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珊瑚这一海底的绮丽生物,千百年来既游走在生物分类的朦胧边界,也承载着文化与自然的深邃对话;它既闪耀于珠宝盒中,成为文艺复兴的辉煌注脚,也征兆着海洋生态的变化……本书不仅揭开了珊瑚的种类、形态和栖息地等自然奥秘,更细腻地描绘了它在文学、艺术、民俗、贸易、社会、全
珊瑚这一海底的绮丽生物,千百年来既游走在生物分类的朦胧边界,也承载着文化与自然的深邃对话;它既闪耀于珠宝盒中,成为文艺复兴的辉煌注脚,也征兆着海洋生态的变化……本书不仅揭开了珊瑚的种类、形态和栖息地等自然奥秘,更细腻地描绘了它在文学、艺术、民俗、贸易、社会、全球生态等多维领域中的斑斓身影。珊瑚之美,不仅在于其古怪而神秘的外表,更在于它作为自然与人类文明交织的见证者,诉说着生存、变迁与希望的故事。本书文字翔实可靠,并含有200余幅珍贵的彩色插图,邀您共赴一场关于珊瑚的深度探索之旅。
>>内文选读:
珊瑚的神话
在《变形记》中,奥维德(公元前43—公元17)讲述了珀尔修斯从海怪刻托手中解救安德洛墨达的故事。这位英雄已经杀死了能用目光将人变成石像的戈耳工·美杜莎,为了妥善保管她那有着石化之颜的蛇发头颅,他将它放在了一片海草与细枝上。在之后的版本里,这些海草与细枝是被戈耳工的血石化的。不过在描写细枝从戈耳工头中吸收的东西时,奥维德 用的词是vim(意为力气、力量),而不是cruorem或sanguinem(意为血),细枝一碰触(tactus)它就变硬。查尔斯·马丁提供了一份忠于原作的现代译文:
……在英雄清洗杀死毒蛇的双手时,他谨慎地在海滩上用一些柔软的叶子造了一个小窝,上面铺了海草,然后他把美杜莎的蛇发头颅放在了窝里,唯恐它被海滩的碎石划伤。
新鲜的嫩枝仍然活着,仍然能够吸收,饥渴的它们饱吸了怪物的力量,每一根枝条和每一片叶子都在触碰到头颅时开始僵化。震惊的海之女神用其他细枝试了试,得到了相同的结果。她们高兴地把这些细枝当作种子扔回了海里,以传播这新的物种!
今天的珊瑚呈现了相同的性质,它的枝条暴露于空气中就变硬,在水里还很柔软敏感的嫩枝一被举出水面就变成了岩石。
最初的版本中并没有血液的存在,众所周知,美杜莎的脸——蛇发魔女头——散发出的力量能将人类变成石像,可能也是这种力量将她的头被放置处的细枝、叶片和海草都石化了。在此,细枝因与怪物的“碰触”而僵化了,在一个认为视觉是一种远距离碰触方式的年代,古代的读者会觉得这个动作隐含了视觉的意味。另外,奥维德的确给植物用了bibula这个词,意为“饮用”或“吸收”,因此,它们吸收的东西以及他所指的转化媒介可能是以血液为代表的生命力量。
奥维德还进一步软化了活珊瑚:在第四卷中它是细枝,到了第十五卷里,它变成了波浪下的香草或青草,只有暴露于空气中时才会变硬:
珊瑚也是如此,在水下像草一样摇曳,
但一暴露于空气中就立刻变硬。
这样的柔软意味着奥维德此处指的可能是柳珊瑚——这些细长的海鞭或网状的海扇是更坚硬的红珊瑚的亲戚——在珊瑚礁的电影里,它们在水下摇曳生姿,尤其是加勒比海里的那些代表种类。
在最早的古希腊罗马时期,希腊的宝石说明文本中有各种神话版本。法国学者收集了它们,这些文本描述了不同矿物的性能,珊瑚当时也被视为矿物。首先:
他们说它的存在要归功于珀尔修斯,他从美杜莎身后斩下了她的头,将剑上杀戮的脏污洗进了海水中。为了洗剑,他把她的头放在了青草上。血滴在了植物上,将它们染成了紫色,而海洋之神的女儿们——轻快的微风——用呼吸凝固了这些血。植物变成了僵硬的石头,但保留了植物的形态。
神话的这个版本称,珊瑚在今天可以被称为叠层制件——美杜莎的血染上了植物,先是盖住了它们的表面,然后像外壳一般在植物外层变硬。珍贵的红珊瑚实际上是这样一种叠层复合式结构的镜像,不过需要反转,它有一个坚固的红色钙质中轴,外层是一层层钙化更松散的柔软组织,有着可变的色彩。在这个版本的其他故事变体中,海洋植物的根吸收了那些血,它充满了整株植物,与珊瑚的红色中轴核心很相符。
第二个版本让人想起奥维德(第十五卷)最后的段落,他在这个段落中没有提及珊瑚诞生于美杜莎之死,只说到柔软的草本珊瑚在空气中会变硬。我们在安·沃罗的《俄耳甫斯:生命之歌》(2012)中听到它的韵律:
他吟唱着kouralion(珊瑚)的特殊魔力,它像植物般诞生于深海,如此精巧,如此轻盈,像一只微小的生物般游向海面,游累了就在海岸晴朗的“天空”下停下来,变成了石头。
这个版本源于难以捉摸的俄耳甫斯的诗作《石》(但它大概是一位伪俄耳甫斯在公元4世纪时写的,还收入了其他宝石的说明文本)。俄耳甫斯可能生活在荷马之前的时代,是一位“经常被提到但作品很少保留下来的古典时期的作者” 。
到了文艺复兴时期,人们重新发明了红珊瑚的起源,使之更明确地与血产生了联系。迈克尔·科尔也注意到,奥维德的《变形记》段落文本中并没有提及美杜莎的血,他引用了该作品最早(14世纪)的意大利文译本,其作者是乔瓦尼·邦西格诺,文中将细枝的石化与其被血液染色两个过程分隔开来,就如宝石说明文本中的“叠压珊瑚”一样。本韦努托·切利尼在1548—1552年之间铸了一尊青铜雕塑,名为“珀尔修斯和美杜莎的头”,科尔对这尊雕塑发表了一份论述,在其中阐述了他的洞见。切利尼也许从邦西格诺的译文中了解了奥维德,但在构想雕塑时,他忽略了细枝,将血直接转变为了珊瑚,专注于美杜莎(难免血腥)的斩首。科尔敏锐地从中察觉到了文艺复兴审美中的关键转变:戈耳工不仅石化了人类,连她自己——她的生命之血——都开始僵化。
来源:文汇AP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