，一颗子弹擦着自己的耳朵飞到门口。他急忙隐身门内，接着朝枪声传来的方向望去，这才发现隐身在三楼阳台水泥护板后的不是别人，正是追捕多日的童某。

提起童某，F县公安局几乎无人不晓。他真名李兵，原来就住在县城，无业，已有多年吸毒史。这些年，他不是因吸毒被强戒，就是因流窜县城、龙口等地作案被抓，但大都是小偷小摸，被教育、处罚后了事。

可是，近一年多来，这个童某却变本加厉，专以盗窃、吸毒度日。为了逃避追捕，他索性离家出走，不是躲在公路大桥下、果园闲棚里，就是在草垛和野庙里藏身；近期随身携带炸药雷管，时刻准备孤注一掷；今天，又公然持枪抗拒。然而，痛恨之余，干警们仍希望童某改邪归正，他们知道童某的身世，也不忍心看着他走上绝路。即使这小子公然两次放枪，指导员仍希望他能恢复良知和人性。便喊道：“童某，你有什么大不了的事，可不敢胡整啊！你知道你这样干是啥性质吗？赶快把枪放下！”

“我也不想活啦！”阳台上的童某嘴角叼着烟，将枪靠在阳台护拦上，一边装着子弹一边说：“实话给你说，我这里有40发子弹，我只给我留了两发，剩下的全是你们的。”说着，又点燃雷管，扔到楼下院子。

指导员仍不恼不躁地喊道：“童某，你吸毒、偷东西，是犯了罪，走错了路，可你还没有犯下非死不可的罪。你想想，你才二十六七岁，只要把枪缴出来，还有出路。”

可是童某却焦躁地喊道：“别说了！你先给我找两包烟（毒品），我把心愿了了，就给你缴枪。”

指导员又喊道：“你还吸毒呀？你没看毒品把你害成啥样子了！”

童某急了，喊道：“闲话少说，先给我取烟，咱再说。”

指导员说：“我就是给你去取，也得时间，你先把枪缴了。”

童某知道指导员在和他周旋，便焦躁地喊道：“你别哄我！你把派出所电话号码给我，我这屋里有电话哩。我给派出所打，反正不给我烟不行！”

可以想象，此时的童某虽然张牙舞爪，其实他的内心已乱成一团、他借口给派出所打电话，实际是想到对面阳台看看动静。他首先将主人家的厨柜拉来堵住房门，然后又到前面阳台看了看，见巷道上仍然是原来一些隐蔽在墙角房头观看的群众，并没有大队民警，便又回到后面阳台。难以抵挡的毒瘾，使他再也无法忍受下去，他又朝指导员喊：“你们派出所电话不通，你别捉弄我！”说着，干脆站在阳台上把枪端了起来。

指导员见状，继续喊道：“童某，你不要不识好歹！”话音未落，枪声又响了，磅房门外的砖柱上，立刻留下了一个深深的枪眼。

放完枪，童某又喊：“我不恨你，你给我把双石铺石XX叫来，我恨死这XX的了！是他把我害成这样。”

“石XX咋害的你？”指导员问。

“我过去就不吸烟，是他把我害的！我后来戒了烟，他XX的硬要我吸，才使我成了现在这个样子。”

五

再说派出所所长向县局报了警，又急急返身，到林业局请在家的林警协助后，来到现场。当时，他并不知道是童某，便隐藏在煤场大门外的一个院墙角，朝三楼大声喊道：“哎，你是谁？是哪里人？”

“我是童某，你是谁？”童某听到前面阳台的喊声，慌忙跑过来，半蹲着身子说道。

一听是童某，所长紧张的心情才稍稍松弛了些。多年来，为了使童某改邪归正，他不知费了多少心机和口舌。他朝童某喊道：“童某，你有什么事儿，先把枪放下再说。”

童某说：“叔，我现在没有啥要求，你给我拿4包大烟吊上来，我就把枪撂下去。”

所长以为有了转机，立即对童某喊道：“童某，你好好想想，你不能再吸毒了，你看人家比你瘾大的都戒了，我不信你就戒不掉！”

童某急了，说：“叔，你不要说了，说那些也没用，你快给我取烟，我吸了再缴枪。”

所长只好说：“你不要着急，你给我一点时间……”

童某似乎忍耐不住了，不等所长说完，就朝楼下喊道：“你快一点，我等你。要是你说话不算数，我可不认你，我身上还有炸药包哩！咱们一块死！”说着又端起枪，朝隐蔽在巷道的群众吼道：“滚，你们看啥哩？要不走我就开枪啦！”

这时，后边又传来指导员的喊话声。童某闻声，将枪靠在阳台护板上，又朝后阳台走去。原来，童某带着两支枪，分别靠在前后两面阳台上。

大约过了20多分钟，童某又出现在前面阳台。这时的所长尽管和许多民警、群众一样，对童某拒不缴械恨得咬牙切齿，但他仍耐着性子喊道：“童某，你还年轻，以后的路还长着呢！你到目前还没有犯下死罪，你把枪放下，咱们再商量。”

童某一听所长的声音，说道：“我已经叫人给我算了，我的气数已尽。现在啥都不说，你给我拿4包大烟，先了我个心愿。”童某说着，朝楼下扔了200元，又说：“你先给我拿烟去，你要不拿烟，我就开枪！”

看到童某还这么嚣张，在场的干警们个个义愤填膺，所长还是耐着性子，做着最后的努力，大声喊道：“你扔下钱不起作用嘛，你必须先把枪扔下来……”

六

长时间的奔忙和喊话，所长和指导员已口干舌燥。然而，童某不仅不缴枪，反而歇斯底里地打断所长的话：“你哄我哩！你哄我哩！”说着，再一次端枪露出头来，准备朝民警射击。说时迟，那时快，只听“叭——”地一声，武警战士正义的枪声响了，童某应声倒在了阳台上，巷道马上响起一片叫好声。这是1999年3月29日12时45分。

干警们迅速冲上三楼，打开那户房门，从童某身上和现场查获改制半自动步枪两支，子弹31发，猎枪弹14发，军用匕首一把，带导火索雷管5枚和童某盗窃的197625.90元，以及金戒指、金项链等脏物。

原来，被盗户主喜欢打猎，遂违法私藏了这些武器，没想到反被罪犯童某“就地取材” ，差点酿成大祸。该户主因此被刑事拘留。

作者简介：曲歌，本名张革风，中国作家协会会员。长期从事新闻工作，原为凤县广播电视台主任编辑。上世纪七十年代公开发表文学作品，曾获陕西省首届儿童文学优秀奖及多种征文奖、作品散见于人民日报海外版、文艺报等中省市报刊，入选新华出版社、解放军文艺出版社、作家出版社等出版的文集，及陕西省文联《陕西百年文艺经典》等。著有散文集《山地风流》，童话集《少年奇遇记》，长篇小说《山地子孙》，散文集《凤州漫记》《五十年追梦》;在中省市媒体发表各类新闻作品万余篇。先后获得中国地市报新闻奖一、二等奖、摄影铜奖，陕西新闻奖好标题;中国世纪大采风征文金奖、银奖等，并被授予“金奖作家”、“全国百佳新闻文化工作者”称号；先后被授予“宝鸡市优秀记者”、“宝鸡市优秀退伍军人”等称号;退休后获“宝鸡市最美老人”、“全省离退休干部先进个人”、“宝鸡市社会组织优秀共产党员”、“宝鸡市最美五老”等称号。

来源：虚谷斋张革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