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她眼前就是他的心口位置,他习惯睡觉的时候这么抱她,侧过身来,下巴抵在她头发上,她只要轻轻抬头,就能看见他的锁骨,喉咙,然后下巴和嘴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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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是个大晴天,可房里没开灯,高庭和潘潘都睡到自然醒。
高庭累了,醒的晚,潘潘醒得早,发现自己在他怀里,也没动,静静地躺着。
窗户缝里透了一道光,只知道天亮了,根本不知道几点。
王阿姨还没有来上班开店,应该是还早吧。
她眼前就是他的心口位置,他习惯睡觉的时候这么抱她,侧过身来,下巴抵在她头发上,她只要轻轻抬头,就能看见他的锁骨,喉咙,然后下巴和嘴唇…
是啊,习惯。
习惯会让人觉得安定得产生错觉,当人潮散去,只余下俩人,就像一切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今天的脑子比昨天又能转一点了。
就好像睡了两天,硬盘更新后,一点点能处理过载的信息了。
她额头轻轻抵在他心口上,原本搭在他腰上的手,收了力,抱紧了他,人也蜷起来。
是啊,就当一切都没有发生过,那还能再走一段吧……
高庭感受到怀里的人在动,也醒了,他一时也有些恍惚,好像做了个恶梦后醒来一切如旧一样。
可床太小了,他一动就显得局促。
他的手也在她背上按了按,怕她掉下去。
潘潘就知道,他也醒了。
可俩人谁也没出声,又僵了一会。
高庭率先开口:“饿不饿?要不要洗澡?”
“嗯…”
她应了一声,太久没说话,嗓子有些涩。
以这样的话题开场,不至于艰难。
可俩人却谁都没动。
房间里安静得只听见彼此的呼吸声,高庭睡了一晚,精神恢复的差不多了,他向来精力旺盛,恢复也快。
这一刻面对潘潘,他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可他现在没办法给她切实的保证,嘴已经张开了,却换了个说法:“没睡好吗?”
她声音沉静,在他怀里,透着一股孤独的决然:“还想…再抱你一下。”
他的心猛跳了一下,也不知道她听见没有。
用力环抱住她,声音就在耳边:“想抱多久都行。”
潘潘感受到他的温度,却没逗留太久,缓缓爬起来,背对着他,长发垂下遮住侧脸,轻声说:“我去洗澡,你想吃什么早饭?”
“你想吃什么?店里吃还是外面的?我去买。”
“都行。看你。”
热水淋透身体的时候,潘潘闭着眼,仰起头,残留的妆,毛躁的头发,都被水流冲刷抚平。
身体里的血液再度运转起来,只要不去回想,不去思考将来,一切真的就像没发生过一样。
他和她还是睡在一张床上,讨论着一日三餐。
她洗漱好走出去,又去柜子里找他之前留在这里的衣服——他也需要洗个澡了。
打开柜子,去年夏天的衣服被压在最底下,她躬身去翻找,拽着衣服一角拿出来,连带着他的T恤衫,翻出来的,还有那本婚书,红色的旗袍,以及黄金首饰。
她拿衣服的时候拽了一下——她不知道妈妈将她的东西藏在了这里——婚书被带出来,掉在脚边,旗袍也是,还有叮当两记黄金首饰的闷响。
红色的旗袍和陈旧的衣服,纠缠在一起,统统摊在了她的脚边。
正巧高庭买了早饭回来,就看见她站在一堆凌乱的红色面前,手里攥着他的白色体恤,眼里都是惊慌。
她怕他看见,怕他提起,怕他戳穿眼下的平静假象!
“我给你找了件T恤。你也洗下吧。”她语气有点抖,连忙蹲下去捡。
高庭二话没说放下早饭,抢先一步捡起了婚书,目光看到的时候,竟也被那红色刺痛了一下。
他故作镇定的拉开潘潘,将掉在地上的东西逐一捡起来,收拾好。那本婚书在手里,立即合上,用衣服压在衣柜最底层。
“我来,你去吃饭吧。”
那黄金首饰贵重,放在这里其实有些不合适,但眼下谁都没心思管这些。
早饭高庭买了生煎包和现磨的咸豆浆,知道她这几天没好好吃过东西,又加了一份干挑拌面。
潘潘把东西拿到折叠小桌子上等他。
他当着她的面解开了衬衫的扣子,脱了,明明那么熟悉的身体,她这一刻却不敢看,悄悄垂下了眼。
他光着上身走进浴室:“我冲个澡,你先吃,吃不下的给我。”
可他一走,潘潘实在一点食欲都没有,只简单喝了几口豆浆。
等高庭出来,桌上的主食几乎就没动过。
他拿浴巾擦干了短发,胡子还有些长,走到她对面坐下说,给她夹了一个生煎包,随口找了个话题:“街对面开了一家新的早餐店,像是本地人开的,我看豆浆做的挺好。和小时候吃的一样。”
“嗯,挺好的。你喝。”
她将豆浆推到他面前,他喝了一口说:“是挺好。”
下一句就是:“你要是喜欢,我跟王阿姨讲一声,让她以后来上班给你带一点,我们小区附近没什么像样的早饭。”
潘潘拿勺子的手顿了一下,眼睛盯着那碗豆浆,高庭的意思她听明白了,还是准备继续同居。
有时候成年人讲话就是这样内涵,看似随便找个话题,但其实没办法正面开口的话,都藏在这些零碎的闲话里了。
尤其是高庭,几年生意做下来,说话办事看人,都比从前圆滑老练不少,但又比别人多了一丝敏锐和锋利。
她心里好酸,但点了点头:“嗯,等家里冰柜里的吃光吧。”
她说的是家里,这就是还能继续了。
他于是继续往下推着话题:“我想把餐边柜旁边的茶叶箱子给收了,放店里来吧。”
上次她去他家里,就说起过这件事,把现在住的这套房子买了,然后加个鱼缸,他把他放茶叶的地方腾出来。
潘潘知道他想说什么,迂回到这一步,下一句可能就又说回买房的事情。
她不想谈:“我这里潮,会弄湿你的茶叶。”
几句话下来,高庭也摸清了她的态度,松了口说:“行,那先这样放着吧。我今天休息一天,要不要去看电影?回家看,或者去电影院看?”
说起来俩人在一起到现在,还从来没有去影院看过电影。他们在一起的这两年,都忙着搞事业,真正外出约会的次数都很少!
高庭想,既然要缓一缓,不去就出去分散一下注意力吧,他也觉得亏欠她,这几年下来,俩人都忙着搞事业,从来就没有一起出去旅行过一次,连真正外出约会的次数都很少。
他们第一次在一起的时候,他在忙工地,又骗了她。
第二次复合以后,他就一边忙着事业,一遍催婚。
真是一点喘息的机会都没给她,或许他真的太心急了,才会这么仓促地,让别人有了可乘之机。
可潘潘却摇了摇头:“我想去游泳。”
高庭顿了一下说:“也好,这几天挺热的,下午我陪你一起去。”
“你忙吧。我约了教练。”
高庭眼里凛厉了几分,潘潘感受到了,解释说:“我想学潜水,是新教练。你下班方便来接我吗?”
还是一切如旧,高庭想了想:“你上午的课还是下午的?”
她其实压根就没约,但想学潜水是真的,想游泳也是真的,可是和高庭在泳池里,还能像从前一样亲昵吗?
大概率当下是做不到的。
她这才扯了谎:“下午。”
“行,我今天休息,早上我在店里给你帮忙,中午回家睡过午觉再去吧。”
他还是想让她回家,这点坚持有点没道理,就好像她愿意跟他回家,就能证明她不会离开他一样。
潘潘没抬头,很轻但并不含糊地应了:“好。”
金鱼店的开业时间推到了9.30,阿姨来上班的时候,还想着潘潘生病了,真替她带了一些清粥。
看到高庭在,王阿姨就知道自己的担心多虑了,她昨天也猜测过——家丑丢人,潘丽华也没和她说明白——王阿姨想,潘潘怎么突然一个人回来了,平时俩人几乎是同进同出的。
最主要还是潘潘的状态,跟半条命没了似的。
但眼下看见高庭,她觉得可能就是小情侣吵架了。
高庭率先下楼,帮着弄了弄店里的鱼缸——他往常空闲也会过来帮忙,这几年下来,店里的事情他轻车熟路,阿姨都得听他指挥干活。
潘潘坐在柜台里,处理着这几天耽误的事情,很多粉丝问什么时候重新直播,什么时候更新新鱼?
她默默地回复着。
店里就听见高庭和王阿姨说话的声音:“阿姨,小缸加点盐,最近鱼病多。”
“那个缸藻刮一下。”
……
花店也开了门,岑纺看见金鱼的终于开门了,笑着走过去——她是知道潘潘定亲的事情的,还准备以后参加她婚礼呢。
看见高庭的车像往日一样停着,她没多想就推门进去,门铃叮~一声响:“新婚快乐呀!好几天没看见,我还以为你们蜜月去啦。”
领证也算新婚,总归是吉利话。
可话说出口,来到潘潘面前,看见的却不是一张喜庆的脸,甚至高庭脸上都没有笑模样。
岑纺一时也觉得尴尬,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
王阿姨更是意外地回头看了潘潘一眼。
高庭的反应最快,他扯了个笑脸,应酬说:“不急,等正式摆酒了,请你吃饭。”
潘潘朝他看过去,渐渐眼睛就潮了,低下了头,没让岑纺看见。
高庭走过去,挡住岑纺的视线,问潘潘:“时间差不多了,处理好了吗?”
“好了。”
“那回家吧。”
岑纺立马也调转话头说:“你们有事儿呀,那我不打扰了。”
高庭回了一句:“行,那你慢走。”
紧跟着岑纺的脚步,他跟王阿姨交代了一下,就拉着潘潘上车回家。
车门一关,车开出去.
车窗紧闭,听不见一点儿风声,只剩下他们俩人的时候,潘潘的眼泪就像断线了一样往外掉。
她紧紧握拳,指甲嵌到肉里,不断地擦掉,可刚擦掉一滴,第二滴就下来了。
她于是干脆别过脸,朝着窗外,紧紧咬着嘴吹,一声都不让自己喊出来。
她此刻就像是一个装满了水的塑料袋,为了兜住这汪苦水已经将身体崩到了极限,可岑纺那句话,就像一根针,猝不及防把塑料袋扎穿了。
高庭目不斜视,紧握着方向盘,一言不发地踩了油门,平时20分钟的路程,只开了15分钟。
车停在地下车库,高庭熄了火,双手扶在方向盘上,人低头伏了一会——心也快被绞碎了。
可他只缓了十几二十秒,就重新抬起头来,伸手过去拉住潘潘,抱进了自己怀里。
“对不起……”他喉结滚了滚,声音也有些哽咽。
潘潘用力摇着头,眼泪都甩到他衣服上,此刻终于决堤:“不怪你…你没错…是我不好…我太贪心了…我…我把一切想的那么天真……”
那一年除夕在观音池前,她明明说的是,想和他再继续走一段,只是这样就好。
可后来呢?
她想和他结婚,她想加入他的家庭拥有新的温暖的家人,她甚至想和他体体面面风风光光圆圆满满地接受大家的祝福。
世间的好事都被她占尽了。
天底下哪有这样的好事?
乐极生悲,盛极而衰,过盛当杀。
在幸福的顶峰被折断,确确实实,将她前几年积攒的自信,底气,全都击溃了。
“是我太贪心了……”
看着潘潘痛苦的样子,高庭心痛的竟然有些喘不过气来——她毕竟才26岁,自己应该保护好她才对…
“是我太急了,没安排好。”他扶住她的肩膀,自己眼睛也红了,还是伸手去替她擦眼泪,一字一句对她说,“我太自信了,太着急了,是我逼着你的。”
他没说出口的是,他生平第一次觉得有些后悔——如果那天他忍住了,没去撞盛建兴的车,或许不会把矛盾激化到这一步。
他确实是自信过头,认为自己已经安排好了一切,甚至认为盛建兴这样的人,只要他疏通了关系,根本掀不起什么风浪。可如果那天他忍住了,哪怕只是装一装,也许就不一样了。
“潘潘,你看着我,听我说。”
她抬起一双哭红的泪眼,凝住了他的眼睛,也是红的。
她从没见过他哭,他也一定很难过吧,家人,亲戚,面子,精力,金钱还有感情……他的损失都比她大得多的多!
她心疼极了,伸手碰住了他的脸,指尖轻轻摸过他的眼睛:“高庭……你明明可以很幸福的,你什么都好…对不起,是我伤害了你,还有你家里人…”
说起他父母,潘潘更难受了,她是真的好喜欢他奶奶和妈妈…
她真的好想和他们成为家人…
买旗袍的时候,她甚至已经在憧憬和他家人合影留念,拥有新的全家福了…
这是她最难以面对的,他的家人,一定,对她彻底失望了…
想到这里,潘潘彻底崩溃了,积压已久的情绪在此刻喷涌而出,泪流满面说话时气都透不过来…
“高庭…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对不起…我……”
高庭只能紧紧抱住她,她搂住了高庭的脖子,全身都在发抖,哭喊着说:“高庭…你放手吧,我不怪你……我不怪你……”
温柔的人,即便痛到顶峰的时候,还是希望他能解脱。
高庭喉咙哽住了,眼睛也发红发酸,他用力闭了一下眼,忍住所有的情绪,对她说:“没事的,无非是丢人,不会少块肉,我好端端的在这你,一切都交给我,再给我一次机会。”
潘潘以为自己听错了,泪眼看他,难以置信,高庭却说:“我没哄你,再给我一次机会,我会处理好的。”他大手伸过来,有些用力地擦掉了她的眼泪,眼神却坚韧又锋利,用有些强硬地语气对她说:“别哭,我们这不是好端端地待在一起?我今天就去谈买房子的事情,还是按你说的,餐边柜腾出来,加鱼缸,你和你的小鱼都有家。
价格我谈好了,96万,首付36万,我出20万,你出16万。一切都不会改变的。
盛建兴是条疯狗,他咬了我们一口,又能怎么样?养几天,睡几天,房子生意人,不是一条疯狗能撬动的!都在!明白吗?”
潘潘怔怔地看着她,惊诧极了,也羞愧极了。
可高庭眼里的红潮却渐渐退去了,变得更加坚定——如果说之前他差一点儿被这波冲击给冲得迷茫了,可这一刻,俩人面对面将伤口袒露的时候,他心底反倒明晰了起来。
他见不得她这样哭,见不得她一蹶不振,更没办法放手,那比割肉还难受。
是,没错,父母亲戚,面子精力钱财,他通通都有损失,可是那又怎么样?
失去盛雪阳才真是要他的命!
他在不知不觉中已经对她倾注太多了,早就成为了生命里的一部分。他从前没想过自己会对谁用心到这一步,可事实就是如此,他没办法放手……
“你忘了你怎么和我说的了?去年我开业的时候……”
她想起来了,那天在麦田上,他说想带她见父母,她却说再给自己一点时间,她还想再努力做出一些成绩来:“不管是你,还是将来面对别人,我不想你们用可怜的眼神看我,也不想别人提起我,总说起我家里的事情。”
“我想靠自己撕掉那些不堪的标签,独立地成为我。”
高庭看她怔愣的眼神就知道她想起来了,他看着她的眼睛认真说:“现在不就是这样吗?你现在甚至有能力跟我一起全款买房买车,你的生意难道不是你自己努力的结果吗?你做大鱼缸的时候难道是一次就成功的吗?盛雪阳,冷静下来,听我说。“
这话终于一点点抚平了她洪水般的情绪,渐渐安静下来,只是看着他,听他说。
“我知道你很难过,我也知道事情到这一步没那么容易,但你相信我,交给我。其他什么都别想,继续过你的日子,做你的生意。别让盛建兴毁了你,毁了我们。你就当作,是做生意的一道坎,迈过去以后都会好的,行吗?”
他的话,他的眼,他这个人,这一刻就像是一堵温柔的高墙一样,矗立在她眼前,遮挡了一切负面的东西——
她其实记得那天,盛建兴说无论结不结婚都要他赔偿的时候,他家里来提亲的亲戚骂得有多难听,事情并不是几句话就结束的,双方是有过激烈争吵和辱骂的,她也记得他父母的脸色究竟有多难看,他妈妈牵连她的那一眼,剜得她好疼……
她其实心里很清楚,如果只是盛建兴在家里闹一闹,其实她不在乎的。
高庭说得很委婉,所谓的“事情到这一步没那么容易”,不是盛雪阳的不容易,是他要去面对这千丝万缕的死结!
潘潘垂下脑袋,发丝垂落,遮住了脸。
她伸手擦掉了自己的眼泪,擦了还有,又擦,反复三次,才缓缓抬起头,重新迎上他的眼睛。
他的话不仅仅是让她在感情上别退缩,更是想让她的心智别被生父的恶意摧毁。
这种鼓励太珍贵了,她想起那片绿油油的麦田,想起了自己当时执拗地想要做出成绩和他在一起的那份心,想起了自己为了摆脱原生家庭的那些挣扎和付出……
一切都是有回报的不是吗?
不谈情爱,人这一生,能在困境时获得这样鼓励的机会有多少?
太珍贵了。
他在这种情况下依然选择了自己,她不能拒绝他!
她漆黑的眼睛里终于有了一些光亮,灼灼地看着他:“好,我会继续做生意,赚钱……还有,今天我不去游泳了,我下午就去取钱,买房……”
高庭终于松了一口气,摸了摸她的脸蛋,眼里有爱意有欣慰,还有心疼和欣赏。
对他来说,她明明还小,明明看着脆弱易折,可骨子里却那么温柔,又那么坚韧。
她甚至还说:“高庭,答应我,你也不要勉强自己,我们就像当初说好的,走到走不下去为止,好么?我不怪你,我只爱你。”
下午潘潘真的没去游泳,高庭让她吃了饭去午睡一会,下午约了房东谈合同。
趁着她午睡的时候,高庭走到楼道里,给周云飞打了个电话。
周云飞已经从亲戚邻居那里听说了他的事情,八卦传的飞快,好事不出门坏事真传千里。
“喂?庭哥,你人在哪啊?我可在外面听了好多你的谣言。”
他少见地喊一声哥,再说是谣言,高庭却听出了他八卦的心。
他自己清楚得很,外面怎么说的,无所谓,眼下这些,还不是最重要的。
“我有个事儿找你帮忙。”
周云飞也愣了一下,他很少会这么直白开口求人。
“什么事啊?是不是……又跟盛丰他叔叔有关系…你上回让我打听他…”
“没错。电话里说不清,你人在哪,晚上,我叫盛丰出来,当面聊。”
周云飞一听还专门要叫人出去聊呢,看来这回事情真是不小,但高庭用的上他,一方面出于发小情意,一方面又能卖个人情给他,他乐意替他出头——毕竟他知道,现在的高庭,事业蒸蒸日上,现在不搞好关系,以后可就攀不上了。
盛丰那边情绪也不高,因为盛建兴闹这一出,盛丰妈妈气得也在床上躺了一天,盛丰因此带着老婆孩子在家住了两天陪老妈。
方晓月因为家里气氛不好,也就带着孩子一直在三楼待着。
盛丰在二楼父母的房间里陪着说话。
盛丰妈妈骂盛建兴就没停过,连带着大伯一起数落:“都是你惯的,你这个好弟弟,我是不是早就跟你说过别管他,就由他死!欠一屁股债,就让人家追债的把他抓去,关狗笼子去!作呀!自己作死!早就好死死掉了,这种人活着么就是害人!我老早看过了,只要跟他搭界,没好事的!”
“好了好了,别气了,这谁能想到呢?我都问过了,老姑姑和两个表妹谁都没跟他讲,他就是专门盯着我跟阿丰不在,专门摸过来捣乱的。这谁能想到呢?难道我还能找两个流氓把他腿打断关起来吗?他毕竟是潘潘的亲爹,心里不舒服也是正常的。”
盛丰妈妈骂道:“放屁!我跟你讲就是杀人犯法,不犯法找个人给他杀杀掉算了!这种人留着干什么,兄弟姐妹儿女老婆都倒霉!我嫁给你也是倒霉!以前住在一起几十年还不够啊,给他养女儿这么多年我说什么了?还不够啊?
你以为他有人性的啊?你自己没听见他说的都是什么话啊?他说高庭睡他女儿要给钱!这是当爹的人说出的话啊!?还有!这种场合他明明知道要干什么的,他把盛雪晴和小儿子带来,他什么意思?他是拿小孩子当挡箭牌啊?自己嫡亲的女儿大喜的日子哎!两个小孩丢到一边,哭丧一样在哭哎!”
盛丰妈妈由于过于激动,挺直了身体,右手手背啪啪打在自己左手手心,好像生怕盛建国还是听不明白犯糊涂似的。
“高庭爸妈算好了,他们给盛雪阳什么待遇,我凭良心讲够好了!谁吃得消你弟弟这样啊!”说着她转头瞪着盛丰,“还有你,你那天就不该拉着高庭,你就让他揍盛建兴!就该打死他,换做是我,我把你舅舅他们都叫来,我狠狠打他一顿!”
盛丰也心烦不已:“等下打了他又该报警要赔偿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我叔叔这个人,真是没救了,以后我们家躲远点儿!”他说这话时,还看了一眼自己老爸。
盛建国看了盛丰一眼没说话,盛丰妈妈指着他说:“你别看来看去的,儿子这个话就是说给你听的!没完没了,拖油瓶一个接一个地往家里带!你看牢吧,他把盛雪阳毁了,还有盛雪晴盛雪婷,和那个小的,有的你去养!让你养个够!”
说完盛丰妈妈躺下去,翻了个身,屁股对着盛建国,一点儿也不想再搭理他。
他自讨没趣,干脆就走出去抽烟。
盛丰妈妈看着自己儿子,火气稍微收敛了一些,但还是低声叹骂了 一句:“人哦,怎么能一步步坏成这样!就是跟那个王雨芬搞在一起以后,只要一次不要脸尝到甜头了,这辈子都不要脸了。”
盛丰没再接话,走了出去,看见自己老爸在客厅里抽烟,他欲言又止,走上三楼,想了想又折回来说:“爸,出去抽,家里有孩子!”
盛建国回头看他一眼,只能老实出去。
方晓月在楼上其实也听得大差不差的,盛丰妈妈本来也没打算避讳谁,她恨不得全时间都听见她骂盛建兴,让所有人都来道德审判他!盛丰走上去,孩子已经午睡了,方晓月就和他走到书房里说起了话。
她和潘潘相处时间不长,但是经过上次养鱼的事情,其实对她很有好感,而且潘潘帮她带孩子的时候,真的很仔细很上心。
因而她拉着盛丰,担忧地问:“现在怎么样了?”
盛丰一脸烦躁,但对她还是耐着性子:“什么怎么样,就这样,让他们气两天,骂两天,这事儿就算翻篇了。说起来丢人也是我叔叔丢人。”
方晓月却说:“我不是问这个,我是问高庭和潘潘怎么样了?那天他那几个堂叔叔,讲话也挺难听的。不过也不怪人家,碰上这样的事情,谁能忍得了,没动手都不错了。”
“谁知道呢,那是他的事儿了。”他想起自己对高庭从前的规劝,又补了一句,“他自找的,早劝过他了,低调点,还他妈开车去撞我叔叔的车,人家不搞他搞谁!”
方晓月听他这么说,心里也有点不好过:“那他们还能结婚吗?”
“呵……”盛丰冷笑一声,“彩礼三金全带走了,还结屁呢。你没看到高庭都让他爸给拽走了吗?”
“那高庭就这样算了吗?就分开了?”
“不然呢?”他看着自己老婆一脸失望,“这是现实生活,不是小说,磕cp呢,我们家这边才几个人,他们家有头有脸的近亲长辈都来了,他不走被人笑冤大头吗?”
“可是结婚以后过日子的毕竟是他们两个呀,他们两个的感情是没问题的呀。”
盛丰不想在这话题上讨论:“这我管不着了,我现在就想好好过我们自己的日子。”
可方晓月还是不死心,又问:“那要是换做我们呢?要是发生在我和你身上,你怎么办?”
盛丰这人,从小有些纨绔,手头零花钱多,女朋友也多,要说心动,他对每一任女朋友都有,但要说奋不顾身,女人对他来说从来就是排第二位的。
方晓月家里条件好,管的严,相亲认识的盛丰,经历简单。
无论是外貌家庭,盛丰都相得中,而且也确确实实有心动,追她对盛丰来说并不难。
这个问题的答案对盛丰来说很简单,是他他就换人结婚。
但是面对方晓月,又有些不一样——方晓月真跟他结了婚,更重要的是,她还给他生了孩子,这样的女人对盛丰来说,就不仅仅只是女朋友了,而是成了心里真正的第一顺位。
他深看了方晓月一眼,忽然惊讶于自己心态的变化,他明明可以哄着她,但这次却少见地认真说了句实话:“你不一样。”
“我哪不一样?”方晓月还想追问,盛丰的手机就响了。
他低头看一眼:“高庭。”
方晓月立马催促:“你快接。”
盛丰这次没背着老婆:“喂?”
“晚上有空吗?”
“干嘛?”
“出来聊聊。”
盛丰立马就知道他有重要的事情,八成是之前说过的,要搞盛建兴了。
当着老婆的面,他没问什么事:“几点?”
“等会发你。”
高庭挂了电话,回家看了一眼,潘潘睡着了。
他在床边默默坐了一会,伸手摸了摸她的脸蛋,将细碎的头发拨开。
眼睛都哭肿了啊。
他的大手掌按在她眉心上,轻轻揉了揉,舒展开,也睡得安稳些吧。
她还很年轻,正是最好的时光,不该有那么多的痛苦。
他起身回到客厅,默默坐了一会,给房东打了电话,约他上门来谈。
合同其实早就谈的差不多了。
等潘潘睡醒,正好签合同,再去办个过户手续。
晚上高庭没时间做饭,点了个餐,俩人草草吃了一点。
“你下午不是说想去游泳?要不晚上我送你去?我正好要出门办点事情,家里一个人,会不会怕?”
她想了想问他:“你几点回来?”
“很快,估计1个小时就结束了。”
“嗯,那我约教练。”
“嗯,到时候,我老地方等你。”
说的老地方是男女浴室出来右手边的等位包间,他习惯在那等她。
既然说定了,俩人吃了饭,各自收拾就出了门。
潘潘通过原来的赵教练,联系了一位专门教潜水的教练,今天潜水教练有课,她就先自己游了两回。
她其实就是想来看看泳池的瓷砖,她想看看齐马眼中的那抹蓝色。
身体沉入水中,她顺着泳道慢慢游到尽头,后半段伸着手,只靠腿部发力朝着前面挺近。
指尖触到那块蓝色的时候,气也耗尽了,她浮出水面喘气,又立即下沉,耳边什么嘈杂都没有,只有水声。
水上水下,完全是两个世界。
原来这就是齐马最初的,单纯的时间吗?
她也想一切变得如此简单,想变成一条只有7秒记忆的金鱼。
可她心里还有高庭,他在她生命里留下了太多了,她割舍不掉。
于是又伸手摸了摸那块泳池砖,像是做了告别——她还要和他坚持走一段……
“怎么了?今天男朋友不在,不会游了?”
身旁多了个人影,含含糊糊说了一句。
潘潘站起来,看见赵教练已经过来了。
“没有,想点事情,走神了。”
“这可不行,下了水,就什么都不能想,特别是你以后去潜水,必须全神贯注。”他停顿了一下,补充说,“男朋友也不能想。”
赵教练名叫赵旷,说起来他和潘潘认识也已经有一年半了,早就看出潘潘心情不佳,她之前和高庭两个人三天两头来泳池锻炼,今天却只有她一个人,他心想八成是因为高庭她才看起来有些低落。
潘潘尴尬笑笑:“我没想他,我是在想电影情节。”
赵旷于是调侃说:“看来今天的运动量还不够,要不今天就试试背氧气下水吧,帮你消耗消耗。”
“可以吗?”
“可以,走,我刚约了那边的教室,今天我朋友不在,我带你先试试。”
潘潘愣了一下,但又想到之前他都看见过高庭和自己在泳池亲密的样子了,肯定也没多的想法了。何况潜水要全副武装,根本没有暧昧空间。这才答应了。
另一方面,高庭约了周云飞和盛丰,在游泳馆附近的茶室里见面。
盛丰来得晚,进包间的时候,看了眼周云飞的脸色,就知道高庭给他出难题了。
“找我们什么事?”
他拉了张客椅子挨着周云飞坐下,高庭坐在茶桌对面的主位,正在泡茶::“我上回和你说的事。我们合作年框。”
“然后呢?”
高庭看着周云飞说:“我跟你签个外包合同,2个月全额40万包装费,第一笔款我给你20万,我要2个月内交货。你以代理商的身份,去外面找工厂,别说是我的单子。”
周云飞眉头拧成一团:“什么叫我去外面找工厂,别说是你的单子。你直接说让我去钓盛丰他叔叔不就完了。”
高庭脸色冷淡,也没否认:“既然你有数,具体怎么做也不用我多说了。劳务费要多少,你自己报。”
周云飞却说:“不是,我没听明白,我就算钓上了他,然后呢?你这不是上赶着给人家送钱吗?”
高庭也不卖关子,直接说:“我准备了一批货用来消耗,你也不用等单子做完,合同里写清楚,把包装不达标造成的运输损失赔偿,定到产品价值的3倍。”
周云飞明白了,高庭明知道盛建兴缺钱,盛丰厂里那点股份只够吃穿的,故意用这种短期几十万的单子钓他,用自损的方式来坑人,于是他问:“你这批产品多少钱?”
高庭简单回答:“100万。你也不用等他真把包装做完,做多少,用多少。”
周云飞实在不理解,拍着案大声说:“不是,高庭,是我耳朵听错了,还是你糊涂了?这对你有什么好处啊?你明知道他那批机器都快报废了,还故意拿自己的产品搭进去干什么?他真栽你手里又怎么样,他又赔不了这么多钱,但你这100万的产品是实打实的损失啊!”
他说完看着一言不发的高庭,一脸笃定,好像早就把周云飞说的这笔账算明白,他就是自己放血也得把盛建兴拖死!
“不是,这100万他妈的不是钱吗?好,我算你这100万是产品市价,成本我算30%好了,那30万不是钱吗?还有,货物退还的周期,损失的客户,产生的纠纷,这些有多麻烦,你想明白没有?你自己损失这些去钓他,他妈的还不如直接用这钱收买人心,你直接给他30万不就行了?用得着这么麻烦吗?”
高庭冷了脸,不快地翻了个白眼。
盛丰瞥了一眼周云飞,没好气地说:“你有几个三十万,开了口子,就是无底洞!”
这没人比盛丰更有感触了,他这刚从家里出来,还一身气没地方撒呢。
周云飞也呛他:“行,你们财大气粗!几十一百万眼都不看!我他妈的穷光蛋,我心疼行了吧。”
盛丰心里烦躁,看了高庭一眼:“你非得搞这个?”
高庭没有多的废话,抱手在胸:“不然呢?你养他还是我养他?”
盛丰沉默了好一会,手撑着膝盖,嘴抿成一条线,从未有过的认真,斟酌许久,才开口对高庭说:“高庭,我甩不掉,你又不是不行?你何必呢?”
高庭冷眼瞪他,少见地厉声说:“你他妈的没别的屁放了吗?”
他一直都不喜欢盛丰对盛雪阳的态度,一方面,他很理解盛丰能说出这样的话来,盛丰向来就是个很现实的人,他女朋友很多,但他从来没因为女人昏头过,他只是做了现实中很多男人会做的“正确选择”罢了,他能对高庭说这个话,是拿他当朋友规劝。
但另一方面,高庭却厌恶他这种态度,他就像盛建兴和潘丽华一样,就像那些亲人一样,他们对盛雪阳或多或少有些亲情在,可到了关键时候,都会选择舍弃她!
高庭恨透了他们这种态度!
盛丰知道他不高兴,也少见地没回嘴,周云飞看他们俩之间剑拔弩张地,更不敢多说什么。
沉默了一会儿,盛丰厉声重新开口:“继续说啊!怎么搞?你出钱出人钓他,然后呢?我怎么配合?”
周云飞意外地看着盛丰,他居然就这么痛快答应了?
高庭可是要搞他亲叔叔!
不过转念一想,那还是高庭老丈人呢,也不稀奇了。
只听高庭继续说:“你爸不是要给他股份?合同总要签,你在合同里加几条。两头夹死他。”
盛丰拿起茶杯,一口闷,掷杯在桌上:“行,既然是股东,那就加一条竞业条款,再加一条忠诚条款,撬单开私厂,开除,无偿回收所有股份,再赔偿全体股东经济损失。”
高庭替他把眼前的空杯斟满,眼里总算有了几分满意。
盛丰没喝,继续说:“你那边赔款300万,我这边没收全部股份,你是想赶尽杀绝,还是怎么样?”
周云飞也盯着高庭,就等他表态——从他的角度来说,还是希望高庭别把事情做绝,毕竟出来混,留点余地总是好的,但他也听说了最近关于高庭和盛雪阳定亲被盛建兴搅局的流言,高庭真狠起来想往死里整他,也不是不能理解。
他不敢多说,也就只好等着他表态。
高庭沉思了一会,盛丰又劝了一句:“别做那么绝,兔子急了还咬人,留点希望,吊着,才好控制。”
高庭瞧他一眼——其实定亲前,高庭给盛丰打电话,说想用这种方式控住盛建兴,也没有想做绝,无非是断了他外面的财路,把经济命脉控制在盛丰手里,那很多事情就好办了。
但当时盛丰没同意,也就拖着了。
事到如今,高庭想起盛建兴,心底确确实实涌动着一股想要碾死他的冲动,但经过上回撞车的事情,他也心有余悸,把人逼到绝境了,光脚的不怕穿鞋的,反倒容易被反咬一口,要是在反扑到盛雪阳身上,他也有点不敢想了。
“那就按你说的做。留条路,给你当个看门狗,你把狗绳拴紧了。”
盛丰脸色严肃,喝了他倒的茶,点了点头。
周云飞看这二位已经说定了,自己答不答应都无所谓,自己不做,高庭也可以找别人做,既然这样,不如就帮他一把,正好他确实也有事情要麻烦高庭。
“行,既然你们决定了,反正不是我出钱,我帮你用我爸那个老的公司执照去钓他。他这种小作坊,大单吃不下来也不敢吃,最喜欢的就是这种短期的,高利润的小单子。做的快,来钱快,跑的也快。”
他信誓旦旦地对高庭保证:“你放心,我会尽量替你省点钱的,你准备那些,也不一定全都要耗光,有盛丰这边保障,你这边让他赔个大几十万,也够他受了。”
高庭点了点头,对周云飞说:“行,我明天就给你转20万,能省下多少,都归你。”
“没问题,20万足够了。”既然答应了,周云飞办事也不含糊,对盛丰说,“盛丰,到时候你还得陪我演演戏,你老爸那边,我就不管了,你自己搞定。”
盛丰默不作声地点了点头,但心里也已经下定了决心,他现在也是有家有口的人了,撇开高庭和盛雪阳不谈,就冲方晓月和孩子,他也不希望家里再出这种麻烦事了。
高庭看到他一脸沉重,有替他倒了一杯新的,亲自递到他面前,放下:“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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