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皇帝忌惮我家手握重权,夺了父亲的兵权,把我嫁给了最不受宠的三皇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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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忌惮我家手握重权,夺了父亲的兵权,把我嫁给了最不受宠的三皇子。
如果这样能换来天下太平,我也认了。
可惜,总有些人,德不配位。
1.
我的父亲是定安将军,三个月前,皇帝忌惮我父亲手握重权,父亲一班师就被卸了兵符,并将我指婚给了最不受宠的三皇子——秦泽兰。
今日是大婚的日子,我坐在喜床边,懒懒地倚着床围。
自从早上起床喝了一碗粥,我就滴水未进,到现在马上就要亥时了。
我盖着红盖头,眼前一片红,我觉得我现在就要饿死了。
「吱呀——」一声,门开了。
「小姐小姐,找到吃的了,快快快。」伴随着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我的贴身侍女杜若小声又高兴的说。
我精神一振,直起身子一把揭了盖头,「快快快,让我吃一口,饿死我了,结婚就结婚,不让人吃饭算什么事......」
我一边吃着杜若用油纸包回来的点心,一边嘟囔,还顺手塞了一块到她嘴里,说:「快,你也吃,饿一天了,陪着他们迎亲的队伍,也不知道围着长安城走了几圈,真是烦人......」
杜若一边吃一边苦着脸对我说:「小姐,这可是在宫里,你说话别这么大声,万一让有心人听到,这可了不得......」
我掏了掏耳朵,不在乎地摆摆手,打断她的话,「好了好了,这话我听得耳朵都出茧子了,阿娘和大哥天天在我耳边念叨,这宫里什么样我能不知道吗。」
当今皇太后是我母亲的表亲,小时候我也曾在宫中住过一段时间,这深宫的规矩,我自然知道。
耳边传来一阵实木轧地的声音,我不耐烦地啧了一声,肯定是秦泽兰来了。
我给杜若使了个眼色,杜若会意,迅速收起油纸包上的点心藏到袖子里,小声说:「小姐,你嘴角有点心渣。」
我抹了把嘴,飞快地跑到床边,扔起盖头落到我头上。
门被推开,实木轧地的声音变得清晰,一道温润的声音传来:「你先出去吧。」
少年人独有的清澈的声音,温润如玉。
杜若应了一声,出去了。
我听到了门被打开又关上的声音,一根血红的如意秤挑开了我的盖头。
我抬头,撞入我眼中的是一个温润又满身书卷气的男子,一头墨发被红绸发冠高高竖起,一身红色的喜服,更衬得他面如冠玉。
有那么一瞬,我确实是看呆了。
这通身的气质,倒确实如传言般——弱。
且美。
当年,他的腿还没废的时候,即使是几岁的孩童,却也有让人望而生畏的气质。
如今——
果然,要说磨人,还得是这深宫高院。
「新王妃为何如此盯着本宫,本宫脸上有什么吗?」
秦泽兰不好意思地笑着开口问我,我低下眼睑,掩下思绪,笑着回道:
「王爷恕罪,臣女还未曾见过如此这般温润的男子,一时竟看入了迷。」
嗯嗯嗯??这么敏感?不就多看了他几眼吗?
算了,可能是我多疑了吧,毕竟他也是皇子,这宫里,可能没有几个人敢直视他吧。
秦泽兰:「无碍,先喝交杯酒吧。」
他推着轮椅到桌子旁,倒了两杯酒。
我舔舔后牙槽,觉得牙疼。
毕竟,听我二哥说,我是个一杯倒。
当时还被二哥嘲笑了半年。
我扯了个笑,谄媚地说:「王爷,我不会喝酒,这酒,能不喝吗?」
秦泽兰一愣,有那么一瞬间我觉得他看我的表情很微妙。
错觉,一定是错觉。
秦泽兰为难地说:「这……不好吧,新婚之夜,岂有不喝交杯酒的道理。」
我咬咬牙,在心里闭了闭眼,行,喝酒喝,拼了,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我起身走到桌旁,拿起一杯酒,弯腰,与秦泽兰胳膊相交。
「王爷,请。」
仰头一饮而尽。
最后我看到的一幕,是秦泽兰不可置信,急着要扶我的画面。
恍惚之间,我觉得他似乎想站起来,却又站不起来。
2
第二天早上,我睁开干涩的眼,入眼是通片的鲜红,太阳穴隐隐作痛。
我起身掀开被子,还好,身上没什么酸痛感,里衣也穿着。
我下床活动了活动筋骨。
今天可是新婚第一天,可是得……面见——新公婆呢。
我拿起桌子上的水闻了闻,确定是茶水不是酒后,喝了一口润了润干涩的喉咙。
「哎?小姐你起了?正巧王爷让我叫你起床呢。」
杜若惊讶的声音传来,我抬头向她招招手,「来来来,杜若,我的衣服都都放哪了,快去给我拿一件,哎等等,给我拿一套端庄大气,额,大家闺秀一点的,别拿我得骑装。」
「我办事,你放心,小姐,我这就去给你拿。」杜若转身出去。
我四周绕着看了一圈,梳妆台呢?我那么大一个梳妆台去哪了?
终于,我在一个不起眼的角落,看到一面镜子。
……?
怎么个意思,宫里流行把镜子藏起来吗,怎么了梳妆台是见不得人吗?
我坐过去,看着梳妆台前的一些瓶瓶罐罐。
怎么个意思,就干扔这?
瓶子里边是啥也没个标注?
还得是我的胭脂水粉有辨识度。
不管了,先挽个发髻吧。
本姑娘天生丽质,就算不施脂戴粉也漂亮。
「小姐,衣服给您拿来了,还有发钗胭脂,都准备齐全了。」
杜若拿着我的衣服进来放到架子上,发钗胭脂放到梳妆台上。
我双眼放光,「杜若还是你懂我,快帮我把发钗带上,我上点胭脂。」
我换好衣服之后,不禁感叹杜若果然好眼光,这身衣服虽然是浅绯色,但这样式却是趁的我端庄秀气了许多。
门口进来一个小丫头,低声通报:「王妃,王爷说轿子已经备好了,邀您过去。」
「好,带路吧。」
****
我看着这黑色又低调的马车,不禁感慨,果然还得是有钱人会享受。
你看看这马车的木头,上好的紫檀木啊!
你看看这布料,新出的锦云绸啊!
我四处看了一圈,问轿夫:「王爷呢?」
这狗王爷不会借着腿脚不便让我一个人去唱戏吧?
「本宫在这。」
我眼睁睁的看着秦泽兰从轿子另一边出来。
得,藏的挺严实,卡死角有一手。
「本王上下不便,就不上轿了,王妃上吧。」
我余光看到,杜若在秦泽兰看不到的地方,翻了个不明显的白眼。
我觉得杜若好像对秦泽兰有种莫名的敌意。
我忍住笑,「既如此,便多谢王爷了。」
****
养心殿——
皇上和皇后坐在高位上。
我偷偷瞄着皇帝,年过半,身材臃肿,容光焕发,但眼下乌青,一看就是纵欲过度。
我跪下给皇帝敬了茶,皇帝赐了我一对金镯子。
我又给皇后敬了茶,皇后赐了我一对翡翠坠子。
我暗自撇嘴,真小气,这对坠子一看就不是上等货色。
「皇上你看这孩子,长得多英气,跟老将军简直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皇后喝着茶不急不缓地说。
呵,真有意思,这敬完了酒,也不说让我起来,开口就夸人。
有这么夸人的吗,本来皇帝就因为忌惮我爹的权利,不喜欢他,现在这么一说,我不就惹得皇帝眼烦了吗?
皇后还在喋喋不休,「颜儿这样,正好能帮衬泽兰料理府中事物这门亲事,真是好啊,这颜儿啊,我真是越看越喜欢。」
也就是说,我这五大三粗的女人,能给府里干活呗,还顺带踩了一脚秦泽兰是个残废。
我微微眯眼,笑着说:「皇后娘娘谬赞了,我哪有这本事,还要多多向您学习呢,您的名声可是都穿到边疆了,说您治理后宫有方,查到了后宫嫔妃私通后宫,说您就地将人处死,这决断能力,儿臣可是敬佩之至。」
其实事实是有个宫女怀了皇上的孩子,皇后嫉妒,借了个由头把宫女处死了,这事帝后俩人心里都清楚。
让我这么一说,皇帝肯定就认为,皇家的丑事都传到边关了。
我余光看见皇上冷冷瞪了皇后一眼。
切,给我找罪受,简直开玩笑!
皇上心烦地摆摆手,「行了,茶也敬过了,朕还要批奏折,你们回去吧。」
「是。」
我利索的行礼,这破气氛我是一刻也不想多待。
我推着秦泽兰快步往外走。
真窝囊,看着皇后为难我也不替我说话。
「你是不是怪我没替你说话?」
出了养心殿下了台阶,秦泽兰突然开口。
嗯哼?马后炮来了?
听听他能说出什么话来。
我掐着温柔的嗓音回答道:「怎么会呢?王爷您多虑了,这深宫的道理,臣妾还是懂的。”
毫无预兆,也不知道戳到了秦泽兰的哪个点,他突然哈哈大笑,越笑越厉害,到最后整个人笑倒在轮椅扶手上。
笑啥啊,笑我掐着嗓子说话吗?
我无语的翻了个白眼,真想一脚踹他轮椅上。
3
秦泽兰未及弱冠,尚未出宫建府,我就跟他一块,住在宫内。
说来倒也清闲,这宫里吃饭有人伺候,院落有人打扫,平时秦泽兰也不来我这个院子,账本一类都有管家过目,我成了家里最闲的那个。
话说结婚这么久,我好像也就平时吃饭能看见秦泽兰,其他时候也不知道他在忙啥。
于是,我的日常:
起床,练枪,吃饭,晒太阳。
期间还给父兄写了两封信。
最常见的还是,跟杜若一块,蹲在墙角,听宫女谈八卦。
可能老天爷也觉得我过得太好了,哐当给我砸了个烫手山芋。
那天晚上,我躺在屋顶看星星,杜若最近得了伤寒还没好利索,我一个人怪无聊的。
无聊,就得给自己找乐子。
我站起来挽了挽袖子,运起轻功飞梭在屋顶。
果然,还是跑起来的风畅快。
想念西北的跑马场了,不知道什么时候,还能畅快淋漓地跑一场。
嗯?
那是……书房?
这么晚了,还亮着灯。
嘻嘻,过去偷窥一下。
我轻手轻脚地跃到书房房顶,预估了一下位置,轻轻掀开一片琉璃瓦。
漂亮!还有一层。
我又掀了一层。
……还有。
我不信邪,又掀了一层。
终于,到底了。
我看到书房里坐着两个人。
嗯?这个点还有人来找秦泽兰。
看这架势,是在议事啊。
我看着秦泽兰对面的人,搜寻了一圈,终于在记忆的角落里揪出这么个人。
禁军副统领,叫什么来着,好像是姓杨。
秦泽兰缓缓开口:「一个月后,八月十五,今年只是家宴,不会宴请群臣,是个动手的好时机。」
杨统领皱了皱眉,语气有些犹豫地说:「王爷这么急着动手吗,不需要再韬光养晦几年吗?」
秦泽兰轻轻摇了摇头:「我等得及,天下百姓等不及了,这盛世,不能毁在我手里,我要趁一切都来得及的时候,赶紧行动。」
我起初还不明白这俩人在打什么哑谜,听到最后我都听呆了。
这秦泽兰……是要逼宫不成?
我一时不差,碰到了手边的琉璃瓦,琉璃瓦又碰琉璃瓦,响起一片清脆的声音。
那可真是铃儿响叮当。
秦泽兰和杨统领同时抬头,一眼就看到了屋顶的我。
跑,来不及了,也没有意义,毕竟我的的脸也让他俩看见了。
我真是多余来这一遭。
我心里骂了一串脏话。
然后杨统领就十分“客气”地把我“请”进了书房。
我看着秦泽兰,尴尬的笑笑。
「王爷晚上好啊,这么晚还没睡啊,天不早了,我觉得我该睡了。」
我打着哈哈想往外走,杨统领跟座煞神似的堵在门口,拦着我的去路。
「王妃莫要急着走,不如坐下来喝杯茶,反正也不差一会。」秦泽兰的声音从后面传来。
这都叫什么事啊!
我硬着头皮转身,看见秦泽兰一脸笑眯眯的看着我。
老狐狸!
我一瞬间就想到了这个词,我觉得后背发凉。
这个人,是在吃人的宫里长大的,不是纯良的子弟。
我第一次如此清晰的认识到这个事实。
***
夜里,我躺在床上,耳边犹响起秦泽兰跟我说的话,
「那王位,需要的不过是一个能治国理政的贤能,我不在乎世人怎么看我,史书如何写我,成王败寇,我的功过,自有后世评判!」
铿锵有力,掷地有声。
「况且,天下百姓,有几个在乎那位置上坐的是谁的?他们在乎的,不过是能否不受饥荒冻害,养活一家人。」
他顿了一下,放轻了声音,接着说:
「你走过大江南北,自然看过民间疾苦,这长安城再光鲜亮丽,暗藏在下的也是蝇营狗苟,你不想——整治一番吗?」
我动了动身子,把双手枕在脑后。
蝇营狗苟啊,我真是见了太多了。
七年前凉州发生旱灾,颗粒无收,朝廷播下去的赈灾银子,刚出了长安城就去了近半。
难民流窜,苦不堪言。
四年前江南修筑水渠播下了不少银子,可修筑工人半年下来拿到的工钱不过几钱。
诸如此类,数不胜数。
这长安,真的该整治整治了。
可是,我能担得起谋反的罪名,整个定安将军府能担得起吗?
整个侯府上下几百口人命,也是命啊!
可天下百姓的命,也不能置之不顾啊。
不过我又能做什么,这世道,我一个女子,上不得战场,入不得朝堂。
空我一人之力,不过是蚍蜉撼树,不自量力而已。
我又该……何去何从。
4
今天是个难得的暴雨天,窗外电闪雷鸣,不到戌时,窗外的天就已经黑透了。
我没点蜡烛,跟杜若一块站在窗边。
一道闪电亮过,将屋外照的亮如白昼。
紧接着而来的雷声,震得我头皮发麻。
杜若搓了搓肩膀,说:「小姐,我总有种不好的预感。」
我幽幽地看着杜若,说:「你别这么说,因为我也这么觉得。」
后来杜若困得上眼皮跟下眼皮打架,催了她好几次才把人赶回房。
我睡不着,在窗边坐了一夜,雷声渐小,第一丝太阳光照进来的时候,我动了动麻了的腿。
「嘎吱——」一声,门被推开了。
我抬头,是秦泽兰。
我皱了皱眉,心里觉得慌的很。
「西南出现了疫病,父皇派我去主场。」秦泽兰开口道。
我狠狠闭了闭眼。
果然——
就知道心慌是有原因的。
秦泽兰的声音传来,「父皇下旨,你跟我一起去。」
恍惚之间,我觉得我听错了。
谁去?
我去。
我转身看着他,不可置信地看他,「我跟你去?」
去干什么?
答案是肯定的,去送死。
我一个深宫妇人,按律例是不得轻易出京的。
如今却被指派去那犹如战场的西南,皇帝已经昏聩到如此地步了吗?
真是笑话!
可那又如何呢?皇命不可违,这西南,我是去也得去,不去也得去!
皇后,你打的一手好牌。
我开口,问秦泽兰:「什么时候走?」
声音一出,我才发现我的嗓子哑的吓人。
秦泽兰沉默了一下,而后说:「后天。」
我看了一眼阴沉的天空,应了他一声:「好,我知道了。」
5
半个月后——
西南青州,是疫情最严重的地方。
目前青州已经全面封城,城内的人出不来,城外的人进不去。
幸亏青州封城早,疫情只是在内部迅速传播,城外的疫病比较少。
但是疫情来的迅猛,谁也不知道城外的疫情什么时候会扩散,城内的人什么时候会死亡。
疫病,自古以来便是人与天斗。
能胜天之人,少之又少。
我虽不精医术,但是母亲身体不好,我也跟着一位江湖郎中混迹过一段时间,他曾和我说起过疫病。
「这病并非染上就死,人和人不一样,有些病,有的人就不会得,有些人就会得,就像冬天几个人一起出去玩,有的人就会得风寒,有的人就不会,这病,道理与之相似……」
在进城前,我跟一位太医说过这件事,说,让所有人都带上了面巾,就跟他们说是保命用的。
太医皱了皱眉,又恍然大悟似的点点头,跟秦泽兰说了这个事。
秦泽兰不太理解,皱了皱眉,没多说什么。
他下令让所有人覆面。
队伍里不少人对带面巾这个事提出抗议,但是又觉得“保命”这两个字太唬人,犹豫之下还是带上了。
****
进城的一刻,我才感觉到,什么叫真正的人间地狱。
路两侧挂满了白布,整个路上都弥漫着一股尸体被焚烧的味和尸体腐烂的味。
左边是一个女人坐在门口,怀里抱着一个小孩子的尸体,只是抬头空洞地看了我们一眼,又把目光转回去。
右边则是截然相反的景象,地上躺着一个一动不动的女人,旁边的小女孩使劲的摇晃,哭着撕心裂肺的喊着“娘”。
这样的场景,每时每刻都在青州城上演着。
秦泽兰看着面前的一幕,微微低垂着头,我看不懂他在想什么。
我不合时宜的萌生出逃离的冲动。
蛆虫,腐烂,灾荒,黑暗,炼狱。
哪一个词都适合这个地方,却又哪一个词都不贴切。
秦泽兰忽然开口:“去穆城县。”
第一例病例,就是由青州穆城县发现的。
***
秦泽兰目标明确,直奔穆城县县令的府邸。
看着穆城县县令一脸谄媚的把秦泽兰往里请,身上的衣服也凌乱不堪,我暗自嗤笑。
不知道刚从谁床上下来。
进了府邸,我才明白秦泽兰为什么要来这县令府。
府外尸体遍野,府内雕梁画栋、小桥流水,大厅里还摆着古董字画。
呵,不知道贪污了多少银两。
我看着县令在大厅摆的一个花瓶,笑眯眯地开口问:「县令大人,您这花瓶不错,想来必定是价值千金啊,不如——赠与我可好?」
县令看着我,虽然面上堆着笑,可眼里写满了轻蔑,摆明了是看不起我这个女人。
我不动声色的在秦泽兰肩膀上拍了拍。
意思是配合我演戏。
秦泽兰温和地朝县令笑笑:「这位是本王的王妃,没什么爱好,就爱收集些小玩意儿。」
我看见县令脸上的笑,肉眼可见的变的真诚。
「原来是王妃啊,失敬失敬,王妃若是喜欢,便送给您,小小礼物,不成敬意。」
嘁,意思不就是,这东西我拿了,就跟他是一条船上的人。
到时候就算事情败露,他也能拉着秦泽兰下水,说他收受贿赂。
用这个威胁秦泽兰,肯定好使。
我嘴角一挑,指着另一边的一幅山水画,「我看这画也不错,水画的栩栩如生,山好像真的一样。」
县令脸色不变,“您要是喜欢,就都拿上。”
我扬了扬眉毛,又接连指了几个贵重的。
我看着县令的笑一点点凝固,停了下来。
我轻笑着对县令说:“大人慷慨,这么多宝物都送于我了,不如,也送王爷一份大礼吧。”
我拍了拍手,一个暗卫进来,手里拖着半死不活的帐房先生,交给秦泽兰几份账本和几封信。
我看了一眼县令,面如死灰。
秦泽兰不急不缓地说:“县令莫怕,本王的王妃拿了你这么多东西,本王也得回礼不是?”
县令声音颤抖:“王爷,这是何意……”
我一个眼神,杜若手起刀落,利索把这县令的狗头给砍了,帐房先生直接吓晕了过去。
我听到有人在尖叫,不只是一个人。
我掏了掏耳朵,真吵。
秦泽兰也不说话,缓缓翻着手里的账本。
秦泽兰突然把手里的账本一扔,吓得我一个机灵,下边的一群太医也瑟瑟发抖。
秦泽兰厉声:「来人,抄家!」
我真是……
我说你抄家就抄家,摆这副姿态干什么,吓我一跳。
当然这话我也不能明说,毕竟不能在众人面前扶了他的面子。
然后我看着从县令府里一箱子一箱子的钱,眼都瞪大了。
西南这么贫穷,这究竟是搜刮多少民脂民膏!
一刀毙命,我觉得还是便宜他了。
***
青州知州上奏的疫病折子被积压了好几日,我们来的时候已经算是迟了。
幸好青州知州发现得早,疫病刚出现就封了城,有效阻止了疫病扩散。
秦泽兰双腿不便,只能推着轮椅来会活动,亲自下来给百姓分药包扎。
我对医术并不精通,只能帮秦泽兰干些后勤工作,解药的研制,还是得靠老太医。
我给一个七八岁的小女孩喂着汤药,她大腿上的肉开始腐烂,胳膊上已经能看见森森白骨,惨白的小脸上只有一双空洞的眼睛偶尔转转,证明她还活着。
有时候我也会不合时宜地想,这天下,交给这么秦泽兰一个人,好像也没有什么不可以。
终于,苍天不负有心人,对付疫病的解药,真的被这群太医研究出来了。
我跟秦泽兰在这个人间炼狱待了近半年,甚至等来了西南的第一场雪。
终于,在第二年春天,最后一个病人也恢复如初。
6
我跟秦泽兰踏上了回长安的路。
秦泽兰说不着急回京,我刚开始还不懂,后来我就懂了。
他天天带着我游山玩水,今天赏花,明天吃饭,后天登楼望月。
我很高兴,这景色这么好,给家里写封信吧。
这是离京之后的第一封信。
后来秦泽兰还天天给我送这送那。
好嘛,怎么个意思,想跟我当真夫妻?
可惜,我不吃这套。
我拒绝了。
「王爷,这天下的好女子多得是,不管是众臣之女还是平民百姓,只要你喜欢,都可以去求娶,何必浪费时间在我一个平平无奇的人身上。」
我记得,我当时应该是那么说的。
现在,我又回到了长安城的皇宫,这个令人繁华又压抑的地方。
我们走时是五月,现在是三月,好像,一切都未变,不过是,时间往前推了一点。
唯一变得不同的就是,秦泽兰去上朝了。
我仰躺在太妃椅上,懒洋洋地晒太阳。
杜若跟我一块,躺在另一张太妃椅上晒太阳。
我把一个花生丢进嘴里,问杜若:「杜若你说,他为什么突然去上朝了?」
杜若捋了捋被风吹乱的头发,说「估计是在西南受刺激了,第一次真正意识到民间疾苦吧。」
我把手枕到脑后,说:「我们走的时候,西南的百姓跪了满城,他得了民心,如今只要他在朝上略有一番作为,肯定也能得到一大批支持,毕竟其他几个兄弟都是废物。」
杜若轻轻接了一句:「人心所向,才是众望所归啊。」
我侧头低声问杜若:「你觉得,他有几成概率会反?」
我看到杜若犹豫了半晌,伸手比了个七。
七成概率。
如果杜若都说七成,那想来,概率应是极大。
***
说实话我一直很好奇,既然我听到了秦泽兰谋反的证据,他为什么不杀了我。
这件事一旦泄露,必定给他招来杀身之祸。
我一个不参与其中的外人,为什么不杀我呢?
我的利用价值又是什么呢?
只是单纯的因为他喜欢我吗?
我觉得不可能。
那究竟为什么呢?
令人费解。
***
又是一年中秋节。
皇帝大摆宴席,宴请群臣,不为别的,只为今天是皇帝的寿辰。
我这才意识到,秦泽兰的生辰,我还不曾得知。
不过不得不说,这皇帝享受的待遇,就是不一样。
佳人为伴,美酒如蜜。
这福气给我我也要,除了酒。
大厅内有宫女在跳舞,水袖飘飞,衣袂翩翩。
遮住了我的视线。
我看的有些入迷。
突然,领舞的宫女朝皇上飞去。
我看到她手里握着东西。
是匕首。
我惊得瞳孔骤缩,又觉得理所当然。
本来,这就是秦泽兰的计划而已。
不过是推迟了一年罢了。
我眨了眨眼,掩下眼底的万千思绪。
皇帝被挟持,朝臣惊恐万分,皇帝自己更是被吓得惨无人色。
至于皇后,已经被打晕了。
一群废物。
有几个护主心切的老臣,颤抖着声音呵斥:“大胆!你一个女人,谁给你的胆子劫持陛下,快放了陛下,将功赎罪,不然……”
我听着这话真的很想翻白眼。
我说你不会说话就别说,你听听这是求人的态度吗,我要是听了别人这么指使我,说不定一刀留给那皇帝了结了。
「李大人莫着急,这人是本宫派的。」
是秦泽兰的声音。
我看到皇帝的脸色,在听到这句话的时候,瞬间暴怒。
「秦泽兰你疯了吗,我是你父皇,你胆敢弑父弑君!御林军呢?御林……」
皇帝朝秦泽兰怒吼,脖子边上的刀擦着他的脖子,渗出血珠,皇帝瞬间噤声。
「大胆,秦泽兰你竟敢弑君,来人,准备作战。」
我朝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是大皇子啊,皇后的那个儿子 。
我跟秦泽兰没死在西南,最后悔的应该就是他吧。
毕竟,如果没有秦泽兰,皇位就是他的。
宫殿外乌泱泱进来一群人,包围了秦泽兰。
大皇子厉声疾色:「秦泽兰,放了父皇,饶你不死!」
秦泽兰蔑笑,「就你?」
大皇子可能是觉得自己被轻视了,脸色有些扭曲,对着身后的士兵说:
「上,杀了他!」
完全不顾秦泽兰会不会一气之下杀了皇帝。
我觉得真的没眼看,就这个德行,怎么能赢秦泽兰呢?
果然还是秦泽兰技高一筹。
正所谓,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大皇子的人围攻了秦泽兰,秦泽兰的人也立马围住了大皇子。
且秦泽兰的兵力远远高于大皇子。
秦泽兰高声说了一句:「降者不杀!」
必输的局势,大皇子一派的士兵,降了。
大皇子被秦泽兰的人拖走了。
皇帝目眦尽裂,「秦泽兰,你个……」
秦泽兰不急不缓地说:「别喊了,你的御林军已经归我了。」
那宫女眼疾手快地把皇帝劈晕了。
我暮地转头看向秦泽兰。
有那么一瞬间,我觉得朝臣的吸气声和讨论声,都化作了毫无意义的嗡鸣。
御林军是我二哥的统辖范围,禁军的杨统领也是秦泽兰的人。
他竟然……收买了我二哥,那现在……整个长安城几乎所有的军队,现在都在他的手下。
难怪他如此有把握的逼宫。
可是,二哥怎么会把御林军交给他?
想不得这么多了,至少现在,秦泽兰成功了我就有机会活。
秦泽兰若是败了,那我全家,都得抄斩。
我回过神的时候,秦泽兰正在跟朝臣罗列最近几年的种种疏漏。
「国库空虚,有些大人的口袋倒是富足,朝廷的赈灾银两,刚出城就去了大半,这些钱都去哪了?
边疆百姓冬天冷到冻死路边,有多少消息传到朝内?
西南疫病前前后后大半年,除了第一批我带走的物资,其他的药材有多少落入他人手中?
现如今诸位大人在此饮酒作乐后,可知长安城外有多少人吃不饱穿不暖,跪在街边行乞?
这就是你们想要的王朝吗?这就是你们想要的天下安吗?
定安将军为国一生,几次险些命丧战场,可到头来呢,不也是被夺了兵权,逼得退隐吗?」
大厅内一时议论纷纷,哄吵一堂。
他们动摇了,距离成功,仅一步之遥。
我余光一转,看到一抹银白色的冷光。
是刀!
坏了!
我即刻站起来,借力跃向秦泽兰的方向。
「叛贼,去死吧!」
我瞳孔一缩,擦着最后一丝距离踢开那人的手。
他的手紧握着刀,硬生生在我腿上割了一圈。
我反手夺了他的刀,割了他的喉咙。
温热的鲜血从我腿上往下流,我觉得浑身发冷。
不能输。
我努力站直身体,忍着痛呼吸了两口,扬声说:
「诸位大人,如今百姓流离失所,苦不堪言,民心不稳,且国库空虚,西南边疆不稳,敌军蠢蠢欲动,如果打起仗来,诸位觉得自己有几位能平安脱身?」
冷汗从我脸上滚落,我知道自己现在的脸一定白的吓人。
下边朝臣的声音,我已经听不真实了。
我咽了咽干涩的喉咙,接着说:
「民心所向,才是众望所归,三皇子的能力,相比今日的大皇子,想必诸位也是看在眼里。对各位来说,令立新皇,并没有什么损失不是?」
不知道过了多久,我眼前阵阵发黑,我只能听见朝臣乌隆隆议论的声音。
终于,有人站出来了,高呼:
「参加陛下,吾皇万岁万岁万岁!」
我余光看见秦泽兰笑了。
而后接二连三,跪倒了一片朝臣。
我松了口气,眼前彻底一黑。
7
我醒的时候,漆黑一片。
什么情况,失血过多了,所以眼瞎了?
没听说过还有这种事啊!?
适应了一会,我才隐隐约约看见事物的轮廓。
原来是半夜。
我掀了掀被子,才发现被子被人压住了。
都不用猜,肯定是杜若。
「小姐你醒了,怎么样,哪里不舒服,你别动,你流血过多,腿上的伤很厉害,深可见骨。」
我一动杜若就醒了,赶紧站起来问我。
我咳嗽了两声,清了清嗓子。
不行,我估计我得昏迷了好几天,嗓子干的人发堵。
杜若会意,扶着我坐到床头,又赶紧给我倒了杯水。
我赶紧接过水喝了两口,果然水才是这个世界上最甘甜的东西。
杜若给了我一封信,说是二哥给我的。
我收下信放到枕头底下,这乌漆嘛黑的,信也看不了。
我看了看外边的天,问杜若我昏迷了多久?
杜若说是一天两夜。
我又问外边怎么样了,杜若说秦泽兰三日后办登基大典。
我看着漆黑的床顶发了会呆,跟杜若说:「等我伤好了,咱们走吧。」
杜若的语气里充满了惊喜:「真的吗?那小姐你好好养伤。」
我让杜若回屋休息了,守了我这么久,她肯定累了。
我本来想再睡一觉的,可我想着这段时间的点点滴滴,总觉得漏了些什么。
我不耐烦的想翻个身,触到伤口又被疼到倒吸一口冷气。
啧,这都什么事。
不过想想反过来想想,我又不是什么位高权重之人,这历史的轨迹,我也撼动不得。
就算今日秦泽兰不反,来日也定会有别人反。
对百姓来说,不过是换个皇帝。
这一幕幕历史,在每个朝代更迭时都会上演。
历史,总是惊人的相似。
罢了,等会天亮了看看二哥的信吧。
8
秦泽兰登基那天,我没去,毕竟我是个伤员,也算救驾有功,逼我露面总归不好看。
秦泽兰在登基前一晚,来问我想不想当皇后。
我拒绝了,我说我想走,离开这座皇宫。
那时我已经想明白,为什么我二哥会听秦泽兰指挥了。
都是因为我。
从西南回来的时候,秦泽兰拦截了我的家书,偷梁换柱,把我的问候信改成了求救信。
又拦截了父兄的书信,模仿他们的语气给我写信。
那是我看着三次的书信往来看出来的。
我跟二哥有个暗号,西南的回信,秦泽兰没对出来。
一个不多重要的地方,我之前发现了却没在意。
现在想来,秦泽兰不知道,又怎么对出来?
真是……好算计。
怪不得,怪不得疫病之后他突然追求我。
想来是为了拉我入阵,搭上我父兄罢了。
可惜我不吃那套,所以他就另寻计策,截我书信,偷梁换柱。
不过说来也不算什么,我就是他计划中的棋子。
他若真的是位明君,顶多就是几封信的事。
算不得什么。
又能算得什么?
9
一个月后,我背上行囊,牵着一匹红棕色的马,出了城。
我站在长安城外,看着宏伟的长安城。
哪怕隔着如此远的距离,我感觉自己依旧能听到长安街上热闹的喧嚣。
杜若轻声问我:「小姐,你不想走了吗?」
我抬头,眯着眼看了看早晨的太阳,闭上眼笑着深深地吸了口气,对杜若说:「走吧。」
这宫墙太高,挡了咱们远眺的视线。
「咱们也去看看,这江南西北,是什么风光,看看这长安城见不到的景色。」
人各有志,我不是心怀大志的人。
我只想活这一辈子,对得起自己,对得起阿娘和父兄。
江山社稷,自然有人抢着想要,或流芳千古,或弃如敝履。
总有人,适合这长安城。
而我,想去看看看,这人间,滚滚红尘。
来源:青草小故事一点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