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安夜空】第252期|王建屯:古渡夜语

360影视 国产动漫 2025-05-24 21:42 3

摘要:月色很美,只是有些冷艳,可我喜欢,只有这样的夜色才配得上盘踞聚水枢口的古渡。说是古渡,其实已是记忆,一同而去的还有满是鹅卵石的河滩、青青的草地和翠绿的桑树园,只有这月还如从前。

新安

夜空

让文学唤醒梦想 用艺术点缀人生

古渡夜语

王 建 屯

月色很美,只是有些冷艳,可我喜欢,只有这样的夜色才配得上盘踞聚水枢口的古渡。说是古渡,其实已是记忆,一同而去的还有满是鹅卵石的河滩、青青的草地和翠绿的桑树园,只有这月还如从前。

漫步在河的南岸,熟悉而又陌生,透过通衢的大道和恬静的景观带,我看见了曾经的古渡,它与老街隔江相望,三江口近在咫尺,河街璀璨的光影交织着月色在水中缠绵,环顾四周,每一处都遍布着水的魂灵,呢喃的河水仿佛在低吟地诉述着这座城市的前世今生,我也在恍惚中与记忆中的自己不期而遇。

牢牢锁住横江江口的老大桥,母亲生前对它刻骨铭心,她时常会提起六十多年前的那个晚秋。那一日,落日的余晖意犹未尽,玫瑰色的晚霞里走来一对身着戎装的军人,男的身材高大,女的杨柳细腰,小鸟依人,他们从遥远的北方来到这里,带着对美丽南方的遐想,满怀憧憬地寻找着“小上海”的繁华,呈现在眼前的却是低矮破旧的小城,他们不甘心,一直往前走,到了老大桥,才忍不住转身问行人:“街在哪?”行人回身一指说:“那。”那是他们刚刚走过的路,其实也是当时小城唯一的街,他们失落无奈,在这座老桥上,伫立了很久,他们就是我的父亲母亲。清澈见底的江水让母亲有了些许平衡,她说这样的水在北方是看不到的,有水的地方就有灵气。

母亲很快就喜欢上了这座山水环绕、沿江伸展的小城,极尽享用着河水带来的便利,每一个天气晴好的日子都不会放过,那时我家住在机关大院,距离新安江不过百米,她把可以洗的东西都用竹篮装到河里,她喜欢站到水的中央,找块大石头,用鹅卵石垒起一个高出水面的台子,搓过肥皂,用棒槌使劲捶,每洗完一件,就放到水里用腿拦着,任由流水摆动,将衣物漂洗得干干净净。那时,院子里的大人都是如此,“下河”或“下溪”是每家生活的常态。

老大桥向西,经过一条狭长的石板路,便到了保姆阿月的家。阿月来我家帮佣时,我才两岁,她年近四十,未曾婚嫁。记得每到周末,她就对着镜子,用一根划过的火柴杆把眉毛拉得又细又长,再取张红纸用嘴唇往上抿,之后兴高采烈地出门。她总把到我家说是“下屯溪”,把回家说是“上黎阳”。我家搬离大院后,母亲那时很艰难。阿月不知从哪得到的消息,主动把我接到了她家。记得阿月带我是从河街走的,路上,遇到了头戴柳条帽,手持铁棍的队伍迎面跑来,阿月急忙将我转过身去,紧紧地将我搂在怀里。

我在阿月家住了有半年,依稀记得她家的门阶很高,墙壁斑驳,卧室黑乎乎的,门前有块空场,撑着晾衣服的竹竿。有个放排的男人对阿月很好,时常给阿月送一些鱼和旁的用品,每次都是偷偷地来,悄悄地走,母亲曾想撮合,阿月说:船上人是不与陆地上的人通婚的,他们婚嫁讲究“船户对船户”。

阿月曾带我到闵口看人扎木排,那男人也在,干一会活,站起来擦擦汗,借机看看阿月,阿月佯作不知。许多被刳掉树皮的林木堆在河边,有人在木头树佬最前端挖个洞,穿上经过火烧熏、刀背捶打的杉苗藤,穿上十几根后,两边再楔上似插销形的木块,一节木筏就出来了,一串木排常常由十几节连成。阿月说,等到五六月间河水上涨的时候,这些木排会顺江而下运到很远的地方,排头的人最重要了,否则排头驶进漩涡水,木排就散架了。她说到了目的地,木排拆开后,那些藤条和木块都可以当柴烧,一点也不浪费。

阿月说得不错,每到梅雨季节,雨水充足,新安江水陡涨,河面顿时宽了许多,这时总能看到有木排顺流而下,不时溅起堆堆浪花,快到“新大桥”时,船工们就跑前跑后,吼叫声在河面上回荡,这里桥墩窄、水流又深又急,时常有排头撞到桥墩上,整个木排急速打弯,横卧在桥墩处,船工忙着跳入水中篙撬人拉,每到这个时候,河岸上总是站满了围观的人。

有水做伴的孩子,儿时的欢乐都是满满的。每到夏季,太阳还没有落山,水面上一片金黄,院子里的孩子们就迫不及待了,三五成群地邀约着下河,他们总习惯把这座简朴陈旧的水泥桥叫作“新大桥”,男孩子喜欢到桥头的桥墩下,这里的水深得望不见底,他们或从堤坝上往水里跳,或扎猛子、打水仗,弄得水花飞溅,个个皮肤黝黑发亮。女孩子则要文静许多,带着换洗的衣服到对面河,下水后大多是狗刨式,有的在水里捏住鼻子学潜水,有的相互托着下巴学游泳,我最喜欢的是在河边用毛巾抓小鱼,抓到的小鱼放到宽口的罐头瓶里,捡几个小的石头,再放两根水草,很有趣。夜幕降临前,大家会陆续上岸,用裙子套在身上褪下湿衣服,也有的躲到桥洞下换衣服。如果有谁天黑还没有到家,大人就会匆匆赶到桥上,惊慌失措地喊着孩子的小名,性子急的早已跑到河滩,拽着匆匆上岸的孩子,对着屁股就是一顿猛揍。

那片无声出没在我心底的桑树园,就在河的南岸,是我儿时的乐园。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院子里的孩子喜欢上了养蚕,我们把撒有蚕卵的纸片用棉花包裹好,小心翼翼放入小盒子里,等着它们孵化。到了春天,蚕卵从黑慢慢变灰,小蚕破壳时,细小如蚁,像黑线头般。为了让小蚕吃到新鲜的桑叶,院子里的孩子每隔两天就蹚水过来,边采桑叶,边摘桑树上酸甜的果子吃,我专门找那种紫黑色的更是汁多肉嫩,常常吃得嘴巴和手都是黑乎乎的,衣服上也都是斑斑点点。我们叫这种果子不叫桑葚,叫“梦”,究竟是不是这个字我不知道,但发这个音,我喜欢把它写成“梦”,因为传说中有种神兽叫貘,是以吃梦为生的,可以带走噩梦,还人安宁之眠,而且貘的性情温顺,好寂静,就像儿时的我。

紧挨着桑园是一大片河滩,被人俗称为阳湖滩,那里曾经是船民的世界,我仿佛嗅到了滩上泥草地的芳香。我曾在这里结识了陈老伯,他若不说,听口音我还以为是江浙人,他很得意地说:我是老江湖了,常年在水上漂,到了哪里就可以说哪里的话,水是软的,长年泡在水里,学话就特别快,我们的许多话与浙江话接近,像吃饭了、夜了又和上海话听起来一样的。

他有着船民标志性的古铜色皮肤,十分健谈,他说自己是明初陈友谅的后代,因为与朱元璋争天下大败,所俘部属被流放在新安江中,以船为家,撑船背纤为生,只能在水上生活,船民陈、叶、钱、汪四大姓中,他们陈姓是排第一的。他说世上最苦的三件事莫过于撑船、打铁、磨豆腐,都是起早贪黑的。他打小就随父亲在河道上跑船,常年在水上穿梭,跑深渡、跑龙安,一趟行程需要五六天,河街当时是水上客货运输的中心,岸边停靠的大小船只有百余条,从长干坝一直排到老大桥,白帆点点,很是壮观。

他把率水叫作直江,说每次涨大水,都是先直江后横江,但最后总是横江的水会更厉害,盖过直江,因为直江是婆婆,横江是媳妇,媳妇总归是要压倒婆婆的。每当春潮水盛时,他的父亲就用绳索将几个孩子拦腰扎一道,再从胸前交叉到背后打上结,然后系在船上固定好的绳索上,绳索从船头拉到船尾,上面穿有铁丝做的环,像滑轮一样,不妨碍孩子们跑前跑后的,也就不用担心哪个孩子会掉进水里。

他指着三江口,若有所思地说:那里过去有个螺蛳渡,河水清澈,掬一捧就可以解渴,鹅卵石上布满螺蛳,河里鱼很多,有青鱼、草鱼、军鱼、石斑鱼,还有鳗鱼,新安江大坝筑后,鳗鱼就绝种了,鳗鱼是必须到海里繁殖的。空闲的时候我就坐在船头钓鱼,缝衣针在火上一烤,再用火钳一别就成了鱼钩,穿上棉线、裹上饭粒就可以钓了,鱼真多啊,躺在水里,鱼多得都往裤腿里钻,他陶醉的表情我至今记忆犹新。

穿过阳湖滩,经过一条小巷就可以到我就读了六年的中学,烦恼的时候,我会独自来到河滩,静静地坐在鹅卵石上,看傍岸的柳树俯腰,看岸上的人来人往,看古渡、鱼舟,杂碎烦琐,渐渐忘落于河水。高兴的时候,我会给自己一个奖赏,坐渡船到老街,渡船多是乌蓬船,蓬用竹片和箬叶编织成,船头是站台,中间部位是船舱,被子卷着挂在蓬里的壁上,活动的舱板抹过桐油,光可鉴人,十分干净,撑船的老妪身穿蓝布斜襟上衣,脑后简单地挽个发髻,手执一根长长的竹竿站在船上,轻轻地一点竹篙,渡船便灵巧地驶离码头,只留下长长的波纹。

时光的留声机在旋转,驻守在曾经的古渡,闪转腾挪,回升在心坎的陈年往事经过时间的洗涤,所有的苦涩辛酸都已消退殆尽,沉淀的只有温馨、快乐和纯真。凝视时空,斗转星移,不可避免的新旧交替,河街大码头的音乐节奏已经点亮,我蓦然有些不安,不知什么时候这城市已离我远去,好在这月色我还熟悉。

作者简介

王建屯,河北武安人,安徽省作协会员,黄山市作协散文专委会委员,偏重于叙事散文和人物报告,作品散见报刊,有散文、小小说、言论获黄山市级奖。

黄山日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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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安夜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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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源:黄山在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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