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朱漆门廊下八盏气死风灯次第亮起,将整条槐花巷映得通明,往来宾客的绸袍玉带在灯影里泛着粼粼波光。
暮色初临时,临安城西的撷芳楼总会飘出缕缕檀香。
朱漆门廊下八盏气死风灯次第亮起,将整条槐花巷映得通明,往来宾客的绸袍玉带在灯影里泛着粼粼波光。
苏砚之握紧袖中那方素帕,帕角绣着的并蒂莲已被摩挲得起了毛边。
这是三日前那位姑娘隔着帘栊递出来的信物,当时她指尖沾着墨痕,说要在子时三刻的牡丹亭相见。
可当他揣着祖传的羊脂玉佩踏进后院,却只见满园牡丹在夜风里簌簌摇曳,哪有半个人影?
"公子又来听曲儿?
老鸨王妈妈摇着团扇踱过来,鎏金步摇在鬓边晃出细碎金光。
她生得一副富态模样,两腮胭脂涂得极艳,倒像是把整盒胭脂都拍在了脸上。
苏砚之退后半步避开她身上浓烈的桂花油香:"烦请妈妈通传,就说……就说竹安书院的苏砚之求见莲姑娘。
王妈妈执帕子的手忽然顿住,精心描画的远山眉拧成疙瘩:"什么莲姑娘?
我们这的姑娘都唤作红绡、翠云、玉腰奴,哪来的什么莲姑娘?
她说话时喉间发出咯咯怪响,倒像是石磨碾过枯骨。
苏砚之袖中手指掐进掌心。
这已是第七次闭门羹了。
自那夜牡丹亭失约,他日日登门,从暮鼓敲响等到晨钟荡开,却连片衣角都未曾再见。
最古怪的是,整个撷芳楼上下竟无一人记得有位擅画墨荷的莲姑娘,仿佛那夜隔着湘妃竹帘抚琴低吟的,当真是九霄云外的仙子。
"公子请回吧。
王妈妈忽然压低声音,团扇半掩的唇角泛起青紫,"再纠缠下去,当心沾染上不干净的东西。
她说话时,苏砚之分明看见她颈后浮起片片鳞状纹路,在烛火下泛着幽蓝冷光。
子夜时分,苏砚之又潜入撷芳楼后巷。
三日前他就是在这里拾到那方素帕的,当时帕角还沾着片半融的冰晶,在春夜里冒着丝丝寒气。
此刻月光如水倾泻,将白墙青瓦浸得发亮,他忽然听见西跨院传来细碎铃声。
那铃声极轻,却似能钻进人骨缝里。
苏砚之循着声源摸到院墙下,但见墙头垂下几缕青丝,在夜风里飘飘荡荡。
他踮脚望去,正对上一双剪水秋瞳——正是莲姑娘!
她被反剪双手吊在老槐树上,月白衫子被夜露浸得透湿,脚边散落着七枚铜铃,每枚铃铛上都刻着狰狞鬼面。
"公子快走!
莲姑娘突然急促低呼,喉间发出风过竹林般的沙哑声。
苏砚之正要攀树,却觉脚踝一紧,低头见王妈妈那张涂满白粉的脸正从地下钻出,两腮胭脂被泥水冲得斑驳,活像被剥了皮的耗子。
"好个痴情种子。
王妈妈咯咯笑着,十指如钩抓住他脚踝,"既如此,老身便成全你这段露水姻缘。
她说话时口中喷出腥臭黑气,苏砚之只觉天旋地转,再睁眼时竟身处一座水晶宫殿。
八根蟠龙柱撑起穹顶,每根柱上都盘着条丈许长的黑鳞蛇,蛇信吞吐间溅出点点磷火。
莲姑娘被锁在殿中玉台,周身缠满银丝,那些银丝竟是从她骨缝里生出来的,随着呼吸明灭不定。
王妈妈褪去人皮,化作条丈许长的赤练蛇,蛇尾分叉处竟生着九只眼睛。
"九婴大人,这是今日的祭品。
赤练蛇伏地叩首,蛇信舔过苏砚之脖颈。
高位传来锁链晃动声,苏砚之抬头望去,但见玉座上盘踞着个三头六臂的怪物,每个头颅都生着不同容貌,或哭或笑,俱是女子面相。
莲姑娘突然轻笑出声,银丝应声而断:"三百年了,你们还是这般不长进。
她抬手时,苏砚之看见她腕间有朵青莲胎记,在幽蓝磷火中泛着微光。
六臂怪物齐声尖叫,殿中黑蛇纷纷昂首,却见莲姑娘指尖绽出朵冰莲,寒气所过之处,蛇群尽数化作冰雕。
"你……你竟还留着千年道行!
九婴惊惶后退,六臂齐挥,殿中骤起罡风。
莲姑娘将苏砚之护在身后,冰莲迎风暴涨,花瓣如刀斩断袭来黑雾。
赤练蛇趁机卷起苏砚之,蛇尾重重抽在他后心:"快取她心尖血!
剧痛中苏砚之摸到袖中玉佩,那是祖传的暖玉,此刻却泛着刺骨寒意。
他不知哪来的力气,反手将玉佩刺入赤练蛇七寸。
玉佩沾血即燃,腾起青焰将蛇身吞没,凄厉惨叫震得水晶宫簌簌落灰。
莲姑娘抓住这空档,咬破指尖在虚空画符。
血色符咒化作金锁,将九婴六个头颅尽数锁住。
她踉跄着走向苏砚之,月白衫子已被血染成绯色:"公子可曾听闻,西湖底压着个青莲妖?
她每走一步,脚下便生出一朵冰莲,"三百年前我为救渡船书生,被雷劫劈去千年道行,幸得……"
话音未落,九婴最末那个头颅突然炸开,腥臭黑血溅在莲姑娘背上。
她周身银丝骤然收紧,竟是那些银丝在吸食她的精气。
苏砚之扑上去撕扯银丝,却见每根银丝都连着莲姑娘的骨头,扯断一根便有血珠渗出。
"没用的。
莲姑娘倚着玉台滑坐,指尖凝出最后半朵冰莲,"这锁魂丝是拿我的脊骨炼的。
她忽然抓住苏砚之的手按在自己心口,那里有团幽火明明灭灭,"公子可愿信我?
将这冰莲种在你心口,待七月十五子时,来西湖雷峰塔下……"
水晶宫开始崩塌,黑蛇化作飞灰,九婴的惨叫混着磷火坠落。
苏砚之只觉胸口一凉,低头见半朵冰莲已没入肌肤,在心口绽开朵青色胎记。
再抬头时,眼前只有荒草丛生的撷芳楼后院,王妈妈的尸体横在井台边,脖颈处插着半截玉簪。
七日后,苏砚之在西湖边搭了间草庐。
他白日替人抄书,夜夜就着雷峰塔的倒影画符。
每画一张,胸口的冰莲便淡去一分,待画到九十九张时,塔影里忽然走出个白衣女子。
"公子当真来了。
莲姑娘仍是初见时的装扮,只是发间簪着朵将谢未谢的青莲。
她身后雷峰塔轰然倒塌,露出底下镇压的九具骸骨,每具骸骨颈间都缠着半截银链。
苏砚之刚要开口,忽见天际乌云翻滚,九道雷光直劈而下。
莲姑娘将他推出三丈开外,转身迎向雷劫时,腰间素帕被罡风卷上半空。
苏砚之看见帕角墨迹未干的诗:
"半生辗转红尘里,一念痴缠碧落间。
若问此心何处寄,青莲开在雷峰前。
雷光吞没女子身影的刹那,苏砚之听见锁链断裂声。
西湖水忽然倒灌入空,九具骸骨在漩涡中化作飞灰,唯有那朵青莲随波沉浮,最终停在苏砚之脚边。
次年清明,有人在西湖畔见过个书生。
他总在月圆之夜泛舟湖心,船头摆着盏青玉莲灯,灯影里似有女子抚琴低唱。
有渔夫说见过那女子真容,生得与雷峰塔倒塌那夜飞升的仙子一模一样,只是眉心多了粒朱砂痣,像极了冰莲心火。
雷峰塔倒后的第七个雨季,西湖水总泛着层青蒙蒙的油光。
苏砚之撑着把褪色的竹骨伞,站在断桥边看渔人收网。
乌篷船头堆着几尾银鱼,鳞片在雨幕里闪着诡异的蓝光,倒像是谁家姑娘遗落的簪花。
"公子可别盯着鱼瞧。
老渔夫把烟杆在船帮上磕得梆梆响,"自打去年塔塌了,湖里就再没打过正经渔获。
他布满裂口的手指向水面,雨滴落处竟浮起串串气泡,仿佛水下有无数张嘴在吐息。
苏砚之正要追问,忽听得湖心传来裂帛般的尖啸。
七八艘渔船同时剧震,船板缝隙里渗出墨汁般的液体,腥气冲得人睁不开眼。
渔人们慌忙跳水逃命,有个后生动作稍慢,裤脚沾了滴黑水,整条腿瞬间溃烂见骨。
"是锁魂砂!
老渔夫拽着苏砚之连退数步,"快用糯米敷伤口!
他话音未落,湖心漩涡骤起,九根银链破水而出,末端缠着团白影。
苏砚之瞳孔骤缩——那白影腰间系着的,分明是莲姑娘常佩的素纱披风!
三更鼓响时,苏砚之划着偷来的小船潜入湖心。
雨已停了,月亮却像浸了血,将水面染成暗红色。
船桨搅动处,黏腻的水声里混着细碎的呜咽,仿佛有无数人在水底哭诉。
他点燃特制的犀角香,青烟袅袅升起,竟在湖面凝成个人形。
"公子果然来了。
烟雾化作莲姑娘的模样,只是面颊透着青灰,指尖垂着串血色佛珠,"这湖底压着九具女尸,每具都穿着大红嫁衣。
她说话时,苏砚之看见她脖颈处有道漆黑的勒痕,随着语调时深时浅。
小船突然剧烈颠簸,九根银链从四面八方缠来。
莲姑娘的幻影倏然消散,水底却亮起九点绿光。
苏砚之挥剑斩断三根铁链,剑锋过处溅起腥臭黑血,落在船板上竟烧出缕缕青烟。
余下六根银链突然齐齐绷直,将小船拖向漩涡中心。
千钧一发之际,岸上传来悠长的笛声。
苏砚之回眸望去,但见个青袍道士踏浪而来,手中竹笛缀着九枚铜钱。
每声笛响,银链便松脱一分,待到第九声时,湖面轰然炸开,冲天水柱里裹着具红漆棺材。
"八百年了,终究还是让你们等到了。
道士凌空画符,金芒如网罩住棺木,"这九阴锁魂阵原是用来镇压白蛇真身的,谁知……"他忽然住口,目光如炬扫向苏砚之心口,"小友可曾见过半朵青莲?
苏砚之踉跄后退,衣襟被湖水浸透,贴在胸口处隐隐发烫。
道士却不再追问,只将竹笛抛给他:"子时三刻,带着此物去城隍庙。
说罢足尖轻点,竟踩着水面飘然远去,宽大道袍在风中猎猎作响,露出腰间半块残缺的阴阳鱼玉佩。
城隍庙的泥塑像不知何时裂了道缝,香案上积着厚厚的香灰,却不见半点供品。
苏砚之握着竹笛刚要推门,忽听得神像后传来铁链拖地声。
九具红衣女尸从阴影中爬出,每具都挺着六个月身孕,肚皮上用朱砂画着扭曲的符咒。
"公子可还记得撷芳楼的牡丹亭?
最前头的女尸突然开口,声音竟与王妈妈一般无二。
她腐烂的指尖划过肚皮,符咒渗出黑血,在地面汇成个诡异的阵法,"九婴大人最恨负心人,公子却独占了青莲妖的元神。
苏砚之正要挥剑,忽觉心口剧痛。
低头看去,半朵冰莲穿透衣襟,在皮肤上绽出幽蓝光芒。
女尸们突然齐声惨叫,肚皮上的符咒次第亮起,竟映出九张不同的男子面容——或惊恐、或贪婪、或垂涎,俱是生前见过莲姑娘真容的恩客。
"原来你们……"苏砚之踉跄扶住香案,烛台被撞得东倒西歪。
火苗窜上供桌帷幔,却燃成诡异的绿色。
女尸们趁机扑来,铁链缠住他四肢,腐烂的肚皮几乎贴上他面门,腥臭气息中混着熟悉的桂花油香。
千钧一发之际,竹笛突然自动鸣响。
九枚铜钱激射而出,在女尸们额间钉出九个血洞。
道士破窗而入,拂尘卷起苏砚之掷向门外,自己却陷入女尸包围。
他袖中飞出七张黄符,在空中组成北斗阵型,口中疾喝:"天罡借法,敕!
符火吞没女尸的刹那,苏砚之看见道士腰间玉佩与自己怀中某物产生共鸣。
他摸出那半块玉佩,正是三日前在湖底棺材中拾得的,此刻与道士的残佩严丝合缝,竟是块完整的阴阳鱼!
"你究竟是谁?
苏砚之握紧玉佩,看着道士从火海中走出,道袍下摆烧焦了大半,露出小腿上狰狞的蛇形伤疤。
道士却不答话,只将竹笛浸入香炉灰中。
青烟再次凝聚成莲姑娘的模样,这次她面带哀戚,指尖沾着血在虚空书写:"雷峰塔下本镇着九条蛟龙,三百年前我为救书生散尽修为,反被龙魂寄生……"
话音未落,地面突然塌陷。
九条黑影破土而出,每条蛟龙额间都嵌着半块玉佩。
道士将完整阴阳鱼按在苏砚之心口,冰莲与玉佩同时绽出强光,将蛟龙定在半空。
莲姑娘的虚影忽然实体化,她抱住最近那条蛟龙,身体寸寸崩解成青色光点。
"公子,该醒了。
这是莲姑娘最后的话语。
苏砚之感觉有什么东西从身体里剥离,再睁眼时,自己正躺在城隍庙前的槐树下,怀中玉佩碎成齑粉,竹笛上的铜钱却变成了九枚龙鳞。
天光微明时,渔人们发现西湖水变得前所未有的清澈。
打捞上来的不再是银鱼,而是成筐的青铜锁链,每节链环上都刻着"撷芳"二字。
苏砚之站在岸边,看着朝阳将湖水染成金色,忽然想起莲姑娘最后那个拥抱的温度——像极了三百年前,他在渡船上递给落水女子的那件披风。
月光浸透的西湖水面下,九具青铜锁链正随着暗流轻轻摆动。
苏砚之攥着那支沾染龙血的竹笛,指节泛出青白。
自城隍庙一役已过七日,渔民们都说夜半常听见水底传来女子哼曲声,调子凄凄切切,倒像是撷芳楼失传多年的《葬花吟》。
"公子可曾听过豢龙氏?
青袍道士蹲在码头石阶上,正用匕首刮着鱼鳞。
他面前木盆里躺着条黑鱼,鱼腹处赫然生着张模糊人脸,"三百年前,这帮人以龙血为引,在江南布下九阴锁魂阵。
雷峰塔倒时,我分明看见阵眼往城西去了。
苏砚之浑身一震。
城西荒郊有座乱葬岗,传说那里埋着前朝殉葬的宫人,每逢阴雨天,坟包间便飘着惨白灯笼。
他正要开口,忽觉后颈寒毛倒竖——道士手中的黑鱼突然睁眼,瞳孔呈诡异的竖线状,死死盯住他心口位置。
"子时三刻,随我去趟义庄。
道士将鱼腹剖开,腥臭内脏间竟裹着半块青铜令牌,令纹与苏砚之怀中的龙鳞纹路如出一辙,"有些账,该找豢龙氏的余孽清算了。
三更天的义庄阴风阵阵,纸钱糊的招魂幡在风中猎猎作响。
苏砚之跟着道士绕到后院,只见七口朱漆棺材呈北斗七星状排列,棺盖上贴满黄符,每道符角都沁着暗红血渍。
"这是七星续命阵。
道士突然拽着苏砚之扑倒,棺材缝隙里渗出缕缕黑烟,在半空聚成个窈窕身影,"小心,她们专吸男子精气。
话音未落,七具女尸破棺而出。
这些女子皆着大红嫁衣,肚皮却高高隆起,随着走动发出汩汩水声。
最前头的女尸突然张口,一条黑蛇从喉间窜出,蛇信上还沾着未干的血沫。
苏砚之挥剑斩断蛇头,剑锋却像砍在棉花上。
黑蛇断口处迸出黑血,落地即燃,将义庄的草棚烧出个大洞。
道士趁机抛出七枚铜钱,组成个八卦图形,女尸们顿时发出尖啸,肚皮上的嫁衣竟开始蠕动。
"是蛊虫!
苏砚之这才看清,女尸们隆起的腹部并非孕相,而是皮下塞满了蚕蛹般的肉虫。
道士咬破指尖,在虚空画出血符,符咒化作金网罩住女尸,却听棺材深处传来桀桀怪笑:"茅山余孽,还敢坏我好事!
地面突然塌陷,苏砚之坠入暗道时,正巧看见道士被根青铜锁链贯穿琵琶骨。
暗道尽头是间地宫,九盏青铜灯环绕着座血池,池中漂浮着具无皮女尸,胸腔里跳动着颗金色心脏。
"三百年了,我终于集齐九阴之数。
地宫主人从阴影中踱出,竟是撷芳楼的老鸨王妈妈!
她脖颈处的鳞片已蔓延至面部,每片鳞下都嵌着枚铜钱,"多亏公子日日流连,让我凑齐了最后一道生魂。
苏砚之这才惊觉,自己竟是最后一块拼图。
王妈妈指尖轻弹,九条黑影从血池中升起,正是被镇压的九条蛟龙。
它们额间都嵌着半块玉佩,与苏砚之怀中的阴阳鱼产生共鸣。
"豢龙氏以龙驭人,我偏要以人为龙!
王妈妈突然掐住苏砚之脖颈,将他按向血池,"待我将你的魂魄注入龙晶,九阴锁魂阵就能彻底逆转!
千钧一发之际,道士挣断锁链扑来。
他胸前的道袍被血浸透,露出胸口狰狞的龙形刺青。
两人坠入血池时,苏砚之瞥见道士刺青与蛟龙额间玉佩遥相呼应,恍然明白这才是真正的九阴阵眼。
"闭眼,运冰莲诀!
道士将竹笛塞入苏砚之口中,自己却抱住最近那条蛟龙。
龙牙刺入他背脊的刹那,地宫突然震动,九盏青铜灯次第熄灭。
苏砚之感觉有什么东西从喉间涌出,竟是半朵青莲裹着龙血,在血池上方绽开。
王妈妈的惨叫震得地宫簌簌落灰。
苏砚之睁眼时,只见道士的道袍正在龙火中燃烧,而那些蛟龙竟化作九具骸骨,每具骸骨颈间都缠着半截银链——正是撷芳楼地窖里见过的锁魂丝。
"原来你才是豢龙氏后人。
苏砚之握紧竹笛,看着道士在火中微笑,"三百年前,你为复活心上人布下此阵,却害得九条蛟龙永世不得超生。
道士不答话,只将完整阴阳鱼按在苏砚之心口。
冰莲与玉佩共鸣的刹那,地宫穹顶轰然炸开,月光如瀑倾泻而下,将血池染成银色。
王妈妈的鳞片开始剥落,露出底下腐烂的皮肉,原来她才是被锁魂丝寄生的宿主。
"公子,该做个了断了。
道士突然抓住苏砚之的手刺向自己心口。
指尖触到温热的瞬间,苏砚之看见道士胸腔里跳动着颗金色心脏,与血池中那颗一模一样。
地宫坍塌时,苏砚之抱着道士冲出暗道。
身后传来锁链断裂声,九具蛟龙骸骨在月光下化作飞灰,而那些女尸肚皮上的蛊虫,竟排着队爬向西湖方向。
七日后,苏砚之在西湖边挖出九个陶罐。
每个罐口都贴着张黄符,符上血迹未干,画着半朵青莲。
当最后一个陶罐被埋入雷峰塔废墟时,他忽然听见水下传来熟悉的哼唱声。
"公子可曾听过《青莲引》?
不知何时出现的渔家女倚着柳树,指尖缠着半截银链,"此曲能招亡魂,亦能镇恶龙。
她说话时,苏砚之看见她腕间有朵青色胎记,在月光下泛着微光。
湖心突然泛起涟漪,九条银鱼跃出水面,每条鱼尾都系着根红绳。
渔家女将银链抛入湖中,银鱼竟顺着红绳游成个八卦图形。
苏砚之正要追问,却见她化作青烟消散,只余下句缥缈的告诫:"三更莫听《葬花吟》,子时慎点青莲灯。
潮水漫上脚踝时,苏砚之摸到怀中玉佩发烫。
他低头看去,阴阳鱼不知何时变成了血红色,而那些被埋下的陶罐,正在地下发出沉闷的撞击声,像是有什么东西要破土而出。
来源:海纳故事会一点号