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她的外公外婆都生于20世纪30年代，生长于市井之间，一辈子做做小生意，人称“挖地脑壳的”。

她的外婆个性“恶燥”，街坊都称她是“恶婆婆”，唯有她说：“我觉得我外婆是最好的人。”

她的外公外婆都生于20世纪30年代，生长于市井之间，一辈子做做小生意，人称“挖地脑壳的”。

外公摆摊时剽悍勇武，与外来同行“交战”，但更护卫自己人，深受周围邻里敬重。两人婚后仍有女子爱慕外公，外婆“恶燥”，绝不能忍，两人天天为之“火并”，离婚，复婚；再离婚，再复婚；再离婚……

她的母亲是外公外婆最小的一个孩子，出生不久二人最后一次离婚，从小没得到过父爱，得到的母爱也非常有限。

外婆做早点生意，每天凌晨2点半起来做事，就把小婴儿拴在床下。

待母亲长大，外婆怕她乱跑——附近多江河湖泊，每年都会淹死小孩——管得很严，有时难免破口大骂。用词，外地人会用“不堪入耳”来形容；对当地人来说，就是口头禅，没什么恶意。

母亲外形像外公，性格也像，很是刚烈，没多大就开始反抗外婆。因为在家里太不快乐，母亲很早就拒绝上学，宁愿去做工，去嫁人，就为了摆脱外婆。

但当外孙女出生后，外婆还是把小女孩接过去照顾。

从此，外婆背着小外孙女，凌晨2点半起床，开始掸面，准备配料。从清晨5点多来第一拨儿客人开始，她要一直干到中午两点关门。10多个小时，外婆连坐的时间都没有，外孙女就在面香、芝麻酱香里睡了醒，醒了哭，哭了吃，吃了拉，日复一日。

外婆很爱外孙女，给她讲故事，从自己小时候讲起。外婆那时也是小女孩，可她永远记得大洪水寸寸漫上，跟在家人后面摔倒时的恐惧——她没抓住大人的手，她以为自己就要被淹死了。

到上学的时候，她回到母亲身边，从此成为外婆与母亲爱恨关系的一部分。

母亲一生都不能原谅外婆对自己不好，一说起来就泪涟涟；而她，一生都记得外婆那双皱皮的手，抱着她，给她洗澡，以及身上那熟悉的热干面的味道。

母亲与外婆继续闹脾气，一闹一个月不说话。

当她年纪渐大，她想试着劝母亲，但用词不当：“你对你妈不好，你女儿也不会对你好。”后来父亲告诉她：“为了你这句话，你妈哭了一个月。”

何等孤寂的一个月，不与自己的母亲说话，也不与自己的女儿说话。

外婆以86岁高寿去世。临终前，她想带母亲去医院看外婆。母亲坐在车上拒绝下车：“我不想见她。”

她因此恨过母亲，非常强烈。但半年后，母亲被查出患了癌症。她用尽一切方法为母亲安排治疗，碰了无穷无尽的钉子。

她深深地触及了死亡，触及了痛苦。她无法原谅自己——她说过多少伤害母亲的话呀。

几个月后，母亲也去世了。

5年过去了，可双重的痛苦从未痊愈。她不知道母亲、外婆或者自己，到底谁有更多的错。她只说，人家都说她的外婆很“恶燥”，她却觉得外婆是非常好的人。

而我说：“这，就是爱。”

爱是不问对与错，爱是不说“对不起”。有多少原谅，就有多少爱。而那个你永远不想原谅的人，可能承载了你更多的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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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源：读者原创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