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明永乐三年(1405年)的那个暮春,山西太谷赵氏家族的木轮车碾过滏阳河畔的黄土时,十五岁的赵云不会想到,这个被地方志称为“东高固”的小村落,将成为家族文明觉醒的起点。据《赵氏宗谱》记载,始祖赵云率族人自山西太谷鹅鸭村跋涉千里,在直隶曲周侯村东高固村落地生根。赵
一、移民家族的文明觉醒:从耕读传家到士绅崛起
明永乐三年(1405年)的那个暮春,山西太谷赵氏家族的木轮车碾过滏阳河畔的黄土时,十五岁的赵云不会想到,这个被地方志称为“东高固”的小村落,将成为家族文明觉醒的起点。据《赵氏宗谱》记载,始祖赵云率族人自山西太谷鹅鸭村跋涉千里,在直隶曲周侯村东高固村落地生根。赵氏车驾载着半车粟米、两箱经书和一尊残破的孔子像,在滏阳河支流青龙沟旁立下“耕读传家”的石碣。此刻的滏阳河尚未展现后世的漕运繁华,两岸密布着芦苇荡与盐碱地,唯有迁徙而来的山西移民,在河湾处开垦出星星点点的农田。
(一)农耕文明的基因重组 明朝时期,邯郸曲周一带多盐碱洼地,传统耕种常受水涝与土壤盐碱化困扰,作物产量低下。赵云(原配何氏)熟知农事,他借鉴过往于别处学得的水利之法,结合曲周实情开展“耕读”实践,极大改善农田生态,粮食产量由原本亩产仅百斤跃升至三百斤。每到农闲,他便在土窑里开设“夜读社”,教乡邻识字算数,墙上挂着自绘的《滏阳河水利图》。这种“半耕半读”的生活方式,在五代人手中逐渐沉淀为独特的家族文化——二世祖赵士敏(祖妣郎氏)、三世祖赵敬(祖妣贾氏)能背诵《九章算术》,四世祖赵睿(祖妣常氏)精研《齐民要术》,至五世祖赵端(祖妣李氏)获封七品散官时,赵氏已成为曲周东乡首屈一指的耕读世家。在家族昌盛之时,赵端、赵来凤父子于曲周县城附近购置宅院,时人称之为“赵家庄”,此乃赵庄村名之肇始。此后,赵氏家族于此落地生根、繁衍生息,如今常住人口已超千人(乡镇合并前归属禇庄乡管辖,后归曲周镇管辖)。岁月流转,每年农历三月初七的“舍茶会”,成为赵庄村与侯村东高固两地赵氏族人交流互动、省亲叙情的重要契机,延续着家族血脉相连的深厚情谊。明代大臣、水利专家、著名诗人、书画家刘荣嗣(1570-1638,字敬仲,号简斋,别号半舫,曲周县西四夫人寨村人)所撰《简斋先生集诗选十一卷文选四卷》(清华大学图书馆藏,清康熙元年刘佑刻本)一书中,对五世赵端、六世赵来凤、七世赵嘉趋均有详实的记载。
(二)士绅阶层的文化突围 嘉靖三十七年(1558年),十六岁的赵来凤在支漳河畔埋下第一方砚台。这个清瘦少年常坐在河岸石上,看滏阳河上往来的漕船,听船工哼唱的《漳河船工号子》。他的书房毗邻家族耕田,案头摆着父亲赵端手抄的《曲周风土记》,扉页写着“士者,事也。事天事地事民心”。正是这种经世思想,促使赵来凤以国学生身份考入鸿胪寺,开启了与传统士大夫不同的人生轨迹。
在鸿胪寺的十二年,赵来凤经历了三次重要的邦交事件:嘉靖四十四年(1565年)接待琉球使团时,他发现对方贡单上的“硫黄”实为违禁品,却以“海疆气候多变,需以硫黄制火药防汛”为由巧妙化解危机;隆庆元年(1567年)处理暹罗使节拒行三跪九叩礼事件,他援引《周礼》“时聘以结诸侯之好”之典,建议以“对等礼仪”接待,既维护天朝体面,又促成两国互市。这些经历让他深刻理解:真正的文化自信,在于能以开放姿态兼容并蓄。 嘉靖四十五年(1566年)冬,赵来凤回乡省亲时做了件轰动乡里的事——他在青龙沟上搭建了一座简易木桥,方便乡民往来。桥头立碑刻“济川”二字,“济川”二字取义于“济渡江河”,寓意桥梁如舟楫般跨越水域、便利通行,体现了他对交通畅达、跨越天堑的美好愿景,也蕴含着治理水患、连通两岸的实用功能与人文理想。这座木桥后来成为赵氏家族“以济民为己任”的象征,更埋下了日后修建石拱桥的伏笔。
二、文教地标的千年回响:孔庙与乡村治理的典范
万历二年(1574年),三十二的赵来凤站在赵庄村北的空地上,手中的《曲周县志》被风吹得哗哗作响。他远眺滏阳河蜿蜒如带,近处是赵氏家族历经三代开垦的千亩良田,突然想起鸿胪寺同僚的一句戏言:“曲周者,屈曲之周也,其民尚力不尚文。”这句话如芒在背,促使他做出归乡后最重要的决定——兴建孔庙,以文化重构乡村治理秩序。
(一)礼制空间的在地转化 孔庙的选址暗藏深意:坐落在赵庄村至高点,前临支漳河支流,后倚一处河堤,形成“负阴抱阳”的风水格局。建筑规制上,赵来凤巧妙平衡礼制与乡土需求:棂星门采用七品官邸的三门形制,却在门簪雕刻麦穗、锄头图案;大成殿供奉孔子像,两侧配祀的却是本地先贤——刘秉忠、窦默等。这种“正统性与地方性”的融合,在明伦堂的设计中尤为明显:堂内六艺壁画里,“御”不仅绘有车马礼仪,更有滏阳河漕运图;“数”则结合赵氏农田水利计算实例,图文并茂讲解丈量之法。 (二)庙学合一的治理实验 每月初一、十五,孔庙都会上演独特的“文化仪式”:天刚破晓,乡绅们身着青衫,在大成殿前举行释菜礼,献上新收的稻谷、自酿的米酒;巳时三刻,明伦堂开讲,赵来凤亲自解读《圣谕十六条》,却总能联系到曲周实际——讲“重农桑”时,他会展示家族农田的改良成果;讲“训子弟”时,便让族中秀才分享科举经验。最妙的是“童子习字”环节:二十名蒙童在棂星门下铺沙为纸,用树枝书写“耕”“读”“礼”“信”等字,围观的乡民潜移默化中接受教化。
这套治理模式很快显现成效:据清康熙《曲周县志》记载,孔庙建成三十年间,赵庄村出贡生3人、庠生17人,周边村落效仿建私塾者达二十余处。更深远的影响在于乡村秩序的重构——过去因争水、争地频发的纠纷,逐渐被“以礼调解”取代,赵来凤本人成为乡民眼中“知礼能断”的权威,甚至邻县争端也常请他出面调停。
三、滏阳河上的文明跨越:石拱桥与市井文化的共生
万历十年(1582年)的滏阳河畔,聚集着数百名工匠。赵来凤站在临时搭建的指挥台上,看着手中的《赵州桥志》抄本,心中默念李春的造桥口诀。此时的滏阳河已成为南北漕运要道,每年经此运输的粮食达十万石,但河上仅有几座简易木桥,每逢汛期便阻断交通。修建一座永久性石拱桥,既是民生所需,更是赵来凤“通济天下”理想的实践。
(一)工程智慧的创新实践 赵来凤的“铁骨石胎”筑基法堪称水利工程史上的创举:他命人在河床打入五排铸铁桩,桩间以榫卯结构连接成网状框架,再用糯米、石灰、桐油混合浆汁浇筑,形成坚固的水下基座。这种工艺灵感源自山西晋商的“铁箍井”技术,却在滏阳河畔实现升级——据参与修桥的工匠后裔回忆,筑基期间,赵来凤每日必到现场,手持水准仪测量,甚至亲自调配灰浆比例,“若发现哪处灰浆少放了一瓢糯米,必定命人返工”。 石桥历时三年建成,长六十丈,宽两丈四尺,共五孔。桥面两侧设七十二间桥廊,采用“连廊式”设计,既可遮风避雨,又能作为商铺。开市那日,滏阳河上百舸争流,桥上人头攒动,山西的铁器、江南的丝绸、本地的稻米在此交易,形成“日过千帆、夜泊万艘”的盛景。赵来凤亲自为桥命名“济川桥”,取“济川之愿,通津达济”之意,却被百姓亲切称为“上桥”——这个带着乡土气息的称呼,既指地理上的“过桥”,更暗含对美好生活的向往。(二)市井文化的蓬勃生长济川桥催生了独特的“桥上经济”:桥东聚集着铁匠铺、车马店,桥西则是米行、布庄,桥中央设有公平秤,由赵氏族人每日校验。每到集日,桥上便响起此起彼伏的叫卖声,夹杂着评书评话艺人的说唱。最有名的是桥南头的“来凤茶肆”,赵来凤常在此宴请文人雅士,听他们讲述各地见闻。某次,一位江南客商带来活字印刷术的消息,赵来凤立刻让人记录成册,后来成为曲周私塾推广新书的契机。
济川桥还孕育了丰富的民俗:正月十六“走桥”祈福,百姓手持火把过桥,桥下烤年灯、烤杂病,祈愿“祛病消灾”;端午时节“桥上对歌”,船工与桥商以歌传情,形成独特的滏阳河船歌文化。这些民俗历经四百余年传承,直至今日仍在曲周民间流传,成为滏阳河文化的重要符号。
四、危楼遗恨中的精神图腾:士绅阶层的文化突围
万历三十五年(1607年),六十五岁的赵来凤站在 newly completed“雁过愁楼”顶层,望着滏阳河上的点点白帆,不禁老泪纵横。这座耗时五年建成的五层楼阁,凝聚着他晚年的全部心血,却也成为他与时代冲突的焦点。
(一)建筑艺术的巅峰之作 “雁过愁楼”的设计堪称明代建筑艺术的典范:底层采用“减柱造”工艺,空间开阔,可储存粮食千石;二层至四层为藏书阁,书架采用旋转式设计,便于取阅;顶层置铜制相风鸟,可根据风向变化判断天气。整座楼阁采用“通柱造”,一根高达二十丈的柏木贯穿五层,象征“通天接地”的士人理想。楼成之日,有群雁自北飞来,绕楼三匝而不敢落,“雁过愁”之名不胫而走。有人说,雁鸟是被楼阁的气势震慑;更有人说,这是上天对赵来凤“越制”的警示——在明代,五品以下官员不得营建超过三层的楼阁,而赵来凤仅为从七品鸿胪寺序班。 (二)文化理想的悲壮谢幕 崇祯三年(1630年),一纸公文打破了赵庄村的宁静。新任“权知曲周县事”(曲周知县)以“楼阁高耸,有窥伺天象之嫌”为由,下令拆毁“雁过愁楼”。拆楼当日,赵家族人跪地求情,乡民自发聚集护楼,却终究抵不过官兵的刀枪。当最后一根梁柱轰然倒塌时,天空突然下起暴雨,滏阳河水暴涨三尺,仿佛在为这座文化地标哀悼。 然而,赵来凤的精神并未随楼阁崩塌。据《赵氏家乘》记载,拆楼后的木材被乡民秘密运至滏阳河西,建成七座私塾,分别取名“鸿胪馆”“通济斋”“明伦堂”等,继续传承耕读文化。更具象征意义的是,明万历年间知府南居益、知县陈所行所建“奎星楼”,其形制竟隐约可见“雁过愁楼”的影子——士绅阶层的文化理想,终究以另一种形式得以呈现。
五、文化基因的当代解码:从历史记忆到振兴动能
2023年仲秋,我站在曲周县济川桥遗址旁,脚下是新修的滏阳桥,远处传来滏阳河生态治理工程的机械轰鸣。陪同考察的族人指着河岸边的石碑说:“这是从老桥上拆下来的栏板,上面的‘济川’二字还是先祖来凤公的手迹。”
(一)历史遗存的当代叙事在一位族弟的电脑上,我看到他新建的网上“曲周乡村文化博物馆”,陈列着赵来凤当年使用的水准仪、《滏阳河治理手札》抄本,以及济川桥的石雕构件。最引人注目的是一幅多媒体地图,用AR技术复原了明代赵庄村“舍茶会”的盛景,点击孔庙图标,便能看到虚拟的释菜礼仪式;点击济川桥,可听到模拟的市井喧闹声。这种“文物活化”的尝试,让六百年前的文化基因以数字化形式重新进入公众视野。
(二)乡村振兴的文化赋能在曲周县“滏阳河文旅带”规划中,赵来凤的历史遗产被赋予新的时代价值:济川桥遗址已成为新时代生态文明的全新景点,成为旅居他乡的天南海北曲周人归乡必去的地方;多年后,赵庄村依然是方圆几十里有名的“耕读文化村”,成为赵庄村民的世代荣耀。更具深意的是,赵来凤的“庙学合一”理念正在影响和渗透着当地的文化建设。“乡贤议事堂”成为传播乡贤文化的新载体,邀请退休教师、企业家等参与乡村治理,重现“以文化人”的传统智慧。
站在滏阳河畔,望着波光粼粼的水面,我忽然理解了赵来凤为何穷尽一生在这片土地上构建文化地标。他不是简单的复古主义者,而是以文明守护者的姿态,在农耕文明与官僚体制的夹缝中,开辟出一条“以文化筑基、以教育化民、以经济通济”的乡村治理路径。这种路径,恰与当代乡村振兴战略中的“文化振兴”不谋而合——六百年前的文明基因,正在新时代的滏阳河畔,生长出更加繁茂的文化新枝。
说明:
1.明代大臣、水利专家、著名诗人、书画家刘荣嗣(1570-1638,字敬仲,号简斋,别号半舫,曲周县西四夫人寨村人)撰写的《简斋先生集诗选十一卷文选四卷》(清华大学图书馆藏,清康熙元年刘佑刻本)一书中,对五世赵端、六世赵来凤、七世赵嘉趋均有详实的记载。
2. 文中提及的济川桥、孔庙(文庙)等建筑信息,在清同治九年版《曲周县志》以及其他不同时期版本的《曲周县志》中均有相关记载。
3. “上桥”文化、“雁过愁楼”传说,多是通过当地百姓的口口相传流传下来的。虽然没有具体文字记载,但在曲周当地,尤其是曲周镇赵庄村及周边地区广为流传。通过向老一辈村民访谈收集,能获取到这些故事的不同版本和细节补充。
4.文中所涉及的年份,均以多方史料考证为基础,并结合事件逻辑与背景信息进行合理推证后确定。欢迎各位读者对文中所述事件提供更为详实的史料依据或细节信息,以便我们进一步修订完善。
来源:城市零距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