Dark Side of the Universe|不可直视的宇宙骸骨

360影视 国产动漫 2025-05-23 11:10 2

摘要:在时间尚未诞生的深渊中,那个不可名状的巨人蜷缩成一个点。他的躯体由沸腾的量子泡沫与暴胀的时空褶皱构成,每一寸血肉都浸透着混沌的胎动——直到138亿年前,他在虚无中发出第一声啼哭。

在时间尚未诞生的深渊中,那个不可名状的巨人蜷缩成一个点。他的躯体由沸腾的量子泡沫与暴胀的时空褶皱构成,每一寸血肉都浸透着混沌的胎动——直到138亿年前,他在虚无中发出第一声啼哭。

那是宇宙大爆炸的尖啸。

宇宙巨人的骨骼在创世之初便已成型,却无人得以窥视其形貌。当炽热的原始火球逐渐冷却,构成平凡世界的质子与电子仍在等离子迷雾中挣扎纠缠时,那些幽暗的骸骨早已穿透维度,以超越光速的冰冷触须编织出庞大的引力蛛网。它们被后世称作“暗物质”,实则是巨人真正的骨架——扭曲的、不可直视的、在电磁波谱中永远沉默的宇宙骸骨。

暗物质示意图。版权 / KIPAC AMNH

/ 宇宙骸骨:

暗物质编织的时空网络

在宇宙诞生的最初三分钟,光与物质尚未分离。原初的等离子汤中,夸克与胶子如沸腾的熔岩般翻滚,光子被囚禁于这混沌的牢笼——直到大爆炸后约38万年,随着宇宙在膨胀中逐渐冷却,电子与质子结合为中性原子,光子终于挣脱束缚,化作宇宙微波背景辐射中永恒的光之涟漪。但在这史诗般的“黎明”诞生之前,另一种更古老的物质早已悄然编织宇宙的脉络。它们是暗物质——没有电荷、不与电磁波对话的幽灵,在物质与辐射解耦前的极早期宇宙中,便已挣脱热力学枷锁。这些冰冷的粒子以绝对零度般的沉寂,渗入时空的褶皱,用引力在虚空中刻下第一道伤痕。

这些伤痕名为引力势阱。

暗物质粒子在引力作用下聚集成团,组成球状的“暗物质晕(Dark Matter Halo,简称暗晕)”,这些暗晕通常直径可达数万甚至数亿光年,但在浩瀚的宇宙当中,它们仍旧如同深海中渺小的磷火鱼群,仅是在虚无中勾勒出密度起伏的波纹。这些波纹在暴胀的时空幕布上不断放大,逐渐凝结为纵横交错的引力蛛网。这具看不见的宇宙骸骨在宇宙的黑暗时代就已经大致完成,因此当重子物质(构成恒星与行星的物质)从等离子体中冷却时,它们便如同坠入蛛网的飞蛾,被暗物质编织的引力势阱捕获。

星系周围的蓝色物质晕代表的是科学家预期的暗物质分布。/ ESO/L. Calçada

当暗物质框架稳固后,普通物质开始在暗晕的引力作用下坠入,引发气体的坍缩和升温,最终触发核聚变,第一代恒星由此诞生,开始宣告宇宙黑暗时代走向终点。这些早期的大质量恒星的生命周期结束时发生超新星爆发,将重元素抛洒至暗晕外围,为行星与生命的形成埋下伏笔。在这一过程中,暗物质则继续作为引力的支架,支持着星系的形成与演化。

暗物质占据了超过四分之一的宇宙组分,而普通的重子物质则仅占不足5%。庞杂的暗物质在引力的作用下,构建了宇宙中庞大的纤维状结构——宇宙网,而这张宇宙网就成为了贯穿整个可观测宇宙的引力框架。星系团(如室女座超星系团)形成于宇宙网丝线纤维交汇处,而丝线之间的空洞则延伸出直径数亿光年的虚无疆域。我们所在的银河系,正悬浮在这张巨网上的一条次级丝线的末端,如同一粒微小的露珠。中国郭守敬望远镜(LAMOST)的大规模光谱巡天数据显示,银河系所在的拉尼亚凯亚超星系团,正是依附于一条横跨5.2亿光年的暗物质纤维

左图是Sloan Digital Sky Survey观测到的我们邻近约二十亿光年范围内的星系分布,图中每个点表示一个星系。右图是名为ELUCID的超级计算机模拟显示的暗物质在相同空间范围内的密度分布。从黄色、白色、蓝色到黑色,显示了从高到低的暗物质密度。/ 王慧元;Wang et al. 2016, ApJ, 831, 164

而这,便是标准宇宙学模型(ΛCDM model)中,对于宇宙诞生和演化的阐释。

/从幽灵到现实:

一场不可知的科学狂想

1906年,法国数学家亨利·庞加莱在评述开尔文勋爵关于银河系质量矛盾的文章时,首次用“matière obscure”一词描述那些隐匿的“黑暗天体”——这是人类第一次以科学的名义,为不可见的宇宙存在赋予名字。开尔文勋爵曾通过恒星运动速度估算银河系总质量,却发现可见物质仅占极小比例,剩余的引力缺口如同深渊,吞噬着所有已知的物理法则。庞加莱的命名如同一把钥匙,打开了通往幽灵宇宙的大门,但当时的科学界尚未准备好直面这种颠覆性的可能:若宇宙的骨架由不可见的物质构成,那么人类引以为傲的“观测即真理”的认知体系或许将轰然崩塌。

这场狂想的序章在1933年迎来第一个高潮。瑞士天文学家弗里茨·茨威基凝视着后发座星系团的旋转数据,发现星系的速度远超引力公式的预言——若仅依赖可见物质,这个包含千余星系的庞然大物早已分崩离析。他断言,星系团中99%的质量属于某种“不可见的存在”,并预言其总量远超可见物质。

宇宙大尺度下的暗物质分布(图中淡蓝色部分)/ NASA

正当弗里茨·茨威基(Fritz Zwicky)凝视后发座星系团的狂乱星系运动时,荷兰天文学家简·奥尔特(Jan Oort)正将目光投向银河系的心脏,他在那里首次遭遇了“隐匿质量”的悖论:通过测量太阳附近恒星的动力学特性(动力学方法),他计算出该区域的质量密度是光学方法(基于恒星亮度估算质量)的两倍以上。这种矛盾暗示着银河系中潜伏着无法被望远镜捕捉的“黑暗物质”,它们像无形的锚链,束缚着恒星的运动轨迹。

然而,这一结论在当时的科学界如同异端,两位先驱的结论在当时饱受质疑。奥尔特的数据被归因于“未观测到的暗淡恒星或气体”,而茨威基的激进假说则被视为“数学幻想”。“暗物质”的存在被束之高阁,直到四十年后,另一位天文学家的观测为这场幽灵狩猎注入新的生命力。

1970年,薇拉·鲁宾与肯特·福特通过仙女座星系的旋转曲线发现,外围恒星的公转速度并未如牛顿力学预言般衰减,反而恒定如钟摆。这一现象的唯一合理解释是:星系外围被某种无形物质包裹,其引力如蛛网般束缚着星辰。鲁宾的发现如同一记惊雷,迫使科学界承认暗物质不仅是数学方程中的幽灵,更是宇宙结构的真正主宰。

如果只有重子物质存在,星系自转曲线应当同红线一般在星系外围迅速衰减,然而实际的观测却发现并非如此,这意味着星系外围有着大量“看不到”的物质存在。率先发现这一现象的科学家之一便是杰出的女性科学家薇拉·鲁宾。来源 / 网络

早期的科研工作者曾经寄希望于依靠晕族大质量致密天体(Massive Compact Halo Object,缩写为MACHO)来解决暗物质难题。这些由中子星、褐矮星或原始黑洞构成的幽暗天体,如同恒星坟场中徘徊的亡灵,被寄望于填补星系质量缺口的深渊。1992年美国劳伦斯利弗莫尔国家实验室(Lawrence Livermore National Laboratory;LLNL)启动了MACHO巡天计划,以爱因斯坦预言的微引力透镜效应为探测利器:当致密天体经过背景恒星前方时,其引力场会短暂聚焦星光,引发持续数日至数周的亮度增强。科学家们用澳大利亚的望远镜凝视大麦哲伦云中数百万颗恒星,试图从光变曲线中捕捉暗物质的蛛丝马迹。然而,历经七年的观测仅发现约20例候选事件,对于银河系内整体的观测数据分析显示MACHOs的总质量尚不足银河系暗物质晕的20%。这无异于宣判了重子物质作为暗物质主体的死刑——宇宙的骨架很难由恒星尸骸铸成。

图中靠右所显示的红色弧线是被引力透镜扭曲的背景星系。这些图像的数量、位置和畸变程度取决于前景中暗物质的分布。版权 / ESA/Hubble & NASA, A. Newman, M. Akhshik, K. Whitaker

MACHO研究的溃败,却为粒子物理打开了一扇新窗。当致密天体的假设被证伪,科学界不得不直面更诡异的可能:暗物质或许已经超越标准模型的疆域,在弱力或超对称的阴影中游荡。20世纪80年代,冷暗物质模型(Cold Dark Matter)的提出为这场狂想注入了理性框架。该模型认为,暗物质由弱相互作用大质量粒子(英语:Weakly interacting massive particles,简称WIMP)构成,它们在宇宙早期以冰川般的缓慢速度聚集,编织出引力势阱的骨架,重子物质随后坠入其中,凝结为星系与星云。冷暗物质模型统治的标准宇宙模型由此确立,WIMPs与轴子成为新的圣杯。而MACHO计划的遗产并未消亡:微引力透镜技术则蜕变为系外行星猎人的利器,NASA的开普勒空间望远镜和TESS(凌日系外行星巡天卫星)用它搜寻遥远世界的生命呼吸;LIGO探测到的原初黑洞合并事件,也仍在挑战暗物质与重子物质的边界。

然而,暗物质的本质始终笼罩在迷雾中。标准宇宙模型完美解释了宇宙大尺度结构的形成,却也将矛盾推向更深的维度:为何至今无人捕捉到暗物质的踪迹?

to be continued.


编辑:千里雁啼

来源:中科院物理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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