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那时我和丽芬结婚三年,终于攒下一点钱,从单位集资房搬到了县城新开发的小区。
"拜托,就当我没问过!"电话里,老江哽咽了。
我握着话筒,站在走廊的寒风中,腊月三十的夜晚格外冷清。
电话亭里昏黄的灯光照在我脸上,映着我那一脸的踌躇和无奈。
1998年的冬天,我家的小卖部刚开张不久。
那时我和丽芬结婚三年,终于攒下一点钱,从单位集资房搬到了县城新开发的小区。
日子虽不富裕,但也算有了盼头,我们甚至开始计划着要个孩子。
丽芬在县医院做护士,我在化肥厂当技术员,每天骑着二八大杠上下班,风里来雨里去。
九十年代的国企改革如滚滚洪流,化肥厂也未能幸免。
先是效益下滑,接着就是欠薪,大家伙儿捧着饭碗不知道明天在哪里。
眼看着工友们一个接一个下岗,家里的"铁饭碗"变成了"泥饭碗",我坐不住了。
"咱得想条后路,"我常跟丽芬说,"总不能等着喝西北风。"
丽芬抿着嘴,不说话,只是更加卖力地做副业,晚上在家给人绣十字绣,攒下的钱都藏在床头的暖水瓶里。
用攒下的一万多积蓄,我在小区门口租了间十几平米的门面,开了家小卖部。
那时候的小区门口,还没有成规模的超市,居民买东西都是去附近的国营副食店,排着长队买方便面和火腿肠。
丽芬一开始并不赞同,她总觉得我这个大学生放着"铁饭碗"不要,去摆地摊做小贩太掉价。
那会儿年轻人下海经商还被人戳脊梁骨呢,何况我们还是有工作的人。
"老祁,你想清楚了?化肥厂虽然不景气,但好歹是国家单位,有保障啊。"丽芬坐在我们那张桃花心木的小圆桌旁,叹着气说。
我端着搪瓷缸子里的茶水,烦闷地抿了一口:"现在都什么年代了,哪有什么铁饭碗?你没看厂里都连着三个月没发工资了?"
"再说了,周围小区都建起来了,开个小卖部多有前途,"我坚持己见,"隔壁李师傅家不是开了个小卖部生意特别好嘛。"
丽芬低头不响,只是不停地用手绢擦拭那只贴着福字的搪瓷缸。
那是我们结婚时她爹娘给的陪嫁,在婚礼上专门用来喝交杯酒的。
小卖部开张那天,丽芬意外地拿来了她攒下的三千块钱,塞进我手里:"开店总得有本钱,这是我的一点心意。"
我一下子红了眼眶,这钱可是她这大半年给人绣十字绣攒下的,那一针一线都是她的心血。
"丽芬,我一定把生意做好,不会辜负你的。"我紧紧握住她的手,感受着她掌心的老茧。
小卖部开张后生意确实不错,每天天不亮我就得起床去批发市场进货,晚上十点多才关门。
虽然辛苦,但看着营业额稳步增长,心里也是踏实的。
那些年的小卖部可不比现在,方便面、火腿肠、饼干、糖果、散装酒、烟、油盐酱醋、日用百货,啥都得备着。
邻居们总爱来我这儿买东西闲聊两句,说我这儿的东西齐全,比国营副食店的服务态度好。
就在这一年的夏天,我接到了老江的电话。
老江是我大学同学,我们是"七七级"的大学生,恢复高考后的第一批。
那时候能考上大学,在县城里可是响当当的人物,一个萝卜一个坑,分配工作根本不用愁。
老江来自农村,家里条件不好,是村里有史以来第一个大学生。
他学习刻苦,整天泡在实验室里,却性格内向,不太善于处理人际关系。
我们同宿舍三年,他的床铺就在我下铺,性格南辕北辙的我们却成了无话不谈的好友。
要说咱和老江的交情,那可不是一般的铁。
记得大三那年冬天,我发高烧到四十度,是老江二话不说背着我去医院,又是打针又是喂药,整整照顾了我三天三夜。
大学毕业后,我被分配到县里的化肥厂,而老江去了省城一家科研所。
此后联系渐少,只是逢年过节偶尔通个电话,互相问候一下,那时候也没有现在这么方便,长途电话还挺贵的。
我俩都不是喜欢写信的人,偶尔寄个明信片,报个平安也就是了。
"老祁,你现在过得怎么样?"电话那头,老江的声音有些迟疑。
听到老江的声音,我心里一暖,把电话夹在脖子和肩膀之间,腾出手来点了根红塔山:"还行,在厂里混日子,又开了个小卖部,勉强糊口。你在省城咋样?"
他沉默了一会儿,突然说:"老祁,我能借点钱吗?"
这话让我一愣。
老江这人我太了解了,性格要强,宁愿自己吃苦也不麻烦别人。
那次下大雪,宿舍停电,老江硬是在零下的天气里背着煤球炉子从老乡家走了十里山路回来,也没跟我们开口借钱坐车。
他能开口,肯定是遇到大事了。
"咋回事?需要多少?"我掐灭了烟,正色道。
"六万。"他的声音很低,几乎是带着哀求,"我爱人得了重病,需要手术。我在科研所挣得不多,单位的福利也不行,我实在是走投无路了。"
"六万"这个数字在当时可不是小数目。
九十年代末,普通工人一个月工资也就几百块,六万块钱够买半套房子了。
我和丽芬的全部积蓄加上小卖部的流动资金,也就七八万。
但我没多想,立刻答应了:"好,你别着急,我这就去想办法。把你银行账号给我。"
挂了电话,我坐在小卖部的凳子上,一根接一根地抽烟。
仓促的霓虹灯招牌在夜色中闪烁着,门口聚集的蚊虫嗡嗡作响,我脑子里却是翻江倒海。
丽芬下班回来,拎着医院食堂打包的饭菜,看我愁眉不展的样子,问怎么了。
我把老江的事情一说,丽芬的脸色立刻变了。
"你疯了?六万块钱说借就借?"她放下饭盒,声音提高了八度,"那可是我们全部的血汗钱啊!咱家刚买的房子首付都还没还清呢!"
"老江不会无缘无故开口的,他一定是真有困难。"我站起来,在小小的屋子里踱步。
"就算他有困难,也不能拿我们的未来开玩笑!"丽芬的眼圈泛红,"我们的房贷还没还完,小卖部才刚有点起色,你倒好,一下子把钱都借出去了?这要是要不回来怎么办?"
"江老师家那孩子生病了,需要钱治病,"我揉揉太阳穴,看着丽芬忙碌的身影,一股无名火涌上心头,"我和老江是什么交情,他有难我不能不管。你怎么这么不近人情呢?"
丽芬被我这话一激,反倒冷静下来,冷笑一声:"那你问过他什么时候还吗?"
我沉默了。
丽芬说得对,我确实没问过还款日期。
在我的潜意识里,老江是那种有借必还的人,我从未怀疑过他的人品。
但丽芬显然不这么想,她的忧虑也不无道理。
六万块对当时的我们来说,确实是一笔巨款。
那天晚上,我们大吵了一架。
丽芬甚至拿出了我们的结婚照,指着我说:"祁明,你好好看看,当初你是怎么跟我爹妈保证的?说要好好过日子,说要给我幸福,你现在怎么对得起这些誓言?"
结婚照里,年轻的我们站在影楼的红布景前,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笑容。
照片旁边是我精心制作的小木相框,那是我们结婚时用的装饰品,后来一直放在床头。
"丽芬,我不是不顾家,"我叹了口气,"但老江真的有困难,他爱人得了重病,需要手术啊。"
"那你问过他怎么得的病吗?要做什么手术吗?费用明细在哪里?"丽芬步步紧逼,"这么多钱,你就这么稀里糊涂地借出去?"
我被问住了,确实,我连这些基本的问题都没问过。
老江开口,我二话不说就答应了,这在丽芬看来确实有些鲁莽。
最后,丽芬丢下一句"你自己看着办吧",就甩门进了卧室。
我坐在客厅的沙发上,盯着茶几上的烟灰缸发呆,内心天人交战。
第二天,我瞒着丽芬,把小卖部的全部流动资金和我们的大部分存款,总共六万块钱,汇给了老江。
那时候还没有现在的网银,我去了建设银行,填了一大堆表格,排了好长的队,才把钱汇出去。
把钱汇出去的那一刻,我的心情异常复杂。
一方面,我为能帮上老同学的忙而感到欣慰;另一方面,我也不免为家庭经济状况捏一把汗。
但我始终相信,患难见真情,老江不会辜负我的信任。
那天晚上回家,丽芬看我的眼神里满是失望,但她什么也没说,只是默默地做着家务,好像在用力气发泄心中的不满。
晚饭后,丽芬突然丢给我一个小本子:"既然钱已经借出去了,那也别白借,写个借条吧。"
我翻开那个小本子,里面整整齐齐地记着我们的家庭收支,每一笔都清清楚楚。
这是丽芬的家用账本,从我们结婚那天起,她就一直细心记录着。
那一刻,我突然意识到丽芬的不满并非无理取闹,而是对我们共同生活的负责。
我默默地写了一张借条,记下了借款日期、金额和用途,虽然没有具体的还款期限。
借钱后的几个月里,老江偶尔会打电话感谢我,说他爱人的手术很成功,正在恢复中。
我也从不主动提还钱的事,总觉得朋友之间,这种事不好开口。
小卖部的生意因为资金周转不灵,逐渐变得吃力。
进货的量少了,品种也不全了,连装修一新的门面都没钱搞。
我不得不向亲戚朋友借钱进货,好在凭着人缘和信誉,总算维持了下来。
丽芬看我的眼神中多了几分责备,但也不再提那六万块钱的事。
她只是默默地增加了兼职的时间,下了医院的白班,还要去私立诊所做夜班护士。
有几次我看她累得满脸倦容,心里不是滋味,但又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日子一天天过去,转眼到了年底。
腊月二十九那天,我在整理账目,发现今年的收入比去年少了近一半。
往日熙熙攘攘的小卖部,现在门可罗雀,连送货的批发商都开始催我结清账目。
正当我叹气的时候,丽芬走过来,放下一个信封。
"喏,我的年终奖和双薪,一共八千块。你拿去进货吧。"她的声音平静中带着一丝疲惫。
我愣住了,抬头看她,却发现她的眼圈有些发红,眼角的细纹比去年多了几道。
"丽芬,我......"我想说点什么,却不知从何说起。
"别说了,"她打断我,把手里的洗洁精瓶子重重地放在柜台上,"我知道你这人心软,但家里也是你的责任。那六万块我不再提了,就当是为你积德行善。但以后这种事,咱得量力而行。"
我鼻子一酸,拉住她的手:"谢谢你。等过了这个年,生意一定会好起来的。"
丽芬勉强笑了笑,眼里却闪着泪光:"希望如此吧。"
她的手上全是冻疮,指关节干裂得厉害,都是这个冬天洗衣做饭落下的。
我突然感到一阵愧疚,不顾她的反对,把她拉到怀里:"辛苦你了,丽芬。"
她在我怀里僵了一下,然后轻轻推开了我,拿起抹布继续擦柜台:"行了,矫情啥,赶紧收拾收拾,明天还得准备年货呢。"
腊月三十那天,天刚黑,外面就响起了噼里啪啦的鞭炮声。
小卖部的生意出奇地好,附近的居民都来采购年货,我忙得连喝水的时间都没有。
晚上七点多,丽芬煮好了饺子,喊我回家吃年夜饭。
我正准备拉下卷帘门,电话铃突然响了。
"喂,哪位?"我用肩膀夹着电话,手里还在找钥匙。
"老祁,是我,老江。"电话那头的声音充满了疲惫。
我心里"咯噔"一下。
六个月了,老江从未在节假日给我打过电话。
难道是....他要还钱了?
"老江,大过年的,有啥事啊?"我的语气轻松了几分。
"老祁,对不起,我......"他的声音哽咽了,"我实在不知道怎么开口。"
我心里一沉,以为他要告诉我还不上钱了。
我正准备说没关系,可以再等等,却听他说:"我想再借点钱。我爱人的病情复发了,医生说需要再做一次手术。我实在是走投无路了,单位的人我都借遍了,房子也抵押出去了。我本来不想在过年打扰你,可是......"
我的心一下子沉到了谷底。
不是说好了吗?不是手术成功了吗?为什么又要借钱?
六万块钱对普通工薪家庭来说已经是天文数字了,现在又要借,这让我情何以堪?
我站在小卖部门口的公用电话亭里,寒风刺骨。
电话那头,老江的抽泣声让我心乱如麻。
"老江,我......"我不知道该怎么开口拒绝他。
"拜托,就当我没问过!"电话里,老江突然哽咽了,"我知道我不该再麻烦你,可我实在没办法了。老祁,算我求你了。"
那一刻,小卖部门前的霓虹灯在我眼前闪烁,恍惚间回到了大学宿舍里烛光摇曳的夜晚。
停电的时候,老江借给我最后一支蜡烛,让我复习考试;下雪天,他把自己仅有的一件棉衣借给我,自己缩在被窝里直打哆嗦。
那时的我们,何曾想过会有今天这般窘迫?
"老江,你听我说,"我努力让自己的声音保持平稳,"上次借你的钱,我家里人到现在还不知情。我小卖部的本钱都给你了,现在日子过得很紧张。"
"我知道,我知道,"老江的声音充满了羞愧,"你放心,等我爱人的病好了,我一定把钱还给你,连本带利。"
"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叹了口气,"我的意思是,我现在确实拿不出那么多钱了。"
电话那头沉默了好一会儿。
"老祁,我明白了,"老江的声音突然变得异常平静,像是强忍着什么,"是我考虑不周。大过年的,我不该给你添麻烦。你别放在心上,就当我没打过这个电话。"
那声音平静得令人心碎,我仿佛看到了他独自在医院走廊上彻夜守候的身影。
"老江,你别这样,咱们是朋友......"我急切地想解释。
"正因为是朋友,我更不该这样不知轻重,"他打断我,声音里带着苦涩,"你别担心,我会想别的办法的。祝你新年快乐,对不起打扰了。"
电话挂断了,留下嘟嘟的忙音。
我站在电话亭里,心如刀绞。
是啊,拒绝一个落难的朋友,我怎么能做到呢?
可是现实就是如此残酷,我确实拿不出那么多钱了。
回到家,丽芬已经摆好了饭菜,简单但温馨的年夜饭。
电视里播放着春节联欢晚会,赵本山的小品引得全家人哈哈大笑,欢声笑语充满了整个屋子,却与我的心情形成了强烈的反差。
"谁的电话?"丽芬端着一盘刚出锅的水饺问道。
"没谁,推销的。"我撒了谎,不想在年三十的晚上再引起争执。
"大过年的还推销啊,真够敬业的。"丽芬不疑有他,把饺子放在桌上,招呼我坐下。
饺子热气腾腾,香味扑鼻,那是丽芬亲手包的,馅料是她特意去市场买的新鲜猪肉和韭菜,说是图个"久财"的彩头。
可我却吃不出一点味道,脑子里全是老江那绝望的声音。
吃完年夜饭,我心神不宁,一直想着老江的事。
半夜时分,我悄悄起床,坐在阳台上抽烟。
窗外的烟花此起彼伏,绚丽夺目,却照不亮我心中的阴霾。
老江会怎么样呢?他说他走投无路了,这可不是玩笑话。
如果他爱人的病真的很严重,而我却拒绝了他,我能心安理得地过这个年吗?
第二天一早,大年初一,我鼓起勇气,决定和丽芬谈谈。
"丽芬,我有件事想和你商量。"我看着她忙碌的身影,鼓起勇气开口。
丽芬正在擦桌子,闻言停下手中的活,蹙眉道:"什么事?怎么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昨天晚上的电话是老江打来的。"我深吸一口气,终于说出了实情。
丽芬的表情立刻变了,手中的抹布啪地一声摔在桌子上:"他是不是要还钱了?"
我苦笑一声,摇摇头:"恰恰相反,他想再借点钱。他爱人的病复发了,需要再做手术。"
丽芬的脸沉了下来,眼睛里闪着愤怒的光芒:"你不会又答应了吧?"
"没有,我拒绝了他。"我如实相告。
"那就好,"丽芬松了口气,拿起抹布继续擦桌子,"我就知道他不靠谱。上次借了六万,到现在连个还钱的影子都没有,现在又来借?当我们家是银行啊?亏你还把他当朋友呢!"
"丽芬,你别这样说,"我皱眉道,"老江不是那种人。他如果不是真的走投无路,不会来找我的。"
"我看他就是拿你当冤大头!"丽芬声音里满是不屑,"谁知道他是不是真有困难?说不定是拿去干别的了呢?"
"你......"我差点怒火中烧,但还是控制住了自己,"丽芬,我了解老江,他不是那种人。他说他爱人病了,就一定是真的病了。"
"得了吧,大学同学而已,才认识几年啊?"丽芬冷笑一声,"信你的老同学,不信你的老婆,是吧?"
这话深深刺痛了我。
丽芬的话虽然刺耳,但也不无道理。
我和老江虽是同窗好友,但毕业后聚少离多,而丽芬才是我朝夕相处的伴侣。
我不再说话,起身走向门口。
"你去哪?"丽芬问道,声音里带着警惕。
"出去转转,透透气。"我头也不回地说。
我漫无目的地在小区里走着,思绪万千。
小区里到处都是欢声笑语,家家户户门上贴着大红的春联,孩子们穿着新衣服,嬉戏打闹。
我站在小区的假山旁,看着池塘里冻得严严实实的冰面,心里也是一片冰凉。
或许丽芬说得对,我不该把家里仅有的积蓄借给老江;但我的直觉告诉我,老江确实遇到了麻烦,而我,作为他的朋友,不能袖手旁观。
我想起了当年老江送给我的那本英语字典,扉页上写着"君子之交淡如水"。
那时我们都以为,所谓"淡如水",是指友情纯净无杂质;现在我才明白,水虽平淡,却是生命之源,不可或缺。
回到家时,丽芬已经不在了。
桌上留着张纸条:"去我妈家了,晚上回来。"
字迹匆忙,显然是气头上写的。
我叹了口气,拿起电话,拨通了老江的号码。
电话响了很久,无人接听。
我正准备挂断,电话突然接通了。
"喂?"不是老江的声音,是个女声,听起来很虚弱。
"请问老江在吗?我是他大学同学祁明。"我赶紧自我介绍。
"祁明?"女声停顿了一下,有些惊讶,"你好,我是老江的爱人桂芝。老江他......"
"他怎么了?"我心里突然涌起不好的预感。
"他昨天晚上出去了,说要去筹钱,到现在还没回来。"女人的声音虚弱却充满焦虑,"我给他打电话,一直没人接。我担心死了。"
"别着急,他可能去找其他朋友借钱了,"我安慰道,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轻松些,"你现在身体怎么样?"
"不太好,"她轻声说,语气里透着对生活的无奈,"医生说需要尽快手术,可是我们实在拿不出钱了。老江为这事愁得头发都白了一大片。"
我的心揪了起来。
这不是骗局,这是真实的生活困境。
一个人为了给爱人治病,走投无路的绝望,我仿佛能感同身受。
电话那头传来阵阵咳嗽声,听得出她在强忍着病痛。
"你别担心,我马上去找老江。"我说完,挂断了电话。
这一刻,我心中的天平彻底倾斜了。
老江的处境比我想象的还要糟糕,而我,作为他的朋友,不能见死不救。
我拿起昨天丽芬给我的年终奖,又从柜子里取出我这几个月积攒的营业额,一共一万多块钱。
这钱本来是打算过完年进新货的,现在却可能要救人一命。
我给丽芬打了个电话,告诉她我要去省城一趟,有急事。
丽芬似乎猜到了什么,在电话那头沉默了好久,最后只说了句:"你自己小心点。回来别后悔。"
语气冷冰冰的,像是下了最后通牒。
坐上开往省城的长途汽车,一路上我都在想,如果老江的爱人真的有生命危险,而我却因为一己私利见死不救,我将愧疚一生。
车窗外是一望无际的田野,偶尔能看到远处的村庄,炊烟袅袅。
这个春节,全国上下都沉浸在喜庆的氛围中,而我却踏上了一段未知的旅程。
到了省城,我按照老江给我的地址找到了他家。
那是一栋老旧的单位宿舍楼,楼道阴暗潮湿,墙壁上的油漆斑驳脱落。
走廊上晾晒的衣服挡住了大半阳光,空气中弥漫着一股霉味和煤油的气息。
敲开门,映入眼帘的是一个面容憔悴的女人,眼圈深陷,似乎很久没有好好休息了。
"你是祁明?"她虚弱地靠在门框上,手里还紧紧攥着一条毛巾,"老江常提起你,说你是他最好的朋友。"
她的脸色苍白,嘴唇没有一丝血色,眼睛却炯炯有神,透着倔强的光芒。
我点点头,走进屋内。
屋子很小,但收拾得干净整洁。
一张床上铺着白色的床单,床头柜上摆满了药瓶和一杯半凉的水。
墙上贴着老江和桂芝的结婚照,两人面带笑容,青春洋溢,与眼前这个憔悴的女人判若两人。
"老江还没回来?"我问道,环顾四周,希望他突然从某个角落冒出来。
"没有,"她摇摇头,眼圈红了,声音哽咽,"我给他打了无数个电话,都没人接。我真怕他出事。"
她虚弱地坐在床边,手指不安地绞着毛巾,眼睛却一直盯着门口,期待随时有人推门而入。
我安慰了她几句,然后问道:"你的病情具体是什么情况?"
她详细地讲述了自己的病情,是一种需要立即手术的疾病,否则可能有生命危险。
医院已经下了病危通知书,但因为没有足够的钱,手术一直无法进行。
"老江为了筹钱,把能借的人都借遍了,把家里值钱的东西都卖了,连我娘家带来的金耳环都当了,"她哽咽着说,"我们住的房子还是单位分的,没有房产证,否则早就去抵押贷款了。"
"他昨天晚上特别失落,一直说对不起我,说自己无能,连老婆都保护不了。我从来没见过他那么绝望的样子。"
听到这里,我的心如同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了。
那个记忆中阳光开朗的老江,现在却被生活的重担压得喘不过气来。
我掏出口袋里的钱,递给她:"这是一万多,虽然不多,但希望能帮上忙。"
她震惊地看着我,眼泪立刻涌了出来:"祁明,老江说得对,你真的是个好人。但我不能要你的钱,你已经帮了我们很多了。"
"别说这些,"我摆摆手,坚定地把钱放在桌上,"咱们先找到老江再说。"
就在这时,门铃响了。
我们同时转头,门外站着一个佝偻着背的男人,头发凌乱,满脸胡渣,眼神空洞——是老江,但又不像我记忆中的老江,他仿佛一
来源:那一刻旧时光一点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