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哎,陈远,你真回枫林县了?明天的聚会你能来吗?”电话那头,何忠的声音充满期待。
“哎,陈远,你真回枫林县了?明天的聚会你能来吗?”电话那头,何忠的声音充满期待。
陈远站在酒店窗前,望着家乡的夜景,犹豫片刻:“能来,只是我现在只是个小销售,不敢说混得多好。”
何忠大笑:“什么小销售不小销售的,同学聚会就是叙旧,身份不重要!”
挂了电话,陈远轻叹一声,不知该如何面对即将到来的重逢,尤其是那个曾经让他魂牵梦萦的女孩。
01陈远站在镜子前,仔细打量着自己。
二十年过去了,当年那个青涩少年如今已是眉宇间带着成熟稳重的中年男人。
鬓角隐约可见几丝银白,眼角有了细纹,但眼神依然清澈有神。
他整理了一下黑色衬衫领口,拿起床上的公文包,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放回原处,换了一个普通的褐色单肩包。
今天,他要以一个普通人的身份回到阔别多年的家乡——枫林县,参加高中同学聚会。
而不是以即将上任的县长身份出现。
“陈处长,您的行李都准备好了吗?”秘书小张敲门进来,恭敬地问道,手里拿着一份文件,“这是枫林县近五年的经济发展报告,您要的。”
陈远接过文件,笑着说:“准备好了,不过记住,这次我是私人行程,不要公开通知枫林县。组织部的任命文件下周才会正式下发。”
“明白!”小张点点头,犹豫了一下又说,“不过陈处长,您真打算一个人去吗?要不我陪您一起?毕竟您是去接任县长,万一...”
“不用了,”陈远打断道,“我想以普通人的身份先看看家乡这些年的变化。带着你,反而容易引人注意。”
小张理解地点头:“那您多保重,祝您旅途愉快。”
走出办公室,陈远长舒一口气。
二十年前,他高考结束后离开枫林县,考入外省一所重点大学,毕业后通过公务员考试进入省政府工作。
凭借着自己的能力和勤奋,他一步步从科员做到科长,再到副处长,如今已是正处级干部。
而就在上周,组织部通知他,将调任家乡枫林县担任县长。
这个消息对陈远来说既是惊喜又充满挑战。
回到阔别已久的家乡工作,他心中既有期待也有忐忑。
他知道,家乡的情况比想象中复杂,各种关系盘根错节。
就在他考虑如何低调返乡时,接到了高中同学何忠的电话,邀请他参加同学聚会。
何忠是枫林县有名的企业家,经营着一家规模不小的建材公司。
他与陈远从小一起长大,关系一直很好。听说陈远要回来,他立刻组织了这次同学聚会。
“机会难得,”何忠在电话里说,“咱们班上这么多人,现在能聚齐不容易,大家都很想见见你这个'远方的游子'!”
陈远决定参加聚会,但他没有透露自己即将担任县长的消息。
他想以普通人的身份,看看这些年家乡和同学们有了怎样的变化。
也许,在正式走马上任前,这是他最后一次以平常身份感受家乡的机会。
火车缓缓驶入枫林县站,陈远望着窗外熟悉又陌生的景色,心中百感交集。
二十年了,家乡变化很大,但那些山水轮廓依然如故。
火车站已经重建,变得宽敞明亮,远远看去,县城的轮廓也比记忆中高大许多。
他拖着行李箱,婉拒了何忠派车来接的好意,决定步行感受一下家乡的气息。
“我想走走看看,”他对何忠说,“这么多年没回来,想重新认识一下家乡。”
枫林县的主街道已经拓宽,两旁高楼林立,与他记忆中的小县城大不相同。
路上行人匆匆,许多年轻人穿着时尚,与大城市没什么区别。
陈远走过一家咖啡店,透过玻璃窗看到里面的装修精致现代,不禁感叹家乡的发展。
“二十年了,真是沧海桑田啊,”他自言自语道,“不知道老同学们现在都怎么样了。”
想到这里,他不由自主地想起了秦莉——他的初恋女友。
高中时代,她是班上的文艺委员,温柔聪明,是多少男生心中的女神。
而他,当时的班长,学习成绩优异,与秦莉可谓郎才女貌,是班上公认的金童玉女。
大学时他们依然保持着恋爱关系,但因为陈远决定毕业后留在省城发展,而秦莉坚持要回枫林县工作照顾父母,两人最终分手。
“不知道她现在过得怎么样,”陈远有些出神,一不小心撞到了一个路人。
“对不起,”他连忙道歉,抬头却发现是一张熟悉的面孔,“周...周明?”
撞到的中年男子愣了一下,随即惊喜地叫道:“陈远?真的是你?天啊,好久不见了!”
周明是他们班的体育委员,曾经是学校篮球队的主力,如今已经发福,但依然能看出当年运动健将的影子。
“你怎么突然回来了?”周明热情地拍着陈远的肩膀,“正好今晚有同学聚会,你一定要来啊!”
陈远笑着点头:“我知道,何忠已经通知我了,肯定会去的。”
“那太好了!”周明兴奋地说,“对了,你现在在外省做什么工作啊?”
陈远顿了顿,决定还是按原计划隐瞒身份:“我在一家公司做销售,混口饭吃而已。”
周明有些意外:“销售?我以为你这个高考状元会做什么大企业的高管呢。不过销售也挺好,接触的人多,见识广。哦对了,今晚聚会你猜谁也会来?秦莉!听说她现在是县中学的语文老师,嫁给了咱们县财政局的王局长!”
陈远心里一颤,表面却装作若无其事:“是吗?那挺好的,看来她过得不错。”
“那是,嫁给局长,多有面子啊!”周明羡慕地说,“好了,不耽误你了,晚上见!”
目送周明离去,陈远心情复杂。
秦莉已经结婚,而且嫁给了一个局长,这在县城可是“高干家属”,地位不一般。
想到这里,他突然觉得自己隐瞒身份参加聚会的决定很明智。
至少,他可以看到老同学们最真实的一面。
02聚会定在县城最好的酒店——枫林大酒店。
陈远提前一个小时到达,选了个角落的位置坐下。
酒店的包厢装修得金碧辉煌,菜肴已经上了一大半,看来何忠很是下了一番功夫。
陆续有同学到来,大家互相寒暄,场面热闹起来。
陈远惊讶地发现,班上四十多个同学,竟然来了三十多个,可见何忠的号召力。
“陈远!你小子可真是稀客啊!”何忠一进门就看到了陈远,大步走过来,给了他一个热情的拥抱。何忠身材高大,西装革履,一看就是成功人士的派头。
陈远笑着拍拍何忠的肩膀:“好久不见,你这老板气派越来越足了。”
“什么老板,在枫林县这小地方混口饭吃而已。”何忠谦虚地说,随即压低声音,“听说你在外省做销售?生意怎么样?”
陈远谦虚地说:“一般般,就是跑业务,养家糊口。”
何忠上下打量着陈远:“看你气质不像普通销售啊,身上有种...怎么说呢,干练沉稳的感觉。”
陈远笑而不答,何忠似乎还想问什么,这时又有人进来了,他转身去迎接。
陈远松了口气,环顾四周,突然目光凝固——秦莉正挽着一个男人的手臂走进来。
二十年过去了,秦莉依然保持着当年的清丽,只是多了几分成熟女性的韵味。
她穿着一件浅蓝色连衣裙,头发挽起,颈间一条银色项链熠熠生辉。
而她身边的男人西装笔挺,大腹便便,看起来比她大十岁左右,一脸倨傲之色。
“那是王刚,县财政局局长。”何忠不知何时回到陈远身边,小声介绍道,“秦莉嫁给他十五年了,现在是县中学的语文老师。”
陈远点点头,努力保持平静:“他看起来...很有派头。”
何忠哼了一声:“仗着有点小权力,在县里横行霸道惯了。我们这些做生意的,没少给他送礼。”
陈远眉头一皱:“这种事也敢明说?”
何忠苦笑:“在枫林县,这都是公开的秘密。当官的捞钱,做生意的送礼,都是潜规则。不过你放心,我公司经营得正规,虽然偶尔也要'打点'一下,但没做什么违法的大事。”
陈远不置可否,心里却已经记下了这件事。
作为即将上任的县长,他对这种腐败现象自然不会坐视不理。
聚会正式开始,同学们推杯换盏,回忆往事,气氛渐渐热烈起来。
何忠作为组织者,站起来致辞:“今天非常高兴能看到这么多老同学,特别是我们的班长陈远,二十年没回来了,大家欢迎!”
掌声雷动,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陈远身上。
他站起来,向大家点头致意:“谢谢大家,很高兴能回来看到这么多老朋友。这些年,我虽然人在外地,但心里一直惦记着家乡和同学们。”
王刚坐在上座,眯着眼睛打量着陈远,若有所思。
何忠提议每个人简单介绍一下自己现在的工作和生活状况。
轮到陈远时,他简洁地说:“我在外省一家公司做销售,生活平淡但还算顺心。”
话音刚落,王刚突然发出一声轻笑:“陈远,我记得你当年可是我们班的尖子生,高考状元呢,怎么现在就做个小销售?”他的语气中满是讥讽。
陈远还没来得及回应,秦莉也插话道:“是啊,你当年不是说要到外面闯出一番大事业吗?当时为了这个还跟我...”
她突然意识到说漏了嘴,赶紧住口,但已经引起了其他同学的注意。
餐桌上顿时安静下来,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陈远身上。
他能感觉到有些目光中带着同情,有些则是幸灾乐祸。
陈远淡淡一笑:“每个人有每个人的选择和缘分。我这人没什么野心,能养活自己就满足了。”他举起酒杯,“来,我敬大家一杯,祝福所有人都生活顺心。”
气氛稍微缓和,但王刚似乎不想就此罢休。
他端起酒杯,走到陈远面前:“陈班长,别谦虚,我听说外省的销售也很赚钱啊,年入百万不是问题。你开什么车?住几居室的房子?”
秦莉在旁边补充:“对了,你结婚了吗?孩子多大了?”
面对这些直接的问题,陈远心里有些不悦,但表面上仍然保持着平静:“我开的是普通的家用车,住的是单位分的两居室,还没结婚。”
“啧啧,都这个年纪了还单身,看来是事业不顺心啊。”王刚摇头晃脑,语气中满是优越感,“我和莉莉结婚十五年了,儿子已经上初中,在省重点学校读书。家里有两套房,还有一辆进口车。”
“对,我老公去年刚换了一辆奔驰,50多万呢。”秦莉得意地说,“以前我也想不到,自己能过上这么好的日子。记得高中时,我们所有人都以为你会有大出息,没想到...”
王刚打断她:“莉莉,别这么说,每个人有每个人的活法。陈班长可能是向往简单生活呢。”他拍了拍陈远的肩膀,那种居高临下的态度显而易见,“如果你想回枫林县发展,可以找我,说不定我能帮上忙。”
陈远嘴角微微抽动,但还是保持冷静:“谢谢王局长好意,不过我习惯了外地的生活。”
周明看出了陈远的尴尬,连忙举杯:“来来来,今天是同学聚会,咱们就别谈工作了,喝酒喝酒!”
餐桌上的气氛有些微妙,有人默默低头吃饭,有人交换着眼神。
何忠看出了陈远的不适,连忙转移话题:“来来来,大家都尝尝这道枫林特产——糖醋鱼,我特意嘱咐厨师做的。”
饭局继续,但陈远明显感觉到王刚和秦莉时不时投来的目光,有讥讽,有怜悯,更多的是一种优越感。
每当有人问起陈远在外地的情况,王刚总会插话,说一些表面关心实则显摆的话。
“陈班长,你一个人在外地不容易啊,有困难一定要说,作为老同学,我不能不管。”王刚举杯向陈远示意,“不如这样,下次我去省城出差,请你吃饭,给你介绍几个客户,帮你拓展一下业务。”
秦莉也附和道:“是啊,我们班上不少人都在各单位做领导,都可以帮你介绍客户。”
陈远微笑应对:“谢谢大家好意,我的业务还算稳定,不用麻烦各位。”
席间,陈远注意到,何忠对王刚的态度颇为恭敬,言语中带着讨好。
他心里暗暗记下这一点,打算日后了解更多。
而秦莉,虽然表面光鲜,但陈远敏锐地察觉到,每当王刚说话时,她的眼神中有一丝不自然,似乎是刻意配合。
这让他想起了何忠刚才的话——“这些做生意的,没少给他送礼”。
看来,王刚在县里的权势不小。
聚会进行到一半,王刚接了个电话,脸色一变,随即向秦莉耳语几句。
秦莉点点头,站起来向大家宣布:“不好意思各位,我老公有急事要先走,我陪他一起。真不巧,本来还想跟大家多聚一会儿的。”
王刚满脸歉意:“抱歉抱歉,局里有点急事,我得去处理一下。陈班长,下次有机会一定好好聚。”
两人匆匆离去,留下一桌子同学面面相觑。
“出什么事了?”有人小声问。
何忠摆摆手:“别管他们,咱们继续!今天难得聚齐这么多人,好好叙叙旧!”
随着酒过三巡,气氛渐渐热烈起来。
同学们开始谈起当年的趣事,不时爆发出笑声。
陈远也渐渐放松下来,和大家聊得投机。
席间,有人提起了枫林县这些年的变化。
“说实话,县里这几年经济发展不太理想。”周明叹了口气,“周边几个县都上了不少大项目,就咱们这儿一直原地踏步。”
“还不是因为领导班子太差劲!”一个在县政府工作的同学低声抱怨,“县长快退休了,最近半年什么事都不管,就等着交接。其他局长们各自为政,整天勾心斗角,哪有心思发展经济?”
何忠连忙打圆场:“行了行了,咱们今天是同学聚会,别谈这些敏感话题。来,大家再干一杯!”
但陈远却对这些话题很感兴趣,他趁机询问了不少关于县里情况的问题,得到了很多有价值的信息。
他发现,虽然表面上枫林县发展得不错,但经济结构单一,民生问题不少,尤其是教育和医疗方面的投入严重不足。
“我女儿在县中学上学,条件还是比较差的。”一位同学说,“学校操场都是十几年前的,下雨天到处是泥。”
“医院更糟糕,”另一位同学接话,“我父亲前段时间生病,县医院设备跟不上,最后还是送到市里才治好的。”
听着这些抱怨,陈远心中已经有了初步的工作思路。
作为即将上任的县长,这些问题都将是他需要解决的。
聚会持续到晚上十点才结束。
期间,王刚没有再回来,但他的阴影似乎一直笼罩在聚会上,很多同学提起他时都有些忌惮。
陈远从只言片语中了解到,王刚在县里的权势很大,不少项目都要经过他点头才能推进,而且他与市里某位领导关系密切,背景深厚。
走出酒店,何忠追上陈远:“老兄,别放在心上,王刚那人就这样,喜欢显摆。他没来之前,大家聊得多开心啊。”
陈远笑了笑:“没事,都是老同学了,我不会计较。”
“我送你回宾馆吧。”何忠掏出车钥匙。
陈远看了看天色:“不用了,我想走走,看看家乡的夜景。”
何忠犹豫了一下:“那...明天有空吗?来我公司坐坐?我请你吃午饭。”
陈远点头:“好啊,正好我也想看看你的事业。”
两人约定好时间,何忠这才离去。
陈远独自漫步在枫林县的街头。
夜晚的县城灯火辉煌,比他记忆中要繁华许多。
他走到县政府大楼前,抬头望着这座他即将工作的地方,心中五味杂陈。
今天的聚会让他看到了家乡人际关系的复杂,也让他重新体会到了初恋分手时的那种苦涩。
秦莉和王刚的态度让他有些失落,但他并不后悔自己的人生选择。
二十年前,他选择留在省城发展,而不是回到枫林县,是因为他看到了更大的舞台和可能性。
如今,他以一个正处级干部的身份回归,将担负起振兴家乡的重任,这或许就是最好的安排。
03第二天一早,陈远接到了何忠的电话,邀请他去参观自己的建材公司。
“老兄,昨天的事别往心里去。我带你参观一下我的公司,让你看看咱们枫林县的发展。”何忠的语气中带着歉意。
陈远欣然答应。何忠开车来接他,一路上介绍着枫林县这些年的变化。
“说实话,枫林县这些年发展得不如人意,”何忠叹了口气,“虽然表面上看起来变化不小,但实际上经济总量一直上不去。主要是领导班子不给力,现任县长马勇快退休了,这半年来什么事都不管,就等着交接。又听说省里要派新县长来,不知道是哪位大人物。”
陈远假装不知情,问道:“你们这些做生意的,应该希望来个什么样的县长?”
何忠犹豫了一下,小声说:“当然是希望来个开明的,重视经济发展,不搞'一言堂'的。最好能给我们民营企业多点支持,少收点费,少找点麻烦。”
陈远若有所思:“这些年,你做生意遇到的最大困难是什么?”
“还能有什么?”何忠苦笑,“就是各种关系网。没关系,项目批不下来;没后台,随时可能被卡脖子。像王刚那样的局长,一个电话就能决定一个项目的生死。”
陈远皱眉:“那你们就没想过反映问题?”
何忠瞥了他一眼:“反映?向谁反映?县长马勇和王刚是老战友,铁得很;市里那位姓张的,是王刚的连襟。这种情况下,谁敢多嘴?再说了,做生意的哪有不打点关系的,大家都这样,习惯了。”
陈远沉默不语,心中已经有了决断。
看来,枫林县的官场生态确实需要整顿。
何忠的建材公司位于县城郊区的工业园区,规模不小,有几十名员工。
厂区整洁,设备看起来也比较先进。
参观过程中,何忠详细介绍着自己的创业历程和经营理念,陈远不时点头表示赞同。
“你这公司经营得不错,”陈远由衷地说,“产品质量过关,员工待遇也好。”
何忠谦虚地说:“还行吧,主要是坚持诚信经营。不过最近竞争激烈,利润越来越薄,如果不是有些政府项目支撑,还真不好做。”
陈远敏锐地捕捉到了关键词:“政府项目?比如?”
何忠犹豫了一下:“比如保障房建设、学校翻新之类的。这些项目利润高,但门槛也高,没关系根本拿不到。”
正当两人在办公室里喝茶聊天时,公司前台打来电话:“何总,王局长来了,说要见您。”
何忠一愣:“王刚?他来干什么?”随即对陈远说,“老兄,王刚来了,你要不要回避一下?”
陈远摇摇头:“不用,我们都是成年人了,没那么小气。”
不一会儿,王刚大步走进办公室,看到陈远也在,明显愣了一下,但很快恢复常态:“何总,有个项目想和你谈谈。哦,陈班长也在啊,不好意思打扰你们叙旧了。”
何忠有些尴尬:“王局长,有什么事直说吧,陈远是我多年的好友,没关系的。”
王刚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开门见山:“是这样的,县里有个保障房项目准备启动,预算两千万。我想推荐你的公司参与建材供应。当然,这个项目需要打点的地方不少,你懂的。”
何忠皱起眉头:“王局长,这种事还是私下谈比较好。”他看了一眼陈远。
王刚不以为然:“没事,陈班长是外地人,又不在体制内,不懂这些。”他转向陈远,语气中带着一丝轻视,“陈班长,做生意和做公务员是不一样的。我们这些当官的,手里有资源,自然有人要巴结。你做销售应该也明白,没有人脉,怎么做成生意?”
陈远平静地看着王刚,不置可否。
王刚似乎把陈远的沉默当成了认同,继续侃侃而谈:“像何总这样的企业家,都是靠关系吃饭的。我一句话,可以让他多赚几百万;我不高兴了,随便卡他一下,公司就运转不下去了。你说是不是?”
何忠脸色有些难看:“王局长,话不能这么说。我的公司都是正规经营,没有违法的事。”
王刚哈哈大笑:“何总,大家都是明白人,不用说得这么冠冕堂皇。陈班长不是外人,没关系的。”
他拍了拍陈远的肩膀:“我听说你做销售的,不如来枫林县发展吧?你是莉莉的初恋,我可以照顾照顾你,让你在县里站稳脚跟。枫林县虽小,但只要找对了人,日子比在外面打拼轻松多了。”
陈远终于开口:“王局长,你这么明目张胆地说这些,不怕出事吗?”
何忠一惊,急忙给陈远使眼色,但为时已晚。
王刚愣了一下,随即大笑起来:“出什么事?在枫林县,我说了算!县长马上要退休了,新县长还没来,现在是我们这些局长在维持局面。再说了,这种事谁会举报我?做生意的,哪个不是靠关系吃饭?”他转向何忠,“是不是,何总?”
何忠尴尬地笑了笑,没有直接回答,而是转移话题:“王局长,项目的事我们改天详谈。今天陈远专程回来,我得尽地主之谊。您看......”
王刚摆摆手:“行,你们叙旧。不过那个项目回头我会再联系你,机会难得,别错过了。”说完,他意味深长地看了陈远一眼,“陈班长,有空到我家坐坐,莉莉昨天还说很怀念当年的同学情谊呢。”
送走王刚后,何忠长舒一口气:“老兄,你真是吓死我了!怎么能那样和王刚说话?这要是得罪了他,在枫林县寸步难行啊!”
陈远意味深长地说:“没关系,这种人我见多了。不过,仗势欺人的日子不会太长久的。”
何忠好奇地看着陈远:“老兄,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你在外面混得不简单啊,看起来一点都不怕他。”
陈远笑而不答:“没什么,随口一说。对了,今天晚上还有同学聚会吗?”
何忠摇摇头:“没有了,大家都各自回去了。不过我听说秦莉今晚在县中学有个教研活动,你要不要去看看?毕竟是你的初恋,叙叙旧也好。”
陈远思考片刻,点点头:“也好,正好我也想看看家乡的教育发展得怎么样。”
04傍晚时分,陈远来到了枫林县中学。
这所学校是他的母校,二十年过去了,校园已经焕然一新,但那棵老槐树依然在操场边默默守候,见证着岁月的变迁。
他站在校门口,望着熟悉又陌生的校园,思绪万千。
当年在这里,他和秦莉有过多少美好的回忆。
放学后一起走过的林荫道,并肩自习到深夜的图书馆,操场边偷偷交换的情书......
如今,当年的甜蜜少年早已各自天涯,再见面时,已是物是人非。
陈远找到了教研室,透过窗户看到里面有十几位老师正在开会。
秦莉坐在靠窗的位置,正认真地听着一位中年男老师讲解什么。
她偶尔低头记录,偶尔抬头思考,那专注的神情让陈远想起了当年他们一起自习时的样子。
会议结束后,老师们陆续离开。陈远站在走廊上,等待秦莉出来。
“陈远?你怎么在这儿?”秦莉看到他,明显吃了一惊,手中的文件差点掉落。
陈远微笑道:“路过母校,想来看看。听说你在这儿当老师,就想打个招呼。希望没打扰到你。”
秦莉的表情有些复杂,但还是客气地说:“那一起走走吧,我正好要下班了。”
两人并肩走在校园里,一时无话。
最终,还是陈远先开口:“学校变化很大,但还是有熟悉的感觉。尤其是那棵老槐树,还记得吗?我们经常在那下面看书。”
秦莉点点头,嘴角泛起一丝淡淡的微笑:“是啊,硬件设施都更新了,但教育资源还是比不上省城。不过我们已经很努力了,这几年升学率逐年提高。”
“你在这里教书还习惯吗?”陈远问,“学生们听课吗?”
秦莉叹了口气:“习惯了,就是压力有点大。现在的孩子和我们那时候不一样,更难管教。王刚当了局长后,大家对我的要求也高了,总觉得我应该做得更好。”说到这里,她有些苦涩,“有时候反而没有以前轻松。”
陈远注意到她提到丈夫时语气的变化,若有所思:“所以昨天聚会上,你们对我的态度......”
秦莉脸上闪过一丝愧疚,停下脚步看着陈远:“对不起,昨天王刚确实说话太过分了。我...我也有不对的地方。其实,我不是故意要那样说你的。只是...”她欲言又止。
“只是什么?”陈远追问。
秦莉看了看四周,压低声音:“只是他在场的时候,我不敢不附和。他这个人...很强势。”
陈远心中了然,但表面上不动声色:“没关系,”他平静地说,“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选择。你选择留在枫林县,现在有稳定的工作和家庭;我选择去外面闯荡,虽然看起来没有你们那么风光,但我不后悔。”
秦莉停下脚步,认真地看着陈远:“你真的只是一个普通的销售员吗?我总觉得你有些不一样了,不仅仅是外表上的成熟,更多的是一种...气场,一种自信。”
陈远微微一笑:“人总是会变的。二十年了,我们都不再是当初那个样子了。”
他转移话题:“听说你有个儿子?读初中了吧?”
秦莉神色一黯:“是啊,今年上初二了。不过...他不是很听话,特别叛逆,王刚又脾气暴躁,常常为此大发雷霆。”
正说着,秦莉的手机响了。她看了一眼,脸色顿时变得有些难看:“是王刚,他在校门口等我。”
陈远点点头:“那你去吧,不要让他等太久。”
“要不...你也一起来?”秦莉犹豫地说,“他昨天不是说邀请你去家里做客吗?”
陈远摇摇头:“不用了,我还想在校园里走走,回忆一下当年的时光。改天吧。”
秦莉欲言又止,最终只是轻声说:“陈远,昨天的事,真的很抱歉。”
“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吧。”陈远微笑道,“照顾好自己。”
目送秦莉离去,陈远在校园里又漫步了一会儿。
他走到那棵老槐树下,抚摸着粗糙的树皮,思绪万千。
二十年前,他和秦莉曾在这里约定未来;如今,他们各自走上了不同的道路。
他不禁想,如果当初他选择留在枫林县,他和秦莉的故事会有怎样不同的结局?
但这世上没有后悔药,也没有如果。
他只能做好当下,以一个县长的身份,为家乡的发展贡献自己的力量。
05离开学校,陈远接到省组织部张部长的电话,告知他明天上午就要正式宣布任命。
这比原计划提前了几天,但陈远已经做好了准备。
第三天一早,陈远特意换上了一套崭新的深蓝色西装,提前半小时来到县政府大楼。
他在即将成为自己办公室的房间里环顾四周,心中既有激动也有沉重的责任感。
上午九点,省委组织部张部长在枫林县政府大会议室宣布了人事任命。
当陈远西装革履地出现在主席台上时,台下一片哗然。
特别是王刚,脸色瞬间煞白,仿佛见了鬼一般。
“经省委研究决定,任命陈远同志为枫林县委副书记、县长。”张部长宣读完任命文件,全场响起热烈的掌声。
陈远面带微笑,发表简短讲话:“回到家乡工作,我感到无比荣幸,也深感责任重大。枫林县是我的根,我将尽全力为家乡发展贡献自己的力量,让枫林县的明天更加美好!”
仪式结束后,各局办负责人纷纷上前祝贺。王刚硬着头皮挤到最前面,满脸堆笑:“陈...陈县长,恭喜啊!真是没想到...您...”
陈远公式化地笑了笑:“谢谢王局长。希望今后工作中多多配合。”
王刚尴尬不已,额头冒出细密的汗珠:“一定一定!前天在何总那里的事,您别往心里去。我那是...那是开玩笑的。您知道,朋友之间嘛......”
陈远意味深长地说:“王局长,做人做事,要踏实,要守规矩。不然,再大的靠山也保不住你。”
王刚闻言脸色更加难看,连连点头称是:“陈县长教训得是,我一定谨记。”
何忠在人群中向陈远使了个眼色,陈远微微点头,表示待会儿再聊。
当天下午,陈远就投入了繁忙的工作中。
作为新任县长,他要了解县里的各项情况,制定发展规划。
他特别关注了教育和民生问题,要求相关部门提供详细报告。
第一周的工作紧张而充实。
陈远一连走访了多个乡镇和企业,实地了解基层情况。
他发现,枫林县虽然表面繁荣,但底子薄,产业结构单一,农村基础设施落后,教育医疗资源分配不均。
这些问题,都需要他一一解决。
周末,何忠特意请陈远吃饭。
酒过三巡,何忠才感叹道:“陈县长,你这次回来可真是大手笔啊!把我们这些老同学都蒙在鼓里。”
陈远解释道:“不是存心隐瞒,而是想以普通人的身份看看家乡的真实状况。这次聚会确实让我了解了不少问题,特别是关于王刚的。”
何忠神色复杂:“说起王刚,听说他最近可紧张了,每天大门不出二门不迈,连往日的狐朋狗友都不见了。那王山县长,你会不会......”
陈远打断他:“公是公,私是私。我不会因为个人恩怨影响公务判断。不过,如果他真如我所了解的那样贪污腐败,我自然不会放过他。纪律面前,人人平等。”
何忠松了口气:“知道你为人正直,我就放心了。只是秦莉怕是要难过了,她这些年跟着王刚,日子过得挺不容易的。表面风光,背后辛酸。”
陈远好奇地问:“怎么说?”
何忠压低声音:“王刚表面风光,私底下却很霸道。对秦莉管得很严,而且常常拿她没有生儿子的事情责怪她。”见陈远惊讶,何忠解释道,“王刚有个儿子,但是前妻所生,秦莉只是继母。秦莉这些年在学校兢兢业业,本该提副校长了,但因为得罪了现任校长的夫人,一直被打压。”
陈远沉思片刻,说道:“我明白了。何忠,你放心,我会秉公处理,绝不会徇私。”
一周后,县纪委启动了对财政局的专项检查。
很快,王刚涉嫌贪污受贿的证据被发现,他被双规接受调查。
据初步查实,王刚利用职务之便,在多个政府项目中收受贿赂,金额高达数百万元。
这一消息在县里引起了不小的震动,很多人都在猜测新县长的决心和手段。
秦莉得知丈夫被查后,一度陷入恐慌。
更糟糕的是,学校里开始有人议论她,说她是贪官的妻子,应该受到牵连。
校长甚至暗示她最好主动辞职。
正当秦莉不知所措时,县教育局通知她去见县长。
走进县长办公室,秦莉紧张得手心冒汗。陈远坐在办公桌后,正在批阅文件。看到她进来,他放下笔,示意她坐下。
“秦老师,最近还好吗?”陈远的语气平和,没有一丝嘲讽或怜悯。
秦莉强忍泪水:“谢谢县长关心。我...我会尽快辞职的。王刚的事,连累了学校,对不起大家。”
陈远皱眉:“为什么要辞职?”
秦莉低头:“大家都说我是贪官的妻子,不适合继续教书。校长说,为了学校声誉考虑......”
陈远站起来,走到窗前:“秦老师,你是枫林县教学能力最强的语文老师之一,辞职对学生、对学校都是损失。王刚的事是他个人的问题,不应该影响到你的工作和生活。这叫株连,是封建思想,不符合现代法治理念。”
秦莉惊讶地抬头:“你...你不怪我吗?那天聚会上,我们对你那么刻薄...”
陈远转身,目光坦然:“都是过去的事了。我现在是县长,要为全县人民服务,包括你。我了解了你这些年的工作表现,很优秀。教育局和校方原本计划提拔你为副校长,但因为一些非工作因素被搁置了。我已经和教育局沟通过,会尊重专业评价,按规矩办事。”
秦莉感动得说不出话来,眼泪夺眶而出。
陈远继续说:“至于学校里的流言蜚语,我会安排教育局处理。老师应该是学生的榜样,如果连最基本的尊重都做不到,何谈教书育人?”
秦莉擦去眼泪:“谢谢你,陈...陈县长。我不知道该说什么...”
陈远微笑:“不用谢我,这是我应该做的。对了,听说你继子在上初中?”
秦莉点点头:“嗯,今年上初二了。他...现在可能会很困惑,我得好好开导他。”
陈远理解地点点头:“孩子是无辜的,希望你能帮他度过这个难关。人生有起有落,重要的是保持本心。秦老师,相信自己,你可以的。”
秦莉眼中重新燃起希望:“谢谢你的鼓励,我会坚强面对的。”
两周后,秦莉正式被任命为县中学副校长,主管教学工作。
这一决定得到了全校教师的支持,因为大家都知道她的教学能力和敬业精神。
同时,陈远责成教育局对校内那些散布流言的老师进行批评教育,强调教师职业道德的重要性。
陈远上任三个月后,枫林县的面貌有了明显变化。
他推动了一系列改革措施,特别是在教育和民生领域投入了大量资源。
县中学的操场重新铺设,校舍翻新;县医院引进了几台先进设备;多个乡镇的道路得到修缮;还引进了几个有实力的企业,为县里创造了不少就业机会。
王刚最终因受贿罪被判处有期徒刑十年。案件审理过程中,秦莉表现得很坚强,一边照顾继子,一边投入到学校工作中。
在她的带领下,县中学的教学质量明显提升,学生升学率创下新高。
一天晚上,陈远在县政府加班到很晚。
走出办公室时,他看到秦莉也正从教育局出来。
“秦校长,这么晚还在工作?”陈远打招呼道。
秦莉微笑:“陈县长也是啊。我在教育局开会,讨论新学期的教学计划。最近教育经费增加了,我们准备开设几个特色课程。”
两人并肩走在夜色中,聊着工作,聊着家乡的变化。不知不觉中,他们走到了当年常去的那个小公园。
“还记得吗?我们高中时经常在这里散步,讨论未来的梦想。”秦莉停下脚步,望着公园中央的喷泉。
陈远点点头:“记得。那时候你说要当一名好老师,培养更多优秀的学生。现在,你实现了自己的梦想。”
秦莉转向陈远,真诚地说:“谢谢你,陈远。不仅因为你帮我度过了难关,更因为你让我重新找回了自信和尊严。这三个月,我看到了枫林县的变化,也看到了自己的成长。”
陈远笑了笑:“我们都在各自的岗位上努力着。二十年前,我们选择了不同的路,但最终又在这里相遇,或许这就是命运的安排吧。”
秦莉若有所思:“也许吧。当年我们分手,是因为我放不下家乡,而你想去更大的世界。如今,你带着更广阔的视野和丰富的经验回来了,这对枫林县是莫大的幸运。”
陈远望向远处的灯火:“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使命。我的使命,就是让家乡变得更好。”
“我相信你会做到的,”秦莉微笑道,“枫林县有你这样的县长,未来一定会更加美好。”
夜风轻拂,两人站在公园里,仿佛回到了二十年前。只是这一次,他们不再是青涩的恋人,而是各自岗位上的中流砥柱,共同为家乡的发展奉献着自己的力量。
那一晚的谈话,成为了陈远工作中的一剂强心针。
在接下来的日子里,他更加努力地推动枫林县的发展。
一年后,枫林县的经济增长率在全市名列前茅,民生工程获得市级表彰,教育质量全面提升。
至于秦莉,她凭借出色的管理能力和教学成果,被评为市级优秀教育工作者,她带领的教研团队获得了多项荣誉。
在一次县教育工作表彰大会上,陈远微笑着看着台上发言的秦莉,心中充满了欣慰。
命运有时就是这样奇妙,曾经的初恋,如今已成为共同建设家乡的伙伴。
他们各自拥有各自的人生,各自实现各自的价值,却又因为对家乡的热爱,在这片土地上重新相遇。
这也许就是成长的意义——不是为了证明给谁看,而是为了成为更好的自己,为这个世界贡献一份力量。
来源:萧竹轻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